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建筑序曲的文化功能及其对现代人的启示_建筑论文

古代建筑物记序文的文化功能及其予今人之启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序文论文,今人论文,建筑物论文,启示论文,古代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 206.2;G 11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60X(2015)04-0122-06

      今天的旅游业已是国民经济的重要支柱产业了。不知是否有人思考过,在今天非常著名的名胜古迹中,有多少是靠文人的一支生花妙笔支撑起来,使其流传至今的?试想一下,滕王阁若无王勃《滕王阁序》,黄鹤楼若无崔颗《黄鹤楼》诗,岳阳楼若无范仲淹《岳阳楼记》,今天它们是否还会存在?或者,是否会有这样的知名度?以至于被分别称为“才子之楼”、“道家之楼”、“儒家之楼”,赋楼以文化灵魂。十几年前,世纪之交,“江南名楼有其四”,南京有了个气势不逊于其它三楼的阅江楼,它是怎么产生的?那是懂古代文学的地方官,凭朱元璋、宋濂的《阅江楼记》,推动完成了大明开国皇帝未竟之事,两篇文章,让一个梦想留存了六百多年。而原本即是四大名楼之北方名楼——鹳雀楼,虽然已消失了700年,也终因王之涣的20字诗实在深入人心,2002年得以巍然重现。虽然它不是个真古董,但依然吸引无数游客,去追寻我们这个伟大的文明古国的奋发有为的精神脉络。中国的寺何其多矣,姑苏城外的寒山寺,因张继28字之诗而具国际知名度;咸亨酒店何其小也,因鲁迅文章而致游绍兴者不舍得错过。这些诗文,有些是专门为建筑物写的,有些只是文人的兴到之作或作品与之有关联,而其共同的效果,则是让建筑物闻于当代,垂于后世。莫道书生无一用,不朽还需书生功!杰出文人的优秀作品,是人类情感与创造力的结晶,而中国的单音节方块字所造成的诗的形式、文的效果、书法的效果又给了这种结晶以发挥形式美的巨大可能性。因建筑物而写诗,因(为)建筑物写记序文,是我国文学与建筑文化中的一个独特传统。今天,当我们将其作为一个文化板块加以反思回望时,我们不妨对其进行一番梳理,看看这些向来被从文学角度欣赏的作品,有些什么样的文化功能,看看它能给我们哪些启示。由于与建筑物相关的诗多不胜数,关联方式过于多样,本文讨论中会提到诗,但以论文为主,诗属连带关注。

      一、建筑物记序文的文化功能

      建筑与诗文辉映并传,是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的奇妙结合。建筑物记序文的文化功能至少有以下这些方面:

      (一)记录其生成的事况与时空环境

      龙应台在《我们为什么要学文史哲》中曾讲述一个故事:朋友送给龙应台一种从以色列带回的名为“沙漠玫瑰”实为地衣的干枯植物,龙母子三人按送者之介绍,将其浸在水中,8天后果然复活,三人高兴大叫。其邻居不解她们为何为一个并不好看的地衣而如此高兴。

      于是龙总结说:“对于任何东西、现象、题目、人、事件,如果不认识它的过去,你如何理解它的现在到底代表什么意义?不理解它的现在,又何从判断它的未来?”[1]龙应台因此而把历史喻作“沙漠玫瑰”。建筑物记序文,常让你能“认识它的过去”,让人知其系谁所建,何时因何而建,此建筑物常会因这些记述而多一份人文内涵,给人以有生命的感觉,一个普通的亭子,亦如同一片复活于水中的地衣,因其有以色列沙漠玫瑰的身世,而让人倍惜这一普通的生命。当人们读到“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2]时,对岳阳楼,就知道了它的兴建过程,对北宋庆历时期的政治生态及滕子京的身世、作为多了一份了解。苏轼一生写了许多建筑物记叙文,虽然重心常在发表议论,但也总不忘介绍一下此建筑物的产生缘起。如《眉州远景楼记》说:“吾州之俗有近古者三,其士大夫贵经术而重氏族,其民尊吏而畏法,其农夫合耦以相助,盖有三代汉唐之遗风,而他郡之所莫及也。……今太守黎侯希声,轼先君子之友人也,简而文,刚而仁,明而不苛,众以为易事。既满将代,不忍其去,相率而留之,上不夺其请。既留三年,民益信,遂以无事,因守居之北墉而增筑之,作远景楼,日与宾客僚吏游处其上。轼方为徐州,吾州之人以书相往来,未尝不道黎侯之善,而求文以为记。”[3]经其这么一介绍,眉州的民风、太守的形象都跃然纸上了。面对这样一个“楼堂馆所”,无论是当时当地人,还是后来人外地人,都不会有拒斥心理,而是多一份亲切和认同吧。因为它有这样的产生缘起,如果他日倾圮了,人们就有重建它的愿望和理由。

