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冠的象征游戏--评辛格的小说“羽毛冠”_文学论文

羽毛冠的象征游戏--评辛格的小说“羽毛冠”_文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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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格的《羽毛皇冠小说集》(A Crown of Feathers and Other Stories)(注:美国作家艾萨克·巴什维新·辛格(Isaac Bashevis Singer,1904-1991)出生在波兰,早年他在华沙的一所神学院受过教育(1920-1922),于1935年移民美国,1943年加入美国国籍。1970年他第一次获全国图书奖(儿童文学),《羽毛皇冠小说集》在1974年使他第二次获得全国图书奖,1978年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收集了24篇短篇小说,其中写得比较精彩的大多是对精神世界的透视。对充满着超自然力的神秘世界,辛格不是抱有怀疑态度就是加以讥讽,在不同程度上体现了真理的虚无与幻灭这一主题。作为开篇和小说集标题小说,《羽毛皇冠》集中体现了这一主题的精髓,为全书定下了基调。

《羽毛皇冠》叙述的是财主纳夫塔里的孙女阿克萨一生的遭遇。祖母去世后,祖父替失去双亲的阿克萨做媒把她许配给泽马赫。可是在婚约的那天,阿克萨听从了祖母幽灵的劝说当众拒婚,这不仅羞辱了新郎,而且违抗了祖父的意愿,使纳夫塔里含恨终生。祖父的过世给阿克萨带来了遗产和自由,她便追从祖母的遗愿经常在书房阅读犹太教的禁书《新约全书》,从中领悟到了天堂和基督耶稣复活的含义。从此以后,阿克萨受到了祖父及祖母幽灵的困扰:祖父的幽灵执意泽马赫和阿克萨成为结发夫妻是天意,不能更改;而祖母的幽灵则预言泽马赫将给阿克萨带来磨难,并劝她背叛犹太教去找基督教牧师。在阿克萨进退两难之时,祖母幽灵为了证实自己是祖母的在天之灵,在阿克萨的枕芯里鬼使神差地变出了一顶镶有基督十字架的羽毛皇冠,它巧夺天工,非凡人可为。从此,阿克萨就接受了基督教成为基督徒。此后,阿克萨嫁给一个绅士,在丈夫死后又与其侄子结婚。由于丈夫好色贪杯,阿克萨的生活变得十分痛苦。这时,她把所有不幸归罪于她对犹太教的背叛,视此为上帝对她的惩罚。于是,她开始怀疑当初是魔鬼撒旦把她引入歧途。她的担忧得到了证实,夜里,魔鬼向她承认早年是他在枕芯里编织了羽毛皇冠,并告诉她:“世上从无真理,这就是唯一的真理”。从这以后,阿克萨决意服从祖父幽灵的旨意,浪子回头,重新成为犹太教徒,并回到泽马赫的身边。他们不听教士和其他教徒的劝阻,在丈夫的坚持下,夫妻俩一道接受犹太教对他们的体罚。临终前,阿克萨想在枕芯里寻找一点生命终极的意义,羽毛皇冠奇迹般地再一次出现了。皇冠上面带有上帝的名字似乎说明了阿克萨最后选择的神圣,但她突然想起了魔鬼的忠告,断定这一顶羽毛皇冠不比第一顶更能揭示真理。带着这条信念,阿克萨最后离开了人世。

小说的主题是真理的虚无,它从几个侧面否认有关基督教和犹太教的真理,既讽刺了《圣经》里回头浪子(prodigal son)的寓意和天堂、死而复生的信念,又揭露了犹太教里斋戒和忏悔中体罚的残酷。阿克萨的祖父的幽灵及祖母的幽灵分别是犹太教和基督教的代言人,作为象征符号(sign)的一部分,幽灵的话语的真实性又依赖于另一个符号的可靠性,这个终极符号就是小说中象征意义的支柱——羽毛皇冠。一旦羽毛皇冠这个符号的意义失去了指代外在性(exteriority)并显示不可确定性(indeterminacy),一并坍塌瓦解的就是与之相依的所有其他符号和这些符号所象征的真理。在这个意义上,真理只是一种德里达式的无规则符号象征游戏(free play ofsignification)。

