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格萨尔”看藏族社会美思想_藏族论文

从“格萨尔”看藏族社会美思想_藏族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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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族社会美思想是其哲学、美学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深入认识和把握藏族社会文化精神不可或缺的环节。本文拟从藏族伟大史诗《格萨尔》入手来探讨藏族社会美的基本内容、精神特质。

《格萨尔》作为一部描写和反映藏族古代部落社会由征战掠夺到走向军事联盟性统一的巨篇伟制,它集中反映了藏族人民的苦难生活及其反抗邪恶、追求正义、向往光明、企盼统一,要求改善现实、和平安宁生活的美好愿望。

首先,它集中表现为藏族人民对平等、公正、幸福生活的渴盼。“岭”是藏族人民心目中最美丽的地方,《仙界遣使》描写到:“在南瞻部洲北部,有个叫做佟瓦衮曼的地方,在雪域之邦所属的朵康地区。这里土地肥沃,百姓富庶,这个地方区域辽阔,包括黄河右岸的十八查浦滩、查浦赞隆山岗、查朵朗宗左翼等地。”(注:《仙界遣使》转自降边嘉措《〈格萨尔〉初探》第34页青海人民出版社。)《霍岭大战》也同样描写了岭地的美好:“地方宽阔,风景美丽、绿油油的草原,万花如绣,五彩斑斓。”“这里的草原辽阔宽广,远远望去,一层薄雾笼罩着,好象一位仙女披着碧绿的头纱。……山形象箭杆一样笔挺,……群峰象弓腰一样的弯曲……”(注:《霍岭大战》第1页,青海人民出版社84年版。)然而自然的美好并不能给人民带来真正的幸福,曾几何时,这里一片混乱,妖魔鬼怪到处横行,老百姓备遭欺凌。他们期盼着、等待着、争取着,当格萨尔大王战胜群魔,统治了岭国时,岭国人民兴高彩烈地高歌:“快乐升平的好时光已经降临到岭地方高兴地举起酒杯来呀/欢乐的歌儿尽情唱……岭国的百姓不用再担忧/雄狮大王已经得胜利/酥油、糌粑不会缺/毛毡、氆氇不会光/骡马、牛羊一定遍岭地。”(注:《保卫盐海之部》第22、23、76、49、136页青海民研会编印。)这不仅是对胜利的欢呼,更是对理想的礼赞。而被格萨尔征服了的霍尔国人民的歌唱同样反映了这一理想:“我们霍尔的各酋长/年年平安心里乐/并托雄狮大王福/家家富足米粮多/没吃的穷人富裕了/弱小人地位提高了/老年人心地开阔了/小孩子快乐增多了/少女们心情象花朵/越开越艳越美好‖牦牛、奶牛和犏牛/还比天上星星多/山羊、绵羊和小羊/好像白雪落山坡//无主的骡子赛过芨芨草/无主的马儿还比野马多/无主的食品堆成山/无主的野谷象花朵//奶子象海酒象湖/没有一人愁吃喝/夜里跳着舞/白天唱着歌/都是托格萨尔大王福/人人欢喜人人乐。”(注:《保卫盐海之部》第22、23、76、49、136页青海民研会编印。)物质丰富,精神欢舒,“人人欢喜人人乐”,在浪漫主义的抒唱中,正表现出藏族人民对社会生活的美好理想。而这种美好社会理想、生活理想的发生则植根于藏族当时所处的特定的社会现实:当整个藏族社会处在奴隶制向封建制的过渡时期时,藏族地区四分五裂,部落间相互攻掠、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作为藏族传统宗教的苯教和外来的佛教之间也正在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拼搏,佛教正在通过各种不同*

方式同化、改造苯教,而笨教则进行着顽强的反对和抵抗。这种经济、政治、社会、宗教上的巨大矛盾冲突使人民群众承受着前所未有的物质的、精神的痛苦。藏族人民将自己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一个代表老百姓利益和愿望而又具有非凡能力的“超人”——英雄身上,这样格萨尔便应运而生了。

