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世女真文性质再探论文

存世女真文性质再探

孙伯君

(中国社会科学院 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北京 100081)

摘要: 史载金朝曾创制并使用过女真大字和小字,大字为完颜希尹所制,小字为金熙宗所制。女真文为表意大字和表音小字的混合系统,在使用过程中,记录词干的女真大字多被表音小字替换,表意大字也经过同音假借,大多变成了纯音节文字,使得存世女真文呈现向音节文字过渡的趋势。

关键词 :女真大字;女真小字;契丹小字;金史

据史书记载,金朝曾创制过两种文字,女真大字和女真小字。女真大字的颁行时间是天辅三年,女真小字的创制和颁行时间为天眷元年(1138年),初用时间是皇统五年(1145年)。《金史》卷七十三《完颜希尹传》载:“金人初无文字,国势日强,与邻国交好,乃用契丹字。太祖命完颜希尹撰本国字,备制度。希尹乃依仿汉人楷字,因契丹字制度,合本国语,制女直字。天辅三年八月,《字书》成,太祖大悦,命颁行之。赐希尹马一匹、衣一袭。其后熙宗亦制女直字,与希尹所制字俱行用,希尹所撰谓之女直大字,熙宗所撰谓之女直小字。”[1]1684《金史》卷四《熙宗本纪》载:“天眷元年正月戊子朔,上朝明德宫。高丽、夏遣使来贺。颁女直小字。”“(皇统五年)五月戊午,初用御制小字。”[1]72《金史》卷五十一《选举志》曰:“(大定)十六年,命皇家两从以上亲及宰相子,直赴御试。皇家袒免以上亲及执政官之子,直赴会试。至二十年,以徒单镒等教授中外,其学大振。遂定制,今后以策、诗试三场,策用女直大字,诗用小字,程试之期皆依汉进士例。”[1]1141

《金史》的记载很清晰,希尹所撰谓女真大字,熙宗所撰谓女真小字,且熙宗所制女真小字“与希尹所制字俱行用”,选举时,“策用女直大字,诗用小字”。但由于其中并没有确切描述女真大字和小字的具体区别,从现存女真文碑铭与《女真译语》来看,也并未出现像契丹大、小字那样两套划然有别的文字体系,所以存世女真文究竟是大字还是小字,两种文字从文字学角度看是表意还是表音,学界一直没有一致的结论。

关于传世女真文字的性质,早期中外女真文研究者如葛鲁贝、白鸟库吉、李盖提等均称存世女真文为女真小字,[2][3][4]但那只是沿袭刘师陆对“宴台女真进士题名碑”的误断。(1) 刘师陆首先误认陕西乾陵无字碑上“大金皇弟都统经略郎君行记”的契丹小字为女真大字,又因之误断“宴台女真进士题名碑”上的女真文为女真小字。 专门就女真大、小字性质问题所做的深入探讨始于金光平《从契丹大小字到女真大小字》,他从契丹大、小字的性质入手,明确说现存的女真文字是女真大字,并据《金史》卷五十一《选举志》的有关记载,又结合现存女真文不适合写诗及契丹小字适合做诗押韵的特点,推测女真小字是依契丹小字所制的一种由音节字母连缀成文的文字[5]。1973年,陕西省文物管理委员会、陕西省博物馆在西安碑林石台孝经的卯眼内发现女真字书残页。与《女真译语》相对照,残页上多使用表意字,促使人们进一步认识女真大、小字的性质。1976年,金代“国之诚”银牌在俄罗斯滨海地区的赛金古城发现,银牌上文字书写形式上与契丹小字相近,每个词语均构成一个书写单位,助词和语法形式单独书写。同时,20世纪80年代,“奥屯良弼诗刻石”在山东蓬莱阁被发现,尽管书写形式与“国之诚”银牌相同,但并非如人们预想的是一种与现存女真文有所不同的文字体系,从而又促使人们反思此前关于女真大、小字性质的论述。

.一是建立生态特别示范区。以目前张承地区的经济条件不可能靠其自身力量实现从贫困与生态恶化并存的局面向富裕与生态良好的方向转变,需要外部力量的介入,在区内实施特殊的财政、税收、技术等支持政策。在遵循生态和区域经济发展规律基础上,运用市场和行政手段通过体制创新、产业升级、城镇改造、资源开发利用方式转变等,建立生态型经济和社会功能体系。

