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苗启地题词看缅甸声调的来源_拼音音节论文

从妙齐提碑文溯缅语声调之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语声论文,碑文论文,之源论文,妙齐提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妙齐提碑文是迄今发现最早、最完整的缅甸语文献,它镌刻于公元1112年,记载的是缅甸蒲甘王朝三世国王江喜佗临终前其子侍侧祝祷之事。(注:[英]戈·埃·哈威:《缅甸史》(上),姚子良译,商务印书馆,1973年,第91—93页;汪大年:《妙齐提碑文研究(一)——十二世纪初缅甸语音初探》,《北京大学学报》1986年第4期。 )碑文虽然不长,但它用的拼音文字真实反映了缅甸语十二世纪初期的语音面貌。将妙齐提碑文与现代缅语进行同源词的比较,从中找出古今缅语的语音对应关系,这无疑是探求缅语声调起源的可行而又可靠的办法。

妙齐提碑文所体现的古缅语的基本语音特征是:1.无声调;2.有复辅音声母pr-、pl-、br-、kr-、kl—、gr-、sr-、ml-等;3.有单辅音韵尾-m、-n、

等;4.韵腹元音有长有短,如AA、a,uu、u,ii、i。 现代缅语则不同,与古缅语的主要差异在于:1.有四个声调,即高降(53)、低平(22)、高平(55)、短促调(44);2.除个别方言外,复辅音声母已经消失,其后置辅音-l-、-r-一般都演变为-j-;3.辅音韵尾只有一个喉塞音

,早期的鼻音韵尾弱化为鼻化音或脱落;4.韵腹元音无长短对立。

古今缅文都是拼音文字,且缅语词汇大多是单音节的,这便于我们逐字进行同源词的比较。妙齐提碑文共有483个音节,其中除去人名、 地名、佛名译音音节和目前尚不能译出或难于确定同源关系的(包括若干助词、连词(注:缅语的助词、连词丰富而复杂,使用灵活,古今差异较大,除了其中有一定把握的外,大多在比较时我们都予以排除。)),有271个音节用于比较。这里, 我们按照现代缅语习惯的四声顺序高降、低平、高平、短促调,将用来比较的各音节分类排列如下:(注:妙齐提碑文采用汪大年先生的译音,译音后面括号中的数字是碑文字的编号,现代缅语主要据陈孺性:《模范缅华大词典》(缅甸集美印务公司1962年)的缅文转写,转写时只标出本字音。)

据上面的材料,我们将现代缅语的四声与妙齐提碑文声母、韵母的对应作了如下统计:

妙齐提碑文中的清、浊单辅音声母及复辅音声母基本上是平均分布于现代缅语的四声,其数量比例无多大差别。可是,韵母情况就不一样了,其分布大致呈互补格局:喉塞音尾

集中于高降调中;鼻音尾、擦音尾-h和半元音尾全在低平、高平调中;塞音、 塞擦音尾-p、-t、-k、-b、-d、-ts一律在短促调中。由此, 我们可以说,缅甸语声调的起源与声母无关而与韵母有密切关系,尤其是韵母的不同特性决定了声调的类别,具体简示为:

关于缅甸语声调的发生和发展,过去国内外学者如白保罗、袁家骅、汪大年、李永燧等先生都曾有所论及。最近,钟智翔先生发表了题为《论缅甸语声调的起源和发展》(《民族语文》1999年第2 期)一文(后简称“钟文”),对这个问题作了较详细的阐述。文章指出,辅音韵尾的消失所导致的语音变化是缅语声调起源的关键,这与大多前辈学者的观点基本一致,妙齐提碑文的材料也予以了证实,我们表示赞同。但是,钟文所着重论述的今缅语高降调自古为舒声调,后因巴利语长短元音的对立的影响而变成了短舒声调,这种观点与妙齐提碑文的材料不符,且所列论据也缺乏说服力,对此,我们想谈谈不同的看法。

首先,前面的对比材料表明,妙齐提碑文与今缅语高降调相对应的音节近一半(72∶35)有促声的喉塞音

尾,这样的事实告诉我们,缅语高降调并非源自舒声调而与促声调密切相关。尽管高降调的

尾不像短促调那样百分之百地与古代-p、-t、-k、-ts等塞音、塞擦音韵尾对应,但这百分之五十的

尾比例是决不可忽视的。可以设想,在比妙齐提碑文更早的缅语中,今读高降调的那些音节会有更大比例的

尾。这在今缅语支的亲属语言中可以找到证据:(注:黄布凡主编:《藏缅语族语言词汇》,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92年。其中缅文转写为了与妙齐提碑文的相应,-s改作-ts,并省去调类号。 阿昌语材料参考了戴庆厦、崔志超《阿昌语简志》,民族出版社,1985年。)

