论罗马起源传说的形成与演变_帕拉丁论文

论罗马起源传说的形成与演变_帕拉丁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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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源传说带有强烈的故事色彩,有别于历史。对起源传说内容的真实性进行历史学的考证近乎徒劳。然而,从历史人类学的视角来看,起源传说反映人们对祖先和民族历史的认识,可以作为观念史或心态史研究的标本。不同历史时期的起源传说往往呈现不同的面貌。这种多样性和多变性与人们的思想观念、意识形态、宗教信仰的变迁密切相关,而观念的发展、变化,归根结底是由人们的现实生活所决定的。

本文旨在对罗马起源传说的结构与内容进行追本溯源的考察,以便认识罗马起源传说是在怎样的语境下被创造出来的。目前已知的罗马起源传说超过25种①。它们分别反映不同历史时代、不同民族、或不同阶层对于罗马城和罗马人起源的集体记忆。这种关于祖先来源的集体记忆其实早在史前时代就已存在,有些被遗忘了,有些则流传到文明时代,并通过文字记载而最终定型。有文献记载的罗马起源传说最早可上溯到公元前5世纪—前4世纪。② 但是,从知识考古学角度来看,这一时期只是层累形成的罗马起源传说的“地表层”。③ 为了彻底探测罗马起源传说的“地层”构造,有必要跨出文明的门槛,深入发掘其中所包含的源于原始信仰的因素。

一、图腾崇拜与圣火崇拜

罗马起源传说与祖先崇拜有关,而祖先崇拜的起源可追溯到史前社会的图腾崇拜。所谓图腾崇拜指的是一些原始部落以某些动植物、非生物或自然现象为族名、族徽,认为它们跟自己有亲缘关系,视之为祖先的化身。通常一个氏族、部落只有一个图腾,但也有奉两个或两个以上图腾的。④ 图腾崇拜可以说是祖先崇拜的一种特殊形式。⑤ 正如在祖先崇拜中,人们相信祖先的灵魂能保佑家族成员平安与子孙繁衍,在图腾崇拜中,图腾动植物也被视为具有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具有“保护”与“丰殖”的能力。

在罗马起源传说中可以发现各种不同的图腾文化遗迹,⑥ 其中最具有图腾特征的动物是“母狼”。传说罗马的建城始祖罗穆路斯和雷穆斯兄弟在婴儿时期被遗弃,一只母狼保护、哺育了他们;他们还有一个外号叫“母狼”的养母阿卡·拉伦提娜(Acca Larentina)。⑦

“狼”与罗马的发源地帕拉丁山(Palatium)的原始居民有着不解之缘。考古学证据表明,在旧石器时代,帕拉丁山曾有尼安德特人活动的痕迹。⑧ 他们是著名的洞穴居民,以采集—游猎为生。根据其墓葬的仪式化特征推测,他们已具有某种原始宗教信仰。罗马和拉丁地区的原始居民同样经历了从狩猎社会到农耕社会的发展历程,即便他们与三四万年前灭绝了的尼安德特人没有直接的亲缘关系,二者的生存状况和思维发展水平也应大体相当。他们虽然没有留下任何神话记载,但有理由相信,这些原始居民关于自身和聚落的文化记忆以故事碎片形式传承到后来的文明社会。⑨

可想而知,当时帕拉丁山附近多有豺狼等野兽出没,人们靠洞穴躲避野兽侵犯。相传弃婴罗穆路斯—雷穆斯就是在帕拉丁山西南方面的山脚下的一个名叫“卢帕卡”(Lupercal,意思是“狼洞”)的山洞旁被牧人发现的。⑩ 传说自罗穆路斯时代起,罗马人每年2月15日都在此举行“卢帕卡利亚祭”(Lupercalia,或译“驱狼祭”)。(11) 关于这个神秘洞穴的传说,也许是原始穴居生活在后代人心中留下的一种潜意识。

公元前3千纪—前2千纪,帕拉丁山时常有游牧民往来其间。(12) 公元前13世纪—前12世纪青铜时代晚期,罗马先民进入定居的农耕社会。在帕拉丁山举行的“卢帕卡利亚祭”与牧民的生产、生活颇有关系,它应是史前时代早已有之的一种古老宗教崇拜。Lupercalia一词由“狼”(Lupi)与“羊”(hirci)组成,(13) 二者同时受到牧人的崇拜:“狼”既是牧民和畜群的最大威胁,也是力量的象征;羊则是财富和生殖力的象征。在祭祀仪式上,人们杀一狗(疑为狼的替身)、一羊。祭司奠洒奶汁,而不是酒水向山神浮努斯/浮娜(Faunus/Fauna)献祭,(14) 此举说明该仪式与生殖、哺育有关。罗马男青年分成两组,围绕帕拉丁山裸奔,边跑边用山羊皮拧成的皮鞭抽打沿途遇到的人、尤其是女人,旨在促使人丁兴旺。(15)

卢帕卡利亚祭除了具有祈祷生育的功能之外,还有祓除、辟邪的功能。有学者提出,它最初可能是为驱鬼而设的。因为“卢帕奇”青年奔跑的路线原本不是围绕帕拉丁山,而是在山下的公共墓地。而用皮鞭抽打路人,其含义大约是震慑、驱除鬼魅,勿使其附着在人身上作祟。因此,阿泰姆(Franz Altheim)说:“卢帕卡利亚祭具有双重性质,不仅为了祈求人畜兴旺,而且是为了镇压作祟的恶鬼。”(16)古时候罗马人有个风俗,家中迎娶新妇时,为了防止新妇把邪魔、恶鬼带进家宅,要把一块狼油抹在大门上,(17) 因为他们相信狼具有镇邪的威力。(18)

罗穆路斯兄弟养母的外号“母狼”的来历令古代作家颇感困惑。(19) 其实,阿卡·拉伦提娜很可能就是由帕拉丁山的狼图腾或狼神演化而来的。因为,阿卡·拉伦提娜的丈夫名叫“浮斯图路斯”(Faustulus),这个“浮斯图路斯”可能就是帕拉丁的山林之神“浮努斯”(Faunus)的化身。而浮努斯有个伴侣浮娜(Fauna)。那么,阿卡·拉伦提娜应该就是浮娜的化身,浮努斯与浮娜同为卢帕卡利亚祭的祭祀对象。有学者认为他们是一对狼神(或狼/羊神)。(20) 无论是哺育罗穆路斯兄弟的那只母狼,还是收养罗穆路斯兄弟的外号“母狼”的阿卡·拉伦提娜,都意味着对罗马始祖有保护与养育之恩。

根据狼对帕拉丁山史前居民的生产、生活的特殊重要性和罗马先民对狼的特殊感情,我们推测,罗穆路斯兄弟与母狼的传说很可能脱胎于帕拉丁山史前聚落的狼图腾崇拜。

罗穆路斯兄弟传说还提到另一个保护神——啄木鸟(Picus)。“婴儿躺在那里,有传说中的母狼趋前让他们吮奶,一只啄木鸟也来帮忙喂食,守护他们。如今这些生物是用来祭祀战神的,拉丁人对啄木鸟特别崇敬。”(21)

啄木鸟崇拜在古代意大利分布区域较广,最突出的例子是意大利东部亚得里亚沿海地区的彼塞嫩城(Picenum)。彼塞嫩人自称祖先是跟随一只啄木鸟来到意大利定居的,该城邦奉“啄木鸟”为邦神(Lar Praestites),以鸟名为城邦冠名。(22) 在前罗马时代的拉丁神话中,彼库斯原是拉丁姆的一位国王,他是萨图努斯之子、法乌努斯之父,(23) 后来被忌妒的妻子女仙喀耳刻变成了一只啄木鸟。(24)

