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明星:电影界的熟练工人?_潘虹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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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中年明星”,是指那些曾经在影坛搅起过旋风而今仍然活跃在银屏上的表演“ 精英”,他们已过不惑之年,大多五十岁上下。这一代影人曾经为中国电影的东山再起 立下过汗马功劳,为经历了文化浩劫之后的中国影坛的重新繁荣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

但是,经过二十多年的时光打磨,随着老一辈电影表演艺术家们的纷纷谢世,以及一 代新人的迅速成长;随着越来越多的富有舞台表演经验的各类演员的“入画”,以及导 演们为了满足观众求新求异的观影心理而发动的“陌生化运动”,而这支队伍自身也正 处于艺术生命中的“更年期”,焦躁、烦闷、慵懒、虚弱、失落、自卑等症状一起涌来 ,为了延缓艺术生命的代谢过程,他们频繁地上镜,以在世人面前昭示自己的存在,可 结果却是让我们看到了一大批技术精湛的“影坛熟练工”。这不能不引起我们这些一贯 喜爱和支持他们的热心观众的疑惑:这一代中年影星是否已江郎才尽,再难有大的出息 ?是什么文化心理在阻碍着他们的继续发展?他们怎样才能突破既有的表演模式,在演艺 事业上再上一个台阶?

现象扫描:在机械复制的时代,到处都充斥着毫无个性的面孔;形象的重复和表演的 克隆已成为一代中年明星的通病

前些年,影视界流行过一句自我调侃的话:上电视混个脸儿熟。掐指算来,中年影星 中确有不少人的出名不是因为拍了一部好电影,而是从那个小方框里开始出人投地的。 按理说,这也是一种正常现象,经济的杠杆、利益的驱动、生存的需要等等,都是一只 无形的手,在推着你去做这做那。问题是,这一批当年都有几部叫得响的影视佳作而为 人称道的中年影人,到了“混脸熟”的年代,仅仅成了一锅大杂烩里毫不起眼的一勺汤 。他们不断地重复自己,不再给观众带来惊喜,银海生涯江河日下,终至毁了自己的半 世英名。

这方面的杰出代表首推张国立。在这一代影人中,张国立是后来冒出来的一茬。1996 年靠《混在北京》拿到百花奖影帝后,才一路火起来。应该说,在漫漫星路上,他还是 努力的。但给人的印象,却是在以量取胜,而不是以质取人;是演一部算一部,而不是 演一个是一个。于是,从电影《顽主》、《混在北京》、《一声叹息》,到电视剧《宰 相刘罗锅》、《康熙微服私访记》、《铁齿铜牙纪晓岚》、《台湾第一巡抚》,我们看 到的都是同一个张国立。无论是微服私访的皇上,还是与和坤一起斗心眼的纪晓岚;无 论是《顽主》里的于观,还是《一声叹息》里的梁亚洲,举手投足、言语谈吐,还有那 不失时机的一挑眉,恰到好处的一斜睨,似乎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也许是因为 他太忙,一边要不停地接本子,一边又要当制片、当导演、当校长,哪里有时间揣摸角 色?总觉得他的表演十分的“中性”,在外形上也都能和剧情、环境、各种人物“打成 一片”,但却谈不上人物性格的深入刻划,在内心深处还不能和角色融为一体,而在心 灵上游离于角色之外,进不了戏,不能“走内”。可偏偏如今的他还十分的火爆。

张国立拍的电影都是现代都市题材片,而他拍的电视剧又都是古代题材的片子。但无 论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他给观众的印象,只不过都是穿着不同衣服、说着不同的言语 、做着不同的事情的同一个张国立罢了。如果说,在十三年前的《顽主》中,张国立还 能以他带有正气的面相和为人解忧的良好形象鹤立于葛优、梁天们之中的话,那么,如 今的他除了老掉了十几岁之外,就别无大的改变了。在前不久播映的电视连续剧《忠诚 》里,他演的那位有着留学英国硕士学位背景的新上任市委书记高长河,在故事一开始 的赴任途中被联防队员抓起来那场戏里,怎么看都跟康熙微服私访时被抓起来一个模样 !

葛优、濮存昕、张丰毅、申军谊……这些在影坛一线挑大梁的优秀演员都感染上了同 样的病症。

葛优本是一位十分有观众缘的好演员。他的那种与生俱来的风趣、不动声色的滑稽、 大智若愚的机敏、松弛自然的表演,共同铸成了他成长为一个大明星的天赋。自出道以 来,他在16年间共出演了30多部影视剧,以《顽主》一举成名,又以在《过年》等影片 中的精湛演技确立了自己在中国影坛上的地位,而他在《活着》中炉火纯青的表演则创 造了其他演员乃至他自己也难以逾越的表演高峰。可惜这样的作品屈指可数,他近几年 来,在角色选择上大有来者不拒之嫌,其塑造的形象就更让人失望了。在以《甲方乙方 》、《不见不散》、《没完没了》等影片连续三年的“贺岁”中,他的表演已陷入了模 式化的窠臼,尽管观众“一见他就乐”,但观众的笑声更多的是奔葛优而非他饰演的角 色而去。在去年的票房冠军《大腕》中,他的表演虽不乏可圈可点之处,但总体风格上 尚无大的长进。