      (二)寄寓作者的思想与情感,表达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陈师道说:“退之作记,记其事尔,今之记乃论也。”[4]韩愈作记时,“记”是以记叙为主的,其《宴喜亭记》稍有议论。但柳宗元的《永州韦使君新堂记》,则有大段议论了。在记述了韦使君如何建新堂后,作者借人之口曰:

      或赞且贺曰:“见公之作,知公之志。公之因土而得胜,岂不欲因俗以成化;公之择恶而取美,岂不欲除残而佑仁;公之蠲浊而流清,岂不欲废贪而立廉;公之居高以望远,岂不欲家抚而户晓。夫然,则是堂也,岂独草木土石水泉之适欤?山原林麓之观欤?将使继公之理者,视其细知其大也。宗元请志诸石、措诸壁编,以为二千石楷法。”[5]

      柳宗元是建筑物记叙文的重要开创者之一,他的这种写法,无疑对后人产生了影响,作者们正是要借助议论,来表达世界观、人生观,且借建筑物易观、易传这一物质文化遗产的特点,去垂则将来,影响后人。所以明人贺复征《文章辨体汇选》卷五百六十《记一》说:“大抵记者,盖所以备不忘,如记营建,当记月日之久近,工费之多少,主佐之姓名,叙事之后,略作议论以结之,此为正体。至若范文正公之记严祠,欧阳文忠公之记昼锦堂,苏东坡之记山房藏书,张文潜之记进学斋,晦翁之作婺源书阁记,虽专尚议论,然其言足以垂世而立教,弗害其为体之变焉。”[6]

      正因如此,宋以后,本来就喜欢议论的宋人,在其建筑物记叙文中找到了大肆发挥的空间。范仲淹的《岳阳楼记》虽然有人认为其写季节景物变化乃从《虢州三堂记》学来,但其借题发挥出来的忧乐人生观,则成就了文章的思想高度,使其成为了千古名篇。明人孙绪说:“范文正公《岳阳楼记》或谓其用赋体,殆未深考耳。此是学吕温《三堂记》,体制如出一轴。《三堂记》谓寒燠温凉随时异趣,而要之于不离轩冕而践夷旷之域,不出户庭而获江海之心。极而至于身既安,思所以安人;性既适,思所以适物。不以自乐而忽鳏寡之苦,不以自逸而忘稼穑之勤。《岳阳楼记》谓晴阴忧乐随景异情,而要之于居庙廊则忧民,处江湖则忧君。极而至于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但楼记闳远超越,青出于蓝矣。”[7]此言不仅指出了《岳阳楼记》与《三堂记》之间的继承关系,也分别点出了两位作者通过各自的记序文,表达了同中有异的人生观。范仲淹的《清白堂记》,则是表达了应清白为官的做官准则。他在会稽府署附近的一个凉堂西边草木丛中得一废井,清理之后,发现井水“清而白色,味之甚甘”,“予爱其清白而有德义,为官师之规,因署其堂曰‘清白堂’,又构亭于其侧曰‘清白亭’,庶几居斯堂登斯亭而无忝其名哉。”[2](P193)。他因井水清白而将堂命名为“清白”,又以清白作为官员的规箴。通过这篇清白堂记,记录了有关这口井的情况,并借此表达了他的为官价值观以及对官府同仁们的期待。他的《严先生祠堂记》对严子陵与光武帝刘秀的关系作了独特的阐释,指出了光武帝大、严子陵高,而两人互相成就对方。这样的总结,可谓是为当时社会的君臣关系指出了向上一路,同时也将隐士的地位推向了新的高度。欧阳修的《昼锦堂记》记述韩琦回家乡相州做官,他鄙视那种富贵回了故乡,“所得快恩仇,爱恶任骄狷”的人,所以建了个“昼锦堂”,以自惕励。他要让这个堂经常提醒自己,“庶一视题牓,则念报主眷。汝报能何为,进道确无倦。忠义耸大节,匪石乌可转。虽前有鼎镬,死耳誓不变。”[8]作者对韩琦的这种荣辱观予以充分赞美:“公在至和中尝以武康之节来治于相,乃作昼锦之堂于后圃,既又刻诗于石,以遗相人,其言以快恩仇务名誉为可薄。盖不以昔人所夸者为荣,而以为戒,于此见公之视富贵为如何,而其志岂易量哉?故能出入将相,勤劳王家,而夷险一节,至于临大事,决大议,垂绅正笏,不动声气而措天下于泰山之安,可谓社稷之臣矣。”[9]其价值倾向是非常明显的。

