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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002—2384（2000）05—0002—04
在采访中，我们听李校长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减负”不是小事！他一连列举了学生负担过重的7 种危害，并系统地谈了他对“减负”的几点思考。下面，我们就来看看李校长是怎么琢磨“减负”这件大事的。
“减负”不是没负担
在“减负”问题上，教师和家长有“两个担心”：一是教师担心“减负”后，教学质量滑坡。因为传统的提高质量的“招数”之一就是“加负”，所谓“堤内损失堤外补，课内损失课外补”。现在，这一“招数”不灵了，教师自然会担心教学质量下降。二是家长担心小学不留或少留作业，孩子将来考不上大学怎么办。所以，学校“减压”，家长却以各种形式“加压”。
当前，我们要特别注意防止“两种倾向”：一是学生负担“过重”，二是学生负担“过轻”，甚至没负担。因为“过重”与“过轻”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其造成的恶果是一样的。
面对上述“两个担心”、“两种倾向”，我们需要解决“两个问题”：一是学生要不要有负担？二是学生应该有什么样的负担？
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是有负担论（不是过重负担论，也不是过轻负担论或无负担论）。因为“负担”伴随人的终生，所以，学生有负担是正常的。不过，这种负担应该是一种“合理的”负担。那么，何谓“合理”呢？在我看来，人做任何事，只要是“能做”的、“会做”的、“愿意做”的，都应属于“合理的”负担。具体到作业留法上，教师应研究怎么让学生“能做”、“会做”、“愿意做”。所谓“能做”，就是学生在生理和心理上能够承受，即没超过学生的承受力。所谓“会做”，就是教师留的作业接近学生的实际水平（过去的许多作业脱离了学生的实际水平，“超高”）。所谓“愿意做”，就是学生有兴趣。我有一个观点：凡是愿意做的事都不叫负担，或者说，虽然是负担，但不感觉是负担。比如：有的科学家在实验室一呆就是十几年，他们为什么不觉得枯燥乏味呢？因为他们对自己的事业有着浓厚的兴趣。再举一个例子，我们学区的劲松二小有个六年级的学生对读书特别感兴趣，去年读了近150本书，还搞了一本“采蜜集”。读书对他来说， 已不是一种负担，而是一种追求、一种乐趣。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兴趣就是动力，它能使人克服别人难以想像的困难。
总之，我们认为，按照“符合学生的生理心理承受能力，符合学生的实际水平，符合学生的兴趣，符合培养学生全面素质（特别是培养学生的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的需要”（简称“四个符合”）设计的作业，就是“合理的”作业。
按照这一基本思路，我们在1997年就将作业留法的改革作为一个研究课题，发动全体教师去探索，去实践。最后，我们将大家的经验加以概括，提出了学生作业“五留五不留”的要求：留适时适量的作业，留自主型作业，留分层型作业，留实践型作业，留养成型作业；不留超时超量作业，不留节假日作业，不留机械重复性作业，不留随意性作业，不留惩罚性作业。现在看来，这项改革的方向是对的，基本符合中央关于“减负”的精神。
具体来讲，层次型作业即教师根据学生的差异留不同数量或不同难度的作业。学困生可以做基础型作业，水平一般的学生可以做综合型作业，水平较高的学生可以做创新型作业。比如：在学完求圆的面积后，教师留了难度不同的3种作业：一是给半径，求圆的面积； 二是给直径，求圆的面积；三是给一个图形，自己找条件，求圆的面积。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作业难度。这样，学困生也有了成功感（哪怕是低层次的成功也是一种成功），不再感到作业是一种沉重的负担。自主型作业的特点是，学生在教师的引导下，可以自主选择作业内容或者参与作业内容的设计。比如：有的学生喜欢画画，就可以为某篇文章配个图；有的学生喜欢数学，就可以选做几道思考题，做完后，与同学交流。这种作业不是由教师留，而是完全由学生自己主动选择。养成型作业是我们一位品德教师“创造”的。这种作业的主要形式是：教师讲一个道理→给学生一段时间去实践、去模仿→教师检查实践结果→力争使学生逐渐养成一种习惯。实践型作业的内容之一是学生参加假日小队的活动。全学区现有假日小队1000多个；1999年，我们又把假日小队延伸到社区，以家委会为依托，组织学生开展各种社会实践活动。