如果说“狼”和“啄木鸟”是具有保护功能的图腾,那么“母羊”和“无花果树”就是具有强大生殖力的图腾。与卢帕卡利亚祭类似,具有生殖崇拜特点的祭祀,还有卡普罗提娜祭(Caprotina,源于capra“母山羊”。每年7月7日举行),前者以男性参与者为主,后者以女性参与者为主;前者祭“狼神”或“狼/羊神”,后者祭“母山羊神”(luno Caprotina)。值得注意的是,两者都与罗穆路斯传说有关,卢帕卡利亚祭在罗穆路斯兄弟诞生之地举行;而卡普罗提娜祭则在罗穆路斯升天的地方——“山羊沼”(Palus Capreae)举行。

举行卡普罗提娜祭时,人们“用一种名叫‘母羊’的野生无花果树(caprifius)的树枝搭成小棚子,盛宴款待妇女……成群结队的妇女们四处奔跑,互相投掷小石块,击打自己的同伴”(25)。很明显,这是一种原始的祈孕仪式。无花果树(Ficus)因其果实繁多,且汁液黏稠、乳白而甘甜,与乳汁相似,被古代拉丁人视为“丰孕”象征。传说在母狼哺育罗穆路斯兄弟的那个地方,也有一棵野生无花果树(Ficus Ruminalis)。(26)

共和时代的罗马人虽然每年举行卡普罗提娜祭,但已不知其原始的祈孕含义,误以为这一古老的风俗是为了纪念建城始祖罗穆路斯的神秘失踪,当时人们惊慌失措,大声呼喊,疯狂奔走。(27) 其实,当帕拉丁原始聚落的居民举行这类祭祀时,根本没有关于建城始祖的观念,更不知有罗穆路斯。

与图腾崇拜类似的是另一种古老的祖先崇拜——圣火崇拜,即古代印欧民族普遍奉行的祭祀灶火的习俗。古人以为舞动的火焰就是祖先的灵魂和家神、邦神的影子。而每一代家庭成员、每个公民的神圣责任就是维护圣火不灭,子嗣永继,城邦永存。(28)

根据一个古老的传说,人们曾在帕拉丁山祭祀一对火神兄妹卡库斯与卡卡(Cacus/Caca),视之为聚落的保护神(Penates),(29) 这也许是罗马先民圣火崇拜的缘起。后来与希腊的圣火女神赫斯提娅(Hestia)崇拜类似,罗马人也形成了自己的圣火女神“维斯塔”崇拜(Vesta)。罗马城邦的圣火所位于城中心的广场上,邦神(Penates)就收藏在圣火所内。(30) 圣火由终生守贞的女祭司(Vestales)守护。或说罗穆路斯兄弟的母亲本是阿尔巴的圣火女祭司,或说罗穆路斯兄弟就是从圣火神受孕而生的。“阿尔巴人的国王塔克提乌斯……有一次在家中看到一个奇异的幻想,即从炉膛中升起一个男性生殖器,停在那里许多日子。再说在图斯卡尼有一个特提斯神谕,塔克提乌斯从中得到了个答复说:若有一名处女与这个幻象交媾,会生下一个英勇过人的儿子,享有非凡的福分和气力。因此塔克提乌斯就把这个神谕告诉了他的一个女儿,让她去同那个幻象交媾,然而,他的女儿不屑去做这事,让一个女仆去了……女仆成了母亲,替幻象生下了一对双胞兄弟。”(31)

相传,王政时期第6代国王塞尔维乌斯(Servius Tullius)也是圣火神托胎降生的,因为人们发现这个摇篮里的婴儿头部有一团火焰笼罩。(32) 另据传说,普雷奈斯特城(Praeneste)的创始人(Caeculus)也是女子与灶火进出的火星交媾而生的。(33)

上述现象表明,罗马起源传说继承了史前图腾崇拜的某些遗产——当时人们还未达到对建城者(人本身)进行崇拜的高级阶段,将母狼、啄木鸟、无花果树、母猪、灶火等奉为始祖。进入文明时代的罗马人不再认图腾动植物为祖先,然而图腾崇拜为罗马起源传说提供了思想来源、创作灵感和生动素材。罗穆路斯兄弟传说正是在继承、改造史前宗教信仰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

二、史前聚落传说

从原始的采集—狩猎阶段进入农耕文明,人类征服自然的能力逐渐加强,对动植物具有优势心理,遂告别图腾崇拜。但人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仍然十分渺小,出于对自然的敬畏之心,人们将某些自然现象、自然力量奉为天神加以崇拜。图腾始祖于是让位于自然神,他们高高在上,统治着人类。这种原始思维的进化现象在罗马史前神话传说中也有所反映。

维吉尔在《埃涅阿斯纪》描述了一幅罗穆路斯建城之前的神话世界。在罗穆路斯诞生之地——帕拉丁的山林中生活中一群神仙和神秘人类:“这些树林里原来住着土生土长的浮努斯林神们和河仙,还住着一种人。他们是从梗木树干上长出来的;他们不懂得什么文明的生活方式;他们还不懂得套牛,不懂得生产和收获粮食,更不懂得节约储备;他们靠吃树上的果实和狩猎过着艰苦的生活。”(34) 那里乱石嶙峋,多有洞穴。其中一个山洞里盘踞着怪物卡库斯,他是一个身材巨大的喷火巨人,嗜血成性,喜食人类和牲畜。(35) “从前有个山洞……这里住着卡库斯,他是个面貌丑恶的半人半妖的怪物。地上经常流淌着新杀死的人的热血,一张张人脸,苍白而腐烂可怕,挂在入口处,恫吓着人们。这个怪物的父亲是乌尔坎,他走起路来摆动着高大的身躯,嘴里吐出黑火。”(36) 力大无穷的英雄赫丘利(Hercules)赶牛群路过帕拉丁,卡库斯抢夺他的牲畜,结果被赫丘利斩杀。(37)

维吉尔的描述与旧石器时代的狩猎与采集生产方式和生活状态不谋而合,若非出自诗人的艺术想象,便是掺杂着远古时代记忆碎片的神话传说。怪物卡库斯象征着威胁采集者和猎人生命的凶猛野兽或山火。人们对他又敬又畏,也许曾主动奉献牺牲(人和牲畜)以祈求平安。在希腊、罗马时期的艺术作品中,赫丘利(或赫克勒斯)总是身披着狮子皮,手持狼牙棒,一幅旧石器时代猎人的模样。而“从树干长出的人类”则是对以采集为生的原始居民的写照。

在诗人笔下,随着萨图努斯神(Saturnus)的到来,拉丁地区进入了新时代:“萨图努斯神从奥林普斯逃亡到这里……他把这些野蛮的、散居在高山里的部落组织了起来,给他们制定了法律,并选了‘拉丁姆’作为这地方的名称……人们说,他的统治时期是黄金时代,的确他治理百姓是温和而和平的,但是后来渐渐地世风日下,时代变得暗淡无光,人们疯狂地好战,贪欲横流。”(38) 萨图努斯是“播种之神”,应是新石器农耕革命的产物。(39) 这段关于萨图努斯的神话清楚暗示了拉丁地区史前居民在生产、生活方面的进步——游荡的采集者和猎人逐渐定居下来,最初的社会组织形成。这是一个以原始共产主义为背景的“黄金时代”。但和谐只限于氏族、部落内部,部落之间却互相掠夺,冲突时有发生,这一切最终导致设防聚落的出现。

