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体研究视野下教学论的主要问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视野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教学论是研究教学现象和问题的理论。教学的主体是课堂教学，但人们的感受是“课堂教学”并没有在教学论中占有主体性的位置。其主要原因是：教学论对教学问题的研究和把握采取的是分析性的方式，课堂教学被分解为“教学目的”、“教学原则”、“教学组织”、“教学手段”、“教学评价”等，而作为整体的课堂教学却消失于人们的视野。若将课堂教学作为教学论研究的一个基本范畴进行整体性的分析和把握，可以看到，尽管在思维角度、语言表述、分析方式上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教学论研究的基本问题或主要问题并没有发生质的变化。相反，由于课堂教学所描述的特定语境和特定时空，在问题范围聚拢缩小的同时，问题本身却聚焦和放大了。
本文以“课堂教学”作为分析和研究的整体对象，试图从“效率与公平”、“规范与解放”、“科学与艺术”三对范畴的教学论认识的描述和理解中，提取和分析教学现实中的主要问题或基本问题，从而辨别教学论研究的价值取向和理念选择。
一、效率与公平
几乎在所有的社会学科和人文学科领域，效率与公平问题都是基本问题之一，并且一直是一对难以妥善处理从而构成语义分析困境的重点范畴。但在课堂教学这一特定的时空，这对问题无法进行语言分析哲学的“悬置”处理，而只能放进特定的语境中进行具体的分析和把握。
课堂教学是与班级授课制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班级授课制所要解决的主要问题，就是如何适应近、现代大工业生产的需要，通过提高课堂教学的效率来从根本上提高人才培养的效率。如果套用“公平”与“效率”这个公式，可以毫不迟疑地得出结论：班级授课制是以牺牲“公平”为代价来追求“效率”理念的。它通过高度统一化、标准化、同步化的教学组织方式，以确保课堂教学效率的提高。事实上，近百年来的教学实践已经证明，它确实是一种比个别化教学更有组织程度和更具整体效率的教学组织方式。近百年的教学实践和理论在不断地丰富和完善着这种教学组织方式，教学领域的技术性变革在不断地提高着教学的效率和质量。
然而，有效率的教学组织方式并不能必然地保证教学效率，并不能从根本上杜绝教学资源的浪费。一方面，在我们的教学实践中仍然存在着大量的“低效、无效甚至是有害劳动”，合理配置教学资源，优化教学过程，提高教学效率，仍然是我们所面临的严重而紧迫的现实任务。另一方面，随着时代与社会的发展，大众传播媒介的日益丰富和多样，学习化社会的逐步形成，现代科学技术（尤其是电子技术、信息技术、网络技术）的普及化、大众化，在相对封闭的特定时空中进行的课堂教学，正面临全方位的新的挑战。在日益复杂化、多样化、主体化的学习环境和学生面前，“教学效率”的内涵正逐步丰富与扩大，进一步提高课堂教学效率成为教学论研究的新问题。
当我们将效率问题与公平问题联系起来考虑时，就陷入了更为复杂而矛盾的困境。“公平”与“效率”就象“鱼”和“熊掌”一样不能兼得：追求效率就必须牺牲使每一个学生都能得到个性全面、充分发展的“公平”；要追求公平就不得不牺牲使全体学生达到统一化、标准化、同步化的“效率”。然而，对每一个独特的学生来说，统一化、标准化、同步化的教育要求和方式，显然是一种介于“压抑”和“驱使”之间的“不公平”。更何况，相当一部分的学校制度和教师行为，在面对学生发展潜力、发展程度和发展方面的差异时，不仅是不公平的问题，有时表现出来的简直就是歧视、粗暴、野蛮。也许我们可以自我安慰或自圆其说，现代工业社会需要的是个体性的片面，通过社会性的调节与互补达到整体性的全面；个体的片面发展是一种必须经历的社会发展阶段或类型等等。但这种说法和安慰本身，就具有一种残酷性。
