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人类文明的本质:亲社会性、人类理性与合作性伦理论文

如何理解人类文明的本质:亲社会性、人类理性与合作性伦理论文

如何理解人类文明的本质:亲社会性、人类理性与合作性伦理

朱富强

〔摘要〕 人类文明源于认识和改造世界过程中的社会协作,是社会伦理在大规模地域范围上所凝结而成的相对正式的社会关系之体现。因此,人类文明和社会伦理的内涵在本质上是相通的,都具有合作性。两者的差异仅仅表现为,社会伦理具有不断变动的特性,人类文明则呈现出更持久的固态性。在某种意义上,自人类形成有意识的协作关系,就意味着人类文明的诞生。然而,尽管文明的本质是合作性的,但文明一旦启动,就蕴含了异化发展的可能,现实文明往往受到一定历史条件下强者伦理的影响。

〔关键词〕 文明;亲社会性;人类理性;合作伦理

一、前言

为了在社会互动中实现长远利益的最大化,拥有理性的人类个体逐渐形成了“为己利他”行为机理;进而,“为己利他”行为机理在社会中的扩展和凝结就衍生出了具有互惠合作特质的社会规范,社会伦理就是其中的一种形态。更进一步地,随着人类交往范围的逐渐扩大,“为己利他”行为机理被遵守和践行的范围以及合作性伦理的认同半径也随之逐渐拓展;相应地,随着社会伦理的不断沉积和凝化,它就会在一个更大地域乃至世界范围内被接受,乃至越来越多的个体都会拥有合作性偏好和行为方式,最终就孕育出人类文明。由此就可以看出人类文明的发展轨迹:互利机会→社会互动→亲社会性提升→“为己利他”行为机理→个人行为习惯→社会惯例和习俗→社会伦理→人类文明。显然,人类社会中互利性的存在和实现构成了人类文明的深层基础,而“为己利他”行为机理则成为人类文明生成和发展的基本驱动力。哈耶克就强调了这一点:“在文明社会中,个人之所以有能力追求更多的目的,而不只是满足他最为紧迫的物质需求,与其说是因为他能够获得更多的知识,还不如说是因为他能够从其他人所掌握的知识那里获得更多的益处。”(1) 哈耶克:《法律、立法与自由》第1卷,邓正来译,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0年,第11页。 正因如此,人类文明本身就蕴含着互惠合作这一根本特质,它指导人们克制其短期欲望而追求长期利益,指导人们舍弃其个人本位主义而关心他人或社会利益,指导人们基于通感和移情而采取互惠合作的行为方式。

其实,人类文明是社会伦理在大规模的地域范围上所凝结而成的,并且体现了相对于伦理关系的更为正式的社会关系;从这个意义上说,人类文明和社会伦理的内涵具有本质上的相通性。两者的差异主要表现为,社会伦理更具不断变动的特性,社会文明则相对稳定,甚至会呈现出持久的固态性。同时,与社会伦理一样,人类文明在现实世界中也呈现出多种多样的形态,其中一些还逐渐偏离了互惠合作的本质而呈现出明显的掠夺性,这就是人类文明的异化。一般地,现实世界的人类文明既有合作性,也有掠夺性,相应地,人类行为方式以及人类社会的发展特性也就介于合作和掠夺之间。赫舒拉发认为:“人类历史就是尼科洛·马基雅维利观点和罗纳德·科斯观点之争的一部纪录片。科斯定理认为,人不会错失通过互惠交换而合作的机会;马基雅维利定理认为,没人会错失通过掠夺他人而获得个人利益的机会”;不过,“单看马基雅维利的定理,这只是部分事实。但是单看科斯的定理,这也只是部分事实。……决策者要在科斯模式和马基雅维利模式中选择一种最佳的平衡,即在通过生产与互惠交换的方式,和通过掠夺、剥削与冲突的这种阴暗方式中寻找平衡”。(2) 杰克·赫舒拉发:《力量的阴暗面》,刘海青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12年,第7页。 在很大程度上,人们之所以选择掠夺与剥削的阴暗方式,就在于个体或组织之间的利益往往存在冲突,而那些强势者通过这种方式所获取的利益要比通过生产和交换方式更大,正是这种阴暗方式的选择和滋生促使了文明的异化。基于这一维度看,文明异化的程度往往与利益冲突的程度以及社会力量的分布有关。为此,本文就此作一简要阐述。

二、从人的亲社会性到文明特质

不同于一般动物,人类具有高度的理性,这种理性使人们更关注并能够更好地实现长远利益,由此也就孕育出了互惠合作的倾向,而这也就是嵌入在人身上的亲社会性。一般地,亲社会性使得人们的偏好具有社会性,行为具有利他性(或有限的自利),甚至愿意牺牲自身利益来帮助他人,进而体现出“为己利他”的行为特征。这也意味着,人性具有双重特性:一是动物性本能,体现为“为己”的目的;二是亲社会性,体现为“利他”的手段选择。相应地,在利益追求上,人类与一般动物既有“同”的一面也有“异”的一面:在“同”的方面,两者都具有“为己”的本能,更关心身边的事物,关心现实和具体的事物,而不关心遥远的和抽象的东西,进而将以自然身体为基础的“小我”视为“己”的核心;在“异”的方面,人类在社会互动过程中逐渐发展出亲社会性,也会关注具有特殊关系的人和事,通过“仁之心”的反思而达到“克己”,进而以“社会我”为根据形成不断扩大为“大我”。

