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尸体——“一#183;二八事变”中红卍字会的掩埋尸体活动,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尸体论文,事变论文,战场上论文,中红卍字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出口王仁三郎来信 数年前,笔者在上海市档案馆查阅史料,意外地看到一封发自日本京都府龟冈町的日文信件,时间为昭和7年(1932)10月20日,落款人名出口寻仁,收信人系中华红卍字会东南主会,兹将其简译如下: 时下秋色益浓,谨祝道慈神业发展、各位吉祥!值此立道大会之际,接奉大札,无任感谢。上海、济南二会,拟派北村寻宗、深水悟清前往,其间一切,望予关照。世间诸相,一如所知,民与民相攻,国与国交战,种族互憎,仁义道德堕地。虽有俗世团体标榜救国济民、民族融和,然民未能救,国不得安;虽有国际联盟等活跃其间,然无一素奉神意者。既有宗教徒与俗化之堕落,绝无教导启发世人之力。世间喧嚣,妖魔起舞,无有止息。东洋骚乱,有诱发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兆,无须待言,此必为史无前例之惨事。消弭迫近东亚之不安,确立和平之基,甚而一扫时弊,奠定人群物类平安,谋得人类幸福,此乃至圣先天老祖神意也。 贵国道院与日本大本,世界红卍字会与人类爱善会,责任之大,毋庸赘言。如既往之满洲事变、上海事件之际,世界红卍字会与人类爱善会之活动业已引起有识者注目,视其为东亚和平使者,老祖深远治国之策得以彰显,各位至诚奉献,钦佩之至。 切盼今后益加亲爱,弘扬道慈于宇内,秉老祖救世济民之意,鞠躬尽瘁。谨祝各位康健,感谢邀请!① 如果仅知中国红卍字会历史而不了解其与日本大本教之关系,或者仅知大本教历史而不了解其与中国红卍字会之关系,即使反复阅读此信,未必知其所云。信中“至圣先天老祖”为红卍字会(又名道院)尊奉之最高神。“出口寻仁”即日本大本教“圣师”出口王仁三郎,出口仿红卍字会成员习惯,取道名“寻仁”,信中北村寻宗、深水悟清原名为北村隆光和深水静,后文出现之林出贤次郎道名为“寻贤”。 原来,大本教应红卍字会之邀,拟派北村隆光和深水静参加在上海和济南召开的会议,出口王仁三郎希望两个宗教团体在即将来临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前为东亚和平进行救济工作。出口王仁三郎所说“上海事件”即“一·二八事变”,所谓“一·二八事变”,是指1932年1月28日~3月6日日本海军陆战队和中国国民政府第19路军之间长达一个多月的战争。战争爆发次日,蒋介石在日记中写道:“昨日对上海日领要求已承认,彼亦满足,旁(傍——引者)晚表示撤兵。及至午夜,彼海军司令忽提要我方让出闸北,乃即冲突。”②如果说“事变”这一修辞遮掩了冲突的性质③,那么“事件”一语则又淡化了战争的惨烈。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大中小学校课本占教科书市场百分之七十,这场战争中,其“闸北之厂址先后遭日军飞机大炮之炸毁”,战后,商务印书馆不得不通过分布在其他地区的40个分馆来调配教科书。④亲历战事的红卍字会成员在回顾救援活动时写道:“本年一月二十八日,日军攻我上海,我国第十九路军应战相持一月之久,自动退却,而嘉定、太仓、昆山、青浦等县亦相继沦为战区,财产损失以千万计,军民死伤奚止万人,诚浩劫也。”⑤ 出口王仁三郎来信不仅提到“上海事件”,还言及战争期间大本教和红卍字会之间的合作,笔者曾考察过1923年“关东大地震”后大本教和红卍字会经日本驻南京领事林出贤次郎撮合结成“提携”关系之过程⑥,转眼八年过去了,其间需要爬梳的事实还很多,这里暂且不谈,“一·二八事变”中,大本教和红卍字会到底进行了怎样的合作呢?