      与范仲淹、欧阳修相比,苏轼有更多的佛道思想,所以其建筑物记叙文也有寄寓了更多的人生思考。他的《思堂记》借章质夫的思堂,极其巧妙地表达了自己的少思寡欲之愿与对章质夫的思无邪之望,将儒道两种思想冶于一炉,使这间“思堂”具有了丰富的思想内涵。而其《宝绘堂记》又通过一番言论和自我批评,将收藏者如何玩物而不为物所害的达观人生态度作了生动的表达,为包括宝绘堂主附马都尉在内的所有收藏爱好者提供了准确的指引。

      比起宋人来,明清文人在建筑物记叙文中相对来说已少了些天下大事、君臣大义,而更多地表达其个性化的思想、感情。如归有光的名篇《项脊轩志》则借写轩表达对母亲妻子等亲人的怀念。清沈德潜《遂初园记》记述容斋吴太守以孙绰《遂初赋》名园,而孙绰赋了遂初却又复出,吴太守则在“大吏方交荐之”[10]仕途看好之时翻然归田,确实超脱。袁枚的《随园六记》就自己不断修葺随园作了多角度的发挥,充分显现了袁枚活跃无拘的思想特征,为其“随”作了生动的注解。

      (三)显现时代观念

      一个时代的诗文,常常带有这个时代的鲜明特征,“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此言时代与风格之间之关系。风格有时代性,观念更有时代性。而建筑物及建筑物记序文,常常体现时代观念的印记,让人感受到历史文化发展的脉络。

      王禹偁的《黄州新建小竹楼记》曰:

      子城西北隅,雉堞圯毁,蓁莾荒秽,因作小楼二间,与月波楼通。远吞山光,平挹江濑,幽阒辽敻,不可具状。夏宜急雨,有瀑布声;冬宜密雪,有碎玉声。宜鼓琴,琴调和畅;宜咏诗,诗韵清絶;宜围棋,子声丁丁然;宜投壶,矢声铮铮然,皆竹楼之所助也。公退之暇,披鹤氅衣,戴华阳巾,手执《周易》一巻,焚香

坐,消遣世虑,江山之外,第见风帆沙鸟、烟云竹树而已。待其酒力醒,茶烟歇,送夕阳,迎素月,亦谪居之胜概也。彼齐云落星,髙则高矣,井干丽谯,华则华矣,至于贮妓女、藏歌舞,非骚人之事,吾所不取。[11]