因此,人类的“己”在内涵和外延上也不同于一般动物:它不是静止不动的,不局限于生物学意义上的“身体我”,这种“身体我”仅仅是外延最小的“小我”;相反,它是不断发展的,基于不同的社会决策可以形成一种“社会我”,这种“社会我”就是外延不断扩大的“大我”。当“大我”成为对外交往的决策单位时,作为行动主体的“小我”在作出行为选择时往往会关注其所属“大我”及其他成员的利益。例如,绝大多数人的行为都会有利于其家庭及家庭成员,有时甚至会牺牲“小我”的(暂时)利益。也就是所说,以“社会我”及其扩展的“大我”为视角,就更容易理解社会成员在利益上的相互依赖性,更容易理解社会成员往往更倾向于通过合作而非掠夺的手段来实现自身需要。有鉴于此,马克思就把合作性视为人与一般动物相区别的重要特性,他写道:“动物不能把同类的不同特性汇集起来;他们不能为同类的共同利益和方便做出任何贡献。人则不同,各种各样的才能和活动方式可以相互利用。”(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147页。

同时,从“为己利他”行为机理的视角来看,那些“为己”行为也就呈现出利他主义特性。这也意味着,人类行为具有“利己”和“利他”的双重内容,而且这双重内容统一于“为己利他”行为机理之中。譬如,绝大多数成人往往都乐于将包括配偶、孩子乃至父母在内的家庭看成一个“大我”,并为维护这个“大我”的整体利益而采取行动。由此就可以看到:一方面,基于家庭这一“大我”的角度,这些行为都是“利己”的;但另一方面,基于个体这一“小我”的角度,它给予家庭成员尤其是弱势成员的关照又是“利他”的。进一步地,从“小我”的角度看,基于互惠的利他主义往往能够更好地实现“为己”的目的。例如,家庭成员的团结互助、分工合作,往往更有利于家庭组织的发展和壮大,从而有利于每一个家庭成员。这意味着,“利他”根本上就是实现“为己”目的的有效手段,而“为己利他”也就是人类合理的行为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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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以互惠为基础,“为己利他”就成了现实社会中一个有效而合理的行为机理:它增进了社会利益的同时又实现了行为者的自身目的,从而有助于人类社会的健康、持续发展。笔者提出的有效劳动价值理论就强调,社会劳动有效性的提高,关键就在于孤立劳动之间的协调,而协调本身就内含了劳动者之间的合作关系,这也是协作系统不断扩展的基础。(4) 参见拙作《有效劳动价值论:以协调洞悉劳动配置》,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04年。 同时,根据哈耶克的看法,每个人的认知都是有局限性的,甚至是无知的;而且,社会越是发展,这种局限性和无知程度也就越大。但与此同时,个体实现“为己”需求的能力却越来越大,社会生产力水平也越来越高。那么,人类个体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关键在于人类社会中的分工合作。哈耶克说,每个人都可以“从超过现有知识范围的更多知识中得到好处,这是社会生活中大多数人利益赖以存在的基础,这在比较先进的所谓文明的社会里尤其明显”;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文明的生成就是始于个人能够利用自己知识范围以外的更多的知识来追求自己的目标”,(5) 哈耶克:《自由宪章》,杨玉生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年,第44页。 如此才能突破无知的藩篱。

可见,基于人类的亲社会性以及衍生的“为己利他”行为机理,我们就可以更清楚地认识文明的生成及其本性。事实上,亲社会性使得人们更偏重“为己利他”而非经济人的行为方式,更加注重社会合作而非控制、掠夺。相应地,自人类社会形成有意识的协作关系之后,有意识地进行合作而非掠夺之后,也就开始蕴育出了人类文明。这有两点含义:第一,随着人类突破个人自身的狭小协作系统范畴而向更大协作系统演化,开启了人类文明;第二,随着协作系统的扩展以及社会分工的深化,也就促进了人类文明的发育和成熟。哈耶克指出:“人类通过发展和学会遵守一些往往禁止他按本能行事的规则(先是在狭小的部落里,然后又扩展到更大的范围),从而不再依靠对事物的共同感受,由此建立了文明。”(6) 哈耶克:《致命的自负》,冯克利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第8页。 这样,道德和谐以及互利互惠的习俗的沿袭、推进和演化就构成了文明发展的轨迹。同时,人类文明与个体行为之间也存在这样的互动关系:基于“为己利他”行为机理的互惠合作增进了社会成员之间的认同,进而推动了人类社会的有序和发展,由此也就逐渐衍生并壮大了人类文明;反过来,人类文明又强化社会成员之间的合作倾向,进而有助于社会成员更好地实现“为己”目的,由此又强化了“为己利他”行为机理的践行和扩散。

三、人类文明的形成过程和标志

关于对文明形成标志的理解,历来有多种提法:有人以文字或语言作为人类文明出现的标志,因为文字或语言改变了人类的思维结构;有人把使用工具作为人类文明出现的标志,理由是工具改变了人类劳动的方式;也有人以私有制为文明出现的标志,理由是私有制确立了人与人之间的财产关系以及相应的社会关系。此外,也有人认为奴隶制标志着文明的进步,因为被征服的种族和民众不再被杀死而成为奴隶,从而促进了社会分工和无主土地的开发利用,使得一部分人从繁重劳动中解脱出来而从事对人类社会的思考。既然如此,我们究竟如何理解文明的产生呢?