几乎可以这样断言，以“效率”作为课堂教学所追求的理念和主旋律，“公平”理想的生存空间就必然十分狭窄，就永远是一株沙漠中发育不良、歪七扭八、挣扎活命的沙枣树。然而，教育理想的光辉始终驱使着人们设想和设计着人的全面发展的理想境界。如何使每一个个体全面地、充分地、自由地发展，古今中外的思想家和教育家们不厌其烦地开出了一张又一张药方；学校教育也在不间断地进行着教学组织形式多样化的探索和尝试，力图在班级授课制的“桎梏”下浇灌出个性全面、充分、自由发展的花蕾。这使得“公平”问题不断叠加累积，成为教育理论与教育实践中异常引人注目的焦点。教育的理想总是非常顽强地超越着现实，引导着人们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在当代社会对人的全面性、综合性素质提出了更高要求的背景下，以“效率”为基本理念引导的课堂教学，其“正当性”、“合法性”、“霸主性”的地位，受到了普遍的怀疑和极大的威胁，其权威的法理性正在动摇。“公平”理念的正当性、权威性正在逐步上升。在一些西方发达国家的教学领域，在比较普遍地解决了效率问题的前提下，“公平”已在一定程度上取代了“效率”，攫取了统治性的法理地位。随着时代的发展与社会的进步，“公平”的价值选择，开始获得更为广阔也更为合法的生存空间。
在我国，一方面是教学效率低下的问题长期难以解决，另一方面是教学公平的问题已经提上议事日程。围绕着“公平”理念，我国的课堂教学改革和研究曾经历了“传授知识、开发智力、培养能力、发展情感”等若干个标志性的价值选择阶段。从课堂教学改革自身发展趋势的角度看，需要用“个性发展”的概念来整合各种不同的价值取向，使教学具有更高层次的“公平”理念。因此，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公平与效率问题，即如何提高课堂教学效率与如何在课堂教学的特定时空中发展个性（含创造性），将会长期并存，交织成为课堂教学改革与研究的主要问题。
二、规范与解放
在教学论的特定语境中提出规范与解放，其内涵经理论演绎和实践探索的长期的、多层次的叠加和累积，已经超出这两个概念本身所能够包容和涵盖的范围。更为重要的是，在这两者的相互联系中，已经获得了一种实践与理论共同关注和重视的合法地位，因而成为教学论的主要问题之一。
从语义学的角度考察，规范意味着从外部规定性上对特定对象的一种控制、约束和限制，从而使对象在一个给定的范围和空间框架内活动。在对对象的活动范围进行约束和限制之后，就达到了实施有效控制的目的。规范是外部对内部的强加和干涉，其本质就是约束和限制，就是在一定程度上剥夺对象的自由，使其具有明确的规定和性质。从解放的语义学内涵来看，它的方向正好与规范相反。解放意味着对某种外部强制性和规定限制的拆除，将对象从某种特定的条件、范围、空间和程序的约束中摆脱出来，从而获得相对的身心自由和行为自由。解放的过程其实就是使控制逐步减弱并最终消失的过程。由于解放具有破坏和拆除旧的规范的性质，因此它成为建立新的规范的动力。新的规范一旦建立，则新的控制又重新开始。无疑，在语义学的范围内，规范与解放先天性地具有相克相生的性质。
将规范纳入课堂教学的视野，它首先展示的是对学生和学生行为的控制和约束。这体现的是教育教学的先天本性，揭示的是将教学对象从生物性的人，塑造成社会性的人的社会目的的预置。没有对学生控制和约束的合法性，就没有教师和课堂存在的合法性，从根本上说也就动摇了教育和教学存在的合法性。其次，它描述的是对教师和教师行为的控制和约束，这是对学生控制和约束的理性延伸，表明教师对学生的控制和约束并不是无节制的任意行为。教师职业具有代表成人社会和成人文化的权威性、严肃性和法理性，要求教师在一定的理性范围内谨慎、严肃、负责地行使自己的职权，而绝不能随心所欲。第三，描述的是师生之间发生关系和作用方式的控制和约束，这是前两种控制和约束的整合和协调，表明和揭示的是师生之间成人与非成人、权威与非权威、管理与被管理、教育与被教育、灌输与被灌输等明确而有效的社会关系。第四，描述的是对整体的课堂教学的控制和约束，强调整体大于部分之和，作为部分的课的功能要为整体的教学目的服务。每一节课既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单位，更是整个教学链条上的有机组成部分。