晚近产生的罗马建城传说未提及史前聚落的存在。罗马城仿佛是从无到有的。然而,在几乎被遗忘了的远古神话中,早在罗穆路斯建城之前,这块土地上已有统治者,甚至有“城”(Oppidum)。帕拉丁山并非罗马唯一的发源地。卡皮托(Capitolium)、雅尼库伦(Ianiculum)和帕拉丁这三座山丘在神话中具有突出地位,那里有罗马的史前之城。(40) 卡皮托山的地位最重要,(41) “这座树木盖顶的小山上住着一位天神……阿尔卡底亚人说他们常看见尤比特在这山上,右手摇晃着黑风盾,掀起乌云。”(42) 后来,“萨图努斯神在此建造了一座城堡——萨图尼亚城(Saturnia)。”(43) 雅尼库伦山上有一座雅尼库鲁姆城,传说是“老年的雅努斯神(Ianus)建造的”。埃特鲁里亚人统治时期,该城易名为埃尼亚德(Aineide),传说是埃涅阿斯所建,希腊人称之为安提波利斯(Antipolis),意思是“(与罗马)对立之城”。(44)

帕拉丁山也有一座古城瓦伦提亚(Valentia),意思是“威力之城”(源于valens“威力”),相传为古代居民阿波里基尼人(Aborigeni)所建。Aborigeni一词的意思是“自起源以来”(ab origine),故而哈利卡纳索斯的狄奥尼修斯说,Aborigeni相当于希腊语的“始祖”之意,说明这个民族是意大利土著居民,罗马人的祖先。(45) 也有人认为罗马人的祖先不叫Aborigeni,而是Abetrigines,该词源于“流浪”(aberrare),说明居住在帕拉丁山的先民是一群无家可归、占山为王的强盗或牧民。(46) 此说并非毫无根据的污蔑之辞。如前所述,公元前3千纪—前2千纪,帕拉丁山已时常有牧民来此放牧。而且罗马本地的起源传说也提到,罗穆路斯—雷穆斯兄弟曾当过强盗的头领,干过打家劫舍的营生。

传说在帕拉丁山还有一个希腊人的聚落——帕兰特乌姆(Pallanteum),是由阿尔卡底亚(Arcadia)的英雄埃万德尔(Evander)及其子帕兰特(Pallante)率领的希腊移民所建。(47)

上述神话描述了这样一幅史前罗马的图景:卡皮托山和雅尼库伦山有神王建立的城堡,暗示其地理位置最为重要,聚落最为古老。帕拉丁山也有设防的聚落,但相比之下,比较荒凉,先民在此放牧、狩猎,林间常有野兽出没,偶有强盗抢劫牲畜。在帕拉丁与卡皮托两山中间的谷地,有希腊移民往来、逗留的迹象。

传说中的这些远古聚落曾经真实存在过吗?根据考古学的发现,目前已知在罗马诸山中,卡皮托山最早有人居住。第一批聚落在青铜时代中期出现(公元前17世纪—前14世纪)。(48) 在两个山峰之间(卡皮托和阿克斯)的东南坡和山下罗马时代的“牲口市场”各有一个村落。(49) 该聚落遗址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萨图努斯神王在黄金时代建立的萨图尼亚城,因为迄今为止还没发现更早的聚落。而且关于萨图尼亚城的传说没有串入希腊神话与荷马史诗情节,应当是罗马本地最古老的史前神话传说之一。(50) 卡皮托山遗址中的亚平宁型陶器一直延续到公元前9世纪,此后就消失了,说明该地的居民点逐渐被废弃,也许是因为该山的主要功能发生了改变——由居民区变成了临时避难的“卫城”。

雅尼库伦山的历史发生得很晚,直到青铜时代晚期都没有定居点存在的迹象,不知何故被古人如此看重。帕拉丁山在考古学上的历史开始于青铜时代晚期(又被称为“拉丁文化IA期”),即公元前13世纪—前12世纪,从那时起才出现村落,并且一直发展到有文献可考的历史时期。帕拉丁山史前村落的年代恰好同传说中的特洛伊战争发生的时期相吻合,并在遗址中发现了大量迈锡尼彩陶碎片,拉丁地区也有明显的迈锡尼彩陶文化输入的迹象。一系列外来英雄传说——希腊半神半人英雄赫丘利、特洛伊英雄埃涅阿斯与阿尔卡底亚英雄埃万德尔的先后到来,大约就发生在这一时期。以这些神话传说为主题的迈锡尼彩陶,在拉丁滨海地区和埃特鲁利亚滨海地区大量出土。

希腊英雄传说是通过地中海世界古已有之的交流网络进入意大利和西西里的。东西地中海一体化的趋势始于公元前2世纪中叶与公元前8世纪两次海上殖民浪潮。来自阿尔卡底亚和伯罗奔尼撒的殖民者在南部意大利和西西里建立起一系列殖民城邦,其中塔林敦(Tarantum)、图努姆(Tonnum)是通往爱琴海地区最重要的贸易桥梁。早在公元前14世纪—前12世纪,晚期型希腊陶器已输入意大利南部。公元前12世纪—前11世纪(传说中的特洛伊战争发生时期),以南部意大利城市为中介,爱琴海地区与拉丁地区和埃特鲁利亚地区有了间接的贸易接触。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产生了东地中海的英雄们纷纷渡海来到意大利和西西里建邦立业的传说。这种现象其实是对当时地中海世界各民族交往情况的一种反映。

在希腊神话传入之前,罗马诸山的居民尚处于万物有灵、图腾崇拜阶段,尊动物、植物、圣火为始祖,在观念上屈服于各种自然神灵的统治。迈锡尼的殖民者和希腊商人带来了赫丘利、埃万德尔、奥德赛等具有人形和人性的先进的神祇与英雄。这两种神话传说一经接触,罗马的本地诸神如萨图努斯、卡库斯/卡卡、浮努斯/浮娜、彼库斯等就纷纷化身为人,迎接这些外来的神与英雄。(51) 这种观念上的进步从一个侧面说明,来自希腊的物质交流与文化传播极大地推动了拉丁地区原始聚落的文明化进程。

到拉丁文化IIB期(公元前9世纪—前8世纪),罗马诸山聚落的规模逐渐扩大,似乎已形成了统一体。1985年,意大利考古学家在帕拉丁山脚下发现了一段约公元前730—前720年的古城墙遗址。有学者认为,这很可能就是文献记载的罗穆路斯于公元前751年奠基的城址(pomerium)。(52) 虽然罗穆路斯是否确有其人实难考证,但这种人工设防工事的出现至少能证明当时罗马已进入文明时代,产生了早期国家。

考古学证据表明,从史前聚落到早期国家,罗马诸丘的聚落呈现出一种连续性的发展过程。而罗马建城传说也恰好承接聚落神话的余绪,反映了史前社会演进的不同阶段,因此很可能并非纯粹出于想象和虚构,而是历史记忆的再现。

三、谁是罗马的建城始祖

在文明时代产生的建城始祖与史前始祖的本质区别在于,他(她)不再是某种神秘的动植物,也不是某个高高在上、永生的天神,而是一个富有人性与理性的凡人。这种转型意味着理性思维的觉醒与神话思维的让步。理性思维是如何推动罗马建城始祖传说的生成与演变的呢?

