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中的城堡与城堡战术_十字军论文

论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中的城堡与城堡战术_十字军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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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古时代,城堡及有城防城市的地位显著,既是防御壁垒,又是进攻利器。久攻不下的坚固城防往往会改变战争的走向。无法攻克却难于逾越的巨大城市,在封锁与反封锁的对抗消耗中,时而会迫使围城者不惜代价,祭出城堡战术,终至扭转战局。第一次十字军战争中,城堡在攻防两端都发挥出重大作用。东方城防与西欧截然不同,壁垒坚固,结构复杂。庞大的石制复合城防充分暴露了冷兵器时代攻城手段的局限,效率之低下。十字军几乎是束手无策,无可奈何。安条克之役,战事焦灼,迫于情势,在各种因素的综合作用下,十字军不得不开始利用筑垒来辅助围城。随后,以此为契机和伊始,百余年间,拉丁东方限于自身缺陷,因地制宜,不断新建各样城堡,将城堡变为攻防制略中不可或缺的关键支点,以致将城堡从战术层面提升出来,成了关系生死存亡的战略核心。

      一、土地与堡垒:筑垒重重的攻坚之困

      中世纪战争多根源于土地,十字军战争亦如此。土地是农本时代最宝贵的财富,是权力和身份的象征。土地是十字军的共同目标,“渴求土地应是促使尚武者加入十字军的要素”①。对贵族来说,“土地、财富,以及海外封土是主要的吸引力”②。中古时代,每处土地都是由其核心,即城市和城堡所掌控的,如R.C.斯梅尔言,“对一地有效持久之统治,仰赖于对当地有城墙城镇及城堡的占领”③。攻略城堡、城市是衡量功绩成就的标准,如以耶路撒冷宗主教之名写给西方教会的信中所提到的,“欣喜的是,上帝在罗姆(Romania)和叙利亚取得了胜利,其教会取得了40座重要城市,200座城堡”④。总之,第一次十字军战争基本是围绕着对筑垒的围困、攻伐展开的。

      东方城堡在建筑方式及结构上,与西方是截然不同的。面对重重筑垒,十字军举步维艰,进退维谷。初到东方,他们就被拜占庭的都城君士坦丁堡深深震撼,福尔彻震惊于它的辉煌壮丽、气势磅礴、金碧辉煌。⑤登陆小亚后,面对尼西亚,艳羡就转化为了惊愕和恐惧。眼前的尼西亚城,壁垒森严,有高大的城墙和塔楼,是源自古典时代的坚固城池。尼西亚城前,“马匹跳跃奔驰,一些人魂不守舍,惊叹塔楼和坚固至极的城防,还有那双层的城墙。”⑥尼西亚城防在4世纪被拜占庭加固过,城墙有4罗马里长,据说有240座塔楼。⑦它具有双层城墙,外有壕沟,且享有地形优势,西侧紧邻40公里宽的阿斯坎尼湖。⑧若非拜占庭人提供舰船支持,十字军根本不能对这座城市形成合围。初到小亚,十字军发起猛攻,但6个星期的努力进展寥寥。

      中世纪的攻城总是困难的。依靠简单而原始的扭力,甚至人力牵引,投射石制弹药,或许能损害木制围墙,但对巨石砌成的城防,几乎是无效的。依记载,他们在尼西亚准备了大量攻城器械,有塔楼、遮棚、攻城槌、投石机,⑨结果还是“进攻乏术”⑩。伯爵雷蒙德造的数架投石机,连续数日攻城,不过撼动几块砖石,造成些许裂缝。(11)阿尔伯特承认,“攻城器、投石机,还有人的攻势,都没法伤害到城墙,努力、勇气全都是白费”(12)。最终,靠着拜占庭的策应,城内突厥人投降献城,十字军才得以过关。在乞里齐亚,拉尔夫记载,重镇塔尔苏斯同样壁垒坚固,坦克雷德远远望去,“惊叹于塔楼之高,城墙之广,房屋之大”(13)。十字军束手无策,最终,同样是靠着威胁及议和得到的这座城市。