格萨尔降凡出生的根本目的就是受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和白梵天王的派遣“去拯救人间灾难”、“降妖伏魔”,抑强扶弱,救护生灵,作黑头人的君长”。(注:《贵德分章本》第1、17、34-35、316、162、170、179、38、3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1年版。)他一生出便“食指向上指着,站起身来作拉弓的样子”,并说,“我要作黑头人的君长,我要制服凶暴强梁的人们”。(注:《贵德分章本》第1、17、34-35、316、162、170、179、38、3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1年版。)格萨尔成亲十五天时,大梵天王通过天母巩闷姐毛传达命令:“你是黑头人的君长/你要坐殿登基来统治/你要降伏四方四种魔/叫他们永远作奴隶/你要压制强梁的人/叫他们永远把头低/你要扶助弱小的人/让他们扬眉又吐气。”(注:《贵德分章本》第1、17、34-35、316、162、170、179、38、3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1年版。)格萨尔在坐殿登基之后,他又反复向岭国老百姓庄严宣布:“世上妖魔害人民,抑强扶弱我才来。”(注:《贵德分章本》第1、17、34-35、316、162、170、179、38、3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1年版。)“我要铲除不善之国王,我要镇压残暴和强梁。”(注:《贵德分章本》第1、17、34-35、316、162、170、179、38、3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1年版。)“我要令当权者低头,为受辱者撑腰。”(注:《贵德分章本》第1、17、34-35、316、162、170、179、38、3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1年版。)不论格萨尔是一个历史人物还是一个艺术人物,我们都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的这些誓言,正是藏族人民心声的折射,藏族人民精神心灵的形象外化。

其次,这种社会理想还表现为人民对民族和平统一的企盼追求。所谓“出现敌人共同打/有了美食共同吃/有了幸福和欢乐/共同享受无偏私”。(注:《花岭诞生之部》第4、124、125、44、4、134-135、6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5年版。)当尼泊尔大军配合卡切国进攻岭国时,岭国的总管王劝说道:“对待世界大王格萨尔他/如仇视他便是黑戎陀罗/要传播麻疯病来杀人/如慕敬他是白救主/要让人人欲求能遂心/最好去向他投诚/叔叔我可当引见人/如果你能这样做/自利他乐都安心。”(注:《卡切玉宗之部》第218、6-7、10-12、13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4年版。)在征服了霍尔国之后,霍尔国的大将梅乳孜对格萨尔唱道:“你到处扶助弱小者/镇压妖怪和强梁/要爱护霍尔老百姓/让人人快乐永安康。”(注:《贵德分章本》第1、17、34-35、316、162、170、179、38、3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1年版。)也正是在这时,终于出现了“岭国人和霍尔人,从此相亲相敬,互助往来”和平相处的局面。

当格萨尔被超同迫害,前业所定他要被放逐,忍受磨难在玛域地区居住时,“下部黄河堪隆六山地带,是老鼠魔怪占领的草场:山头的黑土被翻遍,山腰的茅草被咬断,大滩的草根被吃掉。人要去那里,会被尘土埋葬掉,牲畜到那里,要为饥饿折磨死”。(注:《花岭诞生之部》第4、124、125、44、4、134-135、6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5年版。)格萨尔在“英雄怒吼调”中唱道:“古代藏人有谚语/毁坏田地的是老鼠/扰乱村寨的是强盗/拆散家庭的是悍妇/你这为害的老鼠身/过去干的坏事实在多/看你今天的坏主意/是想消灭所有大部落/你抢去草原牧草难养畜/毁坏上供花田难敬佛/草原牧人幸福全丧失/所有的坏事你都做。”(注:《花岭诞生之部》第4、124、125、44、4、134-135、6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5年版。)格萨尔为了“草原牧人的幸福”而发愿消灭了全部老鼠。同时,玛域那时还有强盗出没,拦路抢劫,杀人越货,格萨尔也施展法力彻底消灭了他们,使玛域“不仅白天没强盗,夜晚鬼神露面也不敢”。商人们“再不用害怕有强盗出没了”,“可以随便走”。(注:《花岭诞生之部》第4、124、125、44、4、134-135、6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5年版。)商人们的利益、安全得到了保护。玛域成了和平安宁的理想之所。

