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散文家写的北京名胜古迹_建筑论文

由散文家写的北京名胜古迹_建筑论文

散文家笔下的北京名胜古迹,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散文家论文,名胜古迹论文,笔下论文,北京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207.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5310(2014)-05-0044-08

      当名胜景观一走进文人的审美视野,就和文学结下了不解之缘。古今中外,概莫能外。但是在众多文学形式当中,散文对于名胜景观的书写,就显得尤为突出,比起小说、戏剧、诗歌等等更来得自然、亲切、真实。自然山水、历史古迹、人文景观,在散文作家的笔下,成了饱含着文化底蕴的因子。通过他们的一支支妙笔,名胜景观被熏染得绮丽斑斓、灵气十足。遇山川,则雄、奇、险、峻、幽;遇园林,则恢弘、玲珑、曲巧;遇寺庙,则幽静、平和、空灵……散文家以其敏锐的感官,捕捉名胜景观那独特的风韵,透视出“物我同构”的审美思维。

      从散文家不同的视角去审视名胜景观,这些景物的多样气质和风采也被逐渐挖掘出来。这些文人笔下的景观,不再是孤立的建筑群,而是浸染着城市精魂的象征物,是作家对于这座城市的关怀与牵挂。只有文化的指向,才能牵出一个城市的品格与味道。

      北京,自明代开始到清王朝结束,一直是封建王朝的都城。作为明、清两代的历史悠久的古都,北京有着其他城市难以比肩的独特气质。

      王安忆在其散文《两个大都市》中将北京与上海进行了比较,她认为这两座城市的首要不同就在于“大与小”。诚然,北京是“大”的一方,不论是从北京的马路、楼房,乃至天空和风沙来看,体积面积都是上海的数倍。她举例说到,“北京的天坛和地坛就是让人领略辽阔的,它让人领略大的含义。它传达‘大’的意境是以大见大的手法,坦荡和直接,它就是圈下的泱泱然一片空旷,是坦言相告而不是暗示提醒。”[1]再有,北京是一个特别讲究方向的城市,街道、胡同、房屋基本都是正南正北、正东正西的。北京人指起方位来,也从不用“前后左右”等模糊的概念,而永远说东西南北。这是因为北京城方方正正,只要认定基本方向,准能到达目的地。唐弢还认为北京颇有“奇气”,他所说的“奇气”就是一种大而化之、傲视千里的气概——“它是历代帝王的禁苑,衣冠文物,名士骨董,比之西湖山色,牯岭云雾,更足以供人赏鉴。”[2]

      北京的“大”与“奇气”表现在名胜景观上,就是一种博大雄浑的气势。气势雄伟的人文古迹在北京比比皆是,故宫、天坛、颐和园、社稷坛等等都是人们众所周知的宏丽建筑。皇家气派,是北京这些名胜景观最突出的特征之一。而这种气质,首先表现为景观设计与布局的雍容大气、典雅庄穆。谢冰莹曾在《北平之恋》一文中,由衷地赞叹:“颐和园、景山、太庙、中南海、北海、中山公园、故宫博物院、天坛、地坛……这些历史上的古迹名胜又伟大又壮观,使每个游客心胸开朗,流连忘返。”[3]

      先就园林景观来看,作为皇家园林的北海公园,无疑是大手笔园林设计的典范。北海的布局不是随意为之,而是根据中国古老神话而来的。传说仙界的宫苑分“一池三山”,即“一池”东海,“三山”蓬莱、瀛洲、方丈。北海严格按照这个模式建造,“一池”是太液池,“三山”就是琼花岛、团城、犀山台。在这种建筑格局之下的园林,自然就多了一份庄重的气质。相比北海公园的严格布局,苏州园林的布局可就没那么多典故可循了。它也不讲究对称,庭院回廊的设计极少有重复之处。苏州园林也有假山和池沼,“假山的堆叠可以说是一项艺术而不仅是技术。或者是重峦叠嶂,或者是几座小山配合着柱子花木,全在乎设计者和匠师们生平多阅历,胸中有丘壑,才能使游览者远望的时候仿佛游览宋元工笔云山或者倪云林的效颦,攀登的时候忘却苏州城市,只觉得在山间。”[4]

