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章与句子间的作用力及语法场类型，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作用力论文,篇章论文,句子论文,语法论文,类型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内容提要]篇章是一个言语系统。篇章（其意义中心和整体结构）对句子的作用力表现为对词语、句型、句式、句类的选择力和对句子结构的制约力。句子对篇章的反作用力表现在接通结构和意义线索并为突出中心思想服务。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的实施（输出）和理解（输入）都在五大要素综合而成的语法场中进行，但输出和输入时，场中各要素发挥作用的程序及它们的关系是有差别的，分别形成输出场和输入场。输出场和输入场都有规范场和个体场的区别。个体场的“场强”各不相同，但个体场都可以不断接近规范场。
[关键词]语法场 类型 篇章 句子
1.篇章及其中的作用力
“篇章又叫语篇，即成篇的话语，连贯的话语，它由一系列语义上连贯、结构上衔接的句子所组成。”“篇章有大有小，有繁有简，最小最简的篇章莫过于由两个连贯、衔接的句子所组成的简单句群。可以说，简单句群是语篇的最小形式。”〔1〕语篇不论大小、繁简， 都有共同性：那就是都有一个明确的意义中心，这个中心由在一定结构线索基础上形成的逻辑事理线索体现出来。
输出者（说者、写者）说一番话，写一篇文章之前，先有在其背景知识和独特的认知结构的基础上形成的说写动机（中心思想），这个动机成为一个强烈的兴奋中心，像磁场中的磁极，制约词语、句型、句式、句类的选择、组织和理解。句子产生后，按照腹稿中的框架连接成线索，形成篇章结构，体现中心。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这两部分间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这种力的强弱决定于输出者的思维能力、语言能力、背景知识等要素。
下面先看这种作用力、反作用力的表现，再探讨它怎样形成，怎样被发现（理解）。
2.篇章对句子的作用力
2.1对词语、句型、句式、句类的选择力
（1）谁如果要鉴赏我国的园林，苏州园林就不该错过。 （叶圣陶《苏州园林》）
这是文章第一自然段的最后一句。从意义上看，第一自然段的中心是说鉴赏苏州园林的必要性，从结构上看，要点题并引起全文，也必须突出“苏州园林”，所以没有选用常式句：“……就不该错过苏州园林”，而是选用了将“苏州园林”提前的被动句句型。
（2）我买票，他忙着照看行李。（a）行李太多了，得向脚夫行些小费才可过去。（b）他便又忙着和他们讲价钱。（c）
抒情文是情景交融的，形象在脑海中浮现，必须用语言把它生动逼真地刻画出来，才能同时流露出浓烈的感情色彩。例（2 ）所在的自然段，写父亲送“我”进站、上车的过程，流露出真挚深沉的父爱，为下一段达到高潮作铺垫。例（2）的句a和句c 分别加“忙着”作谓语中心，带动词性宾语，比光说“他照看行李”，“他便又和他们讲价钱”生动感人得多。使我们如见其人，他对照看行李和讲价钱都那么认真，那么至诚又显得有点迂，从中很自然地流露出父爱。
（3）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 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a）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b）他用两手攀着上面， 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眼泪很快地流下来了。（c）
