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威慑新理论_裁军论文

核威慑新理论_裁军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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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E81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52 8832(2009)6期0013-06

一、核威慑的旧含义

威慑思想源于古代军事理论与实践。在核武器进入国家武器库后不久,核威慑理论悠然而生。受国力影响,核威慑理论的形成与发展主要在发达国家,特别是在美国。20世纪60年代以后,大量核威慑论述问世,核威慑思想成为美国等国的国家安全战略重要组成部分。美国《军事及其有关术语词典》对威慑的定义是“它是使对方因惧怕不堪设想的后果而不敢采取行动。威慑是由于使对方受到确实存在的难以承受的报复行动威胁所产生的一种心理状态。”①亨利·基辛格在《选择的必要》一书中写道:“威慑要求把力量、使用力量的意志及潜在侵犯者对两者的估计结合为一体……如果其中任何一项等于零,威慑必然失败。”②这段话精辟地概括出传统威慑理论的三要素:力量、决心和信息传递,三者失去任何一方,威慑就不会有实际意义。

人们普遍认为,传统意义上的核威慑是在拥有强大核力量基础上发出的一种心理信号,让潜在进攻者确信,改变现状的收益远比安于现状的收益要小得多,以此慑止潜在入侵者的贸然行动,维护威慑方的有利状态。核威慑是以使用核武器作威胁,其效益源于核武器的巨大毁伤力。

传统核威慑理论还认为,核威慑的作用还在于保持现有相对稳定的状态,特别是大国关系的稳定。按“均势”学说理解,当国家间力量对比达到相对平衡后,国际关系就相对稳定,否则,国际关系会出现强势国家在失去制约后对弱势国家的打压,迫使弱势国家做出报复性回应,从而引发国家间摩擦、冲突甚至战争。正是有难以令人接受的毁伤力,核威慑才成为有核武器国家镇宅之宝。这是冷战期间美苏两个超级大国在核武器领域里互不相让的根本原因:双方均担心力量失衡,特别是在核武器等战略手段上失去维系双方战略稳定的状态,从而引发对手对自己的进攻。

核武器数量上的攀比,其实质是维系国家关系稳定的竞争,是关系到避战从而保证国家长久生存的较量。苏联领导人斯大林道出个中逻辑:“广岛和长崎事件已震撼世界。实力对比已被破坏了!(苏联要)尽快造出原子弹,这会为我们除去一个巨大的威胁。”③在政治家眼中,力量的此消彼长必然要影响到国家关系的稳定,进而影响到国家安全。这也是时至今日俄罗斯为何如此强烈反对美国推进导弹防御计划并在东欧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原因。尽管这些武器系统贴着“防御”标签,但一旦实战应用,它们会削弱俄罗斯现有战略武器的效用,使俄罗斯核威慑力受损,危及两国相对稳定的战略关系。而美国既拥有进攻性战略武器,又具有防御武器,一手握矛,一手执盾,不但可打压俄罗斯,且在国际事务中有恃无恐,把国际社会逼入危险境地。中国也同样关注导弹防御计划,认为“全球导弹防御计划将损害战略平衡与稳定,不利于国际和地区安全,并对核裁军进程产生消极影响。中国对此表示高度关注。”④2009年8月12日,中国外长杨洁篪在日内瓦重申,国际社会应放弃谋求绝对战略优势的做法,不发展破坏全球战略稳定的导弹防御系统,不在外太空部署武器。

二、核威慑的新内涵

冷战结束不仅终止两个超级大国的核军备竞赛,也给旧有核威慑思想带来巨大冲击,其前提条件、对象、方式都发生变化。尽管万变不离其宗,但不论是在分析防扩散,还是考察核裁军,甚至研究建立无核世界倡议时,我们都不可能忽略核威慑思想的变化。