(一)文明的形成标志

一般地,文明是人类社会特有的现象,相应地,要探究文明的本质,也就需要从人与一般动物之间的根本差异入手。由此观之,语言和文字、使用工具、私有产权对人类社会的发展确实都至关重要,但同时它们又不是人与动物的根本性差异,尤其不能作为文明社会的基本特征。一方面,这三者都不是独有的:不仅很多动物会使用工具、语言,甚至也有自己的专属领地划分;同时,如果说动物没有文字的话,那么,很多部落在漫长时期也没有文字。另一方面,尽管这三者都是文明社会的主要特征,但它们很大程度上都是人类文明派生的结果,都产生于文明出现之后。譬如,文字的出现是对口头交流这种占支配地位的交流手段的补充,从而成为将“文明人”与“野蛮人”区别开来的特征,而所谓的“文明人”,又是以某种行为礼仪和教化为特征的。(7) 马兹利什:《文明及其内涵》,汪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年,第12页。 因此,别尔嘉耶夫就指出:“从某种意义看,文明比文化更古老和更原始,而文化的形成则要迟得多。”(8) 别尔嘉耶夫:《人的奴役与自由:人格主义哲学的体认》,徐黎明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102页。

再以私有制和产权为例。现代经济学人往往倾向于将产权制确立视为人类文明的根本性标志,因为它保护了人们的财富安全,进而也就促进了财富积累和社会合作。(9) 汪丁丁:《新政治经济学讲义:在中国思索正义、效率与公共选择》,上海:世纪出版集团,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103页。 但实际上,在私有制出现之前,人类很长一段时间处于产权(全部土地)为部落全体成员共有的时代,而且在共同土地上人类社会已经展开了数千年的合作。从这个意义上说,产权仅仅是一个历史的法律范畴,只是属于制度层面的东西;更为重要的是,产权根本上是受虚荣本能的催发而确立的一种礼仪制度,这种制度首先带来的是对财产的争夺,进而带来了阶级分化和剥削等现象,这在经济史中可以得到充分的证明。即使在现代市场经济中,有效的产权安排有助于促进社会分工和合作,但它也主要是促进社会合作的手段,更何况不合理的产权安排反而会瓦解社会合作。正因如此,米塞斯也说:“把文明史过多地归功于私有制似乎是错误的。”(10) 米瑟斯:《社会主义:经济与社会学的分析》,王建民、冯克利、崔树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年,第18页。

既然如此,我们又如何识别人类文明的起源呢?根本上,这需要从这样两方面进行考察:一方面是人与动物的根本性差异;另一方面是文明的根本特质特征。

不幸的是,“文明”一词在传播过程中却逐渐偏离其原本的内涵,乃至常常遭受曲解。首先,由于“文明”一词首先源于英伦的“civilization”,该词为世界其他国家所效用,而在德国则进一步改为“culture”,当前中国就将之译为“文化”。其次,由于文明、文化等概念大多是文艺复兴以降西方科学技术发展的产物,从而偏重于物质使用方面的发展和进步,如蒸气机的出现等;相应地,中国学人往往又将文化和文明区分开来,将文明视为科学系统,而文化则为价值系统。例如,徐复观就指出,“文化是由生活的自觉而来的生活自身及生活方式这方面的价值的充实与提高。文化的内容包括宗教、道德、艺术等”,而“文明是根据我们改进生活环境所得的结果,其内部主要是科学技术”。(30) 李维武:《中国人文精神之阐扬》,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6年,第1页。 最后,后来随着西学进一步传入中国社会,“文明”(civilization)一词也就不再局限于物质范畴上,而是侵入到人文范围之内;相应地,在日常生活和学术讨论中,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往往也就被共同使用了。这样,流行的“文明”一词就被赋予了现代性意义:物质文明反映了科学技术的现代性,精神文明则体现了社会关系的现代性。

其次,就文明的根本特质而言。文明根本上是群体生活中的一种文化现象,体现了群体成员之间的关系。从这个意义上说,孤立的劳动和由此产生的工具理性并不意味着文明的形成,相反,文明意味着联合劳动和交往理性的形态。哈贝马斯就强调,人类奋斗的根本目标不是工具行为的合理化,而是交往行为的合理化。(11) 哈贝马斯:《合法化危机》,刘北成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16页。 交往合理性的根本特性体现为:要考虑互动方之间的共生性,致力于通过合作来解决问题,从而将导向一个有机团结的社会共同体。亨廷顿也指出,维系共同体有三个重要因素:道德和谐、互利互惠以及“建立起能包容并能反映道德和谐性和互惠互利性原则的政治机构”(12) 亨廷顿:《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王冠华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10页。 。在很大程度上,复杂社会共同体的发展水平就取决于其自身社会机构的力量和广度,因为这些机构是道德和谐和互惠互利原则的行为性表现。根本上,文明,也就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所遵循的社会规范给整个社会提供稳定,其目的是使人们之间的相互行为可以预期,从而确保社会的秩序和整个社会的整合,最终能够实现众意和公意的长期结合。

那么,个体理性与人类文明之间有何联系呢?大体上,我们可以建立这样的联系:通过先天所赋予的独特人脑结构以及劳动所促使的进一步演化,人类逐渐产生并发展了一种能够考虑长期问题并追求长期利益的理性能力;同时,随着这种理性能力的发育和成长,人们开始有意识地寻求与其他个体的合作以实现自身的长期需求,从而也就孕育出了文明。事实上,从孤立的个体行为角度讲,人类理性的内涵就体现为“认知力+意志力”。这种理性概念也为现代主流经济学所关注和重视,它将经济学定义为:研究“在既定环境(制度)下个人的理性行为选择”。但是,从社会整体上看,人类理性的内涵还表现为互惠合作的亲社会性,它体现为人们对社会相互依存关系的认识并克制私利而追求互惠合作的倾向。究其原因,在现实生活中,人类个体要实现自身需求的满足往往需要甚至必须与他人合作,这是人类欲望的无限度膨胀和个体能力的“绝对”有限所决定的;从这个意义上说,人类社会的个体行为主要发生在人与人之间的互动中而非人对物的控制上,人类理性根本上也就是体现在社会互动中的利益最大化。在很大程度上,亲社会性也可看作是认知力和意志力所衍生的,其中,对依存关系的认识属于认知力范畴,而克制私利、追求合作则属于意志力范畴。