例（3）是全文的高潮，直接写“背影”。 怎样突出“背影”的震撼人心的力量，在句式的选择上也下了功夫。句a 中“看见”的宾语一直到“尚不大难”，句b是插进来的一个发议论的句子。句c也是写“我看见”的情景及反应，但句式变了，语序变了。没有把“我看见”放在前面，而是先描写具体形象，再补述“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眼泪很快地流下来了”。这两个短分句紧相连接，一方面，由于前面已描写了“爬上那边月台”时的形象，使这里看见的“背影”是具体的生动的，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另一方面，突出了“眼泪很快地流下来了”，也就突出了这动人的力量。如果仍然把“我看见”放在前面，“看见”的宾语必然很长，显得拖沓，不利于突出那很快产生的反应。
（4）a.君恩似海，臣节如山。 b.君恩似海矣，臣节如山乎？
例（4）a相传是明末兵部尚书洪承畴家门上的对联。就句类来说，是陈述句，赞扬君臣关系的牢不可破。据说，洪降清之后，有人在两联末尾各加一字，成为b。这时，从句类来看，一个是感叹句， 一个是反问句，具有很大的揭露和讽刺的力量。前后两副对联，中心思想不同，选择了不同的句类，各得其所。后一副对联也可以用陈述句，如：“君恩已似海，臣节不如山”，但那揭露和讽刺的力量就差远了。
2.2对句子结构的制约力
由于句子和篇章都是在磁极（中心思想及预设框架）的驱动下，在五大要素交叉制约网络（语法场）中输出的，〔2〕因此， 理解其结构时，也只有张开语法场的网络才能在心理认知过程中正确反映。如：
（1）在整个教育体制改革的过程中， 必须牢牢记住改革的根本目的是提高民族素质，多出人才，出好人才。衡量任何学校工作的根本标准不是经济收益的多少，而是培养人才的数量和质量。紧紧掌握这一条，改革就不会迷失方向。 （国家教委副主任周远清的讲话）
“出好人才”，孤立地看，有两种层次：
可是，在上述这个语篇中却只有一种结构，即a。 因为将前后的“根本目的”和“根本标准”联系起来看，培养人才的数量对应于“多出人才”，培养人才的质量则对应于“出／好人才”，质量高的人才，可见结构是a。
（2）这里没有动员委员会，民众还没有组织，人民个个的热情， 还没有导入集体的行动的洪流，这是憾事。但是我相信，不久以后，自然会有勇敢的青年，到这临近敌人的区域来，发动民众组织的。
（周立波《娘子关前》）
孤立地看，“发动民众组织”（“的”为语气词），可以是动宾短语：发动／民众组织，也可以是兼语短语：发动／民众‖组织。但联系整个语段的线索来看却只能是后者，因为第一句就交待了还没有动员委员会一类的“民众组织”，后一句中当然也不可能是“民众组织”作宾语。
（3）没有月光的晚上，这路上阴森森的，有些怕人。 今晚却很好，虽然月光也还是淡淡的。
（朱自清《荷塘月色》）
“今晚却很好”的主语是什么？联系这两句所在的自然段就可以看清楚：是“这路上”，省略了。这两句是文章第二自然段的最后两句，上文是这样的：沿着荷塘是一条曲折的小煤屑路。（a ）这是一条幽静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b）荷塘四面，长着许多树， 蓊蓊郁郁的。（c）路的一旁是杨柳，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树。（d）这四个句子，a.b.d三个直接写“路”，c句写“荷塘四面”，实际是写路的另一旁。显然，这一自然段是以小路为中心，写“我”在怎样的环境中欣赏荷塘月色，为直接描写荷塘月色作铺垫。“今晚却很好”若不以“这路上”作主语，前后的线索便不能贯通。
有的句子结构的确定，“场”中背景知识要素和社会文化语境要素起了关键的作用。
（4）这是一条天河，它把多情的织女和牛郎隔开了。
（郑文光《宇宙里有些什么》）
孤立地看“多情的织女和牛郎”可以是偏正短语，也可是联合短语：
这时，交际双方大脑中储存的信息（背景知识），参与制约句子的结构关系，从而形成默契。双方的储存信息（关于牛郎织女的传说）显示了该短语的结构：织女和牛郎都是多情的，定语必须要管这两个中心词，可见结构是前者。语音形式上，“多情的”后面须有稍长的停顿。〔3〕