其次,就缅语内部音系分析,无论古今,长短元音都没形成音位的对立。尽管妙齐提碑文中记有长元音AA、uu、ii,但它们与a、u、i 并不对立,而往往表现为同一词的自由变体,例如:

以上各常用词的韵腹元音可长可短,而元音的长短并未造成词义的差异。这里,我们还有必要来看看钟文中所列举的“缅文舒声韵长短元音对立”的例子:

我们认为,将以上各对例子作为“舒声韵元音长短的对立”的证据是不妥的,它们既不都是舒声韵(其中一半为

),更没形成长短元音的对立。按照音位理论,所谓“长短元音的对立”,是指在其他语音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元音的长短起区别词义的作用。上例中的“说”、“使得”、“王妃的”几个词韵腹元音一样,“我的”一词虽韵腹元音长短不同,为

,也只是同一词的两种说法,他们都谈不上长短元音的对立。如果要说语音差异,各词的不同则主要是舒促之别,对此,我们有必要解释一下。钟文所举的亚扎古曼碑文其实是妙齐提碑文的另一刻本,内容与镌刻时间均同,将它们相互比照,并用现代缅语来与之相对应,这有助于我们作解释:

根据以上各词的对比结果分析,凡在碑文里带有

的,现代缅语都演变为高降调(53),而且,带有

的词往往具有语法作用,或表领属意义(如“我的”、“王妃的”),或由动词变为助动词(如“使”)。因此,我们有理由说,钟文所列的亚扎古曼碑文“韵母元音长短对立的词”,实际上是有无

的差别。这种差别主要用以区分不同的语法意义,有的则是因为碑刻时的笔误少写了

造成的,由于妙齐提碑文镌刻于1112年,当时是缅文产生的最初阶段,(注:据史料记载,1058年开始有本国文字的碑铭,缅文大约产生于11世纪中叶之后。参见[英]戈·埃·哈威:《缅甸史》(下),姚子良译,商务印书馆,1973年, 第586页。)文字的书写还不够规范,所以碑文的用字不尽统一,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再者,就巴利语对缅语的影响看,自1058年缅王阿奴律陀引小乘佛教至上缅甸之后,巴利文逐渐取代梵文而成为佛教经书的正式文字。应该承认,长期以来,巴利语、巴利文对缅语、缅文是有深刻影响的。但是,这是否影响到缅语音系中长短元音的对立呢?钟文举出缅语中巴利文的3个借词“时代”“部分”“毅力”为例,以缅语分别以低平调、 高降调与巴利语的长短元音相对应为由,说明缅语“将对立的长短元音纳入了自己的范畴,丰富了自己的语音系统”。这种说法是不能成立的。我们都知道,语言间的接触、借用往往遵循着一个常规,即借词的语音一般都要服从于本土语言的音系结构,换言之,借词的语音总是要经过转换之后才被纳入本土语言的,因此,巴利语的长短元音对立并不一定要纳入本无长短元音对立的缅语音系中,事实正是如此。在缅语词典中有大量注有“巴”(按:巴利语借词)的词语,例如一些常用词的词条:

这些常用词条实际上集中体现了缅甸语中巴利语借词的总特点,即结构上几乎都是双音节或多音节的,韵母并无长短元音之分。如果照钟文的理由,缅文以高降调音节对应巴利语借词的短元音音节,以低平调对应长元音音节,那么也只能说明古代缅语可能多以收喉塞音尾

的促声音节与巴利语借词的短元音音节对应,以舒声音节与长元音对应,因为如前所述,现代缅语的高降调音节源自

尾的促声韵,低平调音节源自舒声韵,

尾音节比之于舒声韵读音较短促,所以,以

尾音节对应巴利语的短元音是很自然的。可见,缅语是将巴利语的长短元音转换为自身音系的舒促音而借用的,并未把巴利语长短元音的对立借入到自己的语音系统中。

需要说明的是,现代缅语音系中的高降调音节属舒声韵,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古如此。语音总是在不断地变化,韵尾的舒促也会发生变化,所以,舒声与促声只是就某一共时阶段而言的。P.K.本尼迪克特(白保罗)先生早在40年代论述缅—倮倮语言声调系统时,就把现代缅语高降调称为“紧喉音”声调,(注:P.K.本尼迪克特:《汉藏语言概论》,乐赛月、罗美珍译,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语言室,1984年,第91—93、242页。 )这实际上也反映出今缅语高降调音节与历史上收

尾的促声音节密切相关。由促声转化为舒声是不足为奇的,这可以说是汉藏语言历史音变的常见现象。

通过以上的讨论,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说,缅语的高降调不是来源于舒声韵,而是源自收