基于对和平统一的期盼,藏族人民反对不义的战争,而又为正义和平而战。格萨尔在回忆自己征服敌国的历史时曾说:“魔王萨当害人民/人人听见人人恨/他要发兵侵盐海/侵犯别国罪不轻‖我要搭救老百姓/和这个魔王比输赢/任他兵将有多少/不获全胜不收兵。”(注:《保卫盐海之部》第22、23、76、49、136页青海民研会编印。)在霍尔国侵略花岭国并掳走王妃珠,格萨尔要去征服霍尔国时唱道:“不要挥兵去犯人/但若敌人来侵犯/奋勇抗击莫后退。”(注:《花岭诞生之部》第4、124、125、44、4、134-135、6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5年版。)在姜国入侵花岭国时,格萨尔组织力量坚决进行抗击,并表示:“姜地兵马来犯边/寸土不让不投降/花岭大战紫姜国/为王公利图自强/为护岭国救百姓/为保饭食与民享。”(注:《花岭诞生之部》第4、124、125、44、4、134-135、6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5年版。)而格萨尔的哥哥甲擦协朵尔一听到霍尔兵来入侵就立即召集岭国人,宣告道:“国中有难,大家要团结起来,同心同德,努力杀敌,为民除害,为国立功!”(注:《贵德分章本》第1、17、34-35、316、162、170、179、38、3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1年版。)高歌“捍卫国土在此时,冲锋陷阵要胜利”。(注:《贵德分章本》第1、17、34-35、316、162、170、179、38、3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1年版。)他冲锋陷阵,勇猛杀敌,直至因上当而被辛巴梅乳孜暗算即将死去时,仍然唱着高亢激奋的歌:“血肉身体虽然死/千秋万代美名扬‖坐在家中活百岁/不如为国争光彩。”(注:《贵德分章本》第1、17、34-35、316、162、170、179、38、3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1年版。)对和平与正义的追求,使得那些发动侵略战争的“妖魔”们不仅遭到被侵略者的顽强抵抗和最终失败,同时他们在自己国内也会遭到抵制和反对。如姜国萨当王准备出兵侵略岭国盐海时,他就遭到王妃达萨的反对,达萨劝告说:“姜国地大物又博/有米有肉果木多/大王和臣子吃呀吃不完/不要侵略别国去惹祸!”(注:《保卫盐海之部》第22、23、76、49、136页青海民研会编印。)当王妃的儿子玉拉托居尔要做为先锋出征时,她马上劝阻道:“你是妈妈的独生子/你是妈妈的掌上珠/侵略别国没有好下场/你千万不能去出征!”(注:《保卫盐海之部》第22、23、76、49、136页青海民研会编印。)姜国的大臣贝塔尔在战前即反对国王发动战争,战争失败后她又严厉地指责国王:“以前姜国安分守本土/人民安乐国家也太平/大王你偏偏要去抢盐海*

无缘无故起战争/我一次劝阻再次劝/大王你总是不死心……八年一战连一战/英雄猛将快死完/一百八十万众兵马/现在残余无一半。”(注:《保卫盐海之部》第22、23、76、49、136页青海民研会编印。)

另一个侵略者卡切国王发动战争时在自己国内的反映几乎和姜国国王发动战争时完全相同。卡切国王的王妃听了国王狂妄自大、目空一切、野心勃勃,发动侵略战争的决定,内心思谋,这个国王有把我父亲国土抢过来的威力,因此才骄傲自大,不可一世,我一定要唱一支讽刺的歌去警醒他,并唱道:“请听着啊,专断的国王/有几种比喻是如此/黄铜以自己比黄金/昆虫把树叶比金子/青蛙把草堆当高山/愚人说又高又大是自己。”(注:《卡切玉宗之部》第218、6-7、10-12、13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4年版。)而113岁的卡切国老臣塞真让霞尔“心中盘算了三四一十二回,考虑了五五二十五遍。他想……与玛桑格萨尔圣者为敌,是卡切将要亡国的预兆”,因此,他坦率而又恳切地劝谏道:“金宝座上的尺丹王/请你听我老臣言/卡切国自从达玛绷图王以来/世代相传到今天/不动不摇守自地/国基稳固如大山/从未丧失本国一寸土/爱护百姓施仁政/从未抢过别国一个人/卡切的国运日益兴隆‖到了尺丹大王陛下时/最初对尼泊尔去作战/尼王率兵互撕杀/战争连续达九年/最后用力降伏了他/敌我兵马损失各一半/接着又对卧卡王/没有一根毫毛事/斗争却是大如山/连战九年未停止/众多的英雄齐上阵/英勇的达诺多战死/小国不能敌大国/后来你才得胜利/以后又对宁卡王/你率领尼、卧、卡切三国兵/没理由在无云天空里/劈雷闪电起战争/把许多谷穗般的兵士都打烂/把许多岩石般的勇将都轰平/浴血奋战九年多/用尽诡计去欺蒙/抢来都粲宁公主/把宁卡国土庶民都吞并‖现在卡切应当有节制/男子有节制是智人/女子有节制是贤女/大官有节制是伟人/如果自己不节制/要与岭国把兵交/野狼吃绵羊一百只/是要胀死的预兆/国王四面去树敌/是要灭亡的预兆。”(注:《卡切玉宗之部》第218、6-7、10-12、13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4年版。)在老臣大义凛然的指斥中,我们深切地感受到正义与不义的尖锐对立,正义必然战胜不义,善必然战胜恶的无可违逆。这里固然有着对自己国家、自己亲人乃至自身命运的现实的关注,有着鲜明的功利。然而,透过这种具体现实的关注,它所显示出来的不正是一种历史的必然选择吗?