（5）帖画鸡户上，悬苇索于其上，插桃符其旁，百鬼畏之。 （宗懔《荆楚岁时记》）
是“贴画（于）鸡户上”还是“贴画鸡（于）户上”？如果双方都有关于南北朝时楚地风俗习惯的背景知识，就可对其结构形成默契。当时，有在正月上旬用动物的形象辟邪的风俗。薰勋《问礼俗》中指出“正月一日为鸡，二日为狗，三日为羊，四日为猪，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故“正旦画鸡于门，七日贴人于帐”。可见结构层次是“贴画鸡（于）户上”。〔4〕
3.句子对篇章的反作用力
3.1接通结构线索，意义线索
吕叔湘先生在《汉语语法分析问题》中指出“要是按一个句子在一组句子里的地位和作用，也就是按功能来分类，可以分为始发句和后续句。”这里说的就是句子在篇章中的反作用力——在一组句中的地位和作用，也即在篇章的结构线索、意义线索中的地位和形成这些线索时发挥的作用。根据这种地位和作用我们可以在吕先生分类的基础上进一步分小类，形成句子的功能分类的层次系统：
相继的承上和启下句又可以进一步分为以下次类：提出与展开相继，整体与部分相继，时序相继，递进相继，问答相继，因果相继，转折相继；并列的承上和启下句又可进一步分为以下次类：情景或性质同类，时地与事件并列，正反并列，解说并列，喻体与本体并列等。
这些分类是由内容和形式的统一决定的。内容是概念、判断及其间的关系，形式是言语表层结构上的标志。例如：“2.1”节的例（2）有3个句子：句a中的“照看行李”包含了“行李太多”，要行小费，要讲价钱等问题，因此，句a与句b句c之间是提出与展开相继，而句b 与句c之间则是因果相继，言语形式上有“于是”作标志。又如同一节的例（3）也有3个句子，句a说看见父亲慢慢探身下铁道“尚不大难”，句b说要爬上那边的月台“就不容易”，与句a是转折相继， 言语形式上有“可是”作为标志；句c接着说怎样的“不容易”， 看见了费力攀爬的父亲的背影，可见句c对句b又是提出与展开相继。每个句子都是篇章线索的一部分，起着接通线索的作用。
3.2直接突出中心思想
（1 ）当三个女子从容地转辗于文明人所发明的枪弹的赞射中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呀！中国军人的屠戮妇婴的伟绩，八国联军的惩创学生的武功，不幸全被这几缕血痕抹杀了。
（鲁迅《记念刘和珍君》）
这两句所在的自然段中，前面还有一个句子，陈述刘和珍、杨德群，张静淑三个女学生两死一伤的事实，这两句则进一步说她们的壮烈行为的伟大及这种伟大壮举产生的力量，因此，从功能分类看，这是提出与展开相继的紧接承上句。同时，这两句又直接突出篇章的中心，歌颂爱国青年，声讨反动军阀。因为句中的“这”就是指“三个女子转辗于文明人所发明的枪弹的攒射中”，也就是指下文的“这几缕血痕”。
（2）独有这一件小事，却总是浮在我眼前，有时反更分明， 教我惭愧，催我自新，并且增长我的勇气和希望。
（鲁迅《一件小事》）
这个句子既是呼应承上句，又是转折紧接承上句，同时又直接深化中心思想：中国工人的高贵品质，不仅引起了作为知识分子的“我”的自省，而且使原本对国事失望的“我”看到了新生阶级的力量，从而增加了斗争的勇气和对国家前途的希望。
3.3通过描写形象为中心服务
（1）跌倒的是一个女人，花白头发，衣服都很破烂。 伊从马路边上突然向车前横截过来；车夫已经让开道，但伊的破棉背心没有上扣，微风吹着，向外展开，所以终于兜着车把，幸而车夫早有点停步，否则伊定要栽个大斤斗，跌到头破血出了。（同上）
这个自然段由两个间子组成，这两句是倒时序紧接相承：先定睛看清了跌倒的人，然后补述跌倒的过程。从这个过程可以看出车夫是没有责任的。“从马路边上”、“突然”、“向车前”、“横”这几个状语已说明防不胜防，可是车夫还是“已经让开道”。然而，怎么还是碰上了呢？那是因为伊的破棉背心向外展开。是棉背心，而又破，又向外展开，自然就像一张网一样，所以说“终于兜着车把”。“破棉背心”是“兜”的主语，主动者。车夫则是早有点停步，显然他是没有责任的。在一个弱者面前，没有责任却主动承担责任，这样的品质使人油然而生敬意，这就突出了篇章的中心。然而不是直接说出来，而是通过形象刻画去服务于中心。