      二间廉价的小竹楼,被王禹偁如此一写,可谓化腐朽为神奇。然而被贬官后,在一个自己不想去的地方,用一块杂草丛生的废地,用一些十年即烂的土产竹子建二间小楼,而能说出其这么多的妙用,表达如此的欣悦,则不是深味孔颜乐处的儒学第二期的人物是写不出来的。王禹偁的另一名作《野兴亭记》说:“昔裴晋公作绿野堂,负功名而务闲适也。李卫公作精思堂,居密勿而彰尽瘁也。虽各有趣尚,而不无豪华,异乎兹亭,独履中道。参政尚书陇西公器业宏大,识度清远,践三司论道之地,奉两朝知已之主,以为吁谟献替,君子所以行道也;消息盈虚,达人所以养神也。行道必假于权,我则操钧轴而无避;养神必务乎静,我则营林壑以潜游。帝城之南,郊坛之下,辟小园以树蓻,敞幽亭以宴息,杂以蔬果,间以花卉,绿野之色乱入,四时之景互见,至若假宁着令,休沐得告,绛驺騑騑,言适于野,公之来思,畿务多暇,于是察物性以验政教,观民田以考丰俭。”[11](P162)充分显示了宋人与唐人的时代性差别,唐人居庙堂者常常“不无豪华”。

      王禹偁是把苦中造得的乐直接地呈现出来,而苏轼则是更进一步,其《超然台记》不但写出了超然台给他带来的乐趣,还把如何获得这种快乐的心理调节方法都作了详细阐述。首先他确定了“凡物皆有可观。苟有可观皆有可乐,非必怪奇玮丽者也。哺糟啜漓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饱。推此类也,吾安往而不乐”[3](P351)这么一个起点,接着告诉人如何恰当地应对所谓的祸福:“夫所为求福而辞祸者,以福可喜而祸可悲也。人之所欲无穷,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尽,美恶之辨战乎中,而去取之择交乎前。则可乐者常少,而可悲者常多。是谓求祸而辞福。夫求祸而辞福,岂人之情也哉?物有以盖之矣。彼游于物之内,而不游于物之外。物非有大小也,自其内而观之,未有不高且大者也。彼挟其高大以临我,则我常眩乱反覆,如隙中之观斗,又焉知胜负之所在。是以美恶横生,而忧乐出焉,可不大哀乎?”[3](P351)然后又叙述了他从好地方杭州来到苦地方胶西后,如何克服生活上的困难,乐享其长而超越其短,最后说到废物利用建了这么个台,而其弟苏辙为其取了个恰当的名字“超然”。这种“富贵不淫贫贱乐”[12]的态度,正是宋人的时代观念。晋人多豪侈,谢安挟妓东山,晋人慕之,李白亦高之。即使是中唐时代的吕温,其《虢州三堂记》虽写三堂之造“丰而不侈,约而不陋,以琴竹诗书之幽素,易绮纨钟鼓之繁喧。”但仍突出了“惟林池烟景不让他日,观其广踰百亩,深入重扃,回塘屈盘,沓岛交映,溟渤转于环堵,蓬壶起于中庭。”[13]并以非常夸丽的词句描写了此园四时之胜。