正是这种一本先儒之说,力求平实稳健,而不为异说以欺世的为学主张,使得其与同时代且是同乡的王阳明的力求新异的心学主张格格不入。明沈束《董中峰先生文集序》云:“其与阳明子议论又多微密,非常人所得与闻。”可见董氏与王守仁颇有论辩,但现存集中却几乎没留下两人论学的文字,或编刻者因其两人论学主张格格不入而故为刊落欤?董学和王学有根本不同,董氏是恪守师承,规行矩步,而王氏却独辟蹊径,自创新说。

正因为如此,文明往往就体现为人们在交往过程中应有的规矩和礼仪,这种规矩和礼仪首先起源于有文化的贵族之间,或者一些文人为规则设计的社会规矩,如儒家的“礼”就是如此。埃利亚斯在《文明的进程》中就刻画了起源于中世纪的现代文明规范。譬如,宫廷中的就餐行为,包括如何使用刀叉、如何发声、如何就座,等等。然而,我们也必须清晰地认识到,有关规矩和礼仪只是文明的低次元特质,它是外在的,体现为人们在一段时期内的生活方式和社会习俗;相反,文明的高次元特质则在于合作性,这是内在的,并将引领人类社会的合理发展。很早之前康德就作了说明:“在艺术和科学的陶冶下,我们有了高度的教养,我们文化达到这样一个地步,各种社会繁文缛节和礼仪规范使我们疲惫不堪。”(18) 转引自马兹利什:《文明及其内涵》,汪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年,第20页。 尤其是,过度注重外在行为,往往会产生面子问题,人们逐渐关注的是身份和角色而不是真正的道德精神,从而带来的就不是文明的进步而是文明的堕落。

(二)文明的形成过程

尽管人类文明包括了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两大内容,其特征则体现为社会合作。究其原因,文明根本上体现的是社会现象,体现为人类社会的交往方式。显然,在任何时代,人类个体的能力都是有限的,从而只有通过合作才能大大提升其生产能力;同时,合作倾向还有助于缓解社会成员之间的争夺,进而有助于人类社会的长期稳定和秩序扩展。更进一步地,人类关注和实现长期利益的理性能力本身就是在社会互动中产生的,而社会互动的经验则会进一步强化了这种合作倾向;这样,基于实践和认知之间的相互强化,人类个体之间产生出不同于一般动物世界的伦理关系和社会文明,这也就构成了人类社会与动物世界之间的根本性差异。正是基于人类具有追求长期利益的理性视角,当合作成为人类普遍的、有意识的取向时,就标志着人类文明产生了。

人类文明不是局限或停留在个体之间的零星合作,而是体现为整体性的社会合作关系。弗洛伊德写道:“文明的主要努力之一是使男人和女人结合成更大的统一体。但是,家庭不会抛弃每一个个体,家庭成员之间依恋得越紧密,他们就往往和别人越疏远,实际上他们就更难进入更广泛的世界领域。”(13) 弗洛伊德:《一个幻觉的未来》,杨韶钢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99年,第37页。 实际上,这体现了基于个体关系的爱与基于共同体的文明之间所呈现出的冲突,而要解决这一冲突,就需要强调基于通感而拓展“爱”的边界。在很大程度上,这也就是儒家所强调的“仁”,“仁”的扩散也意味着“为己利他”行为机理的扩展,并促成了更大的协作共同体。同时,协作系统扩展的过程也就是劳动分工深化的过程。因此,涂尔干指出,因为劳动分工“增加了生产的能力和工人的技艺,所以它成了社会精神和物质发展的必要条件,成了文明的源泉”(14) 涂尔干:《社会分工论》,渠东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0年,第14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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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上,有生命力的社会合作在于求得共赢,进而体现了所有合作参与方的利益和诉求;相应地,每一位参与者也应该认识到利益的相互性和互补性,进而拥有为求得合作收益而放弃短期私利的克制力。从这个意义上说,合作性也就体现了人类文明的本质内涵。相应地,基于合作的深度和广度,我们也就可以衡量文明的发育程度。由此,我们可以审视奴隶制在人类历史上的意义:尽管奴隶制的出现相对于早先杀死战俘的做法来说确实是一个进步,因为人作为一种生产资源得到了保存和利用,进而形成了与特定历史环境相适应的社会分工体系;但是,无论是战争还是奴隶制根本上都体现为人类文明的异化形态,前者体现的是赤裸裸的掠夺而非合作,后者则体现为一种畸形的社会分工和合作,并只能由强权和暴力来建立和维持。实际上,在奴隶制出现之前,人类已经在各部落内部已经展开了广泛的分工和合作。从这个意义上说,奴隶制的出现不能简单地说是文明的进步。

可见,从有意识协作的角度,可以更好地把握文明的实质,更好地界定文明的起源。在很大程度上,人类社会之所以会孕育出文明,就源于人类具有不同于一般动物的亲社会性,这种亲社会性在社会互动中得以产生和发展,其主要特征就体现为:个体认识到利益的相互依赖性,从而更愿意通过合作而非掠夺的手段实现自己的需要。正是社会性的逐渐提高,人们开始追求互惠合作而非竞争掠夺;进而,人们的行为也就逐渐摆脱动物性本能的驱使,从而显得更为尔雅和得体。在很大程度上,这也就是合作性的人类文明在人类行为方式上的呈现。事实上,“文明”一词本身就是由18世纪的法国思想家相对于掠夺和非合作的“野蛮状态”提出来的,它往往与“有教养的”“有礼貌的”及“开化的”等联系在一起。(17) 埃利亚斯:《文明的进程:文明的社会起源和心理起源的研究》,王佩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年,第62、103页。 譬如,“文明”一词的最早提出者米拉波(Mirabeau)就认为,“文明”不仅蕴含着高度的教养,同时也是指通过优雅的方式将人欲用之于达到人道目的之一切美德而言。