让我们将目光投向战火中的上海吧。 收埋尸体 据红卍字会内部说法,该会1916年创立于山东,以内在修行和外在慈善为宗旨,提倡不分党派和民族的人道主义精神。1922年,红卍字会向北京政府登记取得“社会团体”合法地位后⑦,迅速向全国和外国扩展,成为20世纪上半叶中国最著名的宗教慈善团体。 在论及红卍字会的救灾活动时,广为人知的是其在“南京大屠杀”期间掩埋尸体的活动,其关于掩埋尸体人数的统计是反驳“历史修正主义”的有力证据。其实,无论是从北到南的中日战争,还是军阀战争或国共之战,红卍字会都曾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从事过尸体掩埋活动。但是,包括在“南京大屠杀”期间掩埋尸体情况在内,人们并不清楚红卍字会是如何掩埋尸体的。在两军对阵下,掩埋活动伴随着很大的危险,红卍字会是怎样克服困难的呢?据红卍字会成员的回忆,“沪战发生之始,华界租界交通隔绝,北四川路一带,自来水、电灯两厂均已停工,市面全无,民居断炊,加以炮火连天,难民逃生无路,哭声遍野”⑧。战争期间,红卍字会“一面自组大规模之救济队,由江干六、陈槎济诸君督率,出入于枪林弹雨中,实施接引担架、医治、掩埋等工作;一面设立医院收容所尽量收容医治,计先后设立收容所、医院各六处,每所收容人数一二千人至一万七八千人,每院治疗人数或八九十人或二三百人不等,共计收容常住之难民二万六千余人,收容日期达百余日,此均系本埠无亲友之客籍难民也”⑨。此处所举救济工作中,掩埋尸体似乎比救治伤病次要,实则不然,如不尽快收埋尸体,可能会危及幸存者的生命。“江湾、庙行、大场、闸北一带经大战之后,遗尸遍地,惨不忍睹。”“兹闻红卍字会以各战区甚广,死亡枕藉,战壕、小浜中尸体积久腐烂,臭气逼人,若不设法掩埋,殊于巿民卫生攸关。”⑩ 红卍字会掩埋战场上的尸体是在“世界红卍字会中华东南主会上海总办事处”直接领导下进行的。1931年夏,为进一步展开慈善事业,红卍字会召集江苏、安徽、浙江、湖北和福建等五省代表,分别在南京和上海开会,“组织东南主会以谋慈善事业之发展”。6月4日,东南主会在南京正式成立。该会成立不久,先后遭遇苏皖湘鄂水灾和“九·一八事变”,“振(赈)、救两务日益繁重,非集中人力财力,不足以纾此大难”。9月21日,东南主会议定在上海成立办事处,名为“世界红卍字会中华东南主会上海总办事处”(11),12月中旬正式成立。(12)总办事处成立不久即设置“救济队”,第一救济队由“京、沪、锡、常、镇各会所联组,驻南京”,后“调沪驻扎,以备不虞”(13)。在“一·二八事变”前,东南主会先后成立9个救济队,其中第一救济队专门负责救援伤病、难民和掩埋尸体。 关于掩埋尸体的工作,战事过去20天后《申报》开始连续报道,3月27日《申报》载:第一救济队在金家木桥收敛罗杰仁等35名,无名氏12名;在张家湾收敛徐坤明等5名;在庙行收敛巫仁兴等2名,无名氏1名;于竹园屯收敛李信元等3名,无名男尸2具,后又于金家木桥收敛刘德英等4名。(14)总计收敛64具尸体。4月1日《申报》继续报道第一救济队在大场的掩埋工作。3月29日,第一救济队在金家塘收敛集福展等13人,无名尸13具;在广肇山庄收敛陈文良1名,无名尸5具;吉家宅收敛吉姓女孩1具,男孩2具,无名女尸1具,无名老妇尸1具,又无名尸3具;在大场乡等收敛冯柏荣等3名,无名尸3具,无名老妇尸2具;虹桥收敛钟标等3名,无名尸3名;戴家宅收敛潘特才3名,无名尸2具;走马塘收敛无名尸2具;30日于广肇山庄东南边收敛陈见降等2名,无名尸13名。以上总计76具。(15) 综合上述报道,红卍字会共掩埋尸体140具。此外,4月1日《申报》文章又称:“现在该队已经先后收殓遗尸二百余具,因天气渐热,特加紧工作,就地添雇民夫四十名共同工作,已掩埋棺木一百零一具。”(16)后者数字大概包含战事爆发后所掩埋的尸体数。