      (四)让建筑物有性格和灵魂

      今天建筑物的数量,比起宋元明清来,不知多了许多倍,然而我们却很难知道某个建筑有什么个性和灵魂。所以许多建筑建完后几年十几年就拆了,即使有人有些可惜,也只是从经济的角度来讲的。可是古代的某些建筑,因为有诗有文,所以有性格,有灵魂。一篇《醉翁亭记》,不仅让这个亭子有了个性,见到他就想起太守的“饮少辄醉”,太守的与民同乐,还让整个滁州也因之出名,让人恍然觉得那儿的人都挺有醉酒之乐似的。张梦得在黄州建一个亭子,因苏轼将其命名为快哉亭,而苏辙又写了篇《黄州快哉亭记》,告诉人这里什么风景可让人快,游人如何调节心情才能快,而使此亭有了“快”的性格。九江的浔阳楼、琵琶亭都重修于八十年代,因当时政府贫穷,修得都不壮观。然而因《水浒传》有宋公明浔阳楼题反诗,而使这个楼有了“反”的文化联想(把唐以后文人诗的思想情感都掩盖了)。而琵琶亭,则因白居易的《琵琶行》而使此亭有了与诗相应的文化内涵。即使夏竦认为白居易看见这个琵琶女应该大笑,梅挚说到九江应该想起陶渊明的无弦琴①,终因《琵琶行》有“胡儿能唱”[14]的知名度,所以琵琶亭的性格也必与白诗共传。人们来到此亭,不免浮想联翩,想人的命运,想人的爱情,想“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15]。前述岳阳楼为儒家之楼,黄鹤楼为道家之楼,滕王阁为才子之楼,这种建筑物的个性,都是靠文人的妙笔赋予的。如果没有这几位相对应的文人,这些楼能让人说出什么文化内涵、个性来呢?文支撑了楼的保存,楼又承载了文的内容,于是文化就这样传承下来。

      (五)让建筑变得更风雅,是为建筑业增加附加值的文创产业

      王士禛《西堂全集序》曰:“吴郡名胜有沧浪亭焉,图经以为吴越时广陵王之池馆也。宋庆历间,苏校理子美得之,始构亭北碕,自为之记,以为崇阜广水不类乎城中,欧阳子为赋诗曰:清风明月本无价,可惜祇卖四万钱。于是沧浪亭之胜甲吴中矣。夫沧浪衣带水,视三江五湖不啻蹏涔,吴中号多名山水,卒亡有出其右者,岂非以人重欤?然子美蜀人……其后为湖州长史,年甫四十以卒,计其居此亭亦不过数年耳。”[16]这块郡学(今苏州孔庙)东的长满竹树的“荒湾野水”[17],被苏舜钦收拾一下,取了个好听的名字,配一篇《沧浪亭记》,再得欧阳修“清风明月本无价,可惜只卖四万钱”[17]这类诗句的捧场,沧浪亭这个建造得比较简单的园林,却成了宋代以来让到苏州的文人非去不可的风雅之地,至今仍是极具文化内涵的宋代园林的代表作。王士禛的点评非常精准到位,沧浪这一潭小水在“多名山水”的吴中能无出其右,就是因为苏舜钦、欧阳修这些人和文。清代姚鼐的《岘亭记》说,金陵钟山西南隅有个弃土而成的高阜,观察使方公稍加整理,在上面筑一亭,在亭上可见钟山各种胜景,因而将“见山”两字合为一,称“岘亭”,“岘”字因可联系上襄阳贤达之人羊叔子,故“岘亭”之名亦有了双重内涵。一个土堆,一个简单的亭子,因为这篇《岘亭记》,让人们了解了丰富的风雅蕴含。有趣的是,这种风雅还能接力传递,如清初汪琬的《皆山阁记》,即是因欧阳修《醉翁亭记》开头之“环滁皆山也”而得名。

      二、对当代文化的启示

      从以上分析亦可看到,建筑物记叙文是中国文学、文化中的优秀传统特色产品。非常可惜,这个传统近几十年来式微了。我们今天的官员、投资人,对传统文化懂得太少了,他们不仅不像欧阳修、苏轼那样自己会写,甚至连一点儿这种意识都没有。而今天的文学界,实际上能以简洁精美的语言写出好文章来的也非常少。20世纪后半期,文言文写作形成了一个断层,现在学术界文言文写作功力赶得上古代一流作家的人可能很难找了,但能写出比较好的文言文来的人还是有的。然而由于缺乏让他们运用的机会,社会上未形成百家争优的风气,所以水平很难提高。如果我们今天依然能给高楼大厦、场馆站台、桥梁水坝等重要建筑物配备文章,形成风气,则传统文脉依然可以延续,建筑物与文学互相辉映、互助流传这一文化传统就能延续下去。