4.语法场及其类型
输出者实施篇章与句子间的作用力与反作用力，输入者理解这种作用力，都是在语法场的五大要素的交叉制约中进行的。
4.1语法场的实质
语法场，说到底属于心理认知场，即思维场。“人脑是一个物、能、信息三者一体的思维场。人在思维时，场中的种种信息和因素都在共时的相互作用。”〔5〕思维在这种相互作用中延伸，形成思场流。 “思场流就是思维场不停的场效应而产生的内语言和内形象流。它才是思维的直接现实。”〔6〕言语系统的结构、意义、语境、 背景知识等要素都要与思维能力化合，纳入思维过程（思场流）这个动态系统中，才能对言语的结构（对言语的认知）发生制约作用。
4.2静态语法场与动态语法场
当五大要素是分离的、静止的状态时，语法场也处于静态。这时，言语各单位只有各自的能指范围，未与语境、背景知识等联系起来，思维能力尚是一种势能，未形成思场流。当思维的势能转化为动能并将言语同语境、背景知识、客观世界联系起来，明确了所指，形成了思场流时，语法场也就转化为动态的。言语的生成和理解便是在动态语法场中实现的。
4.3输出场与输入场
输出时的思场流与输入时的思场流，方向、进程、状况都有所不同，分别形成语法场的输出场和输入场。
输出的一般程序：
内部语言、内部形象→说活动机（中心思想）→推动思维联系语境→思维在背景知识（大脑皮质原有暂时联系）的映射下选择词语、句型、句式、句类→依照思路选择不同功能的句子，形成结构和意义线索→完成外部言语系统，再现内部形象及中心思想；各步骤的反馈：检查言语系统贯通情况，与背景知识对应情况、与中心思想的关系，适时作出调整。
输入的一般程序：
外部言语反映到大脑皮质→推动思维将其与语境联系→与大脑原有暂时联系（背景知识）映射→对应、选择、分析、综合→理解言语的结构与意义→再现输出端的内部形象及其中心思想，达成默契；各步骤的反馈：对言语系统化的检验，对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感知。
由上述两过程可见：篇章与句子间的作用力、反作用力，归根结蒂是思场流的力。输出的思场流周围有输出场，输入的思场流周围有输入场。
4.4规范场与个体场
静态输出场、动态输出场，静态输入场、动态输入场，又都有规范场和个体场的区别。五大要素都是科学的、规范的，形成的结构符合各要素间客观的内在联系，这样的场是规范场。规范场中实现的理解能经受各种客观的检验。具体人之间交际时形成的场是个体场，个体场中五大要素的情况因人而异，因此，场强各不相同，但它可以不断接近规范场。
2.1节中对例（1）（2）（3）（4 ）分析的是动态的输出的个体场，对其他各例分析的则是动态的输入的个体场。
语法场各类型的关系可表示如下：
从上述语法场的实质、类型及其关系可以看出：人们要提高写作水平，提高阅读效率，就必须不断改善个体场的五大要素，使自己的个体输出场与输入场不断接近规范场，而且必须善于将静态场转化为动态场。
电脑要理解现代汉语，也必须在自己的内储存、外储存、推导程序及支撑环境等软件和硬件中具备五大要素，并使之形成合理的交叉制约的结构。
收稿日期：1996-11-27
注释：
〔1〕邢福义主编：《现代汉语》，高等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第395页。
〔2〕胡正微：《汉语语法场导论》，商务印书馆，1992年7月，语法场的五大要素：言语系统各层次上的结构，各层次上的意义，语境，背景知识，大脑思维能力、语言能力。
〔3〕〔4〕同上，第165页、第72页。
〔5〕〔6〕《大智慧学：让人聪明的学问》，《中国青年报》1992年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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