      在苏州园林中游览,能忘记身在苏州城,但在北海公园中游览,却能感受到整个北京城的博大。北海里最著名的建筑物白塔,坐落在一个山顶的大型平台上:“巨大的塔身,沉郁,厚重,遮住半个天。在白塔身旁,居高临下,俯视京华,气象万千。环抱白塔的北海,是面擦得锃亮的大镜子。整个北京从四外托着这面大明镜,笼罩在淡淡的白烟里。中南海的湖光烟树对面相望;故宫化作一面黄琉璃瓦的海洋;西山黛色,若有若无。环顾天宇低垂,陷到脚下。这时,谁不万虑俱消、心旷神怡呢!”[5]

      再看看两朝皇帝的宫殿——紫禁城,它的内廷设计极有讲究:“内廷的布局仍是采用左右对称的格式,并且在部署上象征天上星宿等等。例如内廷中间的乾清、坤宁两宫就是象征天地,中间过殿名交泰,就取‘天地交泰’之义。乾清宫前面的东西两门名曰日精、月华,象征日月。后面御花园中最北一座大殿——钦安殿,内中还供奉着‘玄天上帝’的牌位。”[6]内廷,是封建皇帝和其家族居住、办公的地方,所以内廷在建造上就借鉴了许多古代传统的设计理念,它严格依照皇家“天人合一”的观念,借助谨细布局来强调皇帝“九五至尊”的崇高地位、“至高无上”的掌控权力。除了这些宫殿,故宫内还设有御膳房、御马棚、各种库房和值班处,以及赫赫有名的“南书房”和“军机处”等场所恰恰成了皇帝劳役百姓的证明,透过它们也可以看出封建社会残酷的等级制度。

      皇家气派,除了表现在名胜景观的设计布局上,也表现在建筑群落的用色选择上。北京的景观,尤其是封建君主的行宫等建筑,大多采用红墙黄瓦或红墙蓝瓦等配色方案,颜色正统鲜艳,色差对比强烈,放眼看去非常惹人注目,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些许敬畏之感。以旧时皇帝的祭天之所“天坛”为例,坛内祈年殿围着一道宫墙,祈谷坛三层“皆以白石叠砌,每层均围以石栏杆,祈年殿居正中,上下三层,周以红柱,上盖天蓝色琉璃瓦,内铺金砖,正中有天然龙形方石一块,富丽堂皇,真天下之奇观也”。[7]99而南方的一些建筑群落,则很少使用对比强烈的颜色搭配,也很少使用彩绘。通常是淡灰色与白色相配,屋瓦和窗檐或是墨黑或是浅灰,颜色对比柔和、不抢眼,一派安静闲适的姿态。

      除此之外,皇家气派,还表现在景观背后所体现出的包容和谐的北京文化精神。

      包容与和谐,是两种非常珍贵的品格。对于个体的人来说是如此,而对于一座城市而言,更为重要。包容,是一种有容乃大的气魄,是一种刚柔兼济的气度,更是一种多元并生的气势。和谐,是一种天人合一的观念,也是一种协调万物的智慧。

      北京城的整体建设布局齐整得犹如棋盘,以紫禁城为中心,格局对称,前有天安门,后有地安门,有钟楼、鼓楼二楼,四面又环绕着天、地、日、月四坛。街道则分东单、西单。另外,北京全城的街道布局也是笔直交错,当然也会有一些斜街,但都被北京人分别起了雅致悦耳的名称加以区分。京城特有的胡同,也被依次编好号码,抑或是起个容易记忆的名称。在其名胜景观中,红墙黄瓦的皇家宫殿、幽静空明的古刹寺庙、奇峭玲珑的私家园林,乃至旧式府邸、满人庭院、藏式佛像等等,都能在北京这块布局方正的土地上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林语堂对此有过一个形象的比喻:“北京像一株富态的老树,根脉深入地下至今枝繁叶茂。成千上万的昆虫生活在它的树荫下,寄生于它的干枝上。”[8]

      说到北京的古都身份,就必定要提到作为其象征物的皇家宫殿——紫禁城,或称“故宫”。抛开它的历史渊源不说,单就其建筑本身而言,就是一件雄伟绮丽的人文古迹。故宫之美,不仅在于它那雄伟恢弘、傲视万顷的气势,还在于它那囊括万千的结构布局、以及对多样艺术的兼收并蓄。紫禁城的建筑,“从结构布局,乃至一雕一绘,都在体现着封建宗法制度的森严统治,象征着‘天子至尊’、‘皇家富贵’的意识”,[9]14然而在化作建筑美时,它还“铸进创造者的个性、气质和才华,从而带上我们民族的力量、智慧和气派”[9]14。午门、太和门、乾清门、神武门,绵延成一条笔直的子午线,而皇帝的办公御座就坐落在这条子午线的中央;其后的中和、保和与太和殿依次排列连成一组,东西六宫依傍其左右。在这如此严谨对称的设计中,又能保有楼台参差、亭榭错落、假山池塘相映等等变化万千的建筑艺术设计,不禁让人惊叹紫禁城的包容博大与和谐统一。整体宫殿的富丽堂皇,与皇家园林的幽静精巧,近乎完美地达到了相得益彰的效果。