1.核威慑前提条件的变化。威慑包含物理和心理两层含义。所谓物理层面含义是指现实存在核武器及使用核武器的政策、战略和指导方针等的有形昭示,而心理层面的含义则是指由核武器而带来心理上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即人们在意识到核武器可能带来的巨大毁伤力后产生的心理条件反射。

旧有看法认为,成功的威慑取决于多种前提条件,但有几条必备:第一,双方都能在成本一收益基础上做出决策,并有能力对形势做出评估和对能力进行评价。第二,威慑程度越高,侵略性行为就越能被制止。第三,不管是防御者,还是挑战者,他们的认知价值是一样或近似的,至少都认为避免大规模核冲突是最佳选择。第四,双方关注的问题类似,这样使相互保证的信号易于被准确理解和认识。第五,决策时对国内政治压力是不敏感的,国家必须是一个完整的理性决策行为体,国内利益集团与政治力量对威慑政策不会产生决定性影响。第六,双方都能够对核武器的使用保持高度集中控制。具备上述条件,威慑和被威慑才能真正确立起来。

考察今天的核威慑,我们发现:上述条件或不存在或模糊不清。由于实力对比悬殊,不论是威慑方,还是被威慑方都不可能对形势做出详细评估,像海湾战争期间,美国多次发出核威慑信号,但对萨达姆·侯赛因领导的伊拉克来说,并没发挥多少作用。萨达姆仍在一夜间占领科威特。第二次海湾战争,萨达姆·侯赛因仍认为美国是故技重演,不会占领伊拉克并取其性命,依旧我行我素。从美国方面来看,尽管数十万大兵压境,但它所施放出的威慑信号并没阻止危机升级,最后只能把众多士兵投入到实战。

现如今,被威慑方不再是国家实体,像本·拉登这样的恐怖分子和他领导的恐怖组织。尽管可把核威慑信号传递过去,但这些非国家行为体来无影去无踪,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和财富会成为美国核威慑的“人质”,核威慑在这些非国家行为体面前苍白无力。失去旧有的威慑前提条件,当前核威慑进入迷茫期,即不知道为何、也不知道为谁去进行核威慑。这从根本上动摇核威慑的理论基础和物质基础。

2.核威慑对象的变化。核威慑通常指美苏两个超级大国间的角力,特别是20世纪60年代古巴导弹危机过后,两国展开一场殊死核威慑与反核威慑的军备竞赛。核威慑的对象通常指国家和政治集团,中国对威慑的解释最有代表性:“国家或政治集团之间,通过显示武力或表示准备使用武力的决心,以期迫使对方不敢采取敌对行动或使行动升级的军事行动。是军事斗争的一种方式。”⑤前苏联则认为:“必须承认实际上存在威慑这样一项促进战略平衡的因素。”“在一个互相依存的世界里,一方的一种行动将导致另一方的对抗运动。美国所采取的扩张军备竞赛的每一项新步骤,都将导致苏联的反措施;同样地任何实施威慑理论的尝试也将导致苏联一方的对抗运动。”⑥这种对抗运动无疑是美苏两国倾国力进行军备竞赛的根本原因。两者互为对手,目的就是要把对方远远地落在后面。在谁也不敢轻易动用核武器打击对方的情况下,双方核威慑的心理较量显得比核实战能力要重要。

旧有的美苏威慑模式已消失,原来相互核威慑的对象已不存在。美国国防部这样写道:“冷战期间,美国发展了威慑理论、军控理论和规则,它有助于理解和处理美国与苏联之间的威慑关系,然而,这些旧的规则也许不适合于新的核危险。”⑦尽管今日美国在公开文件中仍把俄罗斯、中国等国家作为潜在对手,但此时的核威慑已远超出传统意义上的这几个国家。美国认为,当前核国家要比单一的社会主义苏联复杂得多,美国也要考虑朝鲜、巴基斯坦、伊朗、俄罗斯、印度和各种跨国恐怖主义的不可确定的将来。这些多元化的核威胁选择使美国有必要采取“基于能力”的战略,因为这些核国家不仅难以预料,而且不会按西方思维模式行事。