概括起来,对女真文性质的认识可分为三种观点:第一种观点认为,现存文字为女真大字,持这种观点的学者以金光平、金启孮和乌拉熙春为代表[6]50[7][8]155。他们认为,世界上没有任何文字属于“纯表意字”的范畴,存世女真文字包含表意字和表音字,其中表音文字主要用于充当表意文字的词末音节或词缀音节,这种文字形式乃女真大字。而女真小字应具有契丹小字类似的特点,以表音为主,表意为辅。依据乌拉熙春的研究,女真小字的材料很少,仅包括三个符牌,即承德金银符牌、伊春金符牌和德惠银符牌。第二种观点认为,现存文字为女真小字,女真大字是纯表意文字,而女真小字是在表意文字基础上增加许多表音字而形成的意音结合文字,存世的女真文即女真小字,持这种观点的学者以道尔吉为代表[9]。第三种观点认为,现存文字是大字和小字混杂在一起的文字体系,表意文字是大字,表音文字是小字,所谓熙宗小字实际上是增加女真字表音成分和词缀的一种文字改革,[10][11][12]持这种观点的学者以和希格为代表。(2) 和希格、穆鸿利在相关论文中还曾认为,熙宗所谓“御制小字”不过是制定书写上的划一规模,并不是另造一种女真字,见《从奥屯良弼女真文石刻看金代民族文字的演变》。 后两种观点尽管均基于熙宗只是创制了女真语表音成分和词缀,但对现存女真文性质的认识却有所不同,前者把存世女真文看作一个意、音结合的文字系统,而后者则把它看作表意和表音两个系统的混用。

综合上述例证,虽然存世女真文既有表意字,又有表音字,但看起来仍没有像契丹小字一样脱离表意系统,而是一种表意字与表音字结合的系统,因此,我们同意和希格先生对存世女真文性质的判断。事实上,在契丹、女真人的意识中,大、小字的概念并非是文字学意义上与表意、表音文字系统完全对等的概念。正如学者此前指出的,契丹语、女真语同属阿尔泰语系,为黏着语,其语法变化主要依靠黏着形式来实现。纯表意的契丹大字和女真大字很难表示黏着语复杂多变的语法形式,需要增加表音成分才能很好地记录本族语,而表音的契丹小字和女真小字就是为了弥补表意字的不足而进行的改良,如同日文假名的创制是弥补或改革汉字记录日语的不足。

(3)b,处置格后置词,还可用作纯表音字。最后两例是纯表音字。

(4)ɡi,从格后置词,表示“从、由”,还可用作纯表音字。最后一例是纯表音字。

2. 现存女真字中的构词成分以及表示语法意义的虚词都是表音字,一般为单音节,也有多音节,这些字也可以作为纯表音字使用,与其他字一起拼读。

(2)bie,动词基本形的语尾词,还可用作纯表音字。最后一例是纯表音字。

(1)ru,动词词缀,单行无意义。

1. 女真语中的词干一般用表意字记录,词缀或词尾音节用表音字。女真语末音节如果是以辅音-n收声的名词,其后接其他成分时,往往需要去掉-n,如,表音字“”*an、“”*in、“”*on、“”*un等就是为照顾这种词形变化而特别设计的,它们缀于词干后,以便与后接词拼合时随时替换,如[6][13]

“好!”全场声音哄亮。团长很小心地把怀中的脸盆扣在桌子正中央,然后盯着大家敲。这样的敲法,当然多半由五女子表演了,而这五人中,田志芳绝对最出彩。她唱汉剧,唱革命歌曲,也唱黄梅戏,大家的喝彩声一阵高过一阵,到后来,简直就是田志芳一个人的舞台。团长大声吼叫:“俺的娘哎,555团飞来了金凤凰,可了不得,咱们555团有了稀世珍宝啦。”团长兴奋地叫,奖给田志芳的糖果开始由向阳花的丫头代取,后来大家都高兴疯了,团长就向着大家一粒一粒地抛,人堆就一次一次地哄抢。

3.有些女真大字变成了纯表音字。

上述分歧的主要焦点来自与契丹大、小字的对比,辽代曾创制过契丹大字和小字两种不同系统的文字,大字是表意体系,小字是表音体系。既然女真大、小字是仿照契丹字创制而成,人们自然设想大字就应该是表意体系,小字是表音体系。为了进一步了解女真文的性质和体系,我们有必要对现存女真文记录女真语的方式再加分析。