      紫禁城不仅将宏大有序与清幽玲珑两种风格巧妙地协调安置,还将人文与自然、传统与现代融合在一起。

      “走进一座八角洞门,但见危石杂立,丛树披拂,数竿翠竹迎风曳姿。当年乾隆读书的竹香馆,便在这山石竹树的掩映之中。馆之南北,皆有爬山虎廊子与两端的楼阁相连。在这幽雅的小院里,可欣赏园中山石花木,亦可眺望园外的殿脊阁檐,时时有声声鸟鸣,更添清幽之趣。”[9]16在这庄严宏丽的宫殿中,这方山石花木的自然风景设置,犹如画龙点睛的一笔,巧妙地增添了闲适清幽的氛围。至于传统与现代,老向在《难认识的北平》中写到:“他似乎什么也能融化,什么也能调和,所以,在皇宫巍然矗立的旁边,可以存在着外国的租界,也可以存在着比乡下还不如的小胡同。一墙之隔,可以分别城乡,表示今古,而配合起来却又十分自然。”[10]近几年来逐渐崛起的高楼大厦与那些纵横交错的立交桥,纷纷将威严富丽的皇家宫殿包围在内,无怪乎让人们惊叹其包容与博大。在这里,仿佛没有时间和空间的严格界限,它将古今并含、新旧兼容、自然人文相映,任何冲突与矛盾似乎也可以被它协调妥帖。紫禁城就像一位老成稳健的长者,将传统与现代包揽在怀,将两者迥异的格调和气息协调地纳入掌中。

      李健吾在《北平》一文中,形象地描绘了这种包容的文化精神:“这里没有古刹的幽沉,租借的喧嚣,年轻人宜于读书,老年人便于休养。壮年人离开这里,走向人世的战场。失败了回来,它安慰你;胜利了回来,它把你需要的安逸给你。但是壮年的时候,你不要到这里来,你一不小心,它会吸了你去。它是一座摇篮,也是一座坟墓。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故乡。北平是你的第二故乡,你精神的归宿,所以是一个理想的故乡。”[11]城如其人,景观背后所蕴含的和谐与包容的北京文化精神,也充分体现在人们的生活方式上。萧乾曾说过:“人有人格,国有国格,一座城市也该有它的市格。”[12]一座城的文化与风格,必然会影响到在城市生活的子民。笔者相信,包容与和谐,一定可以成为北京城的“市格”之一。

      作为明、清两代的帝都,北京毋庸置疑有着悠久的历史。在这里,一殿一宫、一院一庭、一阁一楼、甚至一山一石都有着源远流长的故事。从帝王行宫、皇家寺院,到名人故居、私人宅邸,都续接着历史,传沿着文化。厚重的历史底蕴与深厚的文化积淀,是北京名胜景观的又一重要特征。

      坐落在北京外城中线东边的天坛,在过去是封建帝王每年进行祭天和祈祷丰年的地方,它是封建社会愚民与迷信的象征,也是古代劳动人民用血汗与智慧创造出来的一件艺术珍品。在今天看来,它有着艺术和历史的双重价值。圜丘是“祭天”的大坛,“坛三层,皆以白石砌成,最下层阔二百尺,最上层八十五尺,中层一百四十二尺有奇。第一层白石栏杆一百八十,第二层一百零八,第三层即最上层七十二,共计三百六十,合一年三百六十日,暗合周天三百六十度。全部建筑俱有几何学的确切,以及其他特色有数字象征之意义,坛基各分三层,积九成数,坛中无处莫非九……”[7]100“九”这个数字在中国封建社会一直是吉祥尊贵的象征数字,九天、九州、九畴、九族,乃至九九岁寒图、九章算术等等,都有一个“九”字。由此可见,“九”在中国古代文化中占据着重要地位。

      与天坛遥相对应的社稷坛,也是封建帝王祭祀的场所,天坛祭天,而社稷坛祭大地。祭天,是为了祈求风调雨顺;祭地,则是为了祈求耕地肥沃。但不管是祭天还是祭地,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这一年庄稼能够大丰收。