从这一角度看核威慑,就不难发现为什么冷战结束后不久美国就把核武器扩散当成其面临四大威胁之首,⑧防扩散和反扩散成为20年来国际军控与裁军的主旋律,最主要的原因不是美国要放弃核威慑思想,而是因为旧有的威慑对象消失,所以把矛头指向像朝鲜和伊朗这样的发展中国家。为威慑住这些所谓“无赖国家”,美国小布什政府提出“先发制人”的打击战略,认为只要觉察到这些国家有动手动脚的苗头,为了自身的“绝对安全”,美国就可动用包括核武器在内的所有军事手段打击对手。在部分人看来,“先发制人”战略的应用是导致利比亚政府在2003年底宣布放弃发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计划的主要原因之一。卡达菲在接受CNN采访时承认,伊拉克战争让他下决心销毁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是否如此,这仍需要全面考察。

核威慑对象的转换不仅局限于美俄核大国。法国核威慑对象的变化为我们提供另一佐证。冷战时期,法国核力量针对的主要是苏联现实而强大的威胁,是为阻止欧洲核大战,而今天俄罗斯等核国家仍是欧洲潜在的核大战威胁,但它已明显地减弱或者消失,核威慑对法国国家安全的意义有所削弱,法国1994年发表的国防白皮书重新把重点放在常规力量上,并要求减少核力量在国家安全中的作用。同时,法国更加强调核武器的避战作用,认为“法国的核战略是一种威慑战略,绝对不能混淆威慑和使用两个概念”,“威慑理论是建立在不诉诸常规战争和核战争的基础上的”。前总统密特朗指出,“核威慑用于避免战争,而不是赢得战争。”希拉克总统也认为“法国的核战略将保持其威慑性和防御性,要排除所有的核作战思想。”

2003年10月,媒体透露,法国计划引入“先发制人”的打击思想,以应对无赖国家的生化武器威胁,含义有二:一是法国将对那些不具有核能力的国家进行核打击,此前法国一直拒绝这样做;二是核武器不单单是法国手中的报复手段,而是成为法国国家安全的“重要的预防性威慑措施”。2008年3月,萨科奇总统在新战略潜艇下水仪式上仍强调,在核威慑的基础上实施“核警告”。核威慑是法国的“人寿保险”,所有侵犯法国重要利益的,都将遭到核打击。目前法国核战略的威慑对象已由过去单一对付苏联(俄罗斯),调整为对中东、北非、地中海,以及法国认为对己安全利益构成挑战的国家。

3.核威慑方式的变化。冷战期间,美苏两国的核威慑态势是高强度核恐怖威慑,以“大规模报复”任何来袭和“相互确保摧毁”双方军民目标为抵押,保证双方不敢轻易动手。在紧张军事对峙中,美苏均以强大的核武器库来遏制全面战争爆发,为此双方各研发数十种数万枚核弹头。当前尽管仍重视核武器数量,但它们更注重以“规模较小但能力极强”的核力量“维系可靠的核威慑”,遏制“任何潜在对手”的核攻击,并建立起核力量的重组机制,保证在威胁态势发生变化的情况下,能迅速增加核威慑能力。

美国《核态势评估》重申,美国必须坚持核威慑战略,强调核威慑和维持核武器储备的必要性:为实现国家安全目标,对本土和盟国及友好国家的挑衅实施威慑,美国需要“投入资金,以维持合理的威慑力量。”提出通过基于能力的力量结构和新“三位一体”。观点是,冷战时期的核威慑方式于已不合实际,美国应促成俄罗斯的合作,以结束“确保相互摧毁”的关系。美国必须减少核武器数量,发展和部署更先进的导弹防御系统,更加注重先进的常规武器研发,以保持优势。