作为文字系统,存世的契丹小字和女真字记录语言的方式有很大的区别,契丹小字是仿照回鹘文而改进的音节文字,虽然受制于仿汉字的字形,并没有改进为回鹘文一样的纯辅音文字,且仍保留了一些像“皇帝”“皇后”等表意字,但属于表音文字系统是毫无疑义的。存世女真字则是一种表意的大字和表音的小字相结合的文字,熙宗所制女真小字,只有表音的词缀和语法附加成分,就像日文的假名一样。换句话说,熙宗对女真大字的改革,并没有像耶律迭剌改造契丹大字那样彻底,(3) 《辽史》卷六十四《皇子表》:“迭剌,字云独昆。……性敏给。……回鹘使至,无能通其语者,太后谓太祖曰:‘迭剌聪敏可使。’遣迓之。相从二旬,能习其言与书,因制契丹小字,数少而该贯”。 把女真大字改造为表音的文字体系,只是创制了一些表示词缀和语法形式的表音字补充到完颜希尹所撰的大字中一起使用。另外,我们在上述例子中还看到两种情况。其一,有很多记录词干的女真大字已经被表音字替换,且这些表音字不是固定不变的;其二,很多表意大字经过同音假借,也演变成纯音节文字,这说明在记录女真语的过程中,表意字有转化为表音字的趋势。尽管从体系上说现存女真文还不是纯音节文字,但有非常明显向音节文字过渡的倾向。

金代晚期《神木县花石崖女真文题刻》中许多表音字的使用与明代《女真译语》不同,尤其是那些记录词干不具有固定语法意义的形式,如“马”,作,《女真译语》“鸟兽门”则作均读*in;“不曾”,题刻作,而《女真译语》“人事门”作均读*x;“边境”,题刻作,而《女真译语》“地理门”作均读*tʃ;“妻”,题刻作,《女真译语》“人物门”作读*gar或*(g)an[14]。这说明记录词干的表音字在使用中还比较随意,某个音节用哪个女真字表示还不固定,直到明代,女真文仍处于向音节文字的过渡阶段。不难设想,如果清代继续使用女真文作为通用文字,经过规范,很有可能成为真正的音节文字。

夹纻器,后世又称“脱胎”。制作方法是,先以木或泥制作内胎,再将涂灰的湿麻布贴在内胎上,如此反复裱糊若干层,而后待麻布干实后,刮除布表的灰,脱去内胎,最后在麻布壳上髤漆装饰。

本项目在风雨连廊中,为适应南方的气候,采用大量预制装配式混凝土外挂遮阳板。采用立面预制构造可以尽量避免施工现场的湿作业,加快施工进度,同时为建筑造型增添了韵律感。

参考文献:

[1]金史[M]. 北京:中华书局,1975.

[2]Wilhelm Grube, Die Sprache und Schrift der Jucen , Leipzig: Harrassowitz, 1896.

[3]白鸟库吉.契丹女真西夏文字考[G]//白鸟库吉全集卷五,1970.

[4]Louis Ligeti, Note Préliminaire Sur le Déchiffrement Des “Petits Caractères” Joutchen, Acta Orientalia Academiae Scientiarum Hungaricae , Fusciculus.3, 1953:211-228.

[5]金光平.从契丹大小字到女真大小字[J].内蒙古大学学报,1962,(2).

[6]金光平,等.女真语言文字研究[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0.

[7]金光平.从契丹大小字到女真大小字[J].内蒙古大学学报,1962,(2).

[8]乌拉熙春.辽金史与契丹女真文[M].东京:日本东亚历史文化研究会,2004.

[9]道尔吉.关于女真大小字问题[J].内蒙古大学学报,1980,(4).

[10]和希格.契丹大字与传世的女真文字[J].内蒙古大学学报,1983,(3).

[11]和希格.从金代的金银牌探讨女真大小字[J].内蒙古大学学报,1980,(4).

[12]和希格,等.从奥屯良弼女真文石刻看金代民族文字的演变[J].北方文物,2002,(3).

[13]金启孮.女真文辞典[K],北京:文物出版社,1983.

[14]孙伯君.神木县花石崖女真文题刻考释[J].中央民族大学学报,2018,(6).

Reconsidering the Nature of the Surviving Jurchen Script

SUN Bo -jun

(Institute of Ethnology and Anthropology,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 Beijing 100081, China)

Abstract :There were two Jurchen Scripts made and used in Jin dynasty on the history records that the Jurchen large script was made by Wanyan Xiyin, and the Jurchen small script was made by Jin Xizong. This paper aims to demonstrate that surviving Jurchen script is a mixed system of ideographic large script and phonetic small script. In the process of use, the large script characters with recorded stem are mostly replaced by phonetic words, and most of the ideographic large script characters were turned into pure syllable words after homophones were borrowed, which made the surviving Jurchen script present a trend of transition to syllabic writing.

Key words :Jurchen Large Script; Jurchen Small Script; Khitan Small Script; Jin History

收稿日期: 2019-05-19

作者简介: 孙伯君(1966-),女,河北秦皇岛人,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主要古代北方民族语言文字研究。

基金项目: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项目编号:16BMZ026)

中图分类号 :H211.6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000-7873(2019)01-003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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