总之,平等、幸福、公正、和平、安宁与统一是藏族人民在特定社会历史条件下所产生的共同愿望与追求,同时,它也体现着人类对善的向往的普遍价值观。每一个有正义感和善恶、美丑观念的人都会企盼正义、和平、安宁与统一,反对侵略、动荡和分裂。

与对平等、公正、和平、安宁、幸福的社会追求相统一,由于藏族特殊的阶级关系,僧侣官员阶层是精神生产者,也是统治者,对他们来讲个体最高的德行便是“爱护黎民若子女”,引导众生走向佛陀,而对普通老百姓来讲个体的最高善行则是对佛的绝对虔敬、信仰以及勤劳、公利。而上述两个层次则构成了藏族社会美中特殊的创造观念。正是这种创造观念稳固了藏族社会的阶级关系,也正是这种创造观念创造了藏族社会特殊的审美文化。

《花岭诞生之部》中一开始便引用古代藏人的谚语阐述其创造观念:“对于神灵、珠宝与官长/经常奉事心愿才能实现/对于买卖、农耕与家务/勤劳不怠才会增财产/对于马儿、妻子与房屋/随时装饰样子才美观。”(注:《花岭诞生之部》第4、124、125、44、4、134-135、6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5年版。)这一观念显然是从特定的角度对被统治者的广大人民群众的训导与劝戒,在漫长的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当中,广大下层藏族人民辛勤地劳动在农耕、牧场之上,创造了巨大的物质财富,保证了藏族的种系繁衍和文化——主要是佛教文化(包括审美文化)的传承。佛教倡导的基本行为规范之一便是“积极奋进”,即“勤”或“精进”。正是下层人民的劳动及财富才使得僧侣政治阶层的统治成为可能,才使得藏传佛教得以弘扬光大。《花岭诞生之部》中曾评尽记述了格萨尔在消灭了玛域地区的强盗土匪之后,过往的商人们既给格萨尔神子进贡、奉献物品,同时还被罚建宫殿与茶城。格萨尔曾对向他借地方的六位岭国使者骄傲地宣称:“那年拉达克商人贩货物/霍尔毒蝎五人来劫夺/我角如随后追赶去/强盗虽未被我捉/抛石却打死霍尔托托王/获得托桑巴尔瓦大铜锅/拿来九黄闪亮的托热剑/夺回拉达克商人不少商货/下行经商的众商客/我向他们抽商税/送我金银丝绸与马骡/这是我收税的第一回‖汉地的茶商一千人/我们中间纠纷起/他们想抢我枣骝马/我将他们统统下监狱/他们不得不认输/茶砖一千块作献礼/还罚建宫殿与茶城/这是角如第二次得胜利。”(注:《花岭诞生之部》第4、124、125、44、4、134-135、6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5年版。)下层老百姓的辛劳显然是由其特殊的社会地位决定的,同时也是他们不得不为生存而奋斗以及无奈的命运逼迫下的自觉选择。因此,勤劳、奉献等观念作为统治阶级对人民群众的要求并进而灌输到老百姓的头脑,由外在的规范变成内在的自觉欲求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从历史的观点看,它正构成了藏族社会得以发展进步的动力,成为藏族人民的一种美德。