美国认为,当前潜在对手包括多个国家和非国家实体。对像俄罗斯这样实力较强的对手,还可实施传统的核威慑战略,但对像朝鲜和伊朗这样的国家,情况就很难预料。此外,恐怖分子和非国家行为体中针对美国本土或海外利益的核打击,都会造成规模不同的破坏,甚至可摧毁大片地区,造成百千万人伤亡。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在重申核威慑的同时,增加具体针对“无赖国家”和恐怖分子的两个新目标,指出 “针对企图发展核武器的国家和恐怖分子的最好办法是不让其拥有必需的核原料”。

与冷战期间美苏两国注重核武器数量发展不同的是,核大国的核威慑的使用方式添加了新内涵,其中就包括重新审视核武器与常规武器的关系,特别是在对付所谓“无赖国家”和恐怖分子方面,常规力量优势必然成为美国核威慑的补充。2001年《核态势评估》报告把包括导弹防御在内的战略防御、进攻性战略核武器及常规力量和基础设施结合在一起,形成新“三位一体”。俄罗斯、法国和英国等有核武器国家同样也在扩展核威慑的使用范畴,一方面是大幅度削减核武器数量,另一方面也在强化常规力量的建设,同时还在加紧研制包括核钻地弹之类的新型核武器,确保对深埋地下的敌方指挥所等重要设施拥有摧毁能力,威慑非核武器国家决策者的心理承受能力。

三、核威慑与无核世界建设的反作用

“无核武器世界倡议”是2007年初由美国四位元老——前国务卿基辛格、舒尔茨、前国防部长佩里和国会议员纳恩提出来的,重申他们对建立无核武器世界的主张,并提出实现这一主张的措施和手段。这些主张在国际社会引起积极的回响。英国布朗政府已连续发表多份核裁军和建立无核武器世界的政府报告,提出进行核裁军和确保核安全的迫切要求和实现这些目标的途径。奥巴马政府已对建立无核武器世界做出宣示。2009年4月在布拉格演讲中,他宣布美国支持建立无核武器世界和确保核安全的具体步骤。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赞同这一倡议。2009年7月13日,《华尔街日报》刊登记者对前国防部长施莱辛格的访谈。他告诉记者,“核武器正被天天使用着呢”,主要是用来“阻止美国的潜在敌手和为我们承诺要保护的盟友提供保障”。施莱辛格既是一位官僚,也是一位学者,特别是在核战略领域有较高声誉。由于其有大学任教、在智库从事研究及长期的政府工作,施莱辛格此次公开站出来反对“无核武器世界”主张立刻吸引住众人眼球。

反对无核武器倡议的人大多来自国防和军事部门。 美国战略司令部指挥官公开指出,奥巴马总统的无核武器世界主张过于天真。在他们看来:(1)人类从没把一种发明再退回去,核武器也是如此。(2)严肃的核裁军支持者认为,美国不会单方面销毁自己的核武器。(3)美国迈向“零核”并不会使朝鲜放弃核武器,也不会使伊朗停止核计划。(4)美国还承诺着对其盟国的保护义务。(5)美国的核裁军努力不能也不应该缺乏更广泛的安全环境思考,诸如此类。施莱辛格告诉记者:“无核武器世界”想法“是美国乌托邦思想和眼光狭隘主义相结合的产物……并不是基于现实的认识。”“美国仍需要强有力的威慑”。他坚持认为,“一个无核武器的世界可能比有核武器的世界更危险。”

施莱辛格说:“对于我们时代的平衡,西方世界的安全将继续依赖于威慑。”⑨核武器有助于维系国际关系,特别是大国关系的稳定与国际和平,这是人们的主流意识,二战结束后,两个社会阵营几次走到了冲突的极点,但在最后时刻还是收回了脚步,这均与核武器的存在相关联的。从地区角度看,印度和巴基斯坦同样几次走到战争边缘,但同样没有走向大规模的冲突。从核时代的国际局势来看,核武器的存在在某些情况下确实使大国对其国际行动所产生的某些后果持比较谨慎的态度。