      第一次十字军战争中,最庞大、坚固的城市非安条克莫属。这座城市自古典时代就屹立于叙利亚北部,城防坚固至极,之前从未被人力所破。基督教史家对它的宏伟壮观,坚固城防印象深刻,记载丰富而生动。阿尔伯特反复强调它的宏大壮观,固若金汤,称其“无法为铁器或投石所毁,是以闻所未闻之法,不可计数的石料、庞大砌石结构修筑而成”(14),更说它有塔楼360座之巨。(15)安条克城同样是双层城墙构造,阿尔伯特注意到,法兰克人将这座城市的外墙称为“barbicanas”,即外堡。(16)拉尔夫也提到过外墙的概念,“亦称为外堡”(17)。这种双层城墙应是近东巨城的普遍特征。福尔彻亦认为,“它永远不会被外来之敌攻占”(18)。十字军的首领之一,布洛瓦的斯蒂芬在写给妻子的信中惊叹,“安条克城极广阔,受难以置信之力所筑壁垒的保护,根本是坚不可摧”。(19)安条克城,公元前300年由塞琉古一世修建,以其父命名,古典时代就堪称巨大,拜占庭皇帝曾大规模加固过它的城墙。后来它历经磨难,地震、波斯人的侵袭,乃至阿拉伯的征服,逐渐衰落,但城防依旧坚固。拜占庭人10世纪曾一度夺回这座城市,并加固了壁垒和城防。现代考古调查表明,它曾留存至少60座塔楼。(20)它地理位置极佳,体现了东方城防对地势的巧妙利用。城市建于奥龙特斯河东岸,西南侧的大门与河水相邻,又称桥门。河流成了天然屏障,城市西面,尤其是向南面延伸的部分几无处布阵。城池是依山而建,东部处于山峦之中,海拔512米,最高处坐落卫城,据险而守。城墙沿山脉而上,绵延于峭壁之上,高低落差明显,难以攀爬立足。南面城墙临深渊,无法靠近。城中还有一条溪流穿过,可保城内饮水和卫生。综上,安条克城可谓固若金汤。

      对比中世纪西欧城堡的历史,不难理解初到近东的十字军看到这般庞大的东方城市后的惊异。中世纪早期西欧几乎没有石制建筑遗存,土木工事也罕见。加洛林时期,因对外征服,及其后维京人的侵袭,西欧开始修建防御建筑,多为土木结构。因修筑技术滞后,多数土木筑垒都异常简陋,只能算加固过的宅邸。法兰西最早的城堡出现于公元900年左右,由布洛瓦伯爵宅邸改建而成,是一座石头制成的厅堂,经历火灾后,被重建为一座两层的城堡主楼(donjon),甚至没有城墙。995年的朗热城堡,仅是一座修建于土堆上的石头高塔。(21)11世纪的西欧,最先进的筑垒不过是土堤与外廓式城堡(motte-and-bailey)。顾名思义,它是由一个高大的土堤和一座塔楼组成的土木结构的建筑。直到11世纪中期,这种简单的城堡才在西欧普及。随着征服者威廉的入侵,英格兰才引入了这种城堡样式。11世纪西欧的城堡主要是土木制成,很少用石头做原料。除了伊比利亚半岛,整个西欧都缺乏能够修建大型建筑的石料。石头是珍贵的原料,“拥有一座石制的房屋,是财富和权力的象征”(22)。它们不过是一座木制围墙和一个塔楼,外加一圈壕沟。简陋的主要原因,是制造城堡所需的高昂花费。譬如,在克莱尔(Clare)修筑的一个较大的土堤,需要约8000个人工工日。(23)即使木材在西欧很普遍,适于城堡建造的大型木料难觅踪迹。优质木材同样是稀缺的原料。因此,直到12世纪初,西欧城堡仍普遍为土堤加外廓的样式,直到12世纪中期以后,石制筑垒才开始出现。