      仔细想一想这社稷坛的来历,就让人不由地涌起一股思绪万千、无法排遣的感慨。古代思想家们对着浩瀚的星空、澎湃的江海、辽阔的大地进行思考,他们亲眼见证了日月交替、江河流淌、万物枯荣、四时更迭,参悟出“五行”的观念。于是在“东、西、南、北”四方位之外,又加入了“金、木、水、火、土”这五行,共同构成了古代最古老的方位与元素的思想。审视这个根据“天圆地方”和“四方五行”的观念设立起来的社稷坛,再摸一摸五种颜色的泥土,就仿佛穿越千年的光阴,触摸到了古代社会那跳动不息的智慧脉搏。若没有这方泥土所代表的大地,没有在这大地上辛勤耕耘的劳动人民,就不会有这座祭坛,也不会有富丽堂皇的宫殿,甚至更不会有北京这座城市的历史与文明!

      天坛和社稷坛展现了古代社会的文化与先人的智慧,国子监则向人们传达了一段封建学堂的历史。舒乙曾在文中写到:“国子监是元、明、清三代的最高学府,其地位大致相当于今日的北大、清华,甚至还有过之。因为,过去的皇帝们,每一位继位后都必须亲自到国子监来讲学。”[13]30汪曾祺在《国子监》一文中则介绍了国子监学生的日常学习生活:“学生主要的功课是读书、写字、作文,国子监学生——监生的肄业、待遇情况各时期都有变革。到清朝末年,是每隔六日作一次文,每一年转堂(升级)一次,六年毕业,学生每月领取助学金(膏火)八两。”[14]260国子监有许多碑刻,数量最多的便是清代蒋衡所写的一套石刻的“十三经”。中国历来就有把文章刻在石头上的传统,石刻经书始自汉代,虽然历朝都有刻经的传统,但并不完整,国子监里的这份“十三经”应该是现存惟一完整的石刻。这部石刻书“经精心校对,篆刻在189块大石头上,立在国子监的教室里,当作学子们每天必读的经典课本”[13]35。

      在国子监里,还有一处重要建筑叫“辟雍”。辟雍者,天子之学也。它是国子监的核心,是由清代乾隆皇帝创建的。关于它的建造,还有一段历史可循。舒乙在《“辟雍”之美甲天下》中曾说道,辟雍是源于周天子设计的大学:“辟即璧,璧玉、白玉;雍即水中小岛。简而言之,建成四面环水状,像璧的样子。”[13]30以前的皇帝就想要建造它,但都因为没有水而作罢。直到乾隆,他下令打了四口井,从井里把水汲上来,从暗道里注入,通过四个龙头,喷到白石砌成的水池里,这才完成了“辟雍”的建造。皇帝在这里讲学,有个盛典,就叫做“临雍”——“二、八月里,祀孔释奠之后,乾隆来了。前面钟楼里撞钟,鼓楼里擂鼓,殿前四个大香炉里烧着檀香,他走入讲台,坐上宝座,讲《大学》或《孝经》一章,叫王公大臣和国子监的学生跪在石池的桥边听着,这个盛典,叫做临雍。”[14]258如今,天子讲学的盛典早已不复存在,国子监却作为古代封建学堂的历史古迹保留下来,供后世瞻仰。

      坐落在广安门外西南方向的卢沟桥,是北京城的伟大工程之一,也是著名的“燕京八大景观”之一。它不仅在中国,乃至在世界上,也是非常有名的大石桥。这座桥最早建造于金代,敕命“广利”,马可波罗于元代初年间来游中国之际,就看见了这座雄伟的工程,并在他的游记里赞美过它。马可波罗记载为“普利桑干”,而欧洲人则都称其为“马可波罗桥”。卢沟桥上的石狮子无疑是众多文人笔下描绘的对象,整座石桥“长约二百四十步,下分十一个大洞,两侧皆有一百四十根石栏雕柱,每一根雕柱上,都蹲着一个大石狮子,在大石狮子身上,又背着三个小狮子”。[15]91这些大狮子形态各异,有的手里抱着一只小狮子,有的胸前趴着一只,或是脚底下踩着一只。而每只小狮子也是仪态万千,“或仰或卧、或笑或怒,都各有不同,惟妙惟肖,到了这里,你不能不佩服我国古时艺术的精巧、细致、伟大!”[15]91在桥的两端,一个大乌龟驮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修建卢沟桥的年代及历史。还有四根石柱,上面雕刻着四条龙,里面有一块大碑,刻着乾隆皇帝的御笔:‘卢沟晓月’四个美丽而富有诗意的字。”[15]92