作业留法改革后，学生书面作业减少，作业含金量高，针对性、目标性强，形式灵活，内容广泛。学生会做、爱做、有兴趣。这样，做作业的过程，也就逐渐成为学生提高各方面素质的过程。
“减负”不能单纯做减法
我理解，“减负”不是目的，而只是一种手段。只有在把学生过重的课业负担“减”下来的同时，“加”上一些必不可少的东西，我们才能保证“减负”这一“手段”，真正为我们的“目的”服务。在这个问题上，中央的精神是“减中有加”，而非“只减不加”。因为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只有“加”上去，才能“减”下来。所以，我们要认真研究“减负”中“加”和“减”的辩证法，研究在“加负”这一传统的“法宝”不灵的情况下，到底通过何种途径提高教学质量，防止出现“双减法”的问题。
那么，我们在“减负”的同时，应“加”些什么呢？
1.要加大课堂教学改革的力度，通过优化教学过程，从根本上解决学生课业负担过重的问题。早在1996年，我们就针对教学过程的5 个主要环节中存在的问题，提出了“五法”（教法、学法、留法、评法、考法）改革的总体思路；1997～1998学年，我们又制定了“实施分层教学，实施有选择、无淘汰的分层考试”的教学改革新策略。为了改革课堂常规管理的随意性、改变传统的备课形式和讲课形式，学区制定了《素质教育备课标准》、《素质教育评课标准》，要求教师克服“满堂灌”的缺点，强化“按照学生的需要，服务于学生的发展”的服务意识。学区要求教师要按照教师活动和学生活动两个板块备课，学生活动时间要占课堂教学时间的2／3左右；要根据学生质疑的重点问题随时调整教案；要分层设计教学内容、分层讲课、分层辅导（教师在课堂训练时，要为优秀生设计超前性、创新型的思考题，为学困生设计基本题并进行个别辅导）、分层留作业，学习效果当堂反馈，让全体学生在课堂教学中都能抬起头、举起手；要力争把课业的重点、难点解决在课堂，把学困生不懂的问题解决在课堂，让学生当堂听明白。经过几年的实践，学区出现了不少新的教学模式。例如：主动参与型的教学模式，自主性学习的教学模式，生生互动的教学模式，设置障碍的教学模式，分层教学模式等。
2.要加强教师队伍建设。这是一个十分紧迫的问题。学生负担过重，表面上是学生的作业问题，实质上最重要的是教师的素质问题。可以说，学生的负担越减，对教师的要求越高。教师有没有创新意识，有没有实施素质教育的教学能力和水平，对“减负”工作都至关重要。
目前，从教师的情况看，有四大障碍影响素质教育的实施。一是观念不新。比如：不少教师将“减负”与提高教学质量对立起来，担心越减质量越滑坡。这就是一种观念不新的反映，因为占据他们头脑的还是知识质量观。事实上，真正把不必要的负担减下来，学生的素质绝对应该上去。如果我们上面说到的作业的“五留”都得到落实，那么，学生各方面的素质，特别是创新能力和实践能力都会有较大的提高。观念不新，就会裹足不前。二是水平不高（包括业务水平、文化水平，特别是在实施素质教育中所需要的水平）。三是能力不够。无论是教学能力、组织能力、表达能力，还是写作能力、总结概括能力、示范能力，都很难适应素质教育的要求。四是缺乏强烈的改革意识和奉献精神。
针对上述问题，几年来，我们在提高教师素质方面重点抓了以下几项工作：
（1）把观念的更新作为首要任务。观念的更新首先源于学习， 而我们学习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比如：人人订阅教育杂志，组组订阅教育报纸；4年中，我们出了5个专题——“我在素质教育轨道上启动”、“新观念新变化”、“成功就在我身边”、“素质教育3年回顾”、 “改革是推进素质教育的出路”——进行大讨论、大交流，全体教师人人参与；学区每年利用寒暑假召开交流汇报会，请100 多位同志讲学习的收获、体会；4年中，学区、学校共请专家学者作各种辅导报告216次，召开研讨会56次，还自编了4本经验汇编发给教师；1997年～1999年， 学区分别组织3次素质教育好课大展示，特别是1999年初开学时， 我们一改过去开大会、讲计划、作总结的传统，由两位青年教师为800 名教师作展示课，以此作为新学期的动员会；本学期开学的“第一道菜”，便是请3位教师讲课堂教学新模式，请4位教师讲如何设计教学软件，请两个留美的学生，讲美国的教育新信息。多种形式的学习，带来了教师观念的变化。比如：在我们组织的“青春在杨柳闪光”活动中，一位青年教师谈了他对什么是“敬业精神”的新理解——在今天，仅仅吃苦耐劳不能算敬业，经验型、辛苦型的教师不能算优秀教师；我们只有争做思考型、创新型、科研型的教师，才能算敬业，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教师。