在语言系统里,象征符号包括书写(writing)和话语(speech),传统的语言系统通常认为它们和客观现实之间存在着指代关系(referential relationship)。书写反映了话语的意思,而话语又指代实物的概念。例如,方块字“椅子”这个词是话语"yizi"的书写形式,而yizi这个发音指代的是我们用来坐的那件东西〔椅子〕的概念。书写“椅子”和话语"yizi"都是“能指”(signifier),〔椅子〕这个概念是“所指”(signified),而椅子这件实物是“所指对象”(referent)。传统的语言符号系统重视signified,因为它所指代的referent是客观现实或真理。在话语和书写之间,传统的语言符号系统又重视话语而轻视书写。它们虽然都是signifiers,但根据传统的理解,由于书写要通过话语来完成符号象征的过程,因此它比话语离signified及真理要更远一步。也就是说,在传统语言符号系统里,〔椅子〕概念这个signified和椅子实物这个referent是完美的统一体,signified就是referent,它们有着一对一的自然联系。

根据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的理论,法国哲学家德里达以他的解构主义方法打破了传统的语言符号和所指对象之间的自然联系,他认为它们之间的关系是一种语言符号延迟差别的关系(différance)。德里达的"différance"有“延迟”(to defer)和“差别”(to differ)的含义,因此它包含着两层意思:(1)语言符号系统外的referent在系统内得到体现(the present in its absence)的延迟性和(2)sign与referent之间语言符号差别的关系。德里达认为在语言符号系统里,sign一般以延迟的方式来指代referent,即当referent不在场时,书写“椅子”或话语"yizi"都可以通过〔椅子〕这个signified来指代它,因此〔椅子〕signified是语言符号系统外的实物椅子referent在系统内的体现。也就是说,我们把语言中的signified完全看成是referent,由于椅子这个外在的referent通过signified 〔椅子〕以内在的假象出现在语言符号系统里,因此它是幻觉,是虚无。这种幻觉和虚无是以语言差别的方式体现在语言符号系统里,“椅子”、"yizi"或〔椅子〕的意义在于它们都分别有别于非“椅子”、非"yizi"或非〔椅子〕,即“椅子”之所以是“椅子”是因为它有别于“桌子”、“碟子”、“勺子”等等。总之,德里达分割了语言符号系统里signified和referent统一性,signified只是在语言符号系统疆界内的一种无规则象征游戏,没有任何符号指代外在性可言。因为referent不存在于语言符号系统内,因此语言符号指代的客观现实实际上只是signified,在失去了referent的依托之后,它跟signifier一样都只是语言系统里的符号而已,它们象是一个signifier指代、象征另一个signifier,没有哪个比另一个更能再现或接近referent。(注:有关德里达的理论,见Jacques Derrida,Of Grammatology,trans.Gayatri Chakravorty Spivak (Baltimore:Johns HopkinsUniversity Press,1976),10-14,44,91.Derrida,Writing and Différance,trans.Alan Bass (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78),278-280.Derrida,"Différance,"in Mark C.Taylor,ed.Deconstruction in Context:Literature and Philosophy (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6),402.Vincent B.Leitch,Deconstructive Criticism:An Advanced Introduction (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83),41,44.John Zaixin Zhang,"Free Play in Samuel Richardson's Pamela,"Papers on Language and Literature,27.3(1991),308,313.有关索绪尔*

理论,见Ferdinand de Saussure,Course in General Linguistics,ed.Charles Bally and Albert Sechehaye in collaboration with Albert Riedlinger,trans.Wade Baskin(New York:McGraw-Hill Book Co,1959),7-9,11-17,65-74,79-81,88-91,98-100,111-122.或From Course in General Linguistics in Mark C.Taylor,ed.Deconstruction in Context:Literature and Philosophy,141-168.)