      相比之下,东方的城堡则要坚固、复杂得多。近东建筑的主要原料是石材,当地富产石材,有大量石灰岩和砂岩,一些地方盛产玄武岩、石灰岩及白垩,甚至花岗岩和大理石也能比较方便地获得。修建城堡时,大多就近取材,在附近山谷中建采石场。与欧洲不同,木材在小亚的东部,乃至整个近东都是稀缺的。7世纪阿拉伯征服以来,这个地方就已很难找到大片林木了。(24)希腊火使得城防必须耐火,要更为坚固。并且,东方的城市、城堡都有着复杂、庞大的城防结构。它们多数都是古典时代的宝贵遗产,经拜占庭帝国常年维护,被很好地保存了下来,“凭古代石料和工艺建成”(25)。双层城墙、塔楼、幕墙、防御墙构成的环形通道、立于山峰顶点的卫城,充分利用地势的设计,都令十字军叹为观止。这时的近东,在耶路撒冷、阿克等大城市中,已有同心城堡的构造,这种复合式防御体系更令西方木制、单层环形工事相形见绌。

      东方的庞大城堡多历史悠久,是拜占庭帝国和穆斯林帝国数百年来苦心经营的结晶。它们体现出的,对古典时代建筑智慧及传统的继承和发扬,以及数百年来,拜占庭和穆斯林帝国维系这种建筑传统不断发展而出的惊人财富及心血,是东方城堡远胜同时代西欧的主要原因。

      二、围攻安条克:城堡战术的萌发

      围困安条克的战斗,漫长而艰巨。此前,虽攻城不利,但十字军受拜占庭、亚美尼亚人支援,里应外合,议和劝降,兵不血刃地收复了沿途城防。然而,在安条克,他们面对着由安条克、阿勒颇、大马士革、乃至摩苏尔等多股势力组成的塞尔柱军事集团。在陷入围城对峙后,十字军被迫采取了罕见的战术对策——城堡战术。

      围城战中,对峙双方要确保秩序稳固、组织协调、士气高涨,成败根本上取决于资源的控制。围城战考验的是调动、组织、利用、保障食物供给的能力和效率。占有食物,同时夺取敌方食物,是中古战争恒古不变的真理。(26)然而,十字军物资补给的境况堪忧。因为是冬季围城,十字军食物紧缺,更致命的是,他们一直无法有效确保补给线的安全。十字军的食物补给主要依靠海上船只运输,圣西蒙和亚历山大勒塔港口是最主要的补给来源。然而,经其营地通往这些港口的主要道路却紧邻安条克城的西南一侧,与桥门交汇。城市与道路相邻的部分,正是因地势无法封锁的地方。结果,城内的突厥人集中对这条通道进行突袭,如阿尔伯特所记,“这些屠杀、伏击、突袭,上午、中午、晚上,天天在发生。营地里,天天都能听到因有人被杀而发出的恸哭声”(27)。拉尔夫直言,“突厥人俯瞰着通向港口的道路,频繁令基督徒流血。唯有带着武装部队,才能从军中前往港口,或从港口前往军中。即便如此,也非总能成功”(28)。

      反之,敌方却能顺利获得食物供应。据伊本·喀拉尼西记载,安条克城内食物耗尽后,他们依然能从城外获得食物:“在安条克城内,油、盐、和其他必需品变得昂贵,无处获得。不过,在众多食物被偷偷运进城后,又便宜了。”(29)资源此消彼长,这种情形是危险的。十字军是否能扭转困局,关键在于能否实现对城市的全面封锁。然而,城市地利明显,奥龙特斯河和山脉形似天堑。并且,在漫长征战后,十字军消耗明显,人数优势不再明显。安条克城的规模比尼西亚还要庞大,他们无法实现对各处城门的合围。阿尔伯特记载,“军队在这儿(桥门)之前就部署完了,完全未封锁住。”(30)十字军孤军深入,兵力有限,更不敢为封锁城门而过于分散,以免被逐个击破,唯有集中布阵,放任敌军进出。于是,十字军无法靠人力实现对城市合围,无法断绝城内食物供应,己方补给线却受到持续损害。于是,他们采取了少见的城堡战术来辅助围城,这一策略的使用,对拉丁东方影响深远。

