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中国特色的自由贸易政策，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中国论文,自由贸易论文,试论论文,特色论文,政策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从1996年4月1日起，我国将对进口关税的平均税率下调30%，并在同时进一步大力削减其它非关税壁垒，这是我国在市场经济条件下逐步实现贸易政策自由化的重大举措。随着整个国民经济进入新的历史性发展阶段，我国的贸易政策也将会面临新的一轮根本性调整。中国贸易政策走向自由化势在必行，我们应当进一步积极地推动中国贸易政策自由化的进程。
一、贸易政策与国民经济的发展阶段
贸易政策就是指国际贸易政策。任何一个国家在一定时期实行的对外贸易政策，从本质上讲都是国内经济政策的一种延伸，它必然受到国内经济运行状况的制约并随国内经济状况的变化而变化。我国改革开放以来出现的贸易政策加速自由化趋势，是国民经济迅速成长所带来的积极成果，并对我国经济未来的长期快速增长有着重大的意义。
自由贸易和保护贸易作为两种不同的政策主张，实质上都只能适用特定的经济发展阶段。在早期的争论中，德国历史学派的代表人物李斯特就明确地提出了贸易政策要随一国经济发展阶段而变化的思想，这一点后来被发展经济学及其他一些经济理论所继承，并为实践所证明是正确的。实际上，从近代工业社会的发展来看，各国经济发展过程中普遍地都有一个如何从保护贸易政策转向自由贸易政策的问题。在一开始就实行自由贸易政策的国家一个也没有，依靠长期奉行保护贸易政策而进入发达行列的国家也一个没有。自由贸易理论的创立者亚当·斯密和李加图等，没有明确地指出其适用的前提，这的确是一个缺陷，但自由贸易政策在市场经济中的作用和意义是不容置疑的。不少国家在实行保护贸易政策时，常常忽略了保护贸易只是在特定时期内的一种有效手段，有意或无意地导致保护贸易政策长期化，因此给国民经济发展带来消极结果。
保护贸易政策可能给一国经济发展带来的利益主要有两个方面：从静态的角度来看，通过关税等手段限制外国商品的流入，使国内企业能在国内市场上占有最大的份额，从而能获得较大的生存发展空间。面对激烈的国际竞争，后进国在工业发展的早期阶段上如果没有适当的贸易保护，本国的工业很难发展起来。从动态的角度来看，贸易保护会导致一国的生产资源从传统的经济部门如农业生产领域中转移到工业部门，同时对新生产业的保护还会出现技术转移和产业关联等外部经济效益，从而使一国内在的生产资源禀赋状况发生根本性的转变。对于后进国家来讲，贸易保护是启动工业化进程的必要措施，是民族工业早期发展阶段上的明智选择。
实行保护贸易政策所必然要付出的代价主要包括：一是消费者福利的损失。因为贸易保护不仅意味着强迫消费者购买本国企业生产的价格相对高的商品，还常常使消费者的需求得不到应有的满足，造成消费的推迟甚至转移。二是生产效率的降低。受到保护的企业往往缺乏充分竞争条件下那种改进技术和降低成本的内在的强大动力，并对其他相关的产业形成示范效应。三是利益分配的扭曲。贸易保护总是只能局限在一部分产业之中，而且受到保护的程度总是不一样的。因此，一国总是有某些没有受到保护的产业成为利益上的纯粹的牺牲者，而一些保护程度较低的产业则可能得不偿失。显然，保护贸易政策实行的时间越长，社会各个方面所付出的代价就会越大。
贸易保护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这完全取决于具体的情况。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保护贸易政策必然地会出现边际效益显著下降而边际成本持续上升，因而最终要被自由贸易政策所取代。这里深层的根源在于一国经济发展过程所导致的内外条件的变迁。早期贸易保护所能带来的经济利益会由于国内工业的成长自动地趋于消失，而维持保护贸易政策所要付出的社会经济成本却会显得日趋高昂。比如，当一国工业在国民经济中已占据主导地位，国内企业的生产能力基本可满足国内市场上的需要时，上述贸易保护对经济成长的积极作用就会降至很低的程度，而其成本就会过高。