将解放纳入课堂教学的视野，它首先描述的是对学生和学生行为外部控制和约束的解除，使学生以更符合其内在本性和内在需要的方式发展，使学生成为自己发展的主人。如果我们拒绝和抛弃某些教育学的所谓“人性改造论”观念，即将教育教学视为人的固有本性的社会改造和重铸，那么教育教学就先天性地具有解放的性质，因为教育本身就是将人性中潜在的真善美开掘和释放出来的过程，教育教学就是使人充分地尊重自我、发现自我、建立自我和形成自我的过程。其次，描述的是对教师和教师行为外部控制和约束的解除，使教师真正成为教师职业的主人，而不是社会、文化、意识形态的传声筒或代言人，表明教育教学这种人类社会的劳动具有更大程度的自主性、能动性、艺术性和创造性。第三，描述的是师生关系和相互作用方式的强制性的解除，从而确立一种新型的、合作式的、相互尊重和认同的、更具情感性的人类关系。第四，描述的是对整体的课堂教学控制和约束的解除，揭示和表明的是每一节课自身的独立价值，每一节课就是一个活的生命体，就是一种师生的共同创造和生命演绎。
规范的概念与效率的概念密切相关。教学规范的外部强制性直接体现了教学效率所要求的统一性、标准化和同步化。奠基于教学经验、教学原则、教学规律的教学规范，具有明确化、形式化、条文化的特点，可以直接而简明地物化为可操作、可检查、可监督的教学规章制度，规范和约束着作为整体的课堂教学，保证了教师行为、学生行为、师生互动、教学结构、教学操作等等的总体的、相对的合理性，从而在根本上保证了教学的基本效率。因此，规范性程度比较高的教学，一般教学效率也比较高。
解放的概念与公平的概念密切相关。强制性的约束与限制的拆除，使教学获得了比较高的自由度和民主的氛围，体现的是使每一个个体获得全面、充分和自由发展的理想，源于对人的价值和个性的尊重，基于一种深刻的人文精神和对人本身发展的终极关怀。它无法物化为一种具体而明确的条文，它没有可以进行统一解释和操作的规范和程序，它没有普适性的规律和原理，但它可以成为一种师生的共同的情感和情绪体验，可以成为师生共同认可的价值选择和价值观念。它可以将课堂演化成为师生的共同的生命体验，在师生的共同的创造性活动中获得对自我和对创造的积极性评价。它也许不具有最大的合理性和科学性，但具有深刻的情感性和人文性。因此，自由程度比较高的教学，一般学生发展的程度也比较高。
教学不能没有规范，但也不能只有规范。好的课堂教学总是体现着某种规范，但更表现出对某种教学理想的追求，表现出对人的生命活力的解放。教学不能没有理想，但理想也需要有实现的现实途径和手段。好的教学总是一种规范与解放的有机统一，在高度的自由创造中达到“随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从我国课堂教学的现实状况来看，一方面，大量的课堂教学缺少基本的规范或规范的程度很低，提高课堂教学的规范程度仍然是我们需要面对的紧迫而现实的任务；另一方面，如何提高课堂教学的自由、民主和创造的氛围和程度，在规范的基础上解放教师和学生，则是课堂教学面向未来的人的发展的前沿问题。
三、科学与艺术
似乎这是一个早已形成共识而无需进一步论证的问题，其实不然。对这一问题的进一步厘定和廓清，具有重要的方法论意义和很强的实践指导功能。