由此可见,人类理性根本上体现了对长远利益的追求,这又包括具有两方面的内容:一是通过科学知识和工具理性的积累和增进而提升个体理性;二是通过亲社会性和价值理性的发育和壮大而提升集体理性。相应地,这两类人类理性的发展就孕育出两类文明:前者孕育出物质文明,促进了物质利益的创造和丰富;后者则孕育出精神文明,促进了社会成员之间的互惠合作。在很大程度上,这两者又是相辅相成的:一方面,科学知识、工具理性以及物质文明属于“开物成务”范畴,强调通晓万物的机理并按此机理行事;另一方面,亲社会性、价值理性以及精神文明则属于“人文化成”范畴,强调通过学习和实践而将自然人提升为理想人。正因如此,儒家强调“开物成务”和“人文化成”,这就是将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结合了起来,并且由此来塑造出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协作关系,进而就可以维持和推进社会经济的可持续发展。

同时,从历史发展来看,人类文明体现了人类社会的和谐互助关系,而这种关系是在长期互动和社会分工的基础上形成的。一方面,分工半径的延伸以及分工协调的增进,促进了社会秩序由近及远的扩展以及人类文明的发展和成熟。正如米塞斯指出的:“整个人类的文明就建立在这种劳动分工所带来的很高的生产效率的基础之上。劳动分工把人和动物区分开来,与绝大多数动物的体力相比,劳动分工使相对弱小的人类成为地球的主宰和技术奇迹的创造者。假如没有劳动分工,今天的我们就会像数千年或数万年之前的祖先一样彼此之间毫无关系。”(22) 米塞斯:《自由与繁荣的国度》,韩光明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第60页。 另一方面,分工本质上体现了人类之间的合作性,离开了合作,分工就无法维持,相互依赖的人类社会也就不复存在。米塞斯指出:“如果村庄里发生了鞋匠和铁匠之间的争执和敌对行为,那么敌对的一方就没有鞋穿,而另一方则会缺乏生产工具和武器。……只有在永久的共同和平社会有保障的前提下,分工才能得到发展。保卫和平,也就是保护了人类的劳动分工。离开这个前提,劳动分工不会超过一个村庄的范围,甚至不会超出一个家庭的范围。……如果劳动分工扩大到全国范围,那么,这个国家就必须避免内战。同样,如果劳动分工在世界范围内进行,那么,就必须保障国与国之间的永久和平。”(23) 米塞斯:《自由与繁荣的国度》,韩光明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第66~67页。

四、人类文明的本质内涵

上面的分析表明,人类文明的本质体现为合作性,它要求通过和平而非武力的手段来解决人与人之间的分歧。涂尔干认为:“文明并没有包括道德标准,它在道德上完全是中立的。”(19) 涂尔干:《社会分工论》,渠东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0年,第17页。 显然,这句话是有问题的,因为它只是看到现实社会中物质化文明的多样化形态,而没有区分文明的内在本质和现实异化。事实上,基于人类行为的目的和手段之间关系的分析视角,文明给出了人们行为的应然要求:通过合作方式在互动中获取更大的利益。一般地,人类文明是社会伦理的扩展和凝结之物,而社会伦理则是人类基于“为己利他”行为机理的互动行为所衍生的,也即文明根本上也是人类长期互动的产物,(20) 这种互动既可指博弈双方间的多次互动,也可指一人与多人间的互动。 只有多次交往才能形成互动,从而给人以“合作能增加利益”的经验,才能形成文明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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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从经济学思维的角度看,人类文明也体现为多次重复博弈而获得的合作性结果。一般地,根据多次重复博弈理论,文明就具有这样两大基本特性要求:一是合作比不合作好;二是应该从多次重复博弈的结果来全面衡量成本和收益。(21) 盛洪:《为万世开太平:一个经济学家对文明问题的思考》,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115页。 也就是说,文明的规则并不是对每一个当事人、在每一次博弈中都带来好处,而是有利于长期的、社会整体的利益。相应地,如果孤立地看待一次博弈,那么,我们就难以理解人们为何有时宁愿会遵循对他们暂时不利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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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文明的行为和要求也可以借助有效劳动价值论加以说明。有效劳动价值理论表明,现代社会的价值创造已经或者日益从依靠劳动量的投入增加转到依靠劳动间的协调增进这一渠道或源泉上来。显然,协调增进也就意味着分工深化,而分工深化则意味着分立劳动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要维系或强化这种联系则依赖于合作性的人类伦理和文明的发展。(24) 详见拙作《有效劳动价值论:以协调洞悉劳动配置》,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04年。 同时,基于有效劳动价值理论的角度,文明本身也是人类劳动的副产品,是有助于提高分立劳动间协调的社会资本。因此,哈耶克说:“文明是人行动的产物,或者更恰当一些说,是数百代人行动的产物。”(25) 哈耶克:《自由宪章》,杨玉生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年,第45页。 当然,尽管文明的发展是习俗演进过程,符合某种社会进化论的观点,但我们却不能简单地将达尔文的“弱肉强食”法则从自然界搬到人类社会。究其原因,文明考虑的是人类长期的、整体的利益,生存下来的文明并非一定是最优秀的。(26) 盛洪:“什么是文明”,载张志雄:《中国经济学的寻根与发展》,上海:学林出版社,1996年。 在这点上,哈耶克也强调,生物学中的“自然选择”“生存竞争”和“适者生存”等观念在社会科学领域中并不适用,其原因是,社会演进中具有决定意义的因素并不是个人的生理的且可遗传的特性的选择,而是经由模仿成功有效的制度和习惯所作出的选择。(27) 韦森:《社会制序的经济分析导论》,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1年,第43页。