在公元前5世纪中期之前,“罗马”这个名字似乎还不为希腊人所知。公元前9世纪的荷马史诗中将包括意大利在内的西地中海地区称作“西土”(hesperia)。公元前8世纪上半叶,希腊人似乎已得知拉丁人和埃特鲁里亚人这两个民族,并产生了奥德赛(Odysseus)与山林女神喀耳刻(Circe)生拉丁人的始祖拉提努斯(Latinus)和阿格里俄斯(Agrios),他们统治着图伦尼亚人(Tyrsenians,即埃特鲁里亚人的别称)的推源神话。(53) 公元前5世纪,希罗多德在《历史》中几次提及西西里和南部意大利的塔林敦等希腊殖民城邦,却无一处提到罗马。公元前4世纪,希腊人产生了“意大利人”始祖“伊塔卢斯”(Italus)的传说。(54) 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中对意大利的部族分布多有叙述,把拉丁地区称作奥皮卡(Opica),但并未提到罗马。(55)

公元前6世纪晚期—前5世纪中期,希腊人产生关于奥德赛、埃涅阿斯漂流到意大利,其后代建立罗马的传说。(56) 埃涅阿斯被帖撒罗尼亚(Thessalonia)南部的埃涅尼亚城(Aenenia)、西西里的埃利克城(Eryx)、塞革斯特城(Segeste)奉为建城始祖。赫伦尼库斯(Hellenicus,约公元前430年)是第一个报道埃涅阿斯与罗马的关系的希腊作家。他说,当埃涅阿斯率众逃亡到罗马时,随行的妇女们厌倦了漂泊,在一位名叫罗玛的女子鼓动下,她们烧毁了所有船只,特洛伊人于是在罗马定居下来。(57)

与此同时,南部意大利流传着“奥德赛与喀耳刻生罗马努斯(罗马人的祖先)”的传说。(58) 该传说显然是更古老的“奥德赛与喀耳刻生拉提努斯”传说的变体,而“罗马努斯”(Romanus)不过是“拉提努斯”(Latinus)的翻版而已。不过,公元前4世纪早期,当亚历山大利亚的学者们开始编写罗马史时,“埃涅阿斯的子孙创建罗马”之说以压倒性优势胜出。希腊人根据“罗马”的城名推断,罗马人的祖先是一个名叫“罗玛”(Rhome)的特洛伊妇女,或是一个名叫“罗穆斯”(Romus)的青年。(59) 直到公元前4世纪中期之前,希腊人一直以为罗马人和其他拉丁人的祖先都是来自希腊世界的神或英雄的后代。这一时期形成的罗马起源传说,在创作思路上具有以希腊为中心的特点。(60)

大约公元前5世纪晚期至公元前4世纪早期,罗马本地关于“罗穆路斯—雷穆斯”双胞胎兄弟创建罗马的口头传说也逐渐形成。公元前4世纪中期,希腊人不得不承认“罗穆路斯—雷穆斯”的存在,但试图将他们嵌入以希腊为中心的起源传说框架中。希腊人一般以为罗马人所说的“雷穆斯”与希腊人所说的“罗穆斯”是一人。

西西里的阿西穆斯(Alcimus,公元前4世纪中期)提出,埃涅阿斯与第勒尼娅(Tyrhenia)(61) 生有一儿一女(罗穆路斯和阿尔巴),阿尔巴生罗穆斯,罗穆斯独自建立了罗马。(62) 卡利阿斯(Callias,约公元前290年)说,埃涅阿斯同那位纵火烧船的特洛伊妇女罗玛所生的女儿也叫罗玛,这位罗玛嫁给了拉丁人的国王拉提努斯,生下罗穆路斯和罗穆斯兄弟,两兄弟后来建立了罗马。赫格西亚纳克斯(Hegesianax,公元前2世纪)说,罗穆路斯和罗穆斯都是埃涅阿斯所生,罗穆斯创建了罗马,他又同兄弟罗穆路斯一起创建了卡普亚。(63)

公元前3世纪—前2世纪,第一代拉丁作家将埃涅阿斯传说与罗穆路斯—雷穆斯传说进行了整合。奈维乌斯(Naevius,公元前235—前204年)和恩尼乌斯(Ennius,公元前239—前169年)说,罗穆路斯是埃涅阿斯的外孙。(64) 罗马贵族出身的瓦罗(Varro)、费边·皮克托(Fabius Pictor)等认为,罗马建城于公元前8世纪中期,距离特洛伊陷落后埃涅阿斯到达意大利的时间有数代之遥,遂插入阿尔巴(Alba)王朝世系表,使罗穆路斯兄弟变成埃涅阿斯的十几代后裔。(65) 早期罗马作家的作品大多散佚,只是通过后世作家的转引,我们才了解到部分信息。目前所知关于罗马起源的最为全面、系统的叙述,主要来自公元前1世纪至公元2世纪的希腊、罗马作家如李维、哈利卡纳索斯的狄奥尼修斯和普鲁塔克的作品。

从罗玛到罗穆路斯,罗马建城始祖传说的发展如何受到希腊神话体系的影响,又是如何逐渐摆脱希腊范式的?以下试作具体分析。

(一)“罗玛”

公元前5世纪或更早已有关罗玛的传说。普鲁塔克在《罗穆路斯传》中列举了几种关于罗玛的传说。特洛伊城陷落的时候,有些人逃脱了,觅得船只扬帆而去。风暴将他们驱送到图斯卡尼海岸,他们驶进了台伯河,停泊下来。在那里,妇女们一想到海洋,就心乱如麻,烦恼异常。她们当中有一位据说是出身高贵、见解卓绝、名叫罗玛的女子,向她们提议烧毁船只。焚船后,男人们起先十分愤怒,但也不得不在帕拉丁山定居安身……因为是罗玛使他们创建了城邦的,他们就用她的名字来命名,以示崇高的敬意。(66) 另外有些人说,那个将自己的名字给予城邦的罗玛是伊塔卢斯(Italus)和琉卡里亚(Leucaria)之女,或者根据另一种说法是赫拉克勒斯之子特勒孚斯(Telephus)的女儿。他们说,她嫁给了埃涅阿斯;或者根据另一种说法,嫁给了埃涅阿斯之子阿斯卡尼乌斯;(67) 另一些人说,城邦是那位特洛伊妇女的女儿罗玛命名的,她嫁给了特勒马库斯(Telemacus)之子拉提努斯(Latinus),并给他生下了罗穆路斯。(68)

关于罗玛的传说明显分为前后两个阶段:最初只有罗玛,后来加入了罗穆路斯和罗穆斯。这种现象体现了三个推源始祖之间的矛盾与整合。“罗玛生罗穆斯”显示了希腊人制造的两种推源始祖(女性与男性)的矛盾和试图统一的痕迹,二者最终都被罗马本地的始祖传说(罗穆路斯)所取代。“罗玛生罗穆路斯”则体现出一种过渡性变化:希腊人在接受了罗马本地传说之后,对罗玛的记忆并未立即消失,她不再是罗马的创建者,但仍与建城始祖罗穆路斯兄弟有着亲缘关系。

“罗玛”代表“罗马”,那么在她的关系网中出现的那些传说人物究竟与罗马有何相干?罗玛为什么是“赫拉克勒斯之子特勒孚斯(Telephus)的女儿”?赫拉克勒斯(罗马人称“赫丘利”)崇拜是最早传入罗马的希腊神祇崇拜。在罗马广场的“牛市”坚立着献给该神的神坛(Ara Maxima),当希腊人看到罗马人祭祀希腊神赫克勒斯时,自然以为罗马人的祖先必定是其后裔。但赫克勒斯的子女众多,希腊人为何认定特勒福斯与罗马的起源有关?

