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与女性文学_文学论文

残雪与女性文学_文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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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535(2002)02-0027-05

在群星灿烂的湖湘作家群中,残雪是一颗耀眼的星辰,辉映着文风渊厚的星沙大地。 作为当代湘湘文化和三湘女性文学的优秀代表,她的创作显现出极其鲜明的女权主义特 色,对妇女生存际遇和情感世界的观照始终是残雪艺术投影的聚焦点。她笔下最为风光 和最为动人的人物也是一批风采各异的女性,正因为这种女性视角,使她对传统的男权 主义审美趣味极其憎恶,因而她的作品中也就显现出极强的讽喻性和反叛性。在残雪的 创作欲望中,包容着强烈的破坏欲和毁灭欲,她相当自觉地破坏流行的男权价值观和审 美观,并以极其刻薄的话语来对男权意识笼罩的女性理想形态进行嘲讽和抨击。残雪创 作意识中这类巫婆式的美杜拉主义,最终导致她痛快淋漓地将现存的两性伦理关系进行 解构。尽管残雪并不赞同以肉体生命的放纵与滥情来实现女性的自我救赎,一如美女作 家所极力鼓动的那样,但她却一无反顾地描绘出现代女性心灵的痛苦悸动和走出传统阴 影的心路历程。毫无疑问,传统的审美趣味是由男性一方独自泡制出来的,并且依照男 人的审美标准将女性价值定位于天使与恶魔两类。一种是恶魔类型的女性形象,邪恶阴 险,成为一切现实灾难的根源,一如亲手杀子的武则天或者杀夫淫奔的潘金莲。这类女 性在男性眼光里显然属于丧尽天良或道德败坏的一类,所谓“女人是祸水”便是男权价 值观的一种哲理性描述。而这种将人间一切过失归罪于女性的情绪便称为美杜拉情结。 另一种是天使类型的女性形象,她们温柔贤淑,柔情似水,有沉鱼落雁之貌又有忍从大 度的美德,并且绝对能够符合男性的审美趣味。残雪却认为这类女子至多只能充当男人 的玩物或者生儿育女的工具,同样是一种畸型的人格,病态的自我。从某种意义上说, 天使类型的女性比恶魔类型的女性堕落得更加厉害,因为她们完全依附于男人,甚至将 女人起码的人格自尊也抛弃了。在上述情况下,残雪的女权思想,就不再表现为丁玲式 或者杨沫式的正面颂扬,而是揭露残存于女性身上的千百年来积淀的奴性思想或者在男 权压抑下的病态人格。传统文学专写女性之美,而残雪却大写女性之丑,其对传统男性 文化的反拨似乎更能延续五四文学的精神,其文学的血脉也就更接近于伤痕文学。事实 上,她力图动用伤痕文学的笔触,清洗男权意识玷污在女性身上的污泥浊水,并以此来 重建完美健全的现代女性之魂。如果说,90年代前鲁迅曾经发出了“救救孩子”的响亮 呐喊,那么处于世纪之交的残雪正以同样的声音大声疾呼女性义无反顾地投入“突围表 演”。毫无疑问,冲破男权束缚的突围意识恰恰构成了残雪女权理念的基础和核心,这 种突围意识比当今炒得正火的女性文学呼唤真善美一类空洞口号不知高明多少倍。残雪 创作的最大意义,恰在于她以巨大的创新精神和反思力度重新建构女性文化价值观,高 高张扬女性的创造意志和人格独立意志。那么对女性充满期望的浪漫主义乐观情调,明 显表现出一种狂欢节化的倾向,因而残雪创作具备了极其浓郁的喜剧色彩和幽默滑稽的 调侃色彩。