显然,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人们之间的合作已经充盈在社会关系的各个层次、各个角落。正如艾克斯罗德所说,“合作现象四处可见,它是文明的基础。”(15) 艾克斯罗德:《对策中的制胜之道:合作的演化》,吴坚忠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3页。 不过,处于分立状态的个体要实现有效的行为协调和社会协作,根本上还有赖于一种相互信任和相互认同的基础,这就是由习惯、习俗扩展而来的伦理,它是人们在践行“为己利他”行为机理而进行社会互动中衍生出来的。正是基于“为己利他”这一基本行为机理,人类社会孕育出了一系列的行为规范,构建出了一系列的社会组织机构;同时,基于“为己利他”行为机理的互动所衍生出的社会伦理要求每个个体都遵循既定的社会规范,从而促使行为约束也从他律向自律的转向和发展。在很大程度上,这也是世界观的内在发展规律,只有如此,人类社会才能最终过渡到协力社会或序力社会。(16) 详见拙作《有效劳动价值论:以协调洞悉劳动配置》,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04年,第7章。

但显然,与工具理性相关的科学技术本质上只具有自然属性,它的社会性则体现在其用途上。一般地,如果技术改进促进了社会生产,增进了人类社会的合作,那么,它就具有合理的社会性,从而也就体现了物质文明乃至人类文明的进步。相反,如果技术改进破坏了人类生产,瓦解了社会协作关系,那么,它所具有的是非人道的野蛮性,从而也就不能体现为物质文明(更不要说人类文明)的进步,而是表现为控制人和剥夺人的野蛮状态的倒退。有鉴于此,我们赞美欧洲文明引导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主要是那些促进物质文明发展的科学技术进步,这可以看成是科学技术的主要方面。即使如此,这也并不意味着人们总体需求或福利获得了极大满足或者持续提高,也并不意味着人们都获得了应得的福利水平,更不意味着这些科学技术都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合理使用。究其原因,所有这些都主要体现在生产关系之中而不是生产力之中,而生产关系涉及了人们的精神层面及其合作意愿。

首先,就人与动物的根本性差异而言。马克思认为劳动构成了这一根本性差异,基督教则将之归结为上帝赋予的理性。不可否认,劳动创造了人本身,同时劳动过程中也促进了理性的生成和演化;但同时,人类之所以在劳动方面胜过一般动物,又在于人脑的独特结构所赋予他高超的协调能力和思考能力。也就是说,理性和劳动是相互促进、共同演化的。那么,什么是人类理性呢?一般地,拥有理性的人类之所以不同于其他一般动物,根本上就在于,人类理性能够为追求长期利益而克制短期欲望或者约束自身的短视行为。从这个意义上说,人类理性体现了一种着眼于追求和实现长期和整体利益的能力,能够超越自我而追求社会和谐发展,能够摆脱短期诱惑而追求长期的生命永恒。相应地,人类理性也就以两大基石为基础:一是认知力,反映出行为者对自身最优目标本身的认知程度;二是意志力,反映出人们为实现最大化目标而对短期诱惑的“克制”能力。

3.2.3 气囊压力管理 口咽部分泌物常积聚于气管插管套囊上方死腔内,气囊压力过低时分泌物沿囊壁坠入肺部造成感染,压力过大则会造成气道黏膜损伤。研究发现,仅有53%的护士每8小时通过手指触诊检查气囊,而触诊常导致气囊压力过大造成插管后并发症增多[44]。专家建议,应保持气囊压力不小于20 cmH2O,并使用自动气囊压力监测器[45]。

由此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文明的本质内涵在于体现了人类的合作性,而技术的发展水平并不是反映文明程度的良好指标。(28) 盛洪:“什么是文明”,载张志雄:《中国经济学的寻根与发展》,上海:学林出版社,1996年。 从某种程度上说,文明、文化以及伦理等词汇都是反映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是人类社会性的表征。儒家重视“人文化成”,也就是确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志向。或者说,文明根本上是精神层面的东西,而这往往与物质层面相对立。因此,亨廷顿也强调,“西方文明的本质是大宪章(Magna Carta)而不是大麦克(‘巨无霸’Magma Mac)”(29) 亨廷顿:《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王冠华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第45页。 。