将教学确认为一种科学的同时又确认为一种艺术，看来是在教学本质特征的问题上避免了理论解释的片面性和绝对性，提高了理论概括的全面性和包容性，但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导致了复杂性，使我们对教学的解释和描述由一种确定性陷入了一种模糊性。将教学看作一种科学，是一种确定性，因为它必须遵循科学研究的逻辑和理性分析的基本规范。将教学看作一种艺术，也是一种确定性，因为它必须遵循审美的情感逻辑和感性直观的基本规范。但当我们说教学既是一种科学又是一种艺术时，我们的解释就陷入了一种理论描述的断裂性的困境。然而，理论的困境也是理论生长的机遇和条件。我们常说真理是简明的，但理论常是复杂的，这两者并不必然地形成矛盾。因此，教学本质概括和解释的复杂性及模糊性并不可怕，需要的是教学论的研究将这种复杂的图景进行梳理和整理之后，给予一种相对清晰的解释。
把教学确认为一种科学的企图和思路，在夸美纽斯的《大教学论》中我们就已经比较明确地看到了这样的思想探索。夸美纽斯提出了教与学的有效性原则、便利性原则、彻底性原则和简明性与迅捷性原则。这里的教学原则奠基于自然的秩序和法则，在思想和精神气质上赋予了教学作为一种科学的客观性和必然性。几百年来，推进教学的科学化的进程与教学理论发展的进程基本一致，大体沿着以下三个方向运行：（1）继承古代思想家对教育教学所进行的哲学思辨研究的方式，对教学进行逻辑推演、体系构建、价值判断式的定性研究。（2 ）在实践经验积累的基础上，进行经验筛选、比较、归纳和概括，这具有一种准科学的性质。（3）在近现代学习心理学实验、实证思潮的强力推动下， 对教学进行具有科学规范意义的实证性的研究。三个方向的研究在互相促进的过程中互相提升，使教学理论在不断分化、复杂化、精细化的同时，力图成为更为清晰也更为精确的图景。
将教学确认为一种艺术的企图和思路，在中国古代教育思想和教学实践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和反映。近年来，教育教学实践第一线的优秀教师，以鲜明的教学个性和教学风格表现着、充实着和丰富着教学艺术的内涵，课堂教学实践越来越重视情绪和情感的因素、随机和偶发的因素、潜在和模糊的因素等，为教学艺术的研究和开发进行了大量的经验积累，为理论概括提供了丰富的原始素材。一部分敏锐的教学论研究者，迅速抢占教学审美与审美教学的新的制高点，掀起了强劲的研究教学个性、教学风格、教学艺术、教学伦理、教学机智等热潮，扩展了教学论的研究范围和基本范畴。同时，一批有识之士以哲学、美学理论为指导，公开打出教学艺术化、审美化的旗帜，要求按照美的规律和原理对教学的基本规律和原理进行修改和重组，以直觉美学、修辞美学、体验美学的范畴来解释和描述教学现象和教学过程，来构建一种审美化的教学理论，给人一种全新的感受。
从教学实践中存在的问题来看，无论是提高课堂教学的规范化程度还是提高课堂教学的效率和质量，都需要把教学作为一种经验性、操作性、实证性的科学来加以认识和把握。在我国的特定教学条件和环境中，在教师队伍整体素养不高的现实状况下，从整体上提高教学技艺和水平，必须以科学所提供的普适性的原理和原则作为最基本的保证，需要我们更自觉地将教学作为一种科学，一种具有操作规程、方法、模式的经验性科学，从而使第一线教师都能更好地把握和遵循教学规律。无疑，在现阶段的我国，推进教学的科学化还有非常艰巨的工作要做。同时，要在课堂教学中发展学生的主体性、创造性和个性，要全面提高学生的“知、情、意、行”的整体素质，推进课堂教学的多样化和个性化，就不仅要把教学作为一种科学，也要把教学作为一种艺术。只有当教学进入一种自由创造的审美境界时，学生才能在这样一种审美化的教学中，逐步形成主体性和创造性，教师个体也才可能将教师职业转换成一种事业、一种理想和追求，一种充满个性和创造性的劳动。教学成为一种艺术，是人们所追求和企盼的境界。
教学的科学化和艺术化进程在实践和理论的不同层面演奏着相同的主题和旋律。教学作为一种科学和艺术相结合的本质规定，将在教学论的研究视野中不断得到横向扩展和纵向开拓，得到越来越清晰的解释和描述，这是确定无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