残雪的《突围表演》一书,堪称世纪之交的中国女权文学宣言,其对大男子主义的否 定和叛逆达到了空前激烈的程度,作者并不像流行的女性小说一样,一味地追溯女性独 特的性别感受和性别经历,例如受孕、临盆、抚育之类的母亲体验,更没有一笔一墨歌 颂母爱的伟大。她将女性体验提升到改造国民性这一理性层次进行重新审视,重新认知 ,从而为诠释女性的生命状况注入了全新的理念内涵。无论从思想的开掘之深或者作品 的艺术信息密度来看,《突围表演》都堪称中国最优秀的女性文学作品。其在文学史上 的意义,远不止塑造了一大批光彩照人栩栩如生的女性形象,而在于它第一次活灵活现 地描述了最完整最有特色的女性文化形态——五香街文化,这可谓是中国女性文学破天 荒的创新。在《突围表演》中,残雪将X女士、B女士、同行女士、寡妇女士、金老婆子 等一大批个性风采光芒四射的女人推上了文学的前台,而且她们大都是巨人型的女人, 雷厉风行,敢作敢为,并干出了一系列惊世骇俗的事情。无论从智力潜能、文化层次、 情操修养、心理承受能力和实际行动能力方面,她们都远远超越了五香街的男人,以致 于所有的大事都是由女人们干出来的;或者说,五香街的世界是女人味十足的世界,而 那些软弱和慵懒的男人,至多只能做个陪衬而已。这种女性文化一如X女士所说:“我 们沉沦得实在太久了,我们睡在沼泽地里编造着女人的神话,想以此来制止阳萎的蔓延 。女人创造一切,艰难地支撑着社会,男人却坐享其成,还成天抱怨,说我们妨碍他们 的事业。”由此可见,五香街文化的最大特色,在于将女性文化进行了彻底的颠覆和重 组,使得女人第一次扬眉吐气,真正实现了自身的价值,并将自己的生命体验上升到了 理性的层次和哲学的层次。这既是一次破天荒的叛逆,也是一次破天荒的创造。五香街 女性文化的建立,首要问题是实现文化领导权和文化决策权的资源共享,另一位女中豪 杰B女士横眉怒斥说:“男人在性生活方面充当了草包的角色,偏偏他们掌握了社会舆 论,每一个都把自己说成是英雄。”于是B女士在策动女人们夺权的“黑屋会议”上, 公然号召妇女在沿街的门口办黑板报,“将男人夜间的种种劣迹用暗示和隐喻的形式登 在上面,向整个社会敲警钟。”她还强调说:“奴才意识不是与生俱来的,它绝对是通 过舆论来传播的,如果我们以毒攻毒,自己掌握起这种式器来,定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 化。”毫无疑问,五香街的色彩纷呈和讽刺意味十足的黑板报文化,正是女权意识的畅 快渲泄与显现,也是向男权意识公然叫板的挑战。由此可见,女权意识的觉醒首先是文 化主导意识的觉醒。以往的一切沉沦,都在于女性对文化主导权的忽略和误操作。当然 ,小说中女权文化往往通过漫画和童话的形式作为载体来显现,例如描写男权文化的霸 道与无能,作者就描写了C男士坐在屋顶上设计“与神灵对话的骗局”。他在屋顶上放 了许多消化不良的臭屁,最后还掉进了女人煮菜的锅里。这类讽刺色彩极为浓厚的情节 ,显然是对男权文化的否定。X女士和丈夫最喜欢的娱乐活动就是坐在谷堆上大唱《放 学的好时光》,每唱一句就给对方一记响亮的耳光。她将性爱诠释为男女互相憎恶又互 相吸引的矛盾组合,这就彻底否定了花前月下柔情似水的男性性爱观。还有X女士津津 乐道的“超脱学”,其超脱的目标无非是冲破男权中心主义,以致她公然大骂男人是“ 池鱼”,“抹布”,而且为自己超脱学作注解说:“我是孤独者,世上只有天才才是最 强者,只有最强者才是最孤独者。”

作品中的女性形象也一个个非同凡响,表现出极强的独立思维能力和创造欲望。X女士 就是职业女性的典型,她出身于最普通的平民之家,这种职业女性的自强与自尊,构成 了她性格的基本内涵。她根本就看不起社会传统观念与世俗准则,具有全新的生活追求 。于是她毅然决然地抛弃人们羡慕不已的机关干部铁饭碗,无怨无悔地来到五香街干起 了她的卖炒货营生。她具有当代女性最为可贵的独立意识和健全人格,面对五香街上无 数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她不卑不亢,一笑置之。她身上的所谓“特异功能”,无非表现 为她对所有男性的号召力和控制力。那种充满生命元气的高傲,正表明了当代女性的自 信与自尊。她身上最重要的闪光点,却在于她具备了良好的文化素养和深邃的思辩精神 。