由此,我们强调,除了在生产力上体现为工具理性的发展和物质生产的提高外,人类文明更主要是在生产关系上体现为这些工具理性对人类合作关系的促进以及社会性目标的实现上。这也意味着,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本质也是互补共进的,其内在机理是:在文明的人类社会中,科学技术的进步往往有助于促进社会分工,使得社会生产得以以迂回的方式进行;相应地,人们的目的也以迂回范式得以实现,从而使得“为己利他”行为机理得以更充分地推行。而且,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越高,社会化生产的迂回程度越高,科学技术的使用也更为合理。但也正因如此,我们不能简单地以物质水平来衡量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辜鸿铭就写道:“生活水平本身却非一个民族文明的标尺。在当今(即20世纪初)的美国,生活水平比在德国要高很多。可即便一个美国百万富翁的儿子会觉得某一所德国大学教授的生活水平简单、相对而言比较低下,因而要怀疑教育在这所大学的价值,不过我相信,没有一个有良好教养的人在游历了这两个国家后,会承认德国人没有美国人文明。”(31) 辜鸿铭:《中国人的精神》,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286页。 由此观之,由于现代西方“文明”概念往往偏重于技术进步和物质生产,它忽视了“合作”这一本质,从而并不是全面的;进而,即使西方社会的物质生活发达,也不能简单地认为它的文明程度就高。与此相反,中国传统的文化和文明大多从人性出发的,由此向外才有物质世界存在,乃至传统中国人治理社会必然首先要通晓人文地理;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文明”体现了“合作”这一本质。但是,由于它缺乏与自然之间的紧张,从而没有能够发展出强盛的工具理性及其相应的科学技术;相应地,儒家社会往往也就缺乏促进社会进一步分工合作的物质和技术手段,这又限制了人类文明的发展。

最后,需要指出,生产中的迂回方式在日常生活中也就表现为对自己行为的“克制”,通过克制近期的欲望以获得更大的未来收益,通过增进而非掠夺他人以实现自己的最终目的。在某种程度上说,“克己”程度体现了人之亲社会性的高低。相应地,在一个高度文明的社会中,人们更倾向于采取合作而非掠夺的方式。正因如此,克制和谨慎常常也就成为现代文明人的标志,乃至长期作为一种贵族美德的名称。例如,伯里克利之所以得到普遍的尊重,就在于苏格拉底所称的,伯里克利在谨慎节制、公正和智慧等方面都超出了其他公民。事实上,一般来说,随着个人与社会互动的增加自己也变得日益成熟,因而他的社会化程度就增强,从而更愿意通过合作解决问题,从而文明化程度也越高;相反,那些在封闭社会中成长的孩子则社会性就相对较差,文明化程度也相对较低。显然,这种认知视角对当前国内社会结构提出了反思:由于已经长达一代人的计划生育政策,使得那些独生子女与其他同辈人之间的互动大为减少,结果导致了社会合作性下降,这在已经进入社会工作的第一代独生子女身上已经开始显露了。笔者以为,这是未来社会中文明发展的一大隐患。

五、人类文明的异化趋向

文明是人类社会在长期的社会互动中逐渐孕育而生的,它反映了人与人之间的合作关系,有助于减少人类社会中的内生交易费用,从而也有助于人类更好地利用和控制自然。囚徒困境的博弈模型就反映出:个体对短期利益的追逐往往会陷入长期的困境之中。在一个封闭的博弈模型中是如此,而在一个不断升级的对抗中带来的社会损害更是毁灭性的。显然,这种对抗性的社会本质上就是霍布斯所讲的自然状态或野蛮丛林,而“文明”一词的提出就是为了描述不同于这种状态的人类社会。因此,霍布斯认为,当人们通过理性协商来制定社会契约、进而形成有意识的社会合作时,文明社会就诞生了。也即当人们真正开始有意识地进行分工和协作,就启动了人类文明。马尔库塞指出:“文明的发展,表明了存在于人类与其他世界之间的理性的不同水平的发展阶段。即表明了理解和把握世界的不同方式和使世界适合于人类需要和潜能的不同方式。这个过程本身既被当成是逻辑过程也被当成历史过程;它既是一个现实的历史发展,也是向着更高级和更真实的存在现实的进展。”(32) 马尔库塞:《理性和革命:黑格尔和社会理论的兴起》,程志明等译,重庆:重庆出版社,1993年,第52页。 显然,这种理性绝不只是指简单的工具理性和个体理性,而是基于社会交往扩展的合理性,这就是基于“为己利他”行为机理的社会合作理性。

在很大程度上,囚徒困境主要体现在零和博弈的情境中,此时博弈各方几乎是同质的,从而也就缺少了分工的社会基础。事实上,一个社会能否形成有序而高效的社会分工,一个关键要素就在于是否存在多样且异质的社会人。哈耶克指出,“个体的差异增强了合作的群体的力量,使其超出了个人努力的总和。”(33) 哈耶克:《致命的自负》,冯克利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第89页。 同时,奥尔森的集体行动的逻辑也表明,如果存在具有明显差异的成员,即使存在搭便车的行为,这种拥有异质性的特定个体也愿意承担其责任来推动集体行动,这在博弈论中也就反映了(智猪博弈中)大猪的行为选择。实际上,根据哈耶克的看法,文明的发展就是不断提高社会中分散知识的利用,而这种分散性知识为不同的社会主体所掌握就构成了异质化的个体。哈耶克写道:“多样化的发展是文化进化的主要组成部分,个人对于别人的价值,大多是由于他和别人有所不同。秩序的重要性和价值会随着构成因素多样性的发展而增加,而更大的秩序又会提高多样性的发展,由此使人类合作秩序变得无限广阔。”(34) 哈耶克:《致命的自负》,冯克利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第89页。 正因为异质性个体是社会分工的基础,从而也必然成为社会合作的基础。为此,洪堡和穆勒等人都认为,文明就体现为“人类最为丰富的多样性的发展”(35) 转引自哈耶克:《致命的自负》,冯克利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第90页。 。