选择特勒福斯的最主要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的神奇出生与罗穆路斯兄弟的诞生极为相似。根据阿尔卡底亚地区的一个传说:天神赫克勒斯同阿略斯(Aleus)城邦的公主兼女祭司奥格(Auge)的私通,生下特勒孚斯。一说,国王下令处死失贞的奥格和婴儿,将其投入大海,(69) 母子漂流到弥西亚(Mysia)获救,特勒孚斯后来继承了王位;另一种说法是,婴儿特勒孚斯被弃于帕提侬山(Parthenion),有神鹿前来哺育,后被牧民收养。(70)

再者,罗玛为何与埃涅阿斯发生关系?研究表明,早在公元前8世纪—前7世纪,埃涅阿斯崇拜已随希腊殖民者登陆西西里岛。公元前6世纪—前5世纪,以埃涅阿斯为主题的希腊彩陶大量输入埃特鲁里亚地区。(71) 阿尔弗迪认为,最初埃涅阿斯被一些埃特鲁里亚人的城邦奉为建城始祖,由于埃特鲁里亚人在拉丁地区的政治影响,公元前7世纪末,埃涅阿斯崇拜传入拉维尼乌姆,被拉丁同盟奉为共同始祖,也被罗马人接受。(72) 但也有学者认为,埃涅阿斯崇拜是通过拉维尼乌姆城直接传入罗马的。(73)

古代拉丁各部族每年都聚集在拉维尼乌姆,祭祀共同的祖先和象征祖先灵魂的维斯塔和佩纳特斯。从公元前338年起,罗马的执政官、独裁官、行政长官等高级职官上任伊始与卸任之后,都要亲赴拉维尼亚,向佩纳特斯和维斯塔献祭。(74) 加图说:“拉维尼乌姆是拉丁地区最早建立的城邦,我们的邦神就来自那里。”(75)

拉丁人所祭的祖先最初被称为英迪吉(Indiges)。从很早的历史时期开始,英迪吉就被当成埃涅阿斯而受到祭祀。考古学家在拉维尼乌姆发现了“埃涅阿斯之墓”(墓主人的真实身份是公元前7世纪的一位氏族首领),出土了一些刻有“LARE AENIA D(ONOM)”(献给祖先之神埃涅阿斯)铭文的许愿牌。(76)

公元前6世纪,拉维尼乌姆的邦神佩纳特斯与来自希腊的半神英雄狄奥斯库里合而为一。(77) 公元前5世纪早期,罗马从拉维尼乌姆引进邦神狄奥斯库里。拉维尼亚人既奉埃涅阿斯为祖先,于是又有本地邦神来自特洛伊之说。(78) 罗马人既引进了拉维尼乌姆的邦神,也就与埃涅阿斯发生了联系。

正如罗马的邦神是埃涅阿斯从特洛伊带来的,罗马的化身罗玛也是埃涅阿斯从特洛伊带出来的逃难妇女。这难道不是对罗马与拉维尼乌姆之间的那种古老的宗教纽带的隐喻?通过拉维尼乌姆的埃涅阿斯崇拜,希腊人找到了认识拉丁人世界的平台;而罗马与拉维尼乌姆的那种宗教联系则激发了希腊人关于罗马起源的想象。这条线索在罗马起源传说生成过程中相当重要,并且不止一次发挥作用。

最后,罗玛作为伊达洛斯的女儿或拉提努斯的妻子又说明什么?这似乎是希腊人从地理学角度所做的推源想象,因为拉提努斯、伊达洛斯、罗玛显然是拉丁姆、意大利和罗马这些地理区划的人格化身。继公元前8世纪的拉提努斯传说,公元前4世纪产生了伊达洛斯传说,现在又有了伊达洛斯生罗玛、拉提努斯娶罗玛的传说,希腊人关于意大利地区的神话传说的发展演变体现了他们对意大利和拉丁地区的地理视野的扩展。

(二)罗马努斯(Romanos)、罗穆斯(Romus)、罗密斯(Romis)

“有些人说不是别人,而是奥德赛和喀尔刻之子罗马努斯开拓了这个城邦。”(79) “另一些人说是罗穆斯,他是由埃马提昂之子狄奥墨德斯(Diomedes)从特洛伊城遣送去的。”(80) “更有人说开拓这个城邦的是拉丁人的暴君罗密斯,他赶走了图斯卡尼人之后,从贴撒利来到吕底亚,又从吕底亚来到了意大利。”(81)

女始祖“罗玛”与男始祖“罗穆斯”有什么区别?罗玛并没有直接建造罗马城。她之所以被奉为罗马始祖,只是因为她焚毁了特洛伊人的船只,把他们留在帕拉丁山定居。“因为是罗玛使他们创建了城邦的,他们就用她的名字来命名”(82);或者因为她生育了罗马城的创建者罗穆斯、罗穆路斯。罗玛是一个非暴力的符号,无法显示罗马的“伟大”——而大多数关于“罗马”的词源解释和起源传说都突出其武力征伐特征。(83) 罗玛没有神圣的出身,并非“不朽”,也就不能昭示罗马城的永恒性。正是这些特点显示出“罗玛”产生的时代较早。当罗马霸业既成之后,罗玛的符号意义既不能满足希腊人探询罗马为何如此强大的好奇心,也不能满足罗马人抒发民族自豪感和政治宣传的需要,势必黯然退场。

相反,罗马努斯、罗穆斯、罗密斯这些男性推源始祖则是罗马的直接创建者,带有暴力气质。罗穆斯和罗马努斯是来自希腊的殖民者,罗密斯是野心勃勃的僭主,他们都依靠武力征服建立城邦。罗穆斯是宙斯之子,罗马努斯是奥德赛与山林仙女喀耳刻之子,他们有着神的血统,是半神半人的英雄。不过,除罗密斯以外,在其他传说中,几乎见不到意大利本地民间传说的因素,只是在古希腊英雄神话传说的体系中勉强添加了一个想象中的罗马人的始祖,无怪乎这类传说不被罗马人接受,后来差不多被遗忘了。

与罗玛一样,罗马努斯和罗穆斯也与特洛伊战后漂流英雄的传说有关。与罗玛不同的是,他们属于特洛伊人的对手阿该亚人阵营。罗玛与特洛伊的漂流英雄——埃涅阿斯传说有关,罗马努斯和罗穆斯则与阿该亚人的漂流英雄——奥德赛与狄奥墨德斯传说有关。于是,串入特洛伊传说系统之内的罗马始祖,因“特洛伊—阿该亚阵营”的对立而分裂,演化出两套系统。不过,看似走上不同发展道路的罗马始祖传说,其实始终围绕着一个关键点——拉维尼乌姆。

通过前面的分析,我们已知把罗马(罗玛)与埃涅阿斯联系在一起的关键点在于拉维尼乌姆,或者说,在于罗马的邦神来自拉维尼乌姆——从这条线索上又衍生出“罗穆斯是埃涅阿斯与拉维尼娅(即拉维尼乌姆的化身)之子”。需要进一步说明的是,把罗马与奥德赛——狄奥墨德斯联系在一起的也正是罗马的邦神。

在荷马史诗中,狄奥墨德斯是阿该亚联军的一员猛将。在《伊利亚特》第5卷中,他在战场上投石击伤了埃涅阿斯,并刺伤前来救助的阿芙洛狄特女神;在第10卷中,他与奥德赛夜探敌营,并肩杀敌。(84) 而在后荷马史诗的文学作品中,则有狄奥墨德斯与奥德赛潜进特洛伊城,盗走该城的邦神帕拉丢(Palladium),致使特洛伊城陷落的传说。(85) 狄奥墨德斯从战场回到家中,发现妻子不忠,于是出走意大利,定居于阿普利亚(Apulia)。该传说后来演变成狄奥墨德斯在意大利遇到逃难而来的埃涅阿斯,遂将特洛伊的邦神归还于他。(86)