传统的女性价值标准设定于只要感情不要思想,头发长来见识短。而X女士却反其道 而行之,她具有哲学家的头脑,敢于挑战作为男人一统天下的哲学领域。无论是她开创 的“超脱学”抑或是开创的“镜子哲学”,都表现出一种极强的求知欲和高水平的文化 素质,这正是新时代女性最重要最本质的特征。正因为她出色的组织能力和思维能力, 体现了现代女性极其完美的个性,因而她也就被人们选举为五香街人大代表,这正是五 香街女性文化濡染效应的典型显现。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玩偶之家》中,新女性娜 拉为了争取独立地位而离家出走;而在《突围表演》中,却是X女士那位多情的丈夫离 家出走。因为他太脆弱也太狭隘了,受不了人们的流言和嘲讽。这个结局具有明显的讽 喻意义,并标志着五香街女性文化的确立。其他女性也都不程度地表现出对女性角色地 位的自觉。寡妇尽管是X女士的对头,但是在追求女性独立的人格地位方面却毫无二致 。寡妇固然存在着明显的封建思想残余,甚至挺起她丰满而富有性感的胸部,高呼要“ 维护传统的审美情趣”,但是她人生价值观却认同于“女人比男人强”。从这层意义上 说,寡妇也是X女士的思想同盟者,只是因为X女士锋头出得太健,夺走了她先前的男性 崇拜者,寡妇方才对她恨之入骨。至于同行女士,尽管多少有点同性恋倾向,但她对女 权的认同却是极其明确的。她的女权理论,更多地涉及到女性在“业余文化生活”即性 生活方面与男性的平等。这类观念显然有些走火入魔的意味。值得注意的是,五香街的 女权意识,并非单独体现在个别先知先觉者身上,而是具有群体性、普遍性和广泛性, 正因为如此,它才得以蔚然成为气候。特别是那位着墨不多的B女士,思想观念最为接 近于X女士,她不仅要求在家庭生活中与男子平起平坐,而且要求在社会生活和文化生 活方面同男子竞争。这种竞争意识和拼搏意识,正是改革开放时代女性走向成熟的标志 。B女士不仅敢于解剖自我,批判自我,痛心疾首地斥责“妇女们这种虎头蛇尾的陋习 ”,而且公开承认错误,进而由X女士的对头变成了X女士的同盟者。她说道:X女士“ 所做的,其实就是我们早就想做的,只不过我们没有勇气释放我们的原始本能,没有勇 气藐视陈规罢了”。而B女士率先发起的“创新运动”,实际上就是五香街女人们认知 自我和走向自尊自强的自我解放运动。总之,五香街文化是地地道道的女性文化,每一 个女人都敢作敢为,风流伟岸,体现作为时代主人公的新一代妇女的自尊与豪迈。那一 份女性的自信与成熟、广阔的思想视野以及由此而产生的文化精神、批判精神和创造精 神,正构成了五香街女性文化的本质特征。

同时,残雪的艺术世界又是直觉主义的,她的女权思想并不表现为一味地粉饰女性, 美化女性,而是深刻地把握女性的人格缺陷和根深蒂固的奴性意识,将残酷的事实真相 赤裸裸地揭露给世人看。她运用这种极端的反面形式,刺激女人,惊骇女人,激发女性 的自觉。她又通过一些骇人听闻的夸张与变形,将女性的诸多不足之处进行渲染和放大 ,借以引起疗救者的注意,因而她明显重复了当年鲁迅改造国民性的主题,即“这种阴 暗的生活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传统男权视角专一描写女性的美,写女性如何具备羞 花闭月之容,沉鱼落雁之貌,这就在将女性捧为美的偶像的同时,把女性的独立人格给 悄悄地置换掉了,或者说将女性自尊和自立的品格给消解掉了。在男人眼里,女人不知 不觉地变成了花瓶,变成了尤物,似乎女人唯一的价值就是愉悦男人的美貌。残雪则以 自己光怪陆离的作品,将男权主义的审美趣味进行彻底的颠覆和解构。她大量采用直觉 、梦幻、无意识、扭曲变形等等手法,将女性的种种恶习和怪癖进行夸张和放大,并且 引进恶梦式的故事和荒诞式的处理,表现女性稀奇古怪的偏执心理和精神变态,这类令 人呕吐的女人恶习描写,显然是在解构男性审美趣味。