但这只是核武器以及由此派生出来核威慑的一个侧面。核武器毕竟是一种非人道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核威慑也是建立在以核武力相威胁基础上的一种价值取向和逻辑模式。承认核威慑在国际和国家安全中的支柱作用无疑是承认了核武器的合法性。美国仍没有放弃核威慑达成其外交政策目标的做法。

由于核威慑在国家安全和国际安全中占有重要的位置,核武器又是实施核威慑的物质基础,时至今日,国际社会陷入一个相悖的怪圈:一方面,有核武器国家始终把核武器以及由其派生出来的核威慑当成国家安全政策的重要支柱,当成达成对其他国家军事优势的重要手段,不断地进行核武器的现代化。另一方面,一些发展中国家同样看好核武器的威慑作用,打着和平利用核能的旗号发展自己的核能力。核威慑力也是核扩散的动力源之一。2006年以来朝鲜的举动向人们表明一些发展中国家追求核武器的根本目的:它们追求的不是核武器实战效果或者准备与哪个国家打核战争,而是看好核武器的威慑作用。第一次海湾战争结束后,印度一位退役陆军将军说过:“没有核武器,就不要打美国人。”他又解释说,其意思不是要与美国进行一场核大战,而是假如萨达姆拥有了核武器,多国部队就不会那么毫无顾忌地长驱直入伊拉克腹地。既然承认核武器存在的合理性,核威慑又有利于维护国家安全和大国关系稳定,那么劝说其他国家放弃核武器选择难度显然很大。

核武器及派生出的核威慑,不但构成核扩散的原始动力,而且也极大阻滞着核裁军和实现无核武器世界。传统核裁军与建立无核武器世界有着较大的区别。当前的核裁军更多的是美俄两国削减核武器及运载工具数量的讨价还价。冷战结束以来,美俄战略武器有大幅度削减。2009年7月,双方又达成新协定,7年后,俄美核弹头战略运载工具的数量将降为500件至1000件,核弹头数量将降至1500枚至1675枚。

核武器数量大幅度削减是迈向无核武器世界的必由之路。但现行削减非但不会削弱美俄核威慑能力,相反还使两国核武器库更具威力。美国前国防部副部长道格拉斯·费思日前撰文指出,尽管美俄紧锣密鼓进行核裁军谈判,但双方只是在“裁军”而不是在“军控”。⑩“无核武器世界倡议”的目标就是要全面彻底地销毁核武器,把这种武器从武器库里全部撤出。从现实看,有核武器国家不会因此放弃旧威慑思想,而一些发展国家同样看好核武器威慑力,会竞相谋求这种能力。在可预见将来,核威慑思想是实现无核武器世界的最大障碍之一。

四、核威慑是否还将如冷战那样重要

很显然,正由于特有威慑力,核武器一问世就成为有核武器国家安全政策的支柱,对维系大国关系的稳定和国际社会的相对和平产生极其重要的影响。但人们似乎忽略了一个特定的现实:即核威慑之所以被认为是成功地阻止了大国间的正面冲突,是取决于特定的历史条件——冷战。如今,时过境迁,核威慑是否还将发挥其在冷战期间的作用,是值得关注的重要问题。

在力量方面,尽管核武器数量有大幅度削减,但有核武器国家所拥有的核武器仍可数十次毁灭地球。核威慑是建立在核武器基础上的,而可进行核大战的国家目前只有少数国家。美国大约在1000枚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下的核弹头,它们或是装载洲际弹道导弹上,或是部署在海军战略潜艇上。陆基核弹可在接到总统命令3-4分钟内发射,潜艇上核弹从接到指令到发射也只有12分钟时间。俄罗斯大约有1200枚核弹处于戒备状态,它们同样在几分钟内发射出去。(11)不管怎样,玩得起核威慑的国家也只有这些拥有核武器的国家。