      建筑物与文章的相互支撑、辉映,不仅传承了中国文化,还直接为我们今天的旅游业奠定了深厚的物质、文化基础。试想如果没有这些有诗文支撑的建筑,我们将会减去多少有历史文化内涵的景点,地方文化将会有多大程度的苍白化。通过回思古人留下的这一景象,我们至少可以得到以下几点启示:

      (一)文化产业的生成需要文学巨匠

      20世纪前期,新文化运动兴起,“际兹文学革新之时代,凡属贵族文学,古典文学,山林文学,均在排斥之列”[18],甚至高喊打倒孔家店,不过这还不要紧,依然有冯友兰这样的高手,能写出《西南联大纪念碑文》这样的好文章。再往后,中国的文化世家被打散了,家庭的文化高度被截平了,深度被垫平了,我们的教育同一化了,碎片化了,某段时间还专门打倒“反动学术权威”,传统的文史哲教学也在内容、方法上出现了许多导致效果弱化的变异,于是,我们几十年来缺少文学、文化大师了。没有大师,就没有宏文,即使偶有新建筑,主事者请人写,也难有完美的好文。或者虽有好文,但作者未养成大师之名,其文化含量及被人珍视的程度也往往仍有不足。没有大师宏文,就没有高附加值的可成经典的文化产业,有的只是随波来逐浪去的快餐文化。清人查慎行《望蒙山同定隅、德尹作》曰:“叠翠浮岚不记重,群山络绎走苍龙。若论举眼人人识,只有知名一两峰”[19]。小小绝句,哲理深刻,山峦如此,文化产业何尝不是如此?于物,需要品牌;于人,需要大师,且与大师关联的品牌无疑更有广泛的影响力与持久的价值。

      (二)继承建筑物记叙文传统,有助于接续中华文化传统

      今天的建筑物只有实用功能,而缺乏文化内涵和个性。即使像鸟巢、国家大剧院这样的出类拔萃、富有特色的大建筑,也还未有灵魂。它们在物质上代表了我们这个时代,却未有人去表达这个时代的、民族的文化精神。所以建筑物记叙文的写作传统,我们应该很好地继承下来。现在因为土地政策的限制,私家造亭造园已不太可能,名人故居也不太可能保留,如果重要的公共建筑都没有用文化去支撑住,那我们这个时代很可能无法为后世留下什么文化遗产。实际上,限制建造私家园宅这种政策,从文化创造的角度讲,是有欠缺的。在地产政策与文化创造之间,我们应该重新寻找一个合理的平衡点与良好的解决问题之道。

      (三)有助于激励当事人,恢复中国传统所看重的青史意识、三不朽意识

      从上述文章可见,古人的许多建筑,耗材未必多,许多是因陋就简的小制作,却流传千古。而我们今天许多耗费巨大的建筑,却是豆腐渣工程。与古人相比,今天有几个官员、建筑业者有青史意识,不朽意识?物欲已遮蔽了人们的心灵,在金钱面前,建筑连实用功能都打折扣,更遑论文化。所以,恢复建筑物记叙文的写作风气,或许有助于重建官员、建筑业的青史意识,从而提高建筑的质量与艺术水平。

      (四)有助于崇文气氛的重建,繁荣高尚文艺

      古人的建筑物记叙文,常与建筑物并存,好的文章脍炙人口,作者因文章会被勒石建碑,为众人检验,既与建筑物并显于当世,又将留诸后世,常常殚精竭虑,于是好的文章更容易被锤炼出来。建筑因文章而名更高,人名亦因建筑物而高。所以恢复建筑物记叙文写作传统,可有利于全社会崇文风气的建立,有助于高雅文艺的繁荣。

      ①宋刘攽《中山诗话》说:“江州琵琶亭,前临江,左枕湓浦,地尤胜絶。夏梅诗最佳。夏云:‘年光过眼如车毂,职事羁人似马衔。若遇琵琶应大笑,何须涕泣满青衫。’梅云:‘陶令归来为逸赋,乐天谪宦起悲歌。有弦应被无弦笑,何况临弦泣更多。’”夏即夏竦,梅即梅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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