在《羽毛皇冠》里,祖父的幽灵和祖母的幽灵各自指控对方是恶魔,为了证明她的真实身份,祖母让阿克萨求得一个象征符号——神迹("If you don't believe me,ask for a sign."),(注:IsaacBashevis Singer,"A Crown of Feathers"in A Crown Of Feathersand Other Stories (Middlesex,England:Penguin Books Ltd.,1977),p.15.以下引文出自同一版本。)然后她告诉阿克萨这个神迹就是枕芯里的羽毛皇冠。因此,羽毛皇冠这个signifier指代或象征祖母的身份,羽毛皇冠上的十字架也确定了signifier的性质。然而,祖父和祖母的幽灵分别又是犹太教和基督教的象征,那么,羽毛皇冠这个signifier所指代、象征的signified本身就是另外一个signifier。

首先,我们可以先看看祖父和祖母幽灵的象征意义。阿克萨的前半生受祖母幽灵的操纵,而自从祖父去世后,她的后半生被祖父幽灵所摆布。他们的幽灵又直接与基督教和犹太教联系起来。阿克萨和泽马赫结婚以后,她把有关她背叛犹太教的一切经过都告诉了丈夫,其中有这么一段对话:

"I thought the truth was with the Gentiles."

"All because Satan braided you a crown of feathers?"……

"He spoke with Grandmother's voice."

"Why did you listen to your grandmother and not toyour grandfather?"

(p.28)

这里"I thought the truth was with the Gentiles"指的是祖母幽灵对阿克萨说的有关非犹太教的真理,在这里即基督耶稣的真理,泽马赫埋怨她没有听从祖父幽灵对祖母鬼魂的反驳。这段对话清楚地点明了祖父及祖母幽灵象征的所指。另外,祖父的鬼魂在阿克萨面前显灵时他还带着犹太帽(skullcap)。而且,他把犹太教徒泽马赫看成是阿克萨的天意配偶("He is your destined one."p.14)。即使祖父在世时他也从来不读犹太教禁书——基督教《圣经》,更不许阿克萨观看基督徒的节日庆典活动。

Had her grandfather read it,Akhsa wondered.No,it couldn't be.She remembered that on the Gentile feast days,when holy iconsand pictures were carried in processions near the house,she was not allowed to look out of the window.Her grandfathertold her it was idolatry.(p.13)

而祖母却相反,因为她是基督教的化身,阿克萨读的《新约全书》,她在世时也读过,她甚至还在书里面夹着她曾经摘过的矢车菊。

She wondered if her grandmother had read this Bible.Among thepages she found some pressed cornflowers-a flower hergrandmother had often picked.(p.13)

她的幽灵也一样信仰基督教。为了对阿克萨证实她是祖母的幽灵转世,她说耶稣作为上帝的儿子是千真万确的真理。

I could give you other proof.Be it known that the Gentiles are right.Jesus of Nazareth is the Son of God.He was born of the Holy Spirit as prophesied.(p.14)

而且她还要阿克萨去找基督教牧师(而不是犹太教教士)以期获得指点("Go to the priest.He will advise you."p.14)。

小说里前后有两个羽毛皇冠分别指代祖母及祖父的幽灵。第一个羽毛皇冠这个signifier所象征的signified(祖母的幽灵)本身就是另一个signifier,一个signifier派生出另一个signifier,它所象征的signified是基督教。也就是说,基督教依托于祖母幽灵的象征意义(祖母幽灵的话语和基督教真理两者之间形成了“自然”的指代关系),而祖母幽灵的象征意义又受制于羽毛皇冠这个终极象征符号。只要羽毛皇冠这个符号与祖母幽灵之间的“自然”指代关系被解构,祖母的幽灵这个signified-signifier最终就不存在符号指代的外在性。这样,signifier和siginfied都成了signifiers,即在语言符号象征疆界以外不存在referent或客观真理。关于这一点,魔鬼撒旦和阿克萨的对话说得很清楚:

"Did you braid the crown of feathers?"Akhsa asked.

