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中国人文主义的开拓者--评梁漱溟的“人与人生”_人心与人生论文

当代中国人文主义的开拓者--评梁漱溟的“人与人生”_人心与人生论文

中国当代人学的开拓者——评梁漱溟先生著《人心与人生》,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人心论文,开拓者论文,中国当代论文,人学论文,人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梁先生作为中国当代著名的哲学家,一生著述有三十余部,为后人留下一笔丰富的精神财富,值得我们研究和总结。70年代,“文革”后期,我在冯友兰教授家中,看到《人心与人生》一书的稿本,当时梁先生将亲笔写的稿本,送给冯友兰先生审阅,征求意见。稿本用毛笔写的,蝇头小楷,字字工整。其时梁先生已年过八旬。此事对我感触很深。他以如此之高龄,亲自动手,抄写稿本,并征求同行的意见,充分体现了其认真和谦虚谨慎的学风以及不畏艰险、追求真理的高贵品格。我是研究和讲授中国哲学史的。我阅读梁先生著作的目的,是探讨梁先生在中国现代哲学史上的地位及其成就和问题。由于过去长期受极左思潮的影响,在我的研究和教学中,没有能够对梁先生在学术上的造诣作出公正的和科学的评价。我想在本文中就梁先生晚年的著述《人心与人生》,谈谈我的想法,欢迎朋友们指正。

梁先生一生的思想有一个变化的过程。《人心与人生》一书,是其哲学思想的总结,包含其一生哲学思想的精华。《人心与人生》一书,从学术特别是哲学上看,所讨论的中心课题,究竟是什么问题?他在此书《书成目记》中说:其“要点,全在辨认人类生命(人类心理)与动物生命(动物心理)异同之间。此一辨认愈来愈深入与繁密,遂有志于《人心与人生》专书之作”。由此可知,本书的宗旨在于辨人兽之异同。人一方面是高等动物发展的顶峰,有其兽性的一面,但人与动物又有本质的区别。此书的目的在于研究“人之所以为人者”,即探讨人的本质属性。如梁先生所说:“吾书盖不啻如一篇《人性论》也。”(第二章)探讨人的本性的学问,可以称之为“人学”。研究人的本质,在中西哲学史上都是一古老的问题。但作为一种独立的学科,全面而系统地研究人,则是现代哲学和科学的任务。在祖国内地,近年来学术界也开始重视关于人的研究,掀起了人学热。关于人的研究,可从多方面入手,有从生物学、生理学和心理学角度进行研究的,有从人类学和社会学角度进行研究的,有从伦理学和美学角度开展研究的,也有从哲学角度进行讨论的。但当前学术界关于人的研究,可以说是各有偏重。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基础上,对人的本质作出哲学的概括,在祖国内地,梁先生的《人心与人生》可为其代表。梁先生在自己的著作中,常谈到中西学术界所讨论的问题,可以归结为三大问题:一是人同物的关系,一是人与人的关系,一是人自身生命反思。由于所关心的问题不同,在历史上形成三大文化传统:西方文化、中国文化和印度文化。这三个问题的提出,表达了梁先生的一个基本立场,即他重视人的研究,所以三个问题的开头,都冠以“人”字。重视人的研究,在西方始于古希腊哲人苏格拉底,在中国始于春秋时代的孔子。梁先生一生的学术研究,正是继承和发扬中西古代哲人的这一传统。梁先生生活于20世纪,其对人的研究,无论其深度和广度,都不是苏格拉底和孔子所能比拟的。就《人心与人生》一书的内容看,他吸收了19世纪以来西方科学发展的重大成果,特别是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和马克思的社会历史观,如其所说:“设非得此种种启示于前贤,吾书固无由写成”。此外,20世纪以来,生物学、生理学和心理学的积极成果,也都为梁先生所吸收。因此,《人心与人生》一书中的论点,有较为深厚的当代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基础,或者说,梁先生依据现代科学的成果建立起自己的人学体系,或为自己的人学体系作了论证。但梁先生作为一位善于用心思的哲学家,并不满意当代科学关于人的论述或所作的结论,而是对诸家有所吸收,又有所扬弃,总之,不倚傍别人,努力创新,走自己的路。这正是梁先生作为当代哲学家的高贵品格之一。在中国近现代史上,能建立自己的哲学体系的哲学家,为数很少,梁先生是其中之一。人们尽管对梁先生的思想,有各种不同的评价,但有一点是应当肯定的,即他系统地建立起人学的体系,在世界历史大变局的今天,唤起人们关心人,研究人,从而为人类的现状和未来,寻求出路。梁先生可以说是中国当代人学的开拓者。