与广大的下层劳动者不同,自从藏传佛教产生以后,就规定了僧侣阶层是不参加任何生产劳动的,他们既是宗教代表,又是政治统治者,他们的吃、喝、住、穿、用等一切物质条件均由下层劳动者——农牧民提供。而这些“身披黄缎袈裟的修法人/吃着人间美味享清福/坐在舒适的金座上/还觉太苦不舒服/梦想进入极乐世……”(注:《花岭诞生之部》第4、124、125、44、4、134-135、6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5年版。)对于这些不劳而获的统治者,人们的最美好的企望便是他们能有一点善心,能够体恤老百姓的痛苦,能给老百姓一个相对宽松的生存空间。正如格萨尔的生母果萨拉朵尔向自己的父亲龙王所唱的那样:“听说上师喇嘛胸怀广/就象苍天空旷无边际/因此有话要向你讲/上师喇嘛你的想法是——/从佛典经续的乳海中/能将观修的精华来摄取/又把众生引向解脱路/好喇嘛善行应如此/好首领的行为应当是——/爱护黎民若子女/执法公正不偏私/能使百姓得安逸/如果能够这样做/才算首领有见识。”(注:《贵德分章本》第1、17、34-35、316、162、170、179、38、3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1年版。)格萨尔则一再宣称自己的所做所为都是为了公利:“凡我所做和所为,全是为了众生谋幸福。”“除了黑头藏人公利外,格萨尔王我无私利。”(注:《贵德分章本》第1、17、34-35、316、162、170、179、38、3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1年版。)甲擦协朵尔则提示格萨尔:“为了众人事/万死也不辞……/如果松懈麻痹/则会损害众生的安乐、幸福。”(注:《贵德分章本》第1、17、34-35、316、162、170、179、38、3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1年版。)而前述那些岭国英雄们英勇无畏、不怕牺牲的斗争精神也正是为了公利而不惜赴汤蹈火的具体表现。格萨尔大王更是为了公利忍受了超同的迫害,流落玛域,母子相依为命,挖蕨麻、捕地鼠、食猎肉——真有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注:《孟子·告子下》)的悲壮,有一种“泥水当中生妙莲/要任其自然去萌发/太阳照它开花朵/无用把淤泥去洗刷/但是谁也忘不了/淤泥涨水生莲花”(注:《花岭诞生之部》第4、124、125、44、4、134-135、69页甘肃人民出版社85年版。)的哲理机趣。而正是在苦难的磨炼考验中,格萨尔才真心奋起了,他终于成了“黑头藏人”的统治者,救老主,他给“黑头藏人”带来了光明、幸福与欢乐。

由此可见,藏族所强调的创造——勤劳、公利、爱民等等,实际上是两个不同阶级,阶层所对应持有的两个不同层次、平面的创造活动。对于广大的下层劳动人民来说,勤劳只意味着劳动力的付出和物质财富的增加,而这种物质财富并不为劳动者本人所有,相反,在极其漫长的阶段里劳动者本人是没有支配权的。勤劳带给他的是贫困,付出也并不意味着收获、拥有。正如马克思所说的,“劳动为富人生产了珍品,却为劳动者生产了赤贫。劳动创造了宫殿,却为劳动者创造了贫民窟。劳动创造了美,却使劳动者成为畸形”。(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刘丕坤译本第46页。)藏族劳动人民的勤劳在现实的层面上实际被歪曲、异化了,它成为一种沉重的负担。劳动者的本质力量当然得不到对象化。只是我们应该特别强调的是藏族是一个全民信教的民族,具有强烈的信仰精神,而“政教合一”的特殊社会政治结构又通过政治的手段强化了宗教在藏族人民心目中的地位。因此在勤劳创造问题上有着自己特殊的观念、心理。藏族人民在劳动力及其物质成果上的付出,如纳税、布施、无偿的宗教性劳动,从其心理感受上说,更主要的是一种精神性的“补偿”或“消费”活动,而非简单物质性的付出。在这种活动中,他们得到了某种心灵上的满足,并进一步促发着自己的幻想。藏传佛教认为,现实世界“一切无常,皆假非真,乐少苦多”,而只有在涅槃中才是“寂灭永乐”:“贪欲永尽,瞋恚永尽,愚痴永尽,一切烦恼永尽”。(注:《杂阿含经》卷十八。)这种重来世、涅槃,而轻视现实生活的观念的理论基础则是因果报应的轮回业报学说。在它看来,来世涅槃是大乐大美的境界,现实只是生命循环轮回中的一个阶段而已,现实社会中的一切都是有限、暂时、虚幻的,“一切皆苦”。现实的这一切都是爱及其欲望的摧动下产生的,而消除这种痛苦就要根除欲望以消灭爱,彻底地驱逐它、离开它,人们在现世只能也只应艰苦地忍受今生的各种苦难,行善积德。基于这样的认识,处在现实苦难中的善良的人们,几乎放弃了一切现实人世的享乐、荣辱、得失。对宗教的布施、花费、无偿劳动也就是为来世换取善果报应而作的一种努力、一种铺垫、一个筹码。企盼通过这种宗教的努力,求得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神,佛的护佑,使自己从精神上、心理上超越现实有限,解除痛苦,获得精神上的幸福、愉悦和欢乐。由此,物质性劳动也就具有了情感——审美的色彩。