"Who else?"

"You deceived me?"

"I am a deceiver,"the Devil answered with a giggle.

"Where is the truth?"Akhsa asked.

"The truth is that there is no truth."

(p.19)

在这里,羽毛皇冠失去了原来指代祖母幽灵的意义,祖母幽灵作为referent也就成了幻觉和虚无。

第二个羽毛皇冠象征祖父的幽灵,这个signified-signifier也同样没有语言符号指代的外在性。自从魔鬼撒旦用羽毛皇冠欺骗了阿克萨之后,她转而相信祖父幽灵的嘱托去忏悔、赎罪("Everything can be corrected.""Run away.Repent."pp.13,20),因此她重新成为犹太教徒,并服从祖父幽灵所说的天意与泽马赫结婚。从此以后,阿克萨为了重新做人而饱受惩罚。在阿克萨临终前两天,她最后一次见到了祖父的幽灵,他说她的苦难即将过去,而且天使将与她为伴,

My daughter,your ordeal is over.We are waiting for you-I,Grandmother,all who love you.Holy angels will come to meetyou.(p.30)

这时的祖父幽灵一改他以前跟祖母幽灵争吵时说话的语气,而且他现在没有与祖母对立。对阿克萨来说,这似乎不再是骗局。但她认为因为以前错把魔鬼当成了祖母的幽灵,所以她现在照旧怀疑祖父幽灵给她带来的命运:

Akhsa knew that she should be spending her last hours in repentance and prayer.But such was her fate that doubt did not leave her even now.(p.31)

为了证实她服从祖父的幽灵没有重蹈覆辙,阿克萨又祈祷一个神迹,

She had now one desire-that a sign should be given,the pure truth revealed.She lay and prayed for a miracle.(p.31)

这时,阿克萨从教士夫人送给她的枕头里发现了第二个羽毛皇冠,虽然上面有上帝的依地语名字,但她还是觉得它不会比第一个更能揭示真理,

But,she wondered,in what way was this crown more a revelationof truth than the other?(p.32)

最后她想起了魔鬼撒旦留给她有关真理的忠告(The truth is thatthere is no truth.p.32),从而彻底否定羽毛皇冠这个signifier所证实的祖父幽灵(referent)。总之,阿克萨为忏悔和赎罪所经受的一切肉体上的痛苦和心灵上的折磨都是毫无意义的,她成了宗教信条的殉葬品,因为她信奉的真理只是一种语言符号无规则的象征游戏而已。

众所周知,在非解构的小说里,象征所指是特定的,而《羽毛皇冠》却没有这种确定含义的象征所指。首先,如果第一个羽毛皇冠所象征的祖母幽灵是魔鬼撒旦,那么第二个羽毛皇冠所指代的祖父幽灵也可能还是撒旦(或是上帝)。如果这样,羽毛皇冠的象征、指代对象是确定的,但辛格的小说脱离了这种传统的模式。虽然撒旦告诉阿克萨那第一个羽毛皇冠是他所为,但他有关真理的箴言本身就解构了他说话的真实性。而且第二个羽毛皇冠也追补了这一不确定的象征意义,即它使阿克萨联想到的不是撒旦,也不是上帝,而是真理的幻灭。另外,由于羽毛皇冠也没有因为证明祖母幽灵的飘渺而反证祖父幽灵的实在,或因为证明祖父幽灵的虚无而反证祖母幽灵的真实,因此我们所得到的结果只是祖父幽灵/祖母幽灵作为语言符号的延迟与差别。第一个羽毛皇冠首先所象征的是祖母的幽灵,从而指代祖父的幽灵为非祖母幽灵。当羽毛皇冠失去了指代意义之后,祖母的幽灵又变成非祖母幽灵,而祖父幽灵作为非祖母幽灵又变成了非〔非祖母幽灵〕。同样的道理,第二个羽毛皇冠首先所象征的是祖父的幽灵,从而指代祖母的幽灵为非祖父幽灵。当羽毛皇冠失去了指代意义之后,祖父的幽灵又变成非祖父幽灵,而祖母幽灵作为非祖父幽灵又变成了非〔非祖父幽灵〕。这样,我们还得出了两组延迟与差别的语言符号的游戏过程:祖母幽灵/非祖母幽灵→非祖母幽灵/非〔非祖母幽灵〕;祖父幽灵/非祖父幽灵→非祖父幽灵/非〔非祖父幽灵〕。它们体现了羽毛皇冠这个象征符号被解构后祖父幽灵和祖母幽灵之间的符号关系。假如幽灵在精神世界里的确是真实的,那么它在《羽毛皇冠》中不是具有外在性的referent,只是一种符号游戏而已。