国民经济的成长要求我国的贸易政策在今后一个时期内尽快地实现转轨。以自由贸易政策作为基本的框架。经过40多年的经济建设，今天我们已经形成了相当完整的国民经济体系，生产力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再不在贸易政策方面进行根本性的调整，势必阻碍经济的进步，尤其是不利于提高国民经济运行的质量。中国的经济发展正在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奉行自由贸易政策既是必要的，也将会使我们受益匪浅。
首先，自由贸易政策有利于实现国民经济增长方式的转换。从粗放型的经济增长转向集约型的经济增长，关键在于改变生产资源的配置和使用方式，贸易政策的自由化能在这方面发挥出非常重要的作用。一国如何看待对外贸易，实质上也就是如何来进行生产资源的配置问题。随着贸易自由度的增大，必然会使我国进一步按照比较优势的模式来调整资源配置，这不仅意味宏观层次上资源向效率比较高的部门集中，也将促使企业重视改进资源的使用方式，提高效率。实际上，我国过去长期未能实现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与过于严格的保护贸易政策有着直接的关联。受到政府保护的产业数量偏多，时间偏长，逐步失去了内在的发展活力。只有对贸易政策进行根本性的调整，才能为转换经济增长方式创造出有利的环境。
其次，自由贸易政策有利于拓展国民经济成长的空间。国际贸易并不是孤立的，与国际投资和外汇供求等有重大的关联。我国的贸易政策走向自由化，无疑会对改善投资环境产生积极的作用。因为贸易自由度的增加，意味着中国经济在整体上向市场经济的进一步靠拢，可以降低外商在华投资的成本。在今后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利用外资的成效仍将会是影响我国经济增长速度的重要因素之一。另一方面，贸易自由度的增大也将是我国外汇供求关系正常化的基础，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才能使人民币汇率的走势合理化，从而为我国进一步参与国际经济大循环创造有利的条件。从长远看，中国经济需要也必须立足于国际分工，在国际竞争中来实现快速增长和最终达到繁荣。
二、自由贸易政策的作用在强化竞争
自由贸易还是保护贸易，从市场经济运行的角度来考虑，集中到一点是市场的竞争强度问题。自由贸易政策最根本的精神是自由竞争，这是它在市场经济发展过程中长期具有活力的原因之所在。相对于保护贸易政策而言，自由贸易政策在本质上更加符合市场经济的理论，更能发挥出提高市场经济运行效率的功能。
对外贸易的自由度直接制约一国经济生活中市场竞争的有效程度，这在理论和现实中都不难得到证明。第一，当国内市场上存在比较充分的竞争时，来自外部的竞争能够增强市场竞争的强度，这在正常的情况下会提高经济运行的效率。第二，如果国内形成相当程度的垄断，则自由贸易是引入竞争的最佳途径。激烈的国际竞争的存在也许就是当代垄断资本主义能够保持较强活力的一个重要原因。虽然有效的市场竞争不是保障经济发展的充分条件，但缺乏有效的市场竞争只会是死气沉沉。自由贸易政策本身所直接涉及到虽然只是外国商品的准入问题，但最终会给全局带来深远的变化。
首先，自由贸易政策对于市场体系的发育和完善有着重大的作用。最突出的要数自由贸易对价格体系的影响。众所周知，合理的价格体系在市场经济的有效运行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它关系到资源配置和利益分配等各个方面。在自由贸易的条件下，一方面，进口能有效地发挥出对一国内部供应短缺商品价格的平抑作用，出口则能使一国供应丰裕的商品保持住较高的价格水平，从而国内市场上不同商品的相对价格趋向合理化；另一方面，在自由贸易条件下形成的价格体系也最接近于国际价格体系，最大限度地减少了人为因素对价格决定的扭曲。相反，贸易保护政策则往往直接导致价格体系不合理，从而严重损害市场机制实现资源优化配置的功能。