      除却卢沟桥自身建筑的悠久历史,它还承载了中国近代一段被异族侵略的屈辱历史。震惊中外的“七七事变”,就在这里打响。这场交织着中华儿女鲜血与不甘的屈辱历史,永远定格在了石桥之上,也铭刻进了每一个中国人的心里。俯视石桥下奔腾咆哮的河水,黄浊又稍带深红的颜色,似乎在提醒着人们勿忘国耻,勿忘当年那些为国捐躯的英勇战士。“我又想着天下最有功德的是桥梁。它把天然的阻隔联络起来,它从这岸渡引人们到那岸。在桥上走过的是好是歹,于它本来无关,何况在上面走的不过是长途中的一小段,它哪能知道何者是可悲可恨可泣呢?它不必记历史,反而是历史记着它。”[16]因而人们永远无需担心卢沟桥会被忽略、被忘记,因为中国永远不会遗忘这座桥承载的那段交织血泪与屈辱的沉甸甸的历史。

      寺庙也是名胜景观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北京,任何一座有一定历史的寺庙都有它的文化价值,有一堆老故事,有一系列的民间传说,是宝贵的文化艺术遗迹。

      坐落在北京西郊的碧云寺,据孙星衍的《京畿金石志》记载,始建于1188年,碧云寺碑和两个刻着梵文的经幡都放置在寺中。寺里的建筑物大多是明代的遗物,“从现存的嘉靖九年造的钟,天启四年造的磬,还有崇祯二年造的钟,都可以看出明代历朝对碧云寺都有扩建。正殿的释迦牟尼文殊普贤大势至阿难陀塑像都是明朝塑的,表情生动,线条灵透,人物显出是中国人的脸型,最能表现当时雕塑的风格。正门两厢塑的二金刚力士像和二殿的弥勒佛像都是正德时代造的,已经有四百多年了。”[17]明清建筑结合佛教文化,形成了碧云寺宝贵的历史文化积淀。在北京,就连一座小小的、丝毫不起眼的慈善寺也有着自己的故事。寺中一位著名疯和尚的衣冠冢立在一座古塔里,“这位疯僧圆寂后,他的肉胎坐像供放在寺的后殿里。据说长得很像顺治皇帝,于是,民间便有了‘顺治皇帝出家在天泰山’的传说。”[13]167这样的传说自然为这座寺庙增添了不少神秘色彩。相传,慈善寺在历史上香火很旺,也许跟那座和尚的肉身坐像、塔冢以及种种演义故事不无关系吧——“如今,坐像已经荡然无存,塔却依然挺立,仍然可以为民间故事提供‘话头儿’,足以证明,这里满地都是文化!”[13]167

      歌德曾经说过,大自然是最伟大的一部书,它每一页的字句,都能向你传达出最深奥的启示。在脚踏藤蔓,手攀岩壁,沿着蜿蜒崎岖或盘旋交错的山间小径寻古探幽之际,就仿佛正踩在一页一页古老北京城的自然人文巨著之上。除去天坛、社稷坛、国子监、卢沟桥、寺庙等人文古迹,一些北京自然景观背后也蕴含着丰厚的历史文化。北京西郊著名的香山,就见证了北京一段屈辱与愤怒的往事。咸丰十年和光绪十八年,英法联军和八国联军曾经先后侵占过北京城,在抢掠财物之外,他们又相继焚烧了圆明园和颐和园。他们从香山上山,“又毁掉了许多名胜,所谓二十八景成了一片废墟,香山寺仅剩一点残迹,琉璃塔也射不出光彩,眼镜湖则成了一团泥坑,甚至许多流泉也都堵塞了。到了民国,情况也没有好转。如果说有什么修建的话,那也只是一些军阀官僚和富商大贾们筑的别墅。但正因为这里有他们的别墅,这块名胜地也成为了他们的私产,不准人游览!”[18]69香山,俨然成为了中国近百年历史的一个缩影,体现了中国人在近代所受到的屈辱和苦难。

      生活在一座具有如此丰厚历史文化底蕴的古都,北京市民能够在欣赏优美自然景观与人文古迹的同时,获得名胜景观背后的文化知识,感受到静态景物中所蕴含的深沉与哲理。而且这些景观背后的历史文化底蕴,还深深影响了北京人的生活与心态。住在城内的居民,不论职业贵贱、社会身份高低,介绍起老北京的历史典故和奇闻轶事,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如数家珍。他们尊重传统,守礼守矩,对传统的文化总是有一种强烈的认同感和自豪感。