小说到了最后,叙述者把羽毛皇冠的寓意以画龙点睛之笔作为结尾:如果世上确有真理的话,那么它也只能与羽毛皇冠一样的复杂和隐蔽(Because if there is such a thing as truth it is as intricate and hidden as a crown of feathers.)。随着羽毛皇冠和幽灵的象征关系被解构,犹太教/基督教(包括灵魂/肉体、服从/违抗)和男/女等传统的相互矛盾体(binary oppositions)都一一瓦解而失去了意义,这些真理从而也都成为语言符号系统疆界内一个个无规则的象征游戏。

在传统的相互矛盾体里,比如Self/Other,斜线左边项一般总占主导地位被称为“自我”,右边项一般占次要地位被称为“异己”,而且真理往往在“自我”的一边。作为犹太人,对阿克萨来说犹太教开始就是她的“自我”,而基督教是“异己”。因此,基督教《圣经》是犹太教的禁书(Akhsa knew it was a forbidden book.p.13),而且阿克萨也象其他犹太教徒一样很难接受基督耶稣和他复活的说法:

It was difficult for her to accept that Jesus was God's onlybegotten son and that He rose from the grave.(p.13)

但阿克萨还是读完了《新约全书》,其原因是天堂和复活的信念更能安抚她焦虑的心灵:

She found this book more comforting to her tortured spiritthan the castigating words of the prophets,who nevermentioned the Kingdom of Heaven or the resurrection of thedead.(p.13)

阿克萨犹太教的“自我”拒绝接受基督教的“异己”,但又把“异己”当作安抚“自我”心灵的“灵丹妙药”,看来“异己”对她来说还是“自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等阿克萨变成了基督教徒之后,原来的“异己”就变成了“自我”,真理便在基督教这一边了("I thought thetruth was with the Gentiles."p.28)。然而,正是在阿克萨对天堂和复活的信念被打破之后她才失去对基督教的希望而复归犹太教的。首先,反叛犹太教之后,阿克萨慢慢得出一个结论:世界不是由上帝而是由撒旦统治的。(p.18)当阿克萨希望撒旦让她祖父、祖母显灵时,撒旦说他们都已是尘埃("They are dust!"p.19),根本不可能象耶稣那样从坟墓里死而复生。祖母的幽魂还告诉她说祖父幽灵是假的,而她真正的祖父已升入天堂。(p.15)她后来从撒旦那儿才得知羽毛皇冠象征意义的虚无,也就是说,祖母幽灵以“自我”的身份说祖父幽灵是“异己”时,她的“自我”身份和有关天堂、复活的“自我”信念都随着羽毛皇冠变成了语言象征符号而失去了它们原来富有的真理。因为这个原因,阿克萨才回心转意,重新回到犹太教这个“自我”中来("I have come back toJewishness."p.23)。