葛优因为相貌的独特和为人的平民化,确实获得了观众的广泛好感。但他的成功角色 却更多靠的是本色表演,因此,尽管他也算得上是个大明星,但与“实力派”演员还有 相当距离。我们当然不是要求葛优非得胜任各类角色,事实上,每个演员都没必要成为 所谓“千面人”。但作为“一线明星”,葛优应该能使自己的戏路更加宽泛些,而不至 于让观众产生“葛优只能不断重复自己”、“只吃老本,不求突破”的印象。

善于喜新厌旧的观众心理是个很难琢磨的东西,他要老没见你,就会忘记你;他要老 在见你,又会厌恶你。明星们如果上戏心切,来者不拒,接一个上一个,而又都不见出 彩,渐渐地就会被打入了另册。

濮存昕在这一代中年明星里算是个后起之秀。这些年,街头巷尾、报章杂志、各色广 告,“濮存昕”这个名字几呈铺天盖地之势。他的那种天高地远的深沉、超凡脱俗的优 雅、含蓄内敛的刚毅、不露声色的温柔,都使得他特别有观众缘而成为当今偶像级的大 明星。他属于那种风流倜傥的英俊小生形象,他的崇拜者从中学小女生到中年妇女,年 龄跨度之大,可谓蔚为壮观。但纵观他塑造的人物形象系列,从《最后的贵族》、《清

凉寺的钟声》到《与往事干杯》、《爱情麻辣烫》,再到《尊严》、《说好不分手》、 《洗澡》、《来来往往》、《英雄无悔》等,角色总在一个狭小的范围里变换,一样的 深沉内敛,一样的温文尔雅,不断地重叠和拷贝。当然,濮存昕主观上还是踏实而谨慎 的,他对自己的要求是:“演不了的决不勉强”,不能“为了取悦观众去演一些不适合 自己的角色”。他曾经主动争取过“李叔同”的角色,但最终又主动地放弃了,因为他 发现自己演不了。可见他在选择角色时还是严肃认真的。濮存昕的走红,更多的是靠了 演员自身个性、本色的魅力,他那外形俊朗、身躯伟岸、气宇轩昂、玉树临风般的气质 形象,使众多矜持的成熟女性也都为之倾倒,被戏称为“第一师奶杀手”。但他在影视 作品中的表演,明显的深沉内敛有余,而戏剧张力不足。他在表演中的潜台词都是写在 脸上的,而不是角色内在的心理活动。如他在那部拼贴式的“东方奇观”《洗澡》中饰 演的刘大明,刻板的表演显得十分的无个性和概念化,与其他演员相比,毫无亮色。在 前不久拍摄的电视剧《光荣之旅》中,他仍然以那副熟面孔现身,乍一看还以为《英雄 无悔》重播。那种生硬地背着台词的浓重的话剧腔,表演痕迹过火的面部表情,充斥着 “矫饰”和虚假,感觉特别的不真实,跟军旅生涯中的贺援朝这个角色相去甚远。

类似现象,在其他“一线明星”身上也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素以硬汉形象见称的张丰 毅,这些年常在一些二三流的影视片里担当角色,不停地复制着他那张线条硬朗、表情 呆滞的脸。陶泽如在“第五代”手里还算是一个富有个性的电影元素,而多年以来,直 到去年的《生活秀》,他的银幕形象和表演风格也没有为观众提供任何新鲜的感受。谢 园在《孩子王》中曾经的鲜活早已烟消云散。吕丽萍虽有一系列上佳的表现,但与当年 的“戈玲”相比,却未见出其右者……

演员们为何“晚节不保”,走向几乎就是见片就上、重复拷贝的歧途呢?刘佩琦道出了 个中焦虑心情。他说:“只要有一个月我没有剧本可接,我的心里就直发毛!”因为“ 长江后浪推前浪,影视圈更是这样”,“自己是站在名利场上的,就要踏踏实实地干” 。陈宝国则更是说得直率:“我不也得吃饭不是?”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过渡 时期,演员们为生存而忙活儿,本也无可厚非。

从一个不同的起点上路,再在一个差不多的高度上原地踏步,这就是一代中年影星现 状的生动写照。而这个“高度”,却又是被我们称作“影坛熟练工”的水准:对白念得 顺溜,戏也演得明白,可他们饰演的人物,就是缺少那么点灵性;“活儿”是出来了— —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标准件,只是卖不出好价钱。