《污水上的肥皂泡》中的母亲, 语言粗野,动不动就骂子女是“畜牲”,“卑鄙阴毒的谋杀者”,全然失去了女性的贤 淑与端庄。而且这个女人不停地“流鼻涕,流口水”,睡觉时“像猪婆似的鼾声大作” ,简直就像妖婆一样可怕。《公牛》中的小女孩,整天在做着白日梦,即使看见树上晾 的一张床单,也会揣测那是用来包裹妈妈的尸体用的。她外表也同样丑陋不堪,眼里流 着绿眼屎,舌尖上长起了黄豆头大的血泡。《山上的小屋》中那个小妹妹,像男孩子一 样满山乱窜,专以玩弄死蛾子死蜻蜓为乐。姐姐却不停地做着下流的梦,胃里还结出了 小冰块,成为莫名其妙的人格变态者。《雾》中那些女人们,“突然都失去了原形,变 成了一些捉摸不定的影子”,而且“每个人都变得很急躁、古怪、甚至轻佻起来”。《 天堂里的对话》那位女郎,“小腿变得柔软而冰凉,胸口有一个很大的窟窿,潮湿的小 石头在里面哗啦作响”,让每一个男人想起来就恶心。《关于菊花的遐想之二》中的女 孩,衣袋里永远装满了她掐死的虫子,她还不停地撒谎说“那是她采集的玫瑰”。至于 《两个身份不明的人》中女主人公如姝,尽管长得十分美貌,却“又薄又轻,像一片柳 叶”。《苍老的浮云》中的慕兰,性欲不强却食欲极强,她老是不停地吃着椿树花熬的 汤,并且不停地放臭屁。她最有兴趣的事情就是成天成夜地吃大白花,以致整个房子都 充满了椿花的臭味,变得酸溜溜的。其邻居虚汝华的婆婆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像 中了邪似的,每隔一两天就派一个秃头侄女给儿子送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要警惕周围 的密探”。作品中唯一美丽的女人虚汝华竟然“两个月零十天没有吃东西”,以致肚子 里长满了芦苇,一排一排的,就像树桩子一样。《在纯净的气流中蜕化》中的女人劳, 脑袋变得像个吸尘器,在地毯上来来回回地吸,她还患上了极其可怕的遗忘症,最后变 成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字纸团”。这类故事我们已经读得太多太多,以致在不胜其烦的 重复中领略到令人疲惫不堪的雷同之感。其实,令人厌倦的重复就是残雪追求的艺术效 果,那种对女人种种恶习与变态的重复渲染所取得的美学效应,无非是颠倒“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的传统艺术趣味。事实上,残雪的艺术世界竟然没有一个符合男权主义审美 标准的女性形象。换句话说,残雪对女性的审美情趣进行了彻底的颠覆和解构,其批判 性和反叛性都是显而易见的。从来就没有一个作家能像残雪那样将女性的种种恶习一览 无余地搬上文学殿堂,诸如流口水、放臭屁、打猪婆鼾和肚子里长满芦柴棒之类。依照 美国女权主义泰斗奥尔森在《沉默》一书提出的女权理论来解读残雪现象,她无非是要 重新寻觅早已失落的“女性文化传统”[1]。她力图颠覆按照男权价值体系书写的文学 史,借以返还历史的公正。她极其明确地提出了女性话语这一命题,企图在语言学领域 发动一次革命,来彻底解构父权话语。残雪的思路定位于创造女性视角,建立女性话语 世界。事实上,话语意意味着舆论,意味着发言权,意味着建立女话语系统并通过话语 来实现女性的言论自由。残雪的创作亦步亦趋地复写了女权主义两个最基本的命题,即 “我是谁?”和“我在和谁说话”?这正如瓦尔肖特在《创建她们自己的文学》中所说的 那样:女性文学代表“所有的女性的主流价值”,并反抗“男性的恩赐态度”,“与她 们的男性亲人的阶级、生活方式和文化唱反调”[2]。从这层意义上说,残雪的文学就 是“唱反调的文学”,她那古怪、晦涩、荒诞甚至漫画化的文风之所以能引起文学界如 此强烈的惊讶与不满,正是因为她开创了同传统文学格格不入的趣味。