      军事上,城堡因筑垒坚固,常被人认为仅是防御性的。这样的认识是片面的。城堡还是侵略和进攻的支点,可设在战略要地,扼住交通要道。军队常被部署于城堡内,持续骚扰、侵袭敌对区域,是围城掠地的利器。诺曼人征服英格兰期间,征服者威廉就曾修建大量城堡加强攻势。城堡可对周边地区形成有效钳制,以点带面地封锁城市,持续施压。设置得当的话,几座城堡就能将一座大型城市封锁起来。不过,这是一种代价高昂的战术,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唯有必需时才会使用。城堡战术,对十字军来说是必要的,是最理想、最现实的战术选择,迫于现实,刻不容缓。因此,十字军开始谋划修建城堡,封锁突厥人进出的主要通道:西南面的桥门,南面的圣乔治门,以及东侧的山脉。(31)

      首先,十字军尝试遏制桥门和圣乔治门。他们在南面一座小山上设立岗哨,位于“突厥人的祭坛旁”,由坦克雷德驻守,“监视、击退胆敢从两个城门突袭而出的突厥人”,(32)一时间“军中平静了许多,战事的困扰变少了”(33)。1097年的11月中旬以后,十字军受到更频繁的伏击和偷袭,迫切要求采取更有效的手段反制。他们在安条克城北,博希蒙德营地北侧的一座山岩上修建了堡垒,为石制,有防御墙和壁垒,委派贵族轮流驻守,以遏制突厥人从山里发动的袭击。(34)拉尔夫记述了这座城堡的修筑过程,强调突厥人在山上射箭偷袭,行动迅捷,迫使十字军必须在临近营地的制高点上修筑工事,防护营地。(35)罗伯特也记载,正是为了防范突厥人的偷袭,首领们才在这里建了一座城堡,“以防不测”(36)。

      确保北部营地安全后,十字军着手在城市南边营建另一座新城堡。最先设的那座岗哨规模太小,无法禁绝突围,如阿尔伯特言,“坦克雷德做不到每次都去迎敌,因为敌人诡计多端,经常在未察觉时从桥上冲出城”(37)。于是,他们着手在石桥附近修筑城堡,要将这座城门完全封锁起来,保证通往圣西蒙港道路的安全,封闭敌人食物供应的通道。阿尔伯特记载,在对阿勒颇的湖泊之战胜利后,十字军一鼓作气,修建了这座城堡。(38)1098年3月,这座城堡修建完成,名为拉马霍梅耶堡,雷蒙德负责看管,又称雷蒙德堡。(39)建造这座拥有两座塔楼的城堡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贵族都动员起来,亲自搬运石头,修筑围墙。(40)拉尔夫记载,它有壕沟,有围墙,使得突厥人“受到束缚,不能再那般四处游荡”(41)。福尔彻也记载到,突厥人再无法出来,得不到救济,再不能到城外放牧。(42)布洛瓦的斯蒂芬在写给妻子的信中提到此事,显得格外兴奋:

      亲爱的,有一个好消息要告知与你。四旬斋时,我们的王公在一座位于我们营地和大海间的城门前,将一座城堡修建了起来。因为突厥人每天都会从城门里出来,在通向大海的路上杀我们的人。(43)

      另一面,突厥人在极力阻挠、破坏十字军的意图。他们对北边的那座城堡派出了200名“披甲戴盔、全副武装的骑兵”,想拆毁它的城墙,被雷蒙德设伏击溃。(44)此后,当十字军计划建造第二座城堡,并为此派博希蒙德和雷蒙德到圣西蒙港购买物资,征募水手时,突厥人孤注一掷,派出大量弓骑兵沿途设伏,阻截运输队伍。最后,尽管伏击博希蒙德和雷蒙德的队伍得手,但城内里应外合的援军被戈德弗里击溃,设伏突厥人返回途中也被围歼。这次失败意味着城内突厥守军阻止建造城堡的努力彻底失败。这也成了安条克之役的转折点。修士罗伯特记载,“它有效遏制了城中的人,令其无法出城,反之,我们的人自这时起,可安全地去想去的地方了”,乃至赞作“命运的折转”。(45)