可见,种种传说都围绕罗马人的邦神来自拉维尼乌姆这一历史事实展开,而拉维尼乌姆的邦神被认为来自特洛伊,于是携带特洛伊邦神漂流海外的英雄则分别与罗马起源传说有了瓜葛。

(三)罗穆路斯—雷穆斯

罗穆路斯—雷穆斯双胞胎兄弟传说的某些特点反映出,罗马起源传说在其发展过程中,一方面深受“希腊中心主义”的影响,另一方面也具有本地特色。

例如,罗穆路斯兄弟的出生地渐渐由特洛伊变成了阿尔巴·隆加(Alba Longa),这种亲缘关系其实是对上古拉丁各部族之间的地缘政治关系的一种隐喻——阿尔巴·隆加曾为拉丁同盟的宗主国,被视为诸邦之母。又如,罗穆路斯兄弟从埃涅阿斯之子变成他的十几代后裔,这种世系的演变反映了罗马作家在历史年代学方面的思考。

即便是“母狼哺育双胞胎”这类神话思维也必定来源于社会生活实践。需要弄清的是,哪些现实因素决定了这一神话情节的产生,其形成过程如何。

“罗穆路斯”与“雷穆斯”为什么会变成“双胞胎兄弟”?“母狼育婴”情节又是从何而来?有的学者主张从政治角度来解释,把“双胞胎建城始祖”看成罗马二元政治的象征。蒙森(Th.Mommen)说,该传说产生于共和初期,象征着共和国的双执政官制度(Consules);(87) 韦斯曼(T.P.Wiseman)则认为,该传说产生于共和前期,反映了贵族与平民之间的冲突。(88)

然而,没有证据表明罗马上层阶级需要靠刻意编造这种神话来论证其统治的合法性。而且这些解释都忽略了一点,即作为罗马人的始祖“双胞胎兄弟”传说实际具有祖先崇拜的符号意义。因此,不宜单纯从政治角度寻找“双胞胎传说”的生成原因,而应更多地联系罗马人的宗教信仰加以考察。

母狼作为古代图腾崇拜的遗留物,直到公元前5世纪前期,在埃特鲁利亚地区仍被奉为神兽受到崇拜。现收藏于罗马卡皮托博物馆的著名青铜雕像“母狼与罗穆路斯—雷穆斯”,就出自这一时期的埃特鲁利亚工匠之手。不过,当初发现这尊文物时,母狼腹下并无双胞胎婴儿,“双胞胎”乃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工匠后来添加的。

公元前5世纪,埃特鲁利亚地区还流行着一种“母兽育婴”的神话传说。例如,在意大利北部城市博罗尼亚(初为埃特鲁利亚人的城市Felisa)出土的一块公元前5世纪的墓碑浮雕中,有一头母狼,站姿,俯首,腹下有一男婴,跪姿,仰头吮奶。此外,在位于罗马城东南部的一座深受埃特鲁利亚文化影响的拉丁城市普雷奈斯特(Praeneste)出土的一件公元前5世纪的祭祀用具(cista),其足部雕刻着一头母狮(或母狼),卧姿,俯首,腹部也有一个婴孩做吮乳状。不能肯定这些造像是罗马起源传说的早期样本,不过从“母狼”到“育婴的母狼”(虽然只发现一个男婴),再到“哺育双胞胎的母狼”,这条线索耐人寻味。

如果说“母狼”和“育婴的母狼”源自埃特鲁利亚地区的神话传说和宗教信仰,那么,“神圣的双胞胎”则很可能来自另一个对罗马同样有着重要影响的拉维尼乌姆,而且与公元前5世纪—前4世纪期间罗马从拉维尼乌姆引进的一系列“双子神”崇拜有关。

相传共和初年,在雷吉路斯湖(Regillus)战役中,有两位骑士从天而降,帮助罗马人战胜了拉丁同盟,从此狄奥斯库里双子骑士被罗马人奉为城邦的保护神。(89) 公元前211年,罗马银币上出现狄奥斯库里兄弟的头像,象征罗马国家(Roma)。(90)

罗马的家神拉瑞斯、邦神佩纳特斯也是以双人形象出现的。公元l世纪的历史学家哈利卡纳索斯的狄奥尼修斯报道说,他在罗马广场的邦神庙以及其他一些神庙中见过罗马邦神的塑像,其形象往往是两个身着戎装的青年,手持长矛,并肩而坐。(91) 公元前106年发行的一枚罗马银币带有邦神——两个青年神祇的侧面头像,并刻有铭文D.P.P.,即Di Penates Publici(公共的保护神)。(92) 很可能,正是在这些从外邦引进的与祖先崇拜有关充当罗马城的保护神的双子神崇拜的影响下,罗马建城始祖逐渐演化为两兄弟。

也正是在公元前4世纪末—公元前3世纪初,希腊人关于罗马建城始祖的观念逐渐由一人变成两人。目前所知第一个提到罗马的建造者是罗穆斯和罗穆路斯兄弟的是西西里叙拉古城的卡利阿斯(Callias,卒于公元前289年)。(93) 罗穆路斯—罗穆斯或被说成是埃涅阿斯之子,(94) 或被说成是其孙。(95) 发生这一变化不会是偶然的,必定以希腊人得知罗马人的建城始祖乃是两兄弟为前提。

“母狼”与“双胞胎”又是怎么结合的?考古学证据显示,至少在公元前4世纪已存在“母狼哺育双胞胎”的神话传说。19世纪末,佛罗伦萨一位收藏家购买了一面在埃特鲁利亚的博塞纳(Bolsena)发现的背面镂刻着神秘图画的古铜镜,画面中有无花果树、一只猫头鹰、一只鹰隼、两只野兽(狼或狮子),其中有一只母兽,呈卧姿,正在哺乳一对男婴,另有三位男神、一位女神。该铜镜大约制作于公元前350—前325年。这幅图画很可能与罗马起源传说有关。(96)

文献记载的历史上最早的一尊“母狼哺育罗穆路斯兄弟”的青铜塑像是公元前296年由罗马牙座营造官奥古尼乌斯(Ogulnii)兄弟下令铸造的。(97) 就目前所知,带有“母狼哺育罗穆路斯—雷穆斯”形象的最早的罗马钱币为公元前269/268年之间发行的一枚第德拉克马金币。(98)

由此可见,罗马起源传说中“母狼哺育双胞胎”情节是在继承本地狼图腾、双子家神拉瑞斯和双子邦神佩纳特斯崇拜的基础上,在埃特鲁利亚地区的“母狼”、“母兽育婴”造型艺术(公元前5世纪)与拉维尼乌斯的狄奥斯库里双子邦神崇拜(公元前5—14世纪)的影响下,大约于公元前4世纪末—前3世纪初最终定型的。