在男性作家创造 的女性形象中,妇女成为让男人误入歧途的夏娃,成为文学中毁灭男人创造力的情妇, 以致她一半是贞女,一半是淫妇。很明显,大男子主义对女性的歪曲和毁谤,从根本上 将女性的主体价值给置换和抽空了。正是在上述情况下,残雪大唱反调,以此来建立女 性话语,恢复女性与男性价值平等对话的地位,将已经颠倒的历史重新颠倒过来。所以 ,残雪的艺术世界体现了不仅是激进的而且是积极的文学价值。残雪表现出一个信念, 即“女性特有的形象和形式反映女性情感和理论”,这就需要“了解女作家的自我意识 如何在文学中从一个特殊的位置和时间跨度来表达自己”。她承认“男女之间认识世界 的方法有着极大的、根本的、不可避免的差异”[3],这就是女性的特质,而女性想象 力无非是将女性特质艺术化和具体化罢了。残雪创作的最大特色,也恰恰在于这类非同 凡的女性想象力。她不再诉说男人的语言,也不再是模仿男性声音的口技表演者,而是 用女性话语创造了一个亦真亦幻神妙无比的女性艺术世界。她将女性那些必须隐瞒的生 活习惯一古脑儿公诸于世,诸如放臭屁吃椿花或者绣花鞋里长出大蘑茹之类,全然不在 乎男性的呕吐或者抗议。她毫不迟疑地摒弃了男性将女性圣母化或者恶魔化的企图,而 在本体论的层次上将女性形象进行了现象学的还原,返还为现实生活的本来面目,并使 她们对自身的生存处境有一个极其清晰的认知,这是残雪最重要的现实主义成就之一。

残雪的女权思想,更集中地表现为她对母亲形象的还原,她摒除了母亲形象头上笼罩 的圣母光环,使得这类女性回复到世俗化的真实存在。她对人们津津乐道的传统“女德 ”报以讥讽和嘲笑,并对“女德”的核心“贤妻良母”一类理念嗤之以鼻。她运用紊乱 叙述、错觉感知、超现实的景观来描写母亲身上阴暗、琐屑和丑陋的一面,这在文学史 上也是绝无仅有的。很明显,残雪对母亲形象的非理性处理,不是对人性的阴暗面进行 粉饰而是进行严厉的反思与批判,字里行间,既表现出现代女性自我超越的精神裂变与 困窘,又流露对新一代女性人格的热情企盼。作者揭露那些身为人母的妇女们千百年来 积淀的劣根性,正是为了引起疗救者的注意。因而残雪笔下的母亲形象,可谓贬斥与希 望同在。例如,《污水上的肥皂泡》中的母亲,性格怪戾,为人刻薄,一心一意追求长 辈的权威,对子女表现出野蛮的专横和厌弃。她不停地把窗子关得怦怦直响,为的是向 子女们示威。这个睡觉像“猪婆似的鼾声大作”的女人,对她的上司科长却极尽逢迎巴 结之能事,老是把眼屎巴巴的小脸从墨墨的被子里伸出来,一个劲儿地命令儿子到科长 家去送礼,还强迫儿子给科长当插门女婿,娶上司那位三十三岁的麻脸女儿。最后,这 位丑恶的母亲化作了一大盆脏兮兮的肥皂水,还散发出一股烂木头的臭味。她在木盆底 下竟然发出了苍老的声音:“三毛三毛,礼物送出去没有?”这类阴森森的母亲形象, 已经同狼外婆相差无几了。《山上的小屋》那位母亲,同样是一位人格变态者。她唯一 的乐事就是窥探子女的隐私,大翻孩子们的抽屉,翻完之后,就“恶狠狠地盯着我的后 脑勺,我头皮上那块被她盯着的地方就发麻,而且肿了起来”。更糟糕的是,这类母亲 有着极强的虐待欲和报复欲,以致昔日那种温情脉脉的母爱早已荡然无存,仅仅因为子 女开抽屉的声音太响,她就“打定主意要弄断我的胳膊”。在这类猥琐的家庭中,人际 关系已经彻底异化,母亲对子女不再充满慈爱,反而成为陌路和敌对。《布谷鸟叫了的 那一瞬间》中的母亲,全然没有母亲的尊严,永远围着一条墨黑的围裙,脸也不洗,眼 睛肿得像个大蒜包,脏兮兮的令人不寒而栗。《瓦缝里的雨滴》那位母亲,也同样显得 肮脏平庸。她成天百无聊赖,想入非非,无病呻吟,老是躺在床上“把肺想象成一团破 烂得像鱼网样的东西”,时时幻想“墙根上会不会长出螃蟹来”。她的声音像蚂蝗一样 粘糊糊的,最后竟然变成了“一个凝固不动的幻影”。