      最后,第三座城堡建了起来,将城市南面的圣乔治门也封住了。他们在圣乔治门前的一座小山上,在原有的一座女修道院的基础上修筑了城堡,将他交予坦克雷德看守。(46)至此,安条克城被三面合围,只剩崎岖难行的山路,十字军实现了对城市的合围。罗伯特记载,它是由一座修道院重建而来的,由坦克雷德驻守,将往城内运粮的亚美尼亚人拦下来,改向十字军贩卖粮草。(47)十字军将有限资源全部集中,有效动员,或依地势,或加筑改建,在最必要的三处地点,先后修筑三座城堡,遏制了敌方突围、伏击,保证了己方补给线的安全,封锁城池,截断粮草。最终,陷入混乱的安条克城出了内乱,遭叛徒出卖,城池沦陷。东方战场上,城堡战术于安条克之役萌发,是一次重大而成功的军事抉择。

      三、拉丁东方与堡垒:城堡战术的影响及演化

      第一次十字军战争后,新兴的十字军国家愈发倚重城堡,其根源在于人数的绝对劣势。首先,在近东,基督教武装的规模日趋萎缩。攻占耶路撒冷后,十字军的人数已不及原来一半。阿尔伯特记述,在阿什克伦迎战法蒂玛时,是“20000基督徒对300000的异教徒”(48);围困阿什克伦时,公爵戈德弗里仅有2000名骑兵和步兵。(49)是役后,大部分贵族和平民都返回欧洲,军队人数锐减。戈德弗里围攻阿苏夫之初,有3000人;(50)经过一段消耗后,耶路撒冷王国兵力进一步缩减。譬如,戈德弗里在俘获阿苏夫后,应坦克雷德的请求,前往毗邻埃及的地区劫掠,仅带着“200名骑兵和1000名步兵”(51)。他的继任者鲍德温一世,在拉姆拉之战中,只集合起了700名同伴。(52)依照穆斯林史家伊本·喀拉尼西的记载,这场战斗中,法兰克人的军队包括骑兵和步兵在内,共计700人。(53)拉丁东方兵力匮乏可见一斑。

      拉丁东方不仅兵力匮乏,人口比例也差距悬殊。在拉丁东方,居民主体是穆斯林,占绝对多数。法兰克人多生活在城镇中,乡村仍旧是穆斯林控制。穆斯林农牧民已然适应了数百年的动荡,政权更迭对其生活和习惯的影响有限。法兰克人在农村得不到安全保障,因为异教臣民随时可能会改变立场。另外,近东的各种埃米尔林立,其控制区域与基督教势力范围犬牙交错,边界经常是混淆不清的,这使得基督徒对边界地带的控制十分有限,近乎于形式。人口比例失衡,使法兰克人必须集聚自保。他们需要筑垒、塔楼和城堡,抵御叛乱,更有效地控制、威慑异教臣民。

      人数上的巨大差距,迫使基督徒必须依靠壁垒城防维系生存。200年间,近东矗立起众多城堡,因规模庞大,数量惊人,拉丁东方又被称为“城堡之国”。它们多沿袭东方样式,由当地工人和设计师建造。位于战略要冲的城堡,无论规模和结构,都比先前要庞大复杂。最大的几座,如比弗(Belvoir)、克拉科(Crac)、马卡比(Marqab)、阿斯利特(Athlit)及雅各滩(Jacob's Ford),多由宗教骑士团修建、加固和经营。大城堡多是同心城堡,1187年十字军修建的比弗和贝尔蒙特(Belmont),以及1192年的达鲁姆(Darum)城堡,是最早采用同心设计的拉丁城堡。13世纪修筑的同心城堡更壮观,如克拉科德骑士堡(Crac des Chevaliers)及托尔托萨(Tortosa)。(54)城堡的设计更为巧妙、复杂。石制城墙成为具复合功能的防御工事,内侧有依墙而建的走廊,顶端是防御墙构筑而成的通道。城墙上有城齿和堞口,还有许多射击孔,塔楼间也能相互呼应,形成交叉火力网。城墙上还建有宽大的平台,用来放置弩砲和投射器械。有时,城墙上还会悬挂木制守望台,以增强火力,城垛上悬挂屏障,提供额外保护。城墙成了上下两层的双重壁垒,这是拉丁东方城堡的普遍特征。此外,城堡还有细化而实用的变化:城堡入口斜向一侧,或通道弯曲,入口正对塔楼、城墙的射击孔,使得突入者暴露于远程集火中;城门更坚固,配升降闸口,上方有射击孔,可将希腊火倾倒下来;塔楼同幕墙隔断,避免敌人攻陷一座塔楼后就涌入全城。