尾的促声韵。语音实验证明,由于

的作用,音节读音较短,同时因发

时声带紧张度增强造成声门闭塞,使韵腹元音音调升高,所以,

尾音节自然伴随着读音较高的特点,一旦

尾脱落,其音高便作为区别性特征上升到调位的地位,形成了如今读音较短的高降调。

缅甸语声调的发生、发展经历了漫长的历史过程。现代缅语的四声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各声调的产生时间是否有先有后?值得我们进一步研究。基于前文所述,缅语声调的源关联主要在韵尾,同时,参照前修时贤的研究成果,我们想在此对一些有关问题作初步探讨。

现代缅语的低平、高平二调来源于古代的舒声韵,在诸多的舒声韵尾中,鼻音韵尾

比-m、-n更早弱化为鼻化音,而-n弱化得最晚,这从妙齐提碑文与现代缅语各方言及亲属语言同源词的比较中显而易见,不用赘述。但是,对另一些舒声韵尾却有必要谈一谈我们的看法。

舒声韵里有一个较特殊的擦音尾-h,妙齐提碑文收-h尾的字只有“村”和“哉”两个,共出现7次,这两个字现在都读低平调, 例如:

今读高降调的也只有“黄牛”、“儿子”极少几个词在其他碑铭中有收-h尾的写法,况且,“儿子”一词在妙齐提碑文中并不收-h尾,而是写做sAA或sa。可见,在缅甸的古碑文中收-h尾的字是非常少的,他们有的今读低平调,有的今读高平调,所以,关于-h 尾字多演变为现代缅语高降调的说法,我们觉得是较缺乏说服力的。

现代缅语的高降调、短促调来源于古代的促声韵,对缅语促声韵尾的演变,我们想谈两点。

第一,古代缅语的塞音尾-p、-t、-k 在现代缅语里已全部弱化为喉塞音尾

,它们的弱化也是有时间层次的。 古缅文的塞音尾-p、-t,今亲属语言同源词与之基本一致,但缅文的-k,亲属语言则多以

相对应。例如:

因此,可以设想,-k先弱化为

, 这与同部位的鼻音尾

先弱化为鼻化音正好相应。邢公畹先生指出,汉语、侗台语的塞音尾与鼻音尾有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比如一种方言里如果-m尾丢失了,塞音尾-p也会丢失。(注:参见马学良主编:《汉藏语概论》(上),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第45—46页。)这种规律在缅甸语里也同样存在。

第二,前面我们已经论述了现代缅语的高降调来源于古代的

尾字,但是,古代缅语的

尾的更早形式是什么呢?从汉藏语言的情况看,

一般都是-p、-t、-k等塞音尾弱化的结果,那么, 妙齐提碑文里与-p、-t、-k等塞音尾并存的

有没有可能是更早的原始缅语里-p、-t、-k等塞音尾弱化了的形式呢?陈其光先生指出,在苗瑶语中,有

尾与-p、-t、-k尾并存的现象,而从亲属语言的比较材料看,

显然是由-p、-t、-k弱化来的,并且,共存的

、-p、-t、-k在声调方面有差异,

尾音节往往归去声,-p、-t、-k尾音节归入声。(注:笔者在民族语文杂志社第六次学术交流会上向陈其光先生请教所得,1999年9月,北京。)这对我们很有启发,由此我们设想, 妙齐提碑文时期的

尾音节可能源自更早的-p、-t、-k等塞音尾音节, 这些塞音尾先行弱化的原因也许与音节元音的长短有关,但这还需要进一步研究论证。

缅文高平调符号(—:)正式出现于公元1611年,这标志着当时舒声的高平与低平调已经完成了分化;高降调符号(—.)于1768 年正式启用,这表明促声的高降与短促调分化完成,同时也说明促声音节声调的分化比舒声调的分化约晚一个世纪。由于1611年出现的高平调符号(—:)是缅文最早的声调符号,这样,我们推测,缅语的声调大概产生于16世纪或15世纪下半叶,先是舒促二调,然后舒声调分化出高平和低平二调,大约在17世纪末或18世纪初,促声又分化为高降、短促二调,至此,缅语声调四声齐备,形成了现在的声调系统。这个历史发展过程可以简示如下:

这里,我们有必要拿汉语声调来作比较。汉语的声调也是从无到有、从少到多的,这已为多数学者所肯定,根据王力先生的论述,我们把上古汉语声调发展的过程图示为:(注:王力:《汉语语音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第68—81页。)

去声是汉语四声中最后产生的调类,它源自促声音节,演变为舒声调,缅语高降调的情形大致也是如此。尽管汉语和缅语声调产生的历史时期、具体起因各有差异,二者不能同日而语,但上古汉语四声的发展过程对我们认识缅语声调的历史还是有一定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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