梁先生在《人心与人生》一书中,对人的研究,提出哪些精辟的论点,自成一家之言呢?首先,从方法论上说,他以进化和发展的观点考查人的本质,用梁先生自己的话说,“人心不是现成可以坐享的”(第十七章)。因此,他从动态,而不是从静态的角度研究人。因为人同物比较,其特征是充满了生命的活力,所以不能静止地、孤立地研究人的本性,如传统的心理学和伦理学对人性的剖析。从生物进化观点研究人,归功于达尔文;从社会发展观点研究人,当归功于马、恩和近代的人类学家。梁先生的人类观将两大派的观点综合起来,将人看成是历史长河中的人,从人性的形成和发展的历史探讨人的本质和人类的归宿,这在方法论上是一大突破。因为从进化和发展的观点考查人性,梁先生提出不少精辟的见解。如关于人性论中的先后天之辩,是人性论史上长期争论不休的问题。梁先生认为,人心的特点之一是,人有理智。就人的理智说,有其生理的基础,即出于人脑的功能;而人脑又从动物进化而来,通过种族蕃衍,遗传给下一代。所以一个人生来就是有思维的能力,如同目能视,耳能听一样,此为先天。但人类理智的形成,同动物本能区别开来,却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个人的理智的形成,又要靠生活经验锻炼和蓄养,其成熟和光大,还要靠不断地学习和反思,就此而言,理智又是后天的产物。只承认先天,不能说明人类之间何以有智力上的差异;只承认后天,不能解释人类的理智何以又有相同处。在梁先生看来,人性乃先天和后天的统一,从而科学地解决了心理学史和伦理学史上长期争论的问题。

其次,由于梁先生将人心或人性看成是一个进化和发展的过程,进而提出人性三层说,即从本能到理智,从理智到理性。此三层既相互联系,又有质的区别。人类从动物进化而来,人为动物中之一物,乃一生命有机体,受新陈代谢的法则支配,以个体图存和种族蕃衍为活动的内容。凡依此生命有机体而形成的人的性情、气质等,梁先生称之为“本能”。中国古代哲人孟子说:“食色,天性也”,即属于本能的范畴。同孟子辩论的告子,提出“生之谓性”,其所说的人性,亦是指本能而言。但人类又不同于动物,乃高等动物发展的顶峰,同动物有本质的区别,即有“人之所以为人者”。关于人的本质,梁先生回答说:“吾书开宗明义曾谓:人之所以为人在其心。而今则当说:人之所以为心者在自觉。”(六章,七节)认为人同动物的区别在于人有自觉心。即是说,动物的生活靠其本能,而人类的活动则靠其心的自觉。所说的“自觉心”,指人同动物相比,有清醒的自我意识,其表现之一,即是人的理智。按梁先生的解释,理智作为人的心理活动之一,在于认识外在的事物,通过思维,构成观念和概念,形成人的知识系统。理智不同于本能,它“好真恶伪”,如孟子说的“是非之心”,乃追求真理的意识,不受基于本能的利害得失之情的干扰。理智增长一分,情感冲动即减少一分,就此而言,理智又有反本能的倾向。理智的活动亦在于解决和处理个体生存和种族蕃衍两大问题,但又不受此两大问题的局限,即是说,能超越发自本能的求生的方式,不受其牵累,如梁先生所说:“人必超于利害得失之上来看利害得失,而后乃能正确处理利害得失。”(六章,七节)总之,人凭理智的活动成为外物和人身的主宰者。人类凭理智而劳动,从而发明创造了各种工具,增人类本能之所不能。人类正是依靠理智的活动,脱离了动物的自然状态,由野蛮进入文明,并且创建了各门科学,从而使人类进入了高度文明的社会。一部人类文化史,即是理智不断向前发展的历史。总之,理智使人类从本能生活中解放出来,实现了人类生命的第一次飞跃。但人心的发展,并未至此而停止。向更高一层迈进,则为理性的活动。梁先生区别理智和理性。理智主知,理性主情。但此情感非出于本能,而是基于理智。梁先生认为,理智求真,具有无私的要求,不受个体情欲的支配,其进一步发展,则为“无私的情感”,即“在情感中不失清明自觉之心”,此心即是理性。理智的活动,向外努力,其所认识的对象为“物理”;理性的活动,向内努力,其所认识的对象为“情理”,即人类共同心理和共同生活规则。在梁先生看来,人一刻也不能脱离群体或社会而生活,总是生活在人际关系中,社会是个体存在的方式,又形成了人的社会生命。社会生命将个体生命联结为一个整体,人心总是彼此相通的,求通乃人类生命的本性。理性所要求的是人在群体生活中,应尊重对方,关心别人,爱护同类,互相照顾。此种无私的情感,是人的社会生命的基础。如孟子所说的“恻隐之心”和人们所说的“正义感”,即是理性活动的表现。如果说,理智的追求是真,那么理性的追求则是善和美。人类正是依靠好善恶恶、好美恶丑之心,进一步摆脱动物的本能,从基于求生本能而形成的贪求、忌妒、怨恨、倾轧等情欲冲动中彻底解放出来,从事于道德和美育生活,如儒家倡导的礼乐生活,使人的自觉心,得到充分的发展,生命方获得了真正的自由。梁先生描述理性的王国说:“一向为生存竞争而受牵掣于种种本能冲动,多所障蔽的人心,至此乃始解除障蔽与隔阂,而和洽相通。人们乃不复在彼此竞争、斗争上耗用其心思力气,而同心一力于凭借自然,创造文化;利用自然,享有文化。”(六章,八节)。是说,人心进入理性主宰的境界,人类方真正成为自然的主人。因此,他得出结论说:“理智者人心之妙用,理性者人心之美德。后者为体,前者为用”(七章二节)。是说,人心进入理性发达的层次,理智方能发挥出其神奇的作用,如科学技术的进步作为理智发展的成果,纳入理性的轨道,方能造福于全人类。所以人类之所以贵于物类者,不只在于理智的优越,而且在于理性的发达。理性才是人类的特征。总之,人心的发展,从理智到理性,可以说是人类生命的第二次飞跃。经过这次飞跃,人不仅区别于动物,而且成为高尚的人。以上所述,是我所领会的梁先生人学的基本纲要。