其次，自由贸易政策能有效地推动一国的生产技术进步。自由贸易政策的特点是最大限度地将外部竞争引入到国内经济生活中来，这就为企业实现技术进步提供了强大而有力的刺激，而企业追求技术进步的内在动力是一国能否实现技术进步的根本所在。同时，贸易的开展本身就包着有形和无形的技术转让，如专利和技术设备的买卖、产品设计观念的交流、技术标准的采用等。近代国际理论的新发展特别指出，从经济发展的角度尤其是对于后进国家的经济成长来说，国际贸易“技术外溢”效应和通过国际贸易来“干中学”，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所谓技术外溢，一是指出口商品客观上总会带来外国的新技术，因为要对技术进行完全的垄断往往是不可能的；二是指出口的发展会促使国内先进技术向其他产业部门转移。所谓干中学，则是指国际贸易的发展会促使生产分工的深化，专业化程度的提高使得利润的获得不再局限于最终产品，而可以是在各个独立的生产环节上。对利润的追求使得企业在生产的各个环节都力图改进技术乃至进行创新。因此，假设其他方面的条件相同，显然是一国的贸易自由度越大，企业与当代先进技术的接触面就越广，技术吸纳和创新的能力就越强。
再次，自由贸易政策是加速一国制度创新的有效途径。国际贸易的自由度越大，国内经济运行流程所受到的外部影响也就越明显，进而会对一国的制度创新产生极为有利的刺激。比如规模经济、技术进步、交易费用和降低制度创新的供给成本及运行成本，诱导公众接受新的思想观念，在利益总量增长的条件下实现制度变迁，以渐进的方式完成经济发展过程中所要求的制度变革。
当前我国向市场经济转轨，面临的深层困难正在于市场竞争不足。通过贸易政策的自由化来把外部竞争更多地引入到国内经济生活中来，应当是解决问题的一条有效途径，并且是一条捷径。实际上，造成我国市场竞争不足的主要原因是两个：一是发展性因素。由于生产力水平仍然较低，国内能适应科技进步和社会发展要求的产品供给能力不足，较高层次上的竞争还开展不起来，而低层次的过度竞争并不能有益于国民经济成长。二是体制性因素。过去长期实行计划经济所形成的利益格局和垄断现象，难以在短期内发生根本的改变，妨碍了市场竞争正常公平地开展。不扩大对外开放，解决上述问题会要有一个相当长的过程。如果现在较快地转向实行自由贸易政策，既能有效地冲破体制转变不彻底的束缚，又能在较高层次上诱导实现技术进步和制度创新。这种实现改革与发展内在统一的思路在现实中是可行的。
当然，今天现实生活中的自由贸易政策，已经不再是完全放任自由的古典式自由贸易政策，而是在某些方面同政府的干预混合在一起，比如，当今西方国家广为流行的是“管理贸易”、“战略性贸易保护”等政策主张，然而透过现象看本质，自由贸易政策的思想并没有被从根本上抛弃，只是受到凯恩期主义的影响而出现了一些变化。尽管保护贸易政策时有抬头，但它不可能成为支配世界发展趋势的选择，各国在未来的发展必然会进一步提高对外贸易的自由度。
三、积极推动我国贸易政策自由化的进程
从总体上看，我国当前的贸易政策保护色彩仍较浓厚。这次以大幅度降低关税为标志的贸易政策调整，是向自由贸易政策过渡的开始，今后需要走的路还很长。我们应当根据市场经济的要求来更新制定贸易政策的指导思想，按照国民经济发展新阶段的需要来设计自由贸易政策的基本框架，把有中国特色的自由贸易体制尽早变为现实。
第一，对企业普遍开放外贸经济领域。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经营对外贸易是企业天然的权利。如果不能自主地开展对外贸易，企业就很难真正达到资源的优化配置，实现利润的最大化。近年来，我国对外贸易的经营主体已经走向多元化，但离放开经营、平等竞争的目标仍有相当的距离。我们应当尽早实现从外贸企业的审核制度到登记制度的转轨，让国内具有竞争实力的生产企业早日进入国际市场，也方便外国企业更好地进入中国市场。应当说，企业外贸经营权问题是贸易政策自由化的基础和核心，不放开经营就谈不上真正的贸易自由化。在我国对企业普遍开放外贸领域，短期内有可能会形成贸易入超的压力，增大政府进行宏观调控的困难，但晚放不如早放，矛盾是无法回避的。让企业早日体验国际竞争的残酷，就能早点学会在竞争中生存和发展的本领，进而为中国企业走向国际市场奠定必要的基础。