从人类社会发展史看,越追溯到早期社会,人类个体的社会性越低,个体间的同质性越强,从而也就越难以互惠合作,所反映出的文明程度也较低。在低文明的社会中,人们没有多少公平分配的概念,从而也就往往形成不了大规模和长时期的分工与合作;很大程度上可以说,这些简单社会中的个体也就接近那种相互冷淡的经济人,从而就会出现如博弈论所预测的那类行为。同时,Henrich等人跨文化的最后通牒博弈实验还发现,一个文化如果具有更多的合作行为和更强的市场一体化,则更容易形成公平分配的原则。(36) Henrich J.,et al.,2005,“Economic man” in Cross-Cultural Perspective:Behavioral Experiments in 15 Small-Scale Societies.Behavioral and Brain Sciences,28 (6):795-815. 既然如此,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市场半径的扩展以及文明程度的提高,人类社会应该日趋和平,那么,为什么现代社会的冲突和争斗似乎并未减少,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呢?这就涉及文明发展中的异化。

我跟阿花商量,别和大发厂狠了,狠不过人家的。阿花把林强信的祖宗八代操遍之后,说也罢,我们自己培养熟手,现在订单充裕了,王义山负责生产,你负责技术指导,尽快培养新员工。

一般地,人类社会中科学技术的发明以及社会机构的出现往往会产生社会的和政治的不平等,这种社会的和政治的不平等比自然的和生理的不平等远为显著,进而使得个体之间的力量对比越来越大。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强势者就会利用其力量来剥削和掠夺弱势者以获得更大的利益。于是,就造成了文明的异化:合作性的社会理性越来越式微,而控制性的工具理性则越来越偏盛。同时,即使在现代社会,人民主权开始出现,个体权利得到越来越广泛的保护,这促进了市场秩序的扩展和商业文明的繁荣;但是,在商业文明的主导下,现代社会也越来越呈现出单向度的特征:每个人都在追求流行的东西,这种同质性的追求反而加剧了竞争而降低了合作,从而为人类社会增添了不稳定性。显然,这些都带来了人类文明的异化,增加了社会的争斗,降低了互惠的合作。

事实上,基于合作性这一视角,我们不能简单从近500年来欧洲及其基督教的胜利就认为它拥有更为先进的文明。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欧洲以及基督教在与外界发生联系时往往采取征服和掠夺的方式,而那些征服者的心中充满了肮脏卑鄙的贪欲和渴望。在很大程度上,尽管西方社会由于科技进步和制度建设而极大地促进了社会文明的发展,但工具理性和一神教的偏生也导致其文明在发展过程中出现了严重的异化;与此相对应,毛利人、印第安人以及其他广泛的亚非拉部落受益于落后的科技和生产力而导致物质文明以及整个人类文明没有取得长足进步,但同时却也没有受到严重异化而保持着原始的质朴和祥和,社会分工合作的半径被内缩在较小的范围内,但也避免了大规模的争斗和掠夺。正是基于这一观察,蒙田反对当时有关“文明人”和“野蛮人”的区分,反而认定当时被称为“文明人”的欧洲人才更符合“野蛮人”的称呼;随后的卢梭则将印第安人称为“高贵的野蛮人”,因为他们要比那些白人征服者更单纯。(37) 马兹利什:《文明及其内涵》,汪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年,第33页。

变味法。了解各个地区的菜肴特征,选取本地顾客比较喜欢的味型,扩展中国菜品种,比如耗油味与芥末味等[2]。

移动学习平台设计以学生个人学习需求及教师教学管理需求为核心,系统设计目标包括以下方面:①为学生提供可随时、随地进行《计算机导论》课程移动学习的平台,提高学习积极性和主动性;②为教师提供方便、快捷的学习资源管理平台,强化与延伸课堂教学内容;③为师生提供在线交流服务,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移动课堂教学;④为师生提供各种统计数据服务,使教师及时了解学生掌握知识的程度、学习参与度;使学生明确个人知识点掌握情况,进行针对性学习;⑤为用户提供方便、快捷的操作界面,减小网络延时对用户体验的影响[9]。

六、结语

如同社会伦理,人类文明的本质也在于合作性,其孕育和产生目的都在于促进人们之间的互惠合作。很大程度上,社会伦理和人类文明的形成都以人类理性为基础,这种人类理性不是狭义的工具理性,而是体现为对长期利益和整体利益的有效追求,体现了社会互动中嵌入的亲社会性。同时,人类文明和社会伦理一样,一旦形成之后在演化过程中就会像所有其他社会事物一样受到不同社会力量的作用,尤其是会在强者的作用下偏离其合作本质而出现出某种掠夺性;进而,不同形态的文明之间也会发生碰撞和竞争,其结果往往导致人类文明的发展和传播受到那些在一定历史环境具有优势的物质文明的影响。这些都导致了文明的异化。譬如,尽管中国传统社会孕育出了注重价值理性的儒家伦理和儒家文明,但它在近现代却受到西方强调工具理性的功利主义伦理和浮士德文明的猛烈冲击。究其原因,基于适者生存的道理,在处于利益争夺的历史条件下,只有那些能够借此获取更大利益的伦理和文明才能得到更大程度地宣扬和效仿;而那些在长期中虽具适应能力的伦理和文明却并不见得在每一次短期较量中总是会占优势,更为常态的是相反的情形。不过,尽管在短期内占优势的工具伦理和物质文明有利于强者的生存,并获得支配其他伦理和文明的优势,但是从长远来看,它们却并不一定符合整个人类的利益要求,也就无法适应人类社会越来越一体化的需要。要洞悉这一点,我们就需要回到文明的本质。

〔中图分类号〕 B01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921( 2019) 04-0091-15

〔基金项目〕 广东省创新团队项目“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基础与政策体系”(2016WCXTD001)

〔作者〕 朱富强,河南大学中国经济学研究中心特聘教授,中山大学岭南学院副教授,博士,广东广州 510275

(责任编辑 付国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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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理解人类文明的本质:亲社会性、人类理性与合作性伦理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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