      城市是有味道的,对于一座城市最深刻的记忆就是一种对于味道的牵连。但是人们对于城市的人和景物,常会因为司空见惯的原因而磨钝了感觉,只有用一双好奇的眼睛来看周围,才能捕捉到整个城市的韵味和风姿。

      对于北京这座城市而言,它还拥有一种雅俗相彰的味道。所谓“雅”,是指这里的名胜景观有着丰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和清新流丽的自然风韵,形象地说,就是一种盘旋萦绕的古书卷气和清新的青草香。所谓“俗”,当然不是指粗俗不堪,而是指一种浓厚的市井生活气息,一种扑面而来的随和与适意。

      北京城的“雅景”举不胜举,如若想逛一逛北京城内的有名景点,永远无需忧心时令节气等因素,因为北京名胜景观是四季皆宜的。若是在春天,可以去北海公园转转:“只觉得水阔风高,天空撕掉铅灰色幕布,一碧如洗,映衬得白塔分外洁白。湖水茫茫,早已解冻,绿得发蓝。远望琼华岛上青松翠柏,郁郁苍苍。走进才发现,在参天古松、古柏下面,绿烟花雾连绵不断,吞没琼楼玉宇、弥漫全岛。一树树桃花红艳艳的,喷火蒸霞一般,丁香花在几丈以外,清香袭人。鹅黄的、粉白的,杂花丛树,明亮耀眼。岸柳吐翠,枝条纷披,微带醉意斜飞,宛如少女听凭好风吹干一头秀发。踏遍琼岛,处处洋溢着一派生机;亭台楼阁,个个染上一团喜气。游人之多,不亚于山间石头。在花丛中,树林间,眼见蜂喧蝶舞,耳听好鸟乱鸣,身上带着春阳的暖意,心中如痴如醉。”[19]这是北海公园的景色,一派春和景明、清风朗朗、斑斓多姿的景象。

      如果是在暑热难当的夏日,欲寻个凉快的景点,可以到龙庆峡走一走,一览北京山峡溪涧的风光。龙庆峡的水,不像漓江那样悠长,也不似三峡那般开阔,“它只是温柔,微澜不惊,涟漪轻皱,叫人怀疑它好像从来没有波涌……‘何处梅花笛,谁家碧玉箫?’龙庆峡的幽谷清流会飘响美妙的音籁。”[20]89苍山古幽,除去泛舟游水的乐趣,龙庆峡的妙处还在于可以使人们体味“闲上山来看野水,忽于水底见青山”的宋人诗意:“你可以下棋、品茗、弹琴、谈诗文、聊轶事、唱京戏——应是正宗腔曲,极地道的皮黄板眼,且韵味悠悠。”[20]90谷风习习,翠红千片,渔鼓而歌,壶觞以舞,十里杏花香雪海,千里丝竹声凝碧。这种自然风光的“雅味儿”,自有万般风情。

      北京还有最负盛名的秋景,郁达夫、张恨水等文人都曾称赞过北京的十月金秋。在“秋风秋雨愁煞人”的节气里,北京最佳的游览景区当然是香山了,因为那里有美丽的香山红叶。香山“枫树特多,几乎漫山遍野都是。气候变冷,打了几次霜,叶子自然也变了颜色:起初变得有点发黄,但它却不是由黄而变得苍白;相反,它却逐渐变红,远看却像一朵朵盛开的红花,由于‘红花’开得密,那些苍褐色的枝条也看不出来了。这景象给人的感觉不是‘一年快完’了,而是‘全盛时期’正在开始”。[18]68北京还有中秋赏月的好去处,就是去卢沟桥,欣赏被誉为著名“燕京八景”之一的“卢沟晓月”。钟敬文在《夜游卢沟桥》中,专门写到自己为了欣赏桥上的月色,特地停留在桥的西头:“这时候,那颗上部有些瘦削了的下弦月,正在灰蓝的东空上慢慢升起。它的光辉斜照在桥右边的河床上,成了一道灿烂的金柱。那附近的水波,也微带着金光。两岸的枯树,都把自己淡黑的长影子写在银灰色的土地上。那些沙洲上的残雪和远处的西山上的雪,一齐微弱地反射着白光。大家晓得‘老残游记’里有一段描写山上雪月交辉景象的美妙文字。现在这月光映照下的西山雪景,尽管没有刘铁云所记的那样明丽,可是,这种比较幽深的景色,也别有一番韵致。”[21]