      安条克役萌发的城堡战术被不断普及、扩大,加强。城堡的军事价值不断提升,终于由战术核心提升为战略体系的核心。无论是在进攻抑或防守中,城堡都是拉丁东方军事组织、部署的起点,几乎是所有军事活动的支点。

      十字军国家凭借城堡及其控制力,延续了数十年的扩张态势。拉丁东方的战略富侵略性,积极且不保守。孤立无援、强敌环伺,唯有维持攻势,主动出击,扩大疆界,方能争取到战略纵深,获得生存空间。于是,在攻略重镇,在侵袭边地,在镇压和掠夺中,将城堡的侵略性发挥到了极致。安条克公国早期持续不断的扩张势头,就是利用城堡实现的,充分体现了其攻城略地的功效。为稳固对安条克北部平原的控制,他们兴建了巴格拉(Bagra)、亚历山大勒塔、罗吉尔阿缪(Roche Guill Aume)和德罗帕萨克(Trapesac),将从西部沿海到东部埃德萨伯国边境的整个北部边界封锁起来;中南部的山地,有现存最大十字军城堡索恩(Saone),连同其北侧的巴卡斯(Bakas)、布尔扎(Bourzay),南侧的巴拉图诺(Balatonos)、杰贝拉(Jabala)以及最南端的马尔加(Margat),将水资源丰富、土地肥沃的杰贝勒安萨里耶(Jebel Ansariye)山脉地带牢固控制了起来;在东南部,则借助马阿特艾奴曼(Ma'arat alNu'man)、卡夫塔布(Kafr Tab)和阿帕梅亚(Apamea),向叙利亚内陆推进;在东部,自博希蒙德起的20余年间,一直在修筑工事,向阿勒颇控制地域渗透、施压;1137年以前,安条克公国基本是靠着修筑城堡实现了其的疆界扩张。(55)

      在叙利亚及巴勒斯坦的主要战事中,城堡也发挥着重要作用。1102年,雷蒙德再度南下,意欲夺取的黎波里城。他兵力不足,于是在几英里外的山脊上修建了佩尔兰山堡(Mont Pelerin),又称圣吉尔堡。这场围城是漫长的,乃至雷蒙德死后很久都未完成。最终,这座城堡截断了的黎波里同外部的联系,断绝了补给。1109年,的黎波里被迫向雷蒙德的长子,图卢兹的伯特兰(Bertrand)投降。同时,十字军还在长期围困海港城市提尔(Tyre)。1107年,圣奥梅尔的雨果在其东侧迪布宁(Tibnin)的山丘上建了一座城堡。1117年,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一世在沿海道路旁建造伊萨坎达鲁纳(Iskandaruna)城堡,距提尔城9英里。最终,提尔于1124年被攻陷。此外,为攻陷法蒂玛巴勒斯坦的最后据点阿什克伦,十字军于1136年和1149年间,先后修筑了四座城堡:布兰彻贾德(Blanchegarde)、伊贝林(Ibelin)、拜特基布因(Bait Jibrin)以及加沙(Gaza)。阿什克伦于1153年被十字军攻陷。(56)

      防守端,城堡的作用同样突出。它虽无法阻挡敌军大举入侵,却能实现整体性防御。在拉丁东方,城堡的数量至关重要。城堡控制周围乡野地带,大小城堡星罗棋布,将这些区域相互连接,编成网络,形成跨区域、全局性防御体系。拉丁东方防御策略的核心,是部署大量堡垒,占据战略要地和要道。这样一来,来犯之敌若无法夺取要冲,就无法实现持久有效的占领。在这样的战略当中,城堡不必每座都修建得无比坚固,这既不现实,也无必要。如约翰·法朗士所言,“12世纪大规模修建城堡,结果是创造出防御工事构成的网络,其中,许多都不是特别坚固”。(57)

