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浊度变化研究_南宋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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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司马光领衔编撰的《资治通鉴》294卷完成于宋神宗元丰七年(公元1084年),《四库全书总目》称其“网罗宏富,体人思精,为前古所未有,而名物训诂,浩博奥衍,亦非浅学所能通。光门人刘安世尝撰《音义》十卷,世已无传。南渡后注者纷纷,而乖谬弥甚”。至宋末元初,胡三省历尽艰难,花了三十年的时间,“汇合群书,订为补漏”,完成了《资治通鉴音注》,成为“司马氏功臣”。现在流行的《资治通鉴》版本,是根据清代胡克家翻刻的元刊胡三省音注本。

胡三省(公元1230—1287年),字身之,浙江天台人,《宋史》、《元史》无传,为王应麟弟子,博学善文,尤长于史学,宋宝祐四年进士,除朝奉郎。宋亡后,避兵乡居,著《资治通鉴音注》。又见当时流行的史炤本《通鉴释文》舛误甚多,故别撰《通鉴释文辩误》十二卷(以下简称《辩误》),附于《音注》之后。二书“相辅而行,各有详略,互为考证”,流传至今。

胡氏《通鉴释文辩误·后序》及《四库全书总目》介绍说,《通鉴释文》乃南宋时蜀人史炤所作,在当时流传甚广。胡氏《音注》及《辩误》刊行以后,大概一方面是由于胡氏之作考证宏博、注释精到而取得了权威的地位,一方面是因为史炤《释文》“浅陋特甚”的缘故,后世便散佚了,我们已经无法看到史炤原作。《辩误》以《通鉴》为纲,每条先列《通鉴》原文及史炤《释文》,然后加以指正。藉此,我们可以略知其一斑。

从《辩误》所引条目看来,史炤《释文》中有不少涉及语音问题,胡氏认为它们大都“浅谬”,“故略而不录”。《辩误》所引,当然都是胡氏认为谬误特甚,必须加以指出,并依传统的“正音”加以纠正的。今天,在我们看来,其中的相当一部分确实是史炤的误注,但是,其中的一部分注音,却可能是史炤依照当时的活语音(即胡氏所谓“蜀人土音”)而作。它们虽然不合于传统韵书的音读,却根据当时的实际语音而多少透露出在《切韵》音系遮盖下的宋代语音发展中的一些真实的新信息。例如在史炤的注音中,一些《切韵》音系中的全浊上声字与去声字发生了联系,这似乎就反映了这一时期全浊上声字向去声的演变。

在这个问题上,《辩误》向我们提供的材料最有启发意义的有以下十四项。

1.《通鉴》6:“秦昭襄王五十二年,齐人隆技击,”史炤《释文》曰:“技,巨至切。”余(按:余,胡氏自称,下同)按:技,渠绮翻,炤音非。(卷一)

2.《通鉴》6:“三年,毛公、薛公见信陵君曰:公子所以重于诸侯者,徒以有魏也。”史炤《释文》曰:“重,直用切。”余按:文义此乃轻重之重,音直陇翻。若音直用翻,乃再三之义。考《经典释文》可见。(卷二)

3.《通鉴》72:“(诸葛亮)作身没之后退军节度,令魏延断后。”史炤《释文》曰:“断,都玩切,绝也。”余谓断后者,为殿也。勒兵在后,以断追兵。断音丁管翻。(卷三)

4.《通鉴》80:“羊祜好游岘山。”史炤《释文》:“岘,胡甸切。”余按:岘山之岘,音胡典翻,未尝有读从去声者。119卷宋营阳王景平元年“大岘”,160卷梁武帝大清元年“橐駞岘”,音误与此同。(卷四)

5.《通鉴》106:“氐啖青。”史炤《释文》曰:“啖,徒滥切。”余按:韵书啖姓,徒览翻,徒滥切非。(卷五)

6.《通鉴》283:“开运元年(按:当为开运二年),河决,浸汴曹单濮郓五州之境。”史炤《释文》曰:“单,时战切。”余按:单州,因单父县以名州。单音善。从去声者,蜀人土音之讹也。(卷十二)

7.《通鉴》59:“董卓取长安,洛阳钟簴以铸钱。”史炤《释文》曰:“簴音具。”余按:簴音其吕翻。(卷三)

8.《通鉴》231:“钟簴不移。”史炤《释文》曰:“簴音具。”余按:《经典释文》及诸子书,簴音巨,无音具者。此又蜀人土语之讹也。

9.《通鉴》6:“九年,文信侯诈以舍人嫪毐为宦者。”史炤《释文》曰:“嫪,卢道切。”余按:颜师古《汉书音义》:“嫪,居蚪翻。”许慎曰:“郎到翻,姓也。”无卢道切者。得非蜀人以道理之道为去声乎?公休(按:公休,司马光之子司马康字)河内人,生长京洛,未必操蜀音也。(卷一)