第二，保护关税还要进一步降低。我国进口关税的税率在今年4 月下调后平均约为23%，以发展中国家的标准来衡量仍然过高，还是大大超出世界贸易组织所拟定的发展中国家的保护关税水平。笔者认为，我们过去对保护关税积极作用的估计过高，而对其实际造成的经济损失估计偏低。实际上，我国进口关税的税率超出了进行适度保护的范围，导致一些重要产业部门中小型企业过多地进入，生产成本长期没有明显的下降。我国应当制定和公布一个关税时间减让时间表，在不太长的时期内分步聚地把进口关税的平均税率降到13～15%，这不只是为了争取加入世贸组织的需要，更是为了促使国内企业降低生产成本，提高资源的利用效率。
第三，进一步放松外汇管制。我国实行汇率并轨之后，初步形成了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的框架，即由市场供求关系来决定汇率，企业使用外汇的自由度大大增加，朝着开放经济的国际惯例迈进了一大步。不过，目前我国的外汇管理体制还没有达到自由贸易体制的要求，可以说仍然存在着相当的距离。经常项目下的结汇和售汇限制仍然偏多，而非贸易用汇基本上还没有放开，外汇市场的发育严重滞后，这些都从深层次上妨碍着我国的进口贸易达到适当的规模，也制约着出口竞争能力的提高。货币是市场经济中一切交易活动的媒价，没有一种高度自由的外汇管理体制，实际上就不会有真正的自由贸易。进一步开放外汇市场，使企业能真正地享有根据经济活动的需要灵活地使用外汇的自由，应当说是我们现在就完全有能力办到的。另一方面，从长远考虑，我们要积极创造条件尽早实现人民币可自由兑换，为中国经济走上国际舞台奠定基础。
第四，积极参与区域性的国际经济一体化。当今现实生活中国际贸易的集团化和区域化趋势十分明显，在可预见到的时期内这种趋势还会继续加强。从理论上分析，区域性国际经济一体化可以视作全球贸易自由化短期内无法实现条件下的一种次佳选择。因为区域性集团内部的贸易壁垒显著地减少了，而与集团外国家之间的贸易壁垒通常也是有所下降的，区域性国际经济一体化在推动贸易自由方面的作用是很明显的，尤其是对加入集团的后进国家实现贸易政策自由化有很大的拉动作用，墨西哥就是一个具体的例证。目前亚太地区的国家正积极蕴酿建立区域经济一体化组织，我们应当以更加开放的态度来促其早日成功。亚太地区几乎肯定地会成为21世纪世界经济的中心，中国作为该地区的一个主要大国，完全可以通过贸易自由化的行动来更好地分享区域性经济发展的利益，并成为带动区域经济繁荣的重要力量。
今后的三五年中，我们应当在实现贸易政策自由化方面迈开实质性的步伐，力争获得突破性的进展。关于贸易自由化过程中国民经济的承受能力问题，我们不宜作过于保守的估计。十多年的实践证明，随着我国对外开放的不断深入，社会生产力水平是在不断地提高的，国民经济发展的速度和质量都要大大好于改革开放前的封闭时代。国际经验表明，后进国家实行贸易自由化，尽管存在遭到外部严重冲击的风险，但更多地是会产生出较强的生产力释放效应。我国已经具备了各种必要的条件，国民经济内蕴藏的潜力是十分惊人的，贸易政策自由化将会成为刺激我国生产力快速增长的有效催化剂。
当然，在实现贸易政策自由化的过程中，全局利益和局部利益的矛盾总是会有的。某些行业、某些企业可能会因市场开放而效益下降，甚至被激烈的竞争淘汰出市场，这是正常的现象。缺乏国际竞争能力的企业，终究是要被淘汰的，不能过于迁就局部的利益而牺牲国民经济的发展速度和效率，也不应要求公众长期地为那些低效的生产者牺牲自己的消费福利。贸易政策的自由化过程自然地也必然会出现利益格局的重构，为此而要付出的代价也将低于保护贸易政策所带来的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