      城堡链中,必须有一支军队长期驻守,防守才能变得有韧度。这支军队和城堡链是相互依存的共生关系。若无防御单位,再坚固的城防,被分割、包围,迟早会被攻陷。军队在野外寻觅战机,伺机伏击、骚扰、偷袭敌军,必要时返回城堡退避,保存有生力量。城堡是野战军队进攻、防御、机动的枢纽。两者配合恰当,进退有度,是成功防御的必要前提。12世纪中期以后,在防御战中,十字军大多避免同敌主力正面决战。他们同穆斯林军力相差悬殊,即便能侥幸击败对手,也无法扭转实力差距。这时,战斗已不是实现军事目标的首选。十字军只需不断对敌施压,骚扰、破坏补给线,将他们拖在城堡构筑的防御链内即可。他们的策略就是争取时间,持续消耗、拖垮对手。在城堡的防御战略中,首要的是保存有生力量。十字军兵力有限,若遇强敌大举进犯,必须将各城堡内的卫戍调出,方能组织起与之周旋的军力。对武装力量合理而谨慎的使用至关重要。若战场上的一次胜负已无法扭转战局,那就不必冒全灭风险,寻求正面决战了。在兵力本已捉襟见肘的情况下,一旦从城堡中聚集起来的大军被消灭,必然会招致灭顶之灾,哈丁之战后,萨拉丁兵不血刃地夺走拉丁东方大片领土的结果就是明证。以城堡链为依托,据守要冲,适时出击扰乱对手,进而使敌不堪其扰,自乱阵脚,不战而退,无疑是更为明智和现实的选择。

      总之,城堡在拉丁东方的攻守两端,都是作用显著,是不可动摇的核心。在有限的军力下,十字军着力修建庞大城堡群,形成网链,显现出极强的侵略性和韧性,主动扩展生存空间。面对东方坚固壁垒,在第一次十字军战争中萌发的城堡战术,于其后数十年间充分发展,不断演化,终于升级为不可或缺的战略制策,城堡成了十字军国家战略布局的关键,可谓事关兴衰成败的战略决策。城堡战术从萌发到演进成熟,正是拉丁东方为寻求生存与扩张,在循序渐进中不自觉地寻求、摸索、固化自身军事制略模式过程的集中体现。

      ①J.France,Victory in the East:A Military History of the First Crusade,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4,p.14.

      ②J.Le Goff,Medieval Civilization:400—1500,trans.by J.Barrow,Oxford:Blackwell Publishing,1988,p.66.

      ③R.C.Smail,Crusading Warfare,1097-1193,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56,p.24.

      ④E.Peters(ed.),The Chronicle of Fulcher of Chartres and Other Source Materials,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1998,p.283.

      ⑤E.Peters,The Chronicle of Fulcher of Chartres and Other Source Materials,p.62.

      ⑥Albert of Aachen,Historia Ierosolimitana,History of the Journey to Jerusalem,ed.and trans.by Susan B.Edgington,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7,p.94.

      ⑦S.Runciman,A History of the Crusades Vol.I:The First Crusade and the Foundations of the Kingdom of Jerusale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5,pp.177—178.

      ⑧J.France,Victory in the East:A Military History of the First Crusade,p.143.

      ⑨E.Peters,The Chronicle of Fulcher of Chartres and Other Source Materials,p.64.

      ⑩E.Peters,The Chronicle of Fulcher of Chartres and Other Source Materials,p.64.

      (11)Albert of Aachen,Historia Ierosolimitana,pp.112—114.

      (12)Albert of Aachen,Historia Ierosolimitana,p.118.

      (13)Ralph of Caen,The Gesta Tancredi of Ralph of Caen:A History of the Normans on the First Crusade,trans.by Bernard S.Bachrach and David S.Bachrach,Aldershot:Ashgate,2005,p.58.

      (14)Albert of Aachen,Historia Ierosolimitana,p.190.

      (15)Albert of Aachen,Historia Ierosolimitana,p.196.

      (16)Albert of Aachen,Historia Ierosolimitana,p.204.