对于僧侣官员阶级来说,他们的公利——创造观念则显然是建立在不证自明、天然合理地对自己所处地位的肯定基础上的,因为根据佛教观念,他们是佛、神的化身、代表者,因而他们便始终以高于普通老百姓的身份和惯性来思维。在他们那里公利、利他的活动从客观上固然对于老百姓来讲是一件好事、善事,但从主观上讲,僧、官们首先是把这种创造行为作为一种仁慈、施舍、普济。他们是站在佛的高度,以一种超越世俗的大度居高俯视芸芸众生,他们所关注的人的创造当然更彻底的是精神性的。这里当然存在着超越功利的情感——审美感受。这些我以为正是藏族社会美思想独特的东西。

综观上述藏族社会美思想的具体观点,无论是对平等、公正、幸福、和平、统一的企盼向往,还是对人的创造——勤劳、公利的肯定追求,它们自身都并不自觉,相反,它们都共同指向一个更神圣、更高级的存在——佛,格萨尔大王即是佛之子,是佛的代表和化身。

在社会理想的层面上,平等、公正、幸福、和平、统一、勤劳、功利等都只有在佛即格萨尔大王的神性的统摄下才可能成为现实。因此,所谓社会美中的平等、公正、幸福、和平、统一都是相对的,是有前提的,即格萨尔大王允许、认可、倡导。而且这种平等、公正、幸福也主要是精神心灵性的,而非物质现实性的。只要得到格萨尔大王的认同、肯定,那即使自己纳税、受罚,在精神上是幸福,快乐的。如前所述,这是由佛教否定人生价值,轻视现实社会,提倡止恶行善,确认因果报应,主张来世幸福,向往佛国天堂的观念决定的。正是由于藏族执著地甚至不惜一切地追求一种终极理想,尽而超越了生死、贫富、得失、毁誉、荣辱、利害、是非等,只要是有益于自己成佛或接近佛的,他们便会认可,哪怕付出巨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据此,我们可以深入理解《格萨尔》中所倡导的各种观念的真正内涵以及它对现代意义的自由观念的漠视,它所内含的社会美思想的特殊意义。从社会学的角度看待《格萨尔》的社会理想时,它可能是虚幻、不切实际的,但从美学角度来看,其社会理想、社会观念却是富含审美精神的。因为,他们超越了物质利欲的现实世界,而指向一种终极性的精神性的目标,从而支撑藏族在漫长的数千年中承受住了生产力落后,科技文化匮乏,生活水平低下,生存环境极为恶劣的严峻考验,坚韧不拔地生存下来并走向现代。固然,藏族社会美的审美精神与藏族社会现代化的现实追求肯定并不是和谐一致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传统社会美思想价值的丧失。西方进入后工业化社会之后对传统文化的频频回眸,使我们有理由相信,藏族史诗《格萨尔》所显示的传统社会美思想仍将不断显现自己特殊的价值,其对现世、人生的否定等缺失理所当然会得到扬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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