      如果是在寒冷的冬天,想溜冰的可以去什刹海。不想剧烈运动的可以去陶然亭公园,安静地欣赏北京银装素裹的景色,感受一下冬季北京的寂静。为此,俞平伯曾经专门写过一篇《陶然亭的雪》:“那户外的尖风呜呜的独自去响。倚着北窗,恰好鸟瞰那南郊的旷莽积雪。玻璃上偶沾了几片鹅毛碎雪,更显得它的莹白不滓……窗外有几方妙绝的素雪装成的册页。累累的坟,弯弯的路,枝枝枒枒的树,高高低低的屋顶,都秃着白头,耸着白肩膀,危立在卷雪的北风之中。上边不见一只鸟儿展着翅,下边不见一条虫儿蠢然的动,不用提路上的行人,更不用提马足车尘了。”[22]

      北京的自然景观表现出“雅”之清新流丽、灵秀隽美,而一些历史古迹则隐隐地显露出另一番“雅”之韵味——源自历史底蕴的含蓄内敛、端庄肃穆。

      坐落在北京石景山区的承恩寺,不因寺院建筑设计闻名于世,却因寺内的明代壁画而为人所知。寺内壁画的主题始终围绕着人物,既是宗教的也是世俗的,它的人文价值非常可贵。最著名的两幅壁画,描述的是“放生”和“放飞”的故事:“西边的是放鱼、放虾、放蟹回归河流;东边的是放鸟回归天空,把鸟由鸟笼中解放出来,放它们在高空飞翔。画上人物在东西两面各有八人,共有十六人。比例比真人略小。两边的主角同是皇帝和皇后,各由六位侍女陪伴。”[23]这故事虽源自佛教的不杀生和放生哲学,但也符合人类“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发展理念。明代所作的壁画,经过千百年的时间流转,没有被风雨侵蚀也没有被人为破坏,而是悄悄地静挂在寺院中,等待后人去发现它的历史与价值。

      北京名胜景观的魅力,固然在山清水秀中,在亭榭楼台间,在丰富无穷的历史文物上,却也在普通人生活的胡同街道、市井院落里。因为那里有极平常极凡俗的日常生活,有北京人更亲近、更人性化的北京“俗”文化。这种“俗”不是难登大雅之堂的粗俗、鄙陋,而是一种贴近人心的“接地气儿”的市民景观。遍布城内的名人故居和京师会馆就是北京独特的城市人文景观,它们见证了这座城市的变迁,目睹了历史演变的沧桑,它们已然成为了北京“俗”文化的组成因子。

      齐白石故居位于西城区跨车胡同13号院,这座宅院原为木结构砖房四合院,三间北房就是当年的“白石画室”,因屋前有铁栅栏,又称铁棚屋。在院子里的一间屋子里,曾经存放过齐白石专门为自己准备的一口棺材,而且,“他曾经自己刻了一枚图章‘四不怕’,并在边款上特地说明‘四’与‘死’谐音,‘四不怕’也就是‘死不怕’。成名之后的齐白石在抗战期间,拒绝向敌伪头目出售自己的画作,即体现了一种令人敬佩的‘不怕死’的精神。”[24]228据悉,齐白石还在自家小院儿的门口贴上了一张张纸条,“画不卖与管家,窃恐不祥”“中外官长,要买白石之画者,用代表人可矣,不必亲驾到门。从来官不入民家,官入民家,主人不利。谨此告知。恕不接见”,等等。由这些只言片语,可见齐白石先生深厚的爱国情怀,以及作为一代绘画大师的高风亮节。

      西城区丰富胡同19号,是老舍先生当年的宅院,他曾亲手在院子里栽下了两棵柿子树,因而其夫人取名“丹柿小院”。“小院是典型的北京二进三合院风格,大门坐西朝东。一进二门有一块很少见的五彩小木影壁,院中正房(北房)三间,明间和西次间为客厅,东次间是胡潔青的卧室兼画室,西耳房是老舍的卧室兼书房。”[24]233老舍先生在这里,度过了16年的光阴,并写下了建国后一系列代表作,如《茶馆》《龙须沟》《正红旗下》等。在故居的陈列室里,还可以看到《四世同堂》在国内外的各种版本以及一些作品的手写稿。老舍先生在这座宅院里,用自己的笔书写着北京这座城市,他用饱含深情的目光,注视着生活在城内的各色市民。