（2）强化教育科研。我们始终强调， 只有在科研层面上研究实施素质教育的问题，改革才能深化，才能到位，才能有所突破。因此，每个教师都要有强烈的科研意识。现在，学区所属的14所学校都有科研课题，8所学校有市级以上课题20个，各校都建立了科研网络，10 所学校达到了全员参与教科研。
从1998年开始，我们先后办起语文、数学骨干教师素质教育进修研讨班，参加研讨的教师达百人之多，其中中心组成员有26名，这些学员在两个月的专门培训中，分专题重点研究如何提高课堂教学质量的问题。
今年，我们研究的重点问题是：如何构建人才培养的新模式。我们要求教师人人立项，人人搞专题研究，人人有所提高。
（3）改革管理体制。近几年，我们实行了全员聘任制， 并建立了比较完善的奖励制度。比如：对五级（学区级、教育局级、区级、市级、全国级）骨干教师，实行结构工资浮动一级到十级的奖励制。今年，我们又开始探索对教师实行ABC分层管理制度（分层教育、分层使用、 分层奖励），以奖优汰劣。
此外，为了确保教学质量不滑坡，我们还在1998年初建立了垂杨柳学区督学组。督学组在对学校方方面面的工作进行督察的基础上，重点听评每个教师的课（听课后打级）。
我们认为，加大课堂教学改革的力度、加强教师队伍建设，就是在“减负”中抓住了“本”的治理，抓住了在学校中造成学生负担过重的“源头”；只有围绕“治本”做文章，“减负”才能持久，才能有实效。
3.加强对课外活动的要求、指导、管理。一是有要求，比如：我们要求教师积极鼓励学生发挥特长，为学生的主动发展创造条件；要求学生每天收听、收看新闻，多读书、读好书；要求每个学生每天下午都要参加一项课外活动（有的学校54%的学生参加了两三项自己喜欢的课外活动）。二是有指导，比如：有的学校已经根据学生的需要开设了阅读指导课，给孩子们讲怎样读课外书，怎样收集、整理信息。三是有管理，比如：我们有长短课，有的教师利用5分钟、10分钟的时间， 组织学生说新闻，交流读书心得等；有的教师还通过组织多种活动，为学生提供展示各方面才能的机会。
“减负”后，学生的发展面逐渐拓宽：从课内到课外，从校内到校外，从限制性作业到提倡性作业，学生有了一个更广阔的主动发展的空间。几年间，我们培养了一批特长生，出现了一批特色校。比如：学区有一半的学校成为科技示范校；劲松二小的学生人人会下围棋；劲松四小有1／4的学生学乐器，三年“吹”出去95名学生（被重点中学录取）……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
总之，在对课外活动进行管理的过程中，要处理好“放”与“收”的关系，既不能管死，又不能失控。
“减负”要立足自我
造成学生负担过重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各方如果都能立足自我，种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么，学生负担过重的问题就有望从根本上解决。对学校来讲，我们不管自己管不了的，也不去埋怨谁，我们就研究自身，研究学校的哪些观念、哪些行为制约着“减负”，即寻找“我”的问题点、改革点，然后，带领干部教师下大力气解决学校内部的问题。
按照这样的思路，在4年的改革实践中， 我们始终坚持“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即“坚持以实施素质教育为中心，坚持立足自我的起步点，坚持以改革促发展的着眼点”。实践证明，“减负”也好，推进素质教育也好，等、靠、要都是没有出路的。我们的“法宝”是：摸着石头过河，不会就学，不明白就研究，出现问题就讨论，方向明了就实践，实践中发现问题再讨论，循环往复。而无论是“学习”、“研究”，还是“讨论”、“实践”，其主体都是我们800多名教职工。 几年来，我们之所以能在外部环境不宽松、自己又无经验的情况下坚持走改革之路，是因为我们领导班子始终坚信，只要充分发挥群众的聪明才智，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什么奇迹都能创造出来。 比如：我们学区出现的10种新的教育模式、出台的一系列带有本学区特色的教师工作等级评价标准和各学科素质教育课堂评价标准等，都是从群众中来，经过我们的总结、概括，再回到群众中去的。所以说，要做好“减负”工作，要真正推进素质教育，外部环境固然重要，但立足自我，自力更生，奋发图强更为重要。
回头看看这几年的实践，我最深的体会就是：改革之路是走出来的。现在，我们虽然还没有走出一条平坦的大道，但已经踏出一条带有方向性的路，这是使我们感到无比欣慰的。
听李校长谈了整整一个上午，我们感受最深的是：他是在总结自己43年的从教经验、关注当前一系列重大的教育问题、反思多年来自己的改革实践的基础上，用心思考“减负”问题的。我们想，如果大家都能这样细细琢磨，那么，学校的“减负”工作就一定能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