决心和信息传递现在变得模糊,核威慑的现实效用却打上折扣。从决心角度看,《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承认的五个核大国使用核武器的决心远远地低于冷战时期。美国防部认为,“威慑仍将是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核心。不过尽管传统的威慑理论在新的安全时代仍是必要的和不可缺少的因素,但它也许不足以应付所有的新出现的核威胁。”但它也承认,“冷战式的核威慑的目标和手段是否可应付冷战后世界出现的新的核危险,这仍是个不确定的问题。有些威胁可能无法靠威慑来解决,最起码无法靠应付苏联时产生的旧式的威慑方法加以解决。即使威慑将成为美国核安全政策的长期特征,新的环境却带来了诸如与苏联威慑无关的新威慑形式,以及某些威胁可能无法靠威慑加以解决等新问题。同样,期望每种确实存在的威慑关系都能像40年冷战过程中美苏战略关系那样稳定也是不现实的。”(12)对于美国来说,新安全形势无疑要求其修订动用核武器的决心。对俄罗斯、法国和英国这样的国家来说,由于来自对手核威胁的程度降低,因此他们动用核武器的决心也随之降低。

影响核威慑效果的因素是信息传递渠道是否畅通,或者说施加威慑一方有没有渠道向对方施加核威慑。“9·11”事件后非国家行为体成为影响地区稳定与和平的重要角色。这些既非国家,也非政治集团的组织或分子不可能接受美国如此规模核武器的威慑:它们本来就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没有可让包括美国在内的核大国威慑的资源;三是在价值形态上也没共同语言。这一切都是最新国际关系发展的大趋势。

总之,传统意义的核威慑内涵今天已变,之所以部分有核武器国家仍抱着核威慑不放,有几方面的原因:一是仍有核对手。部分核大国担心,一旦放弃核威慑,自己的优势地位必然会受到威胁;二是冷战思维的惯性作用,像经历过冷战的施莱辛格等人从一开始就认为核武器是看家宝,也认为核武器和核威慑今天在发挥着其他武器不可能替代的作用。三是无核武器国家也看好核武器的威慑作用,并寻求拥有核能力,防扩散任务任重而道远。

核威慑随冷战的结束其在国家安全政策中所扮演的角色越来越后移,但拥护核威慑理论者大有人在。应变换思维模式,确保核威慑理论淡出江湖,这是实现无核武器世界的必由之路。

〔完稿日期〕2009年8月25日

注释:

①参见美国国防部网站:http://www.dtic.mil/doctrine/jel/newpubs/jp1_02.pdf.

②Henry Kissinger,The Necessity for Choice,Garden City,New York:Doubleday,1962,p.12.

③转引自[美]麦克乔治·邦迪所著、褚广友等译:《美国核战略》,世界知识出版社,1991年版。

④中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2008年中国国防》白皮书,第十四章军控与裁军。

⑤军事科学院编:《中国人民解放军军语》,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1997年9月第一版,第10页。

⑥军事科学院编:《世界军事年鉴·1988》,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226-227页。

⑦参见美国国防部长致国会和总统报告第二部分“国防倡议”中“核态势审查”一节,1994年1月。

⑧这四大威胁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大规模地区冲突、世界民主进程的倒退和经济安全,是由克林顿政府的国防部长莱斯·阿斯平在1993年10月发表的《防务全面审查》报告中提出来的。

⑨James R.Schlesinger,Rhetoric and Realities in the Star War Debate,International Security (Summer 1985),Vol.10,No.1,pp.3-12.

⑩Douglas J.Feith and Abram N.Shulsky,Russia and the U.S.were reducing their nuclear arsenals without arms control,Wall Street Journal,Aug,3,2009.

(11)Elain M.Crossman,Top U.S.General Spurns Obama Pledge to Reduce Nuclear Alert Posture,Global Security Newswire,Feb.27,2009.

(12)参见美国国防部长致国会和总统报告第二部分“国防倡议”中“核态势审查”一节,1994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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