      “S会馆里有三间屋,相传是往昔曾在院子里的槐树上缢死过一个女人的,现在槐树已经高不可攀了,而这屋还没有人住;许多年,我便寓在这屋里钞古碑。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也遇不到什么问题和主义,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惟一的愿望。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的落在头颈上。”[25]鲁迅在《呐喊·自序》里提到的S会馆,就是位于宣武门外南半截胡同的绍兴会馆,它是鲁迅北迁后的第一处居所。绍兴会馆原名“山会邑馆”,山和会分别是指当时绍兴管辖的山阴和会稽,后来两处合为一处,因而会馆改名为“绍兴会馆”。鲁迅孤身一人客居北平,而当时正值政治腐败、军阀混战、社会黑暗之际,他在苦闷彷徨之际,唯有埋头抄录古碑,或者到琉璃厂旧书肆淘古书,或者到广和居吃小菜喝小酒,来排遣自己壮志未酬的苦涩与烦闷。好在,鲁迅最后还是走出了“铁屋子”,而这座绍兴会馆,则见证了一代文豪成长为“精神界战士”的过程。

      北京名人故居和会馆,是呈现给世界的一张“北京文化名片”。即使我们无缘亲自拜访那些名人先贤,但幸而北京还拥有他们居住过的宅院,而我们则可以借助这些老房子感受他们流传下来的思想风貌与精神文化遗产。

      如果说名人故居与会馆代表了一种阳春白雪式的“俗”景观,那么想要真正领略一番北京独特的市井风情,就一定要去什刹海走一走。什刹海的前海,有北京著名的荷花市场:“由会贤堂门前稍往南行,没有几步,就有一条由西北通向东南的大堤把前海一隔为二,大堤两旁都是老柳树,堤南堤北的水面,一进六月,新荷出水,渐渐就看不到水面,而全部是接天无穷碧的莲叶了。”[26]148荷花市场就设在这条大堤上,会期一般是五月端午开始,七月中元盂兰会后结束。在荷花市场开市的时候,每到下午三、四点钟,各色游人便纷至沓来。“簇拥着人群,其热闹处,还不全在大天棚下面的茶座上,论吃的,还有卖冰镇果子酪的、酸梅汤的、白花藕的。摆地摊的、掌柜的,剃着精光的头,穿着琵琶领的对襟白竹布小褂,把手里的冰盏敲得山响;卖切糕的、卖炸糕的、卖粮膏的,忙活着自己的摊子……论穿的、用的,有卖估衣的,在老柳下,一件一件地抖着,力竭声嘶地唱着,招引着看热闹的人……论玩的,有套圈的,最远中心处,摆着个大兔儿爷,是最好的彩头,引得孩子们,十个圈、二十个圈地买来套,但套来套去总是只能套两个小泥娃娃,那个大的则老是可望而不可即,最后只好不服气地说说笑笑地抱着小泥娃娃或皮老虎走开了。”[26]150在什刹海,虽有厂甸的繁华,却无厂甸的杂乱喧嚣,即使是搬个小板凳,在老柳树下闲坐,听听水音与市声,看看往来人群,也颇得一番并生的野趣与谐趣。

      名人故居与会馆,以及北京人常去的什刹海荷花市场,共同构成了北京的市民景观,关注这些与市民贴近的景观,实际上就是关注这些景观背后的北京民俗文化和北京人的生活方式。北京的市井俗味儿,需要细细地体味,慢慢地领略,最好能够亲自到那里去转一转,方能真正深刻体会其“俗”之精髓,它们作为一类特殊的人文景观,彰显着北京“俗”文化的独特魅力。

      景物即人,景物的生活化、审美化,正是散文作家对名胜景观一种独特的文字诠释。他们居住在城里,审视着也分享着城市文化,他们又是作家、学者等知识分子,因而保有一份清醒的认知能力,能够把景观与人同时纳入客观的审视视野中。他们是定居者和观察者,在对景观进行审美观照的同时,也能赋予其一定的深刻寓意。景物与人的“看与被看”,一方面使得景物具有人的性格、城的文化,另一方面也促使人们得以看清自己、认知自己,使一座城市的文化得以发展向前。静态的名胜景观等待着无穷多样的诠释,没有终极的解答,任何解释都不是最后的、绝对权威的、毋庸置疑的。它们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等待着下一个发现者对自己的挖掘与诠释。他们相互找寻,年复一年地相互对话,不断有新鲜的陌生的对话者加入。而景物本身也在不断地变化、不断地修饰着自己的形象,于是就有了说不尽道不完的景物与人。

      名胜古迹就是活在人们心底的“城迹”,它是以传达城市文化、城市性格为核心的景观,文化与历史依附于具体的物体形态,变成了可感知、可游览、可欣赏的对象。景物,就是一座城市的文化坐标、历史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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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散文家写的北京名胜古迹_建筑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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