《苍老的浮云》中的两位母亲更 是庸俗得令人难以置信,主妇慕兰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拾大白花熬汤,“而打臭屁的习惯 是从她母亲那儿传来的”。其次就是窥测邻居的隐私,她老是将一面镜子在邻居家里照 来照去,目的却在于看一看邻居家人们睡觉的姿势。慕兰的母亲则表现出更强的好奇心 ,她竟然爬到屋顶上偷看女儿的一举一动,而且老是一刻不停地咒骂女婿说:“算我倒 霉,把女儿让你这痞子给拐走了。”总之,残雪笔下这一大批漫画式的母亲形象,事实 上构成了对传统圣母理念的颠覆和解构,而圣母理念又恰恰构成男权主义的女性价值核 心。同时,残雪又通过一系列母亲形象揭露了女人无意识深层依赖男权崇拜男权的劣根 性,昭示了妇女人性中恶的一面,从而为女性认知自己的生存际遇,提供惊世骇俗的艺 术范式。

总之,残雪的创作构成了当代中国女性文学一大奇异景观,她不仅对传统意义上的女 性文学进行了彻底的颠覆和解构,而且对当代女性文学理念进行了极富有时代意义的创 新。作为当代湖湘文化独树一帜的代表,她创造性地将文风渊厚的湖湘文化传统同高科 技时代的最新文化理念巧妙地融为一体,从而得以在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两个层面上重 新观照女性,贴近女性,绘声绘色地描绘当代女性特别是职业女性多姿多彩的生活天地 和心灵悸动。事实上,残雪笔下的女性世界充满着浓郁的湖湘风情,湘女柔情似水的温 馨,湘女“辣妹子”特有的爽朗和泼辣,湘女挑战旧传统的叛逆精神,以及湘女走向改 革开放新生活的大胆与豪迈,尽收残雪的笔底,从而构成了一个万花筒一般绚丽繁复的 残雪女性文化世界。残雪又汲纳了湖湘文化深厚蕴藉的艺术想象和辩证精神,她特别善 于渲染氛围,这类氛围的造势既有孔明“借东风”的神奇与诡秘,又有鲁迅式的“于无 声处听惊雷”的悲凉与慷慨,这种大笔淋漓的渲染显然为女性文化空间提供了一幅五光 十色的背景。她还采用细腻轻灵的笔触描绘新一代女性生活方式的裂变,其中既有细雨 绵绵润物无声的量变,也有惊雷轰鸣暴风骤雨式的质变。她永远用积极的态度观照人生 ,审视人生,那种“平平淡淡也是真”的文化底蕴,正悄悄地摄录下女性世界最可回味 也最具有真实感的人生百态。

总之,残雪的创作构成了当代中国女性文学一大奇异景观,她不仅对传统意义上的女 性文学进行了彻底的颠覆和解构,到对当代女性文学理念进行了极富有时代意义的创新 。作为当代湖湘文化独树一帜的代表,她创造性地将文风渊厚的湖湘文化传统同高科技 时代的最新文化理念巧妙地融为一体,从而得以在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两个层面上重新 观照女性,贴近女性,绘声绘色地描绘当代女性特别是职业女性多姿多彩的生活天地和 心灵悸动。事实上,残雪笔下的女性世界充满着沈郁的湖湘风情,湘女柔情似水的温馨 ,湘女“辣妹子”特胡的爽朗和泼辣,湘女挑战旧传统的叛逆精神,以及湘女走向改革 开放新生活的大胆与豪迈,尽收残雪的笔底,从而构成了一个万花筒一般绚丽繁复的残 雪女性文化世界。残雪又汲纳了湖湘文化深厚蕴藉的艺术想象和辩证精神,她特别善于 渲染氛围,这类氛围的造势既有孔明“借东风”的神奇与诡秘,又有鲁迅式的“于无声 处听惊雷”的悲凉与慷慨,这种大笔淋漓的渲染显然为女性文化空间提供了一幅五光十 色的背景。还还采用细腻轻灵的笔触描绘新一代女性生活方式的袭变,春中既有细雨绵 绵润物无声的量变,也有惊雷轰鸣骤雨式的质变。她永远用积极的态度观照人生,审视 人生,那种“平平淡淡也是真”的文化底蕴,正悄悄地摄录下女性世界最可回味也具有 真实感的人生百态。

收稿日期:2001-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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