以上对罗马起源传说进行的知识考古表明,罗马人的始祖观念发轫于古老的图腾崇拜、圣火崇拜,处于采集—狩猎阶段的史前居民曾将母狼、山羊、灶火等视为祖先。进入农耕文明阶段之后,图腾崇拜让位给自然崇拜,萨图努斯和雅努斯等神祇被奉为罗马诸山丘聚落的创始人。进入文明时代之后,罗马人的祖先最终摆脱了神秘色彩,被定格为具有神圣出身的英雄。古代聚落神话和建城传说,很可能并非凭空虚构,其中隐含着人们对史前社会演进的历史记忆。公元前5世纪至前3世纪是罗马起源传说的形成时期,在这一时期,本地的和以希腊神话体系为中心的两种起源传说平行发展。公元前5世纪,罗马从奉埃涅阿斯为祖先的拉维尼乌姆城引进双子邦神崇拜(Penates,Dioscuri),以此为契机,衍生出埃涅阿斯的后代罗穆路斯和雷穆斯兄弟创建罗马的传说,从而使两种罗马起源传说体系实现了接轨。

注释:

① 埃里阿斯·J.毕克曼:《论罗马起源》,(Elias J.Bickerman,“Origines Gentium”),《古典语言学》(Classical Philology)第47卷,1952年,第65页。

② 详见本文第3部分。

③ 意大利考古学家安德雷亚·卡兰第尼(Andrea Carandini)对罗马起源传说发展的不同阶段做了“地层”分析。他提出,罗马起源传说的发展由近及远共分五期:表层为共和末期或奥古斯都时代,底层为传说中的罗马第一位王者罗穆路斯(Romulus)统治时期。相比之下,学者们以往的研究大多只停留在对卡兰第尼所说的晚近生成的“地表层”的发掘。安德雷亚·卡兰第尼主编:《罗马传说》(Andrea Carandini,a cura,La leggenda di Roma)第1卷,罗马2006年版,导论,第46—70页。

④ 何星亮:《图腾与中国文化》,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14—15页。

⑤ 爱弥尔·涂尔干:《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162页。

⑥ 罗马起源传说中所蕴涵的各种不同的图腾文化可能出自不同氏族、部落,也可能属于多图腾崇拜的氏族、部落,还可能是氏族、部落联盟的产物。

⑦ 李维:《自建城以来史》(Livy,Ab urbe condita),伦敦1987年版,第1章第4节第6—7行;普鲁塔克:《罗穆路斯传》(Plutarch,Romulus),伦敦1948年版,第4节第2—3行。

⑧ 亚历山大·格兰达兹:《罗马的起源》(Alexandre Grandazzi,Les origines de Rome),巴黎2003年版,第59页。

⑨ 凯伦·阿姆斯特朗著、胡亚豳译:《神话简史》,重庆出版社2005年,第14页。

⑩ 哈利卡纳索斯的狄奥尼修斯:《罗马古事记》(Dionysius of Halicarnasus,Roman,Antiquities),伦敦1948年版,第1卷第32节第4行。

(11) 李维:《自建城以来史》,第1卷第5节。瓦罗:《论拉丁语》(Varro,De lingua latina),伦敦1951年版,第6卷第13节。

(12) 亚历山大·格兰达兹:《罗马起源》,第60页。

(13) 安德雷亚·卡兰第尼:《雷穆斯和罗穆路斯》(Andrea Carandini,Remo e Romolo),都灵2006年版,第102页。

(14) 普鲁塔克:《罗穆路斯传》,第4节第2行。

(15) 奥维德:《历法》(Ovid,Fasti),伦敦1951年版,第2卷第30—35行。

(16) 弗兰兹·阿尔泰姆:《罗马宗教史》(Franz Altheim,A History of Roman Religion),伦敦1938年版,第208页。

(17) 普林尼:《自然史》(Pliny,Nature History),伦敦1989年版,第28节第142行。

(18) 瓦尔德·福勒:《罗马共和时期的节庆》(Warde Fowler,Roman Festivals of the Period of the Republic),伦敦1916年版,第90页。

(19) 普鲁塔克:《罗穆路斯传》,第4节第3行;第5行。

(20) 安德雷亚·卡兰第尼:《罗马的诞生》(Andrea Carandini,La nascita di Roma),都灵1997年版,第204—205页。

(21) 普鲁塔克:《希腊罗马名人传》上册,商务印书馆1990年版,第42页。传说西尔维娅受孕时梦见一个预兆:“战神之鸟彼库斯和一头母狼保护两棵橡树,使其不受砍伐。”奥维德:《历法》,第3卷第37行。

(22) 西蒙·霍恩布洛尔和安东尼-斯帕乌弗特编:《牛津古典辞书》(Simon Hornblower and Antony Spawforth,eds.,Oxford Classical Dictionary),伦敦2003年版,第1182页。

(23) 维吉尔著,杨周翰译:《埃涅阿斯纪》,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168页。

(24) 奥维德:《变形记》(Ovid,Metamorphoses),伦敦1977年版,第14节第308—415行。

(25) 普鲁塔克:《罗穆路斯传》,第29节第6行。

(26) 普鲁塔克:《罗穆路斯传》,第4节第1行。

(27) 普鲁塔克:《罗穆路斯传》,第29节第2行、第6行。

(28) 浮斯退尔·德·库朗热:《古代城邦》(Fustel de Coulanges,La Cité antique),巴黎1984年版,第21—31页。

(29) 威廉·史密斯编:《希腊罗马人物传记与神话学词典》(William Smith,ed.,A Dictionary of Greek and Roman Biography and Mythology),伦敦1873年版,见辞条Caca,Cacus。

(30) 塔西陀:《编年史》(Tacitus,Annals),伦敦1981年版,第13章第41节第1行。

(31) 普鲁塔克:《罗穆路斯传》,第2节第4行。译文见普鲁塔克:《希腊罗马名人传》上册,第40—41页。

(32) 哈利卡纳索斯的狄奥尼修斯:《罗马古事记》第4卷第2节。

(33) 西蒙·霍恩布洛尔和安东尼·斯帕乌弗特编:《牛津古典辞书》,第267页。

(34) 维吉尔:《埃涅阿斯纪》,外国文学出版社1984版,第204页。译文有所改动。

(35) 维吉尔说卡库斯在阿芬丁山,但所谓“卡库斯之路”、“卡库斯之洞”等遗迹都在帕拉丁山,可见此说不确。

(36) 维吉尔:《埃涅阿斯纪》,第200页。

(37) 维吉尔:《埃涅阿斯纪》,第200—202页。

(38) 维吉尔:《埃涅阿斯纪》,第204—205页。

(39) 西蒙·霍恩布洛尔、安东尼·斯帕乌弗特编:《牛津古典辞书》,第1360页。

(40) 马西莫·帕拉提诺:《罗马的起源与远古历史》(Massimo Pallattino,Origini e storia primitiva di Roma),米兰2000年版,第96—99页。

(41) 卡皮托山原名萨图尼亚(Saturnia)山。相传在埃特鲁利亚王朝才更名。据瓦罗记载,因在山顶修建尤比特神庙时,以人首奠摹,故命其山以“Capitol”(首)。而其本名“萨图尼亚”源于拉丁地区最古老的自然神祇之一“萨图努斯”。瓦罗:《论拉丁语》,第5卷第42节。

(42) 维吉尔:《埃涅阿斯纪》,第205页。

(43) 维吉尔:《埃涅阿斯纪》,第205—206页。

(44) 马两莫·帕拉提诺:《罗马的起源与远古历史》,第98—99页。

(45) 哈利卡纳索斯的狄奥尼修斯:《罗马古事记》,第1卷第10节第1行。

(46) 哈利卡纳索斯的狄奥尼修斯:《罗马古事记》,第1卷第lO节第2行。

(47) 李维:《自建城以来史》,第1卷第5节第1—2行;维吉尔:《埃涅阿斯纪》,第196页。

(48) 安德雷亚·卡兰第尼:《罗马的诞生》,第113页。

(49) 亚历山大·格兰达兹:《罗马的起源》,第60—61页。

(50) 马西莫·帕拉提诺:《罗马的起源与远古历史》,第109页。

(51) 如赫丘利杀死卡库斯,埃万德尔传位于浮努斯;浮娜与赫丘利生拉提努斯等。

(52) 安德雷亚·卡兰第尼:《罗马:诞生之初》(Andrea Carandini,Roma:il primo giorno),罗马2007年版,第44—53页。