掩埋尸体的数字还在增加,4月2日《申报》报道救济队在大场、庙行一带的掩埋活动:3月31日,该队于郭家宅收敛无名尸2具;于广肇山庄收殓无名尸3具;于金家木桥西收殓夏得胜等3名,无名尸4具;金家塘东收殓无名尸2具;麦姓宅收敛陈茂光1名。以上共计15具。4月1日,又于金家塘收敛王纪田等3名,无名尸4名;于小蒋庙战壕搜到李天甲等2名及无名尸体1具,共3具(原文作4具,从文意看似系笔误)。以上共计收敛10具。(17)此后,“该队一面派员四出搜寻遗尸,随即收殓,一面派夫着手掩埋,前昨两日又掩埋棺木一百一十具,不日该队工作完竣即行回沪,再出发浏河、真茹一带工作”。负责掩埋工作的赵毓林回忆称,“约计掩埋总数在六、七百具”。(18) 在掩埋尸体前,救济队需要做多方面的准备。“战争时救济队出发时,应备纱布、橡皮、棉花、丹(担)架,等等”,“这几样要算最要紧,最不可少的”(19)。来自社会的捐赠很重要。“德隆烟草公司王维官君,无限制供给红卍字会掩埋队施材,收殓战区遗骸。”(20)“又该会上海总办事处此次统筹东南各地救济以来、总分各会协助之款以及本埠各大善士捐助之款项、衣物等品,异常踊跃。”(21) 红卍字会的掩埋工作,一般就近挖坑掩埋。“该会均按材编号、书名,并留清册。掩埋后,于棺外加插竹签,以资识别。”(22)有掩埋经验的傅涵谷在1937年给其他人介绍经验时说道: 掩埋工作,我也没多大经验,现在就个人所得的经历,来向各位报告。掩埋出发时,须带洋锹、洋镐、竹签等等。这种工作,在寒天好做,在夏天比较讨厌一点,因为气味甚大,所用人夫,老的还好一点,假使新来的,他宁愿去职,他是不愿干的。最好我们自己先掩埋一两个,给他们做榜样,以后他就不怕了。如系于水旱灾死亡的,虽无姓名可查,须将其大约年龄及性别登记,并立签于旁,登记于簿册。战争死亡的,虽无姓名可查,须将所属队部次第、姓名分别登记,并立签注明。如有枪枝物件,尤须查明交还所属队部,丝毫不能苟且,然后编订总册,报告队长。(23) 傅涵谷没有直接言及上海战事,但所说无疑是从事掩埋工作的救济队碰到的共同问题。第一救济队副队长赵毓林在回忆中写道: 在一·二八战事发生之后,本会组织掩埋队三组出发,计大场、庙行、江湾,共三处,以该三处战争为最烈,故军民尸骸亦较各地为最多。但所到之处,尸骸遍地,臭气熏人欲呕,因相隔大抵在十天以上,骸体已起腐化。但捻其身畔尚有枪弹,或炸弹、手榴弹等,如是用白布一方,铺在地上,将整个尸体搬在布上,再将布之四角抖起,轻轻放入棺内,用盖盖好,以白粉书明姓名,然后掩埋在坑中,用竹签编列号数,以便造册呈报总处后查。战壕内及河滩上均有尸体,皆如法炮制。(24) 从以上回忆可知红卍字会是如何掩埋尸体的:第一、留下记录,以备将来查考。第二、慎重处理枪械,如不小心,无论得罪交战哪一方都将影响后续救援活动。实际上,因为是在战区进行救援和掩埋活动,救济队在奔赴战区前须与交战双方和其他各方疏通,以便得到保护。 战区通行证 上海战事过后5年,红卍字会上海总办事处在回顾救援活动时写道:第一救济队督队长陈槎济和李慈开会长向领事团及公共租界“请求签发通行证,以利交通”,“并承十九路军发给通行证”,于是,“第一队克始于战事开始之次日,出发战地救济,并准于日军防区内实行救护工作,带同翻译多人随行。因人数不敷分配,又加入临时队员十数人,分为六组,更番出发。每日分乘汽车十余辆,往狄思威路、老靶子路、北四川路、虬江路、舢板厂、族桥中兴路、中山路,绕道至宝山路,并分向沪太路、大场、庙行、江湾,暨罗店、吴淞一带,救护伤病难民”(25)。这段文字所述实有其事,不过时序有误,更糟糕的是,读者阅后会误以为红卍字会不费周折地便取得了对峙两军的信任,从而拿到了“通行证”。其实不然。 红卍字会上海总办事处总部设在法租界贝蒂鏖路霞飞巷8号。事变后,红卍字会登报声明:“本会向以促进人类和平,救患扶伤,一视同仁为宗旨”,“救济队、收容所、医院、掩埋等各慈举于近三日内一律组织成立”。