10.《通鉴》58:“光和四年,帝好为私稸,收天下之珍货,每郡国贡献,先输中署,为导引费。”史炤《释文》:“导,徒浩切,导引也。”余按:字书导字从徒浩切,理也、路也、直也。无导引之义,以导引为义者,当音徒到翻。(卷三)

11.《通鉴》70:“朱然伺间隙攻破魏两屯。”史炤《释文》曰:“间,古限切,间厕之间。”余谓间厕之间,音古苋翻,安有音古限切者?(卷三)

12.《通鉴》141:“取礌石临崖下之。”史炤《释文》:“礌,落罪切。推石自高而下也。”余谓释是而音非,当音卢对翻。《汉书·李陵传》“乘隅下罍石”,罍音卢对翻,音义正与此礌同,特古字借用不同耳。(卷七)

13.《通鉴》166:“二年,惶怖且愁,不觉声颤。”史炤《释文》曰:“身为,注云旨善切,摇也,通作颤。”余按:《通鉴》本文正作颤字,当音之膳翻。音旨善切者,孙缅云:裸形无可蔽也,非声颤之义。(卷七)

14.《通鉴》245:“二年,诏彻乐减膳。”史炤《释文》曰:“膳音善,具食曰膳,膳之言善也。”余按:膳之言善,古有此义,然未尝音膳为善。膳当读从去声。(卷十一)

为便于考察研究,我们再把上述十四项材料列成下表(表中“史音”指史炤《释文》注音,“胡音”指胡氏订正音):

编号 被注音字

史音 胡音《广韵》

1

技 巨至切渠绮翻渠绮切

2

重[,轻~]

直用切直陇翻直陇切

3

断[,绝也]

都玩切丁管翻徒管切,又都管切

4

岘 胡甸切胡典翻胡典切

5

啖 徒滥切徒览翻徒敢切

6

单[,地名]

时战切音善 常演切

7

簴 音具 其吕翻其吕切

8

簴 音具 音巨 其吕切

9

嫪 卢道切郎到翻郎到切

10 导[,~引] 徒浩切徒到翻徒到切

11 间[,~厕] 古限切古苋翻古苋切

12 礌 落罪切卢对翻卢对切

13 颤 旨善切之膳翻之膳切

14 膳 音善 去声 时战切

这十四项材料,可以分为两类:

1.1—8项为一类,即史炤《释文》中的被注音字“技”、“重”、“断”、“岘”、“啖”、“单”、“簴”等在《切韵》音系中均属全浊上声字,而用来给它们注音的字“具”及反切下字“至”、“用”、“玩”、“甸”、“滥”、“战”等均为去声字。也就是说,依史炤《释文》的注音,这些全浊上声字应读为去声。而胡氏的注音与《广韵》基本相同,可见他是依《广韵》等传统韵书的音读来辨史炤《释文》之误的。

2.9—14项为一类,即史炤《释文》中的被注音字“嫪”、“导”、“间”、“礌”、“颤”、“膳”等在《切韵》音系中均为去声字,而用来给他们注音的字“善”及反切下字“道”、“浩”、“限”、“罪”、“善”等均为全浊上声字。由此,也可以推断,这些注音字(及反切下字)在史炤看来也应当是读为去声的。至于胡氏的注音,则仍与《广韵》基本相同。

这些全浊上声字在《切韵》音系中的声母及韵摄分布如下:

技 群母止摄纸韵簴

群母 遇摄语韵

重 澄母通摄肿韵道

定母 效摄晧韵

断 定母山摄缓韵浩

匣母 效摄晧韵

岘 匣母山摄铣韵限

匣母 山摄产韵

啖 定母咸摄敢韵罪

从母 蟹摄贿韵

单 禅母山摄狝韵善

禅母 山摄狝韵

从上表看来,这里所列的全浊上声字数目虽然不多,但在声类和韵摄的分布上却还是较广的,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因而,我们完全可以根据这些语音材料作出推断:在史炤《释文》音系中,《切韵》音系中的全浊上字已经读为去声了。

全浊上声字读为去声以后,声母是否产生了变化呢?由于史炤在注音中使用的反切上字仍是全浊声母字,用来直音的字也仍是全浊声母字,所以我们还不能据此来推断其声母是否清化。