犹太教/基督教的“自我”/“异己”的地位是多变复杂的,但关键的一点是:它还是不可确定的。阿克萨顺从祖父幽灵的意愿又复归犹太教,在她回去打听到了泽马赫的消息后,她热泪盈眶,觉得祖父没有遗弃她并给她指出了一条光明大道。(p.22)阿克萨似乎又找回了她失去的“自我”,于是,她唾弃自己身上基督教的“异己”("Jews,step onme!"she called."Jews,spit on me!"p.23),希望得到上帝的宽赦,重新成为犹太教“自我”的一员。因此,当老教士原谅并接纳她时("Since you have repented,you are one of us."),她怀有很深的负罪感("Rabbi,I have disgraced my people."p.24),生怕不能被接受。阿克萨这种“自我”归属的重新定位到最后只是一种毫无意义的盲目举动,因为羽毛皇冠没有在阿克萨临终前给祖父幽灵指出的光明大道带来依托。到头来,还是终极语言象征符号羽毛皇冠抹去了犹太教/基督教之间“自我”/“异己”的对立关系,使它成为另一组被解构的语言符号。

随着犹太教/基督教“自我”/“异己”关系的坍塌,犹太教里灵魂/肉体和基督教里服从/违抗等真理就相继瓦解。摧残肉体以拯救灵魂的惩罚思维在泽马赫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对他来说,通向阿克萨忏悔的必经之路是禁欲、斋戒和苦行:

Zmach quoted from The Beginning of Wisdom that repentancewithout mortification is meaningless.(p.27)

为了禁欲,他们卧地分居;为了斋戒,他们每天到晚上才进餐(周六和假日除外);为了苦行,阿克萨沙石注履、粗裙着身或与泽马赫双双裸体滚雪。泽马赫最后说(通过体罚)他替她清洗灵魂是为了她今后落座天堂("I wanted to cleanse you so that you could sit in Paradisewith the Holy Mothers."p.30)。另外,阿克萨从违抗到服从祖父幽灵的一生是对《圣经》里浪子回头的模仿。她的这一心路历程与笛福的鲁宾逊所经历的极为相似,(注:G.A.Starr,Defoe & SpiritualAutobiography (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65).)虽然角色从男性换成了女性,祖父幽灵和丈夫代替了父亲形象,但阿克萨和浪子的违抗、出逃、苦难(上帝惩罚)、反省、服从、回归等经历重合得天衣无逢,而且浪子回头、上帝既严厉又仁慈的寓意也被泽马赫和祷告人的对话点明了:

"I forgive her,but the Almighty is a God of vengeance."

"He is also a God of Mercy."(p.25)

与浪子回头的结局不同的是,阿克萨回来后没有在上帝仁慈的沐浴中欢度余生,而是死于非命。阿克萨的死既不说明她象泽马赫说的那样步入天堂,也不证明她因为拒绝耶稣的真理而被上帝惩罚,因为她那不得真理死不瞑目的决心最后还是被羽毛皇冠这个语言象征符号挫败、淹没——它没有给灵魂/肉体、服从/违抗赋予任何意义。(注:阿克萨毫无意义的死与宗教殉教者的死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比如乔叟的《第二修女的故事》中塞西莉亚的死被给予了极高的荣誉,因为她为上帝的真理而殉难,真理赋予她的死以崇高的意义。从某种意义上讲,阿克萨也可以被看作是一位殉教者,而且她得知她将步入天堂,但羽毛皇冠这一符号在她临终前把所有希望或允诺化为乌有。)

男人是“自我”而女人是“异己”的例子在《羽毛皇冠》里比比皆是。不管是祖父,丈夫,还是魔鬼撒旦,甚至连阿克萨她自己,谁都以“男性目光”注视女人,把她看成是男人的附属品和被拯救对象,或把她当作是罪恶的根源和对男人的威胁。为了惩罚阿克萨,泽马赫把她当牲口一样示众(He was leading a woman on a rope as if she were a cow.p.23)。对祖父的幽灵来说,泽马赫是阿克萨的救星("Akhsa,he will save you from the abyss."p.23)。即使当魔鬼撒旦给阿克萨权力去发号施令时(让她这样做的权力掌握在撒旦手中)("What is your command,my mistress?You may ask for half my kingdom."),她下意识地从“男性目光”看自己,把自己看成是性的附属品(Akhsa had been about to reply,"You,my slave,come and have me."p.19)。在阿克萨的梦里,祖母是魔鬼撒旦的化身(Satan came to her in the image of her grandmother.p.27),甚至在阿克萨见到魔鬼撒旦后的幻觉里,她自己的肉体变成了罪恶的根源和栖身之地:

She felt as if she were in the throes of labour."I'm givingbirth to a demon!"Akhsa cried out.(p.19)

但男人/女人相互矛盾体的对立都莫过于祖父幽灵/祖母幽灵在性角色方面的对立。

首先,祖父幽灵/祖母幽灵在理性/情感方面扮演着男人/女人的角色。祖父幽灵总是以理性自居,责备孙女的罪过("Akhsa,you have committed an injustice."p.13),要她忏悔,要她痛改前非。而祖母幽灵是情感的化身,虽然她也从另一方面支配着阿克萨的生活,便她不直接要求孙女服从她去背叛祖父幽灵,而是要她按自己的感觉行事("Whatever your heart desires".),去恳求牧师指点迷津。她的情感总是那样贴近孙女,她的话虽然坚定有力,但语气比祖父幽灵的更柔和、更婉转。

祖父和祖母的幽灵还是上帝圣灵(Holy Ghost)的象征。一方面,他们的幽灵跟上帝一样支配着阿克萨的行为,而另一方面,阿克萨把先后对他们的背叛都看成是对上帝的背叛,

She never heard from her grandfather or grandmother.There were times when Akhsa desired to call out to her grandfather,but she did not dare mention his name with her unclean lips.She had betrayed the Jewish God and she no longer believedin the Gentile one.(pp.17-18)

在这里,阿克萨背叛祖父幽灵就等于背叛"the Jewish God",而她对祖母幽灵的失信就是对"the Gentile one"的失信。有人认为电闪雷鸣象征着上帝惩罚的严厉,而阳光雨露体现了他仁慈的温暖,上帝的这个两重性折射男性的威慑力(Stronger power)和女性的感染力(Softpower),(注:Patricia Meyer Spacks,Desire and Truth:Functions ofPlot in Eighteenth-Century English Novels(Chicago:Universityof Chicago Press,1990),pp.118-123.)这正好与男人的理性和女人的情感相对应。如果祖父和祖母的幽灵象征上帝的两个不同方面的话,那么上帝不是单性的"He-God"或"She-God",而应该是双性的"SHe-God",(注:Zaixin Zhang,Voices of the Self in Daniel Defoe'sFiction:An Alternative Aarxist Approach (Frankfurt and NewYork:Peter Lang,1993),p.146.)而阿克萨对幽灵的背叛就是对上帝的男性和女性的背叛。最终,羽毛皇冠对祖父和祖母幽灵象征意义的解构就彻底取消了上帝及其庶民的男/女对立地位,把它瓦解成为纯粹的语言象征符号。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辛格的故事叙述视角也与真理丧失的主题相得益彰,体现了作家融合内容和技巧的才能。小说讲的是阿克萨一生的遭遇,很显然,故事只能以第三人称的视角来叙述。可是,辛格采用的不是全知第三人称而是限制第三人称。通过把视角对准阿克萨这个主人公,叙述者讲述她的经历,揭示她的心理活动,这样既满足了故事叙述的要求,又避免了全知第三人称无所不知的缺点:如果是全知第三人称叙述者,他不免要发表评论,也有必要交代羽毛皇冠的真实指代对象(否则就不是全知),而这一所指对象正是小说所要解构的。另外,全知第三人称又是全能上帝式的叙述者,这也与小说主题相抵触,因为上帝、犹太教、基督教等有关真理都随着羽毛皇冠这个语言象征符号的解构而一并失去了它们的意义,变成了浮游在语言符号系统疆界内一种无序的象征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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