      (17)Ralph of Caen,The Gesta Tancredi of Ralph of Caen,p.72.

      (18)E.Peters,The Chronicle of Fulcher of Chartres and Other Source Materials,p.71.

      (19)E.Peters,The Chronicle of Fulcher of Chartres and Other Source Materials,p.288.

      (20)J.France,Victory in the East:A Military History of the First Crusade,p.222.

      (21)J.Bradbury,K.DeVries,I.Dickie,P.Jestice & M.Bennett,Fighting Techniques of the Medieval World AD 500 to AD 1500:Equipment,Combat Skills and Tactics,London:Thomas Dunne Books,2005,p.184.

      (22)J.Le Goff,Medieval Civilization:400—1500,p.207.

      (23)J.France,Western warfare in the age of the Crusades,1000-1300,London:UCL Press,1999,p.83.

      (24)J.Riley-Smith(ed.),The Oxford History of the Crusades,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9,p.156.

      (25)Albert of Aachen,Historia Ierosolimitana,p.202.

      (26)J.France,Victory in the East:A Military History of the First Crusade,p.78.

      (27)Albert of Aachen,Historia Ierosolimitana,p.212.

      (28)Ralph of Caen,The Gesta Tancredi of Ralph of Caen,p.75.

      (29)I.Al-Qalanisi,The Damascus Chronicle of the Crusades:Extracted and Translated from the Chronicle of Ibn Al-Qalanisi,ed.and trans.by H.A.R Gibb,London:Luzac & Company,1967,p.43.

      (30)Albert of Aachen,Historia Ierosolimitana,p.202.

      (31)Albert of Aachen,Historia Ierosolimitana,p.208.

      (32)Albert of Aachen,Historia Ierosolimitana,p.208.

      (33)Albert of Aachen,Historia Ierosolimitana,p.208.

      (34)Albert of Aachen,Historia Ierosolimitana,p.224.

      (35)Ralph of Caen,The Gesta Tancredi of Ralph of Caen,p.74.

      (36)Robert The Monk,Robert The Monk's History of The First Crusade:Historia Iherosolimitana,trans.by Carol Sweetenham,Aldershot:Ashgate,2005,p.122.

      (37)Albert of Aachen,Historia Ierosolimitana,p.212.

      (38)Albert of Aachen,Historia Ierosolimitana,p.238.

      (39)Albert of Aachen,Historia Ierosolimitana,p.246.

      (40)E.Peters,The Chronicle of Fulcher of Chartres and Other Source Materials,p.74.

      (41)Ralph of Caen,The Gesta Tancredi of Ralph of Caen,p.75.

      (42)E.Peters,The Chronicle of Fulcher of Chartres and Other Source Materials,p.74.

      (43)E.Peters,The Chronicle of Fulcher of Chartres and Other Source Materials,pp.288—289.

      (44)Albert of Aachen,Historia Ierosolimitana,pp.224—226.

      (45)Robert The Monk,Robert The Monks History of The First Crusade,p.138.

      (46)S.Runciman,A History of the Crusades Vol.I:The First Crusade and the Foundations of the Kingdom of Jerusalem,p.228.

      (47)Robert The Monk,Robert The Monks History of The First Crusade,p.138.

      (48)Albert of Aachen,Historia Ierosolimitana,p.468.

      (49)Albert of Aachen,Historia Ierosolimitana,p.470.

      (50)Albert of Aachen,Historia Ierosolimitana,p.486.

      (51)Albert of Aachen,Historia Ierosolimitana,p.506.

      (52)Albert of Aachen,Historia Ierosolimitana,p.640.

      (53)I.Al-Qalanisi,The Damascus Chronicle of the Crusades,p.55.

      (54)J.Riley-Smith,The Oxford History of the Crusade,p.168.

      (55)D.Nicolle,Crusades Castles in the Holy Land 1097—1192,Oxford:Osprey Publishing,2004,p.5.

      (56)J.France,Western warfare in the age of the Crusades,1000—1300,p.91.

      (57)J.France,Western warfare in the age of the Crusades,1000—1300,p.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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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中的城堡与城堡战术_十字军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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