(26)一方面向外界说明红卍字会救援活动的性质,另一方面含有两个意图:一则向社会募捐(特别是物资),一则和上海这座殖民地城市各方政治机构交涉,取得支持。大约在2月2日,淞沪警备司令、市政府、公安局、公共租界工部局、大法工部局、七十八师等相继接到红卍字会信函,红卍字会在信中要求:“对于本会队长、员役,凡穿上项卍字服装,及手执卍字旗帜者,一体保护放行,以便救济而维慈业。”(27)稍后,同样的信函也转到“大日本领事府”。美国总领事接信后立刻告知红卍字会业已转给上海防守委员会最高长官,“该会可负责发给通行证”(28)。但是,在日军控制地区——如上文掩埋尸体的闸北,必须得到日本驻沪领事和海军司令部的同意。《大本教七十年史》下卷有一段文字提到此事: 1932年(昭和7年)1月上海事变爆发后,人类爱善会于3月6日派遣东岛猪之吉和小高英雄为慰问使,在当地公使馆勤务的林出贤次郎、石田日本商工会议所书记长及濑浪专平等引领下访问军队医院和侨民团体等,此外,为世界红卍字会取得通行证而与军方交涉。9月深水静作为特派员前往当地,10月23日设置北方支部。(29) 这段文字所叙略有差误。第一,关于大本教(人类爱善会)于3月6日派员去上海慰问日军并帮助红卍字会取得“通行证”事,从后文可知,红卍字会救济队拿到通行证是在3月6日以前,而且事出有因。第二,所谓大本教9月派深水静作为特使访问中国事,从本文开头所引出口王仁三郎来信可知,大本教10月20日派北村隆光、深水静到中国,即使二人已经先期到达中国,时间也应在10月20日之后,而非9月。 红卍字会是何时得到日方通行证的呢?上海市档案馆保存的两份史料可资考索。一个是2月25日红卍字会上海办事处在致函日本领事馆中申明欲派游筱章、陈槎济二人前往日本领事馆,“将旗章样式签印送请备查”,并领取“战地救济队通行证”(30)。结果,3月1日红卍字会如愿拿到通行证。(31)从取得通行证的时间可以推知,前文引用《申报》所记红卍字会掩埋尸体数字是指中日两军交战区所收容的尸体数,不包括战争爆发后中国军一侧的死亡人数,这旁证了前引赵毓林的话,“所到之处,尸骸遍地,臭气熏人欲呕,因相隔大抵在十天以上,骸体已起腐化”。 红卍字会虽然从日本领事馆获得通行证,但仍有诸多困难亟待解决。首先,拿到通行证的救济队员仅有13名,因为通行证上贴有每个人的照片,人员不能替换,这影响了收埋工作的展开。(32)更重要的是,通行证系由日本领事馆发行,没有得到军方的许可,因此,红卍字会的救援活动常常因日军飞机的轰炸而中断,救济队员中,还有在轰炸中受伤的。在致日本领事馆信中,红卍字会写道:“惟据本会救济队报告,连日乘汽车在前方救护工作,贵国空军掷弹时仍不免误会之举”,要求日本领事馆“据情迅予特陈贵国军事长官,通知陆海空军及贵国商团,特别注意本会红卍字标识,予以特别便利,以资救济而维善举”(33)。 日本兵的尸体 《大本教七十年史》关于大本教使者拜访红卍字会上海办事处的时间记述虽然不正确,但所记实有其事。4月5日前,濑浪转交了“寻仁”——出口王仁三郎给红卍字会的信函,并附出口王仁三郎捐献的2千元。出口王仁三郎在信中写了什么?不得而知。东南主会会长陈正民、倪笃慈为表示感谢,请濑浪转给出口王仁三郎一信,信中写道: 昨濑浪先生莅会交奉台函,并承惠助救济费二千元。仰见胞与为怀,感佩无似。日前东岛先生代表来沪,宣述盛意,并为敝会沟通救济事业之进行,使两地修灵益臻凝结,苦恼众生得资救度,功德之大,靡有比伦。同人等适以救济事繁,招待未周,方深抱歉,乃蒙来书齿及,倍增渐汗。当此世运日替,劫劫相乘之时,惟有共祝大道之发扬,俾世界人类咸知同出一战场上的身体--在“一一八三;二八事件”中埋葬身体的活动_上海活动论文
战场上的身体--在“一一八三;二八事件”中埋葬身体的活动_上海活动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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