梁先生所建立的人学,在心理学史和伦理学史上都有重要的理论意义。从心理学史看,他既批评了自然主义流派,即将人视为自然的人对其心理活动进行分析;又批评了本能学派,即将人心的一切活动归之于有机体的本能。指出,人不仅是自然的人,而且是社会的人,人的意识具有社会性,而人心的社会性,又是通过后天生活环境形成和发展的,所以人心能从理智进于理性。从伦理学史看,他既批评了将道德行为归之为基于本能的功利主义流派,又批评了将道德意识神秘化的直觉主义。指出,人的道德意识基于人的理性的自觉和自律。即是说,人依其理性,一方面自觉地控制和改造自己的本能,如孟子所说:“唯圣人乃可以践形”;另一方面,又自觉地讲伦理情谊,即互以对方为重,尽自己应尽的义务,彼此过着相安的社会生活,如孟子所说的“尽伦”。此种伦理学说,可称之为新理性主义。西方近代的理性主义者如康德,提出“要把人当作目的看待,决不要把人当作手段使用”(《道德形上学的基础》),认为道德行为基于人先天具有的道德律令。但人类作为理性的动物,为什么具有这种道德的律令?康德最后将其原因归于“上帝的存在”。而梁先生则从人类心理和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依据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研究的成果,论证了理性乃人心高度发展的产物,则超过了康德的水平。抛开梁先生提出的“宇宙大生命”这一形上学或本体论的命题外,其对人心的分析,充满了实证的精神,此是梁先生人学研究的一大特色。梁先生提出的人学,因为讨论了人类的现状和前途问题,也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我们生活在理智高度发展的今天,科学技术突飞猛进的时代,满足人类求生本能的物质生活得到了空前的提高,可是另一方面,人与人的关系,按理性的原则来衡量,没有得到改善,人与人争,族与族争,国与国争,总之,基于动物本能的生存竞争,还很激烈,甚至不惜将原子能的发现用于战争,使人类面临着自我毁灭的灾难。梁先生在他的人学中,大声疾呼,唤起人类理性的觉醒,克服动物的本能,以情理代替暴力,互以对方为重,以无私的情感对己对人,使人类得以和协相处,共存共荣。梁先生于此书开宗明义第一章就说:“人类设非进于天下一家,即将自己毁灭,非谓今日之国际情势乎?”梁先生的理性主义,就是针对此种现状而提出来的。我想,我们如果不存有某种政治成见,梁先生提出的关于人类前途的设想,在理论上是无可非议的。他深信,一个充满人道的和谐的而又有创造活力的理性王国,通过全体人类的不懈努力,一定会在人类生命发展史上放出光彩。总之,梁先生的人学,充满了奋发向上的和积极进取的乐观主义精神,从而成为中国当代人学的开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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