(53) 赫西俄德著,张竹明、蒋平译:《工作与时日·神谱》,商务印书馆1991年,第56页。

(54) 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Thucydides,History of the Poloponessian War),伦敦1952年版,第6章第2节第4行;亚里士多德:《政治学》(Aristotle,Politics),伦敦1973年版,第1329b5行。

(55) 亚里士多德:《政治学》,第1329b 17—19行。

(56) 菲利克斯·雅克比:《希腊历史著作残篇》(Felix Jacoby,Die Fragmente der griechischen Historiker),莱顿1964年版,第3卷C第819号、第840F6b号。

(57) 埃里阿斯·J.毕克曼:《论罗马起源》,《古典语言学》第47卷,1952年,第66页。

(58) 埃里阿斯·J.毕克曼:《论罗马起源》,《古典语言学》第47卷,1952年,第65页。

(59) 显然,“罗玛”是“罗马”的阴性化身;“罗穆斯”则是“罗马”的阳性化身。因此学者们一般认为罗马始祖之名乃附会罗马城名而产生。但也有持相反意见的,如卡兰第尼怀疑雷穆斯或罗穆路斯可能确有其人,罗马因其而得名。

(60) P.M.W.泰南特:《卢帕卡里亚祭与罗穆路斯和雷穆斯传说》(Tennant,“The Lupercalia and the Romulus and Remus Legend”),《古典学报告》(Acta classica)第31卷,1988年,第81页。

(61) “第勒尼娅”象征第勒尼安地区(即埃特鲁里亚)。

(62) T.J.康奈尔:《埃涅阿斯和双胞胎》(J.Cornell,“Aeneas and the Twins”),《剑桥古典学会会刊》抽印本(Extract fromProceedings of the Cambridge Philological Society)第201号,1975年,第6—7页。

(63) 埃里阿斯·J.毕克曼:《论罗马起源》,《古典语言学》第47卷,1952年,第67页。

(64) E.H.瓦尔明顿编:《拉丁古文献汇编·恩尼乌斯》(Warmington ed.,Remains of Old Latin,Ennius,Annals),伦敦:1979年版,第1卷第32—48行;第2卷第16行。

(65) T.J.康奈尔:《埃涅阿斯和双胞胎》,《剑桥古典学会会刊》抽印本,第201号,1975年,第4页。

(66) 普鲁塔克:《罗穆路斯传》,第1节第3行;第2节第1行、第3行;普鲁塔克:《希腊罗马名人传》上册,第39页。

(67) 普鲁塔克:《罗穆路斯传》,第2节第1行。

(68) 普鲁塔克:《罗穆路斯传》,第2节第3行;普鲁塔克:《希腊罗马名人传》上册,第39—40页。

(69) 斯特拉波:《地理志》(Strabo,The Geography of Strabo),伦敦1917—1933年版,第13章第1节第69行。

(70) 西蒙·霍恩布洛尔和安东尼·斯帕乌弗特编:《牛津古典辞书》,第1479—1480页。

(71) G.卡尔·戈林斯基:《埃涅阿斯,西西里和罗马》(G.Karl Galinsky,Aeneas,Sicily,and Rome),普林斯顿1969年版,第124页。

(72) A.阿尔弗洛第:《早期罗马与拉丁民族》(A.Alfrody,Early Rome and the Latins),安纳波尔1965年版,第246—287页。

(73) G.卡尔·戈林斯基:《埃涅阿斯,西西里和罗马》,第160—161页。

(74) G.卡尔·戈林斯基:《埃涅阿斯,西西里和罗马》,第146页。

(75) 瓦罗:《论拉丁语》,第5卷第144行。

(76) R.罗斯·霍洛维:《早期罗马和拉丁地区考古学》(R.Ross Holloway,The Archaeology of Early Rome and Latium),伦敦1996年,第135—139页。

(77) R.罗斯·霍洛维:《早期罗马和拉丁地区考古学》,第134页。

(78) 西里乌斯·伊达里库斯:《布匿人》(Silius Italicus,Punica),伦敦1949年版,第1卷,第43行。

(79) 普鲁塔克:《罗穆路斯传》,第2节第1行。

(80) 普鲁塔克:《罗穆路斯传》,第2节第1行。另见哈利卡纳索斯的狄奥尼修斯:《罗马古事记》,第1章第72节第6行。

(81) 普鲁塔克:《罗穆路斯传》,第2节第1行。

(82) 普鲁塔克:《罗穆路斯传》,第1节第3行。

(83) 普鲁塔克:《罗穆路斯传》,第1节第1行:“佩拉斯吉人征服了众多的国度之后,在那里定居下来,因其武力强大而称呼他们的城市为罗马。”

(84) 荷马:《伊利亚特》(Homer,The Iliad),伦敦1985年版,第2卷第5节第296—351行;第10节第253—579行。

(85) 奥维德:《历法》第6节第419—460行。哈利卡纳索斯的狄奥尼修斯:《罗马古事记》,第1卷第69节,第2行;维吉尔:《埃涅阿斯纪》,第31页。

(86) 威廉·史密斯:《希腊罗马传记与神话学词典》,“Diomedes”辞条。

(87) T.蒙森:《论雷穆斯传说》(T.Mommsen,“Die Remuslegende”),《赫耳摩斯》(Hermes)第16卷,1881年,第1—23页。

(88) T.P.维斯曼:《雷穆斯:一个罗马神话》(T.P.Wiseman,Remus:A Roman Myth),伦敦1995年版,第126页。

(89) 李维:《自建城以来史》,第9卷第46节;哈利卡纳索斯的狄奥尼修斯:《罗马古事记》第6卷第13节。

(90) 乔治·德培侯:《公元前211年—476年的罗马钱币》(Georges Depeyrot,La monnaie Romaine:211 av.J.-C.-476 apr.J.-C.,),巴黎2005年版,第13页。

(91) 哈利卡纳索斯的狄奥尼修斯:《罗马古事记》,第1卷第68节第2行。

(92) 乔治·德培侯:《公元前211年—476年的罗马钱币》,第19页。

(93) T.J.康奈尔:《埃涅阿斯和双胞胎》,《剑桥古典学会会刊》抽印本,第201号,1975年,第7页。

(94) 此说见于Eratosthenes(约公元前285—194年)、Lycophron(约公元前197年)、Hegesianax(公元前3世纪)、Apollodorus(公元前3世纪初),T.J.康奈尔:《埃涅阿斯和双胞胎》,《剑桥古典学会会刊》抽印本,第201号,1975年,第3页。

(95) 哈利卡纳索斯的狄奥尼修斯:《罗马古事记》,第1卷第72节第1行。

(96) 安德雷亚·卡兰第尼:《雷穆斯和罗穆路斯》,第551页,图50。

(97) 李维:《自建城以来史》,第10卷第32节第12行。

(98) 伊马努埃拉·埃尔科拉尼·科奇编:《从实物交换到欧元:古今货币简史》(Emanuela Ercolani Cocchi,a cura di,Dal baratto all'Euro:storia della moneta dalle origini ai giorni nostri),佛罗伦萨2003年,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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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罗马起源传说的形成与演变_帕拉丁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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