根据胡氏在《辩误·后序》所述,南宋时,为《资治通鉴》注音的人甚多,如“今之时有宝应谢珏《通鉴直音》,自燕板行而南,又有庐陵郭仲山直音,又有闽本直音”,等等。不过,胡氏恪守历代经史注家及正统字书的传统音读,所以,他认为“直音者,最害后学,更未暇问其考据,其书更不论四声翻切,各自以土音为之音,率语转而失其正音。亦有因土音而失其本,至大相远者,不特语转而已”。这些注音,胡氏认为都是不足取的。

在当时,胡氏的这种观点是不足为奇的。自唐至宋,以《切韵》音系为代表的语音系统以官韵的形式颁行全国,始终占据着绝对统治地位,人们不大注重,也不可能去注重当时的实际语音。特别是北宋末期以后,中国发生了持续几百年的动乱。先是金人入侵,北方大乱,宋室南迁;继而元军力征南北,南宋覆灭,元朝统一中国,波及全国的连年战争,使各地人口播迁流离。那个时代,很难形成具有全国性权威的共同语言,于是,人们只好继续缘用《切韵》音系来进行文化教育、科举考试及其他活动,这就进一步巩固了《切韵》音系在当时的地位,这样,凡是不合《切韵》“正音”的都被视为“土音”也就在所必然了。

众所周知,《切韵》乃隋代陆法言等人所作,其本身的性质是否兼赅古今方国之音此处不作讨论,但是直到宋代的各种韵书,最典型的如《广韵》、《集韵》等等,虽然对《切韵》有所调整,但始终保留着《切韵》音系的基本框架。半个多世纪的朝代更替、人间沧桑,竟然在语音上没留下多少痕迹,这是难以想象的。显然,这是宋儒墨守成规、始终将《切韵》音系捧为圭臬、只遵循文化界的师传家法,不讲究实际语音的结果。他们推崇的传统正音,上自汉儒经史注音、唐陆德明《经典释文》,下至宋代的《广韵》、丁度等的《集韵》(详见胡氏《辩误》),显然与当时的实际语音大相径庭。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胡氏所说的以“土音”所为的“直音”(包括史炤的《释文》在内),虽然可能因知识“浅陋”而生造出不少的错误,但与恪守传统正音的胡氏所订正的音切相比,却又不失为当时实际语音的记录,或者至少也有一些当时的活语音的反映。尽管可能有当时当地的某种“方音”之嫌,但对我们了解南宋时期的实际语音仍然是有帮助的。

胡氏所说的宝应谢珏《通鉴直音》,“自燕板行而南”,还有庐陵郭仲山及闽本直音,都没有说明它们是依哪里的“土音”,其语音系统我们不得而知。史炤的《释文》我们也只能藉助胡氏《辩误》所提及的若干条目略知其一二。而且,连史炤其人,我们也不甚了解。不仅史书上没有任何记载,胡氏《辩误》中也没有明言,只不过他在文中一而再、再而三地指出史炤是以“蜀人土音”为之音,我们可以推定,史炤大概是四川人,或者至少是操的四川方音。

迄今为止,在我们所见到的宋代及元初的各种韵书中,《切韵》音系的全浊上声字没有读为去声的记录(少数又音字除外),胡氏也是据此而来订正史炤之误的。元朝泰定年间,周德清的《中原音韵》首次将全浊上声字归入去声,于是,目前的音韵学研究者便都认为汉语全浊上变去这一重大的声调变化,是在元代完成的。众所周知,语音的发展是渐变的。任何一项语音变化,特别是比较重大的变化,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浊上归去见于《中原音韵》,并不等于这一变化就完成于《中原音韵》问世的那个时代,更不能说这种变化是产生于那个时代、并在短期内完成了的。此外,我们姑且还不去说《中原音韵》归纳前代元曲作者用韵规律的性质。因此,浊上变去的变化见于史炤的《释文》之中,即这种变化始于比《中原音韵》早大约200年的南宋时期,是完全可能的。[1]

注释:

[1]关于全浊上声字变为去声的问题,李新魁先生认为“汉唐时代已经发生,后代续有发展”(《汉语等韵学》41页),又说全浊上声字“在唐时已变入去声”(《古音概说》99页),史存直先生认为这种演变“至迟当在盛唐时期”(《汉语语音史纲要》50页),罗常培先生说“自唐时既已发生”(《汉语音韵学导论》82页),但是,他们的论证都不够充分。王力先生认为“浊上变去”在晚唐—五代之际,但他的重要论据之一是宋张麟之《韵镜》凡例《上声去音字》中的一段话。我们姑且不说《韵镜》作者很可能就是宋代人,而张麟之为之序例则肯定是南宋嘉泰三年(1203年)的事。这段话,只能进一步证明南宋时浊上已经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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