个案解剖:为了避免重复,重塑自我,在浮躁心态的驱使下,盲目地进行“跨类型表 演”,却又轻易地跌入了改变戏路的陷阱

形象的了无个性,表演的简单重复,风格技巧的模式化,历来是表演艺术之大忌。任 何一个有追求的演员,都不愿意重复自己,都希望拓宽自己的戏路,成为一个“演什么 像什么”的表演艺术家。然而,正是在这种“表演艺术家情结”的驱动下,不少影星又 在缺少文化储备和形象积累,还没有打好根基的情况下,便匆匆跌进了“改变戏路、跨 类型运作”的陷阱,断送了自己本可以“青云直上”的演艺之路。

潘虹算是这方面的一个典型。在这一代中年演员中,她是较早拥有显赫地位的一颗明 星。1983年,《人到中年》里的陆文婷为她挣来了第三届金鸡奖“影后”桂冠;1988年 ,《井》中的徐丽莎为她再次夺得第八届金鸡奖最佳女主角奖和意大利陶尔米纳国际电 影节最佳女演员奖。专家对她的表演的评价是:质朴、深沉、细腻。而她最具潜质的魅 力是她在这些影片中所表现出来的悲剧性格,以及在命运磨难中所展现出来的人性中沉 郁、忧伤的美。

遗憾的是,潘虹没有坚守住自己的艺术优势,却在社会文化心理的异变中,以及某种 表演理论不切实际的误导下,一再地走上了“改变戏路、寻求突破”的歧途,从而一次 次地上演了“走麦城”的演艺悲剧,最终从演艺的峰巅跌落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三流艺 人。

潘虹的陨落是从《顽主》和《最后的贵族》开始的。1988年,她在影片《顽主》中出 演一个在影片的故事梗概中也找不到名儿的配角丁小鲁。这一人物在王朔的原小说中就 是一个形象单薄毫无光彩的角色,而潘虹在演出时又没有新的突破,只能以一种无法融 合的冷静状态游离于葛优、梁天和马晓晴们之间。而且她居然也试图用调侃和轻松的风 格去把握和诠释人物,愈加显出了她与影片整体格调上的格格不入。如果说,这一次的 表演失误,因为是为影片导演、其夫米家山“打工”,而对角色选择和判断的失误情由 可原的话,那么,她随后在《最后的贵族》中的表现,就让喜爱她的观众大失所望了。 在这部影片中,潘虹以她已不年轻的容颜出演那位十八岁的少女李彤,结果这部由著名 导演谢晋执导的影片竟成为她演艺生涯中的“滑铁卢”。当年,她三十四岁,与角色的 年龄相差十几岁,这种差距使她始终背负着年龄和气质上的负担;而她不再拥有的少女 角色的那种天真烂漫和妖艳妩媚,则摧毁了她作为一个优秀演员所必须具备的自信力。 她第一次在银幕上表现出了信心不足和犹豫不决,处处显得做作和拘谨,在影片一开始 就给观众带来不真实不自然的观影感受。

应该说,在编剧和导演所能提供的人物形象的条件下,潘虹还是尽力了。而她的主要 缺失是表现在气质上,亦即作为“贵族”的少女李彤所应具备的气质、素养上。影片一 开始就让潘虹在观众心目中的既有形象大打折扣。那段生日晚会上的“快三步”,让众 多在交谊舞大普及热潮中跳得烂熟的观众为她汗颜;接下来的“恰恰舞”,据说连四十 年代《一江春水向东流》里的舞蹈水准也未达到。这样的表现,对于把跳舞当作社交手 段的贵族阶层来说,是有失地位和身份的。在影片中,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她的那种以 轻佻的眼神直盯着男人看的方式,在公共场所毫无顾忌地滥吻男人的举止,在待人接物 方面的不懂得规矩不讲究礼貌等等,都让人疑惑:李彤到底是虽然沦落但仍不失贵族气 的名门之后呢,还是靠卖笑为生的等而下之的浪荡人?潘虹是那种一沾上悲剧色彩就大 放光芒的演员。在影片的后半部分,人物的悲剧命运和沧桑经历又让潘虹找回了表演的 状态和感觉,可是,她的那种属于东方人的优雅和沉静的气质,又与异域的文化背景发 生了极不协调的碰撞。

接下来,她主演的现代都市影片《女人·TAXI·女人》、《独身女人》等影片,其演 艺则更是一路下滑。可以说这两部影片使潘虹的表演状态分寸大乱、茫然失控。在《女 人·TAXI·女人》中,当潘虹扮演的女博士秦瑶在那个世俗的背景中鹤立鸡群般地出现 时,观众心中一定以为里面藏匿着一个无比的美妙动人耐人寻味的故事,怎奈期待还是 不幸落空。潘虹的不幸在于她又一次地选择了一个完全不适合她演的角色。编导给予秦 瑶的是一副清纯脱俗的皮囊,皮囊之内则空空如也。而潘虹则用急功近利、急于求成的 表演,过火而夸大地表现了这个人物的非常人心态,从而失去了真实性和可信性。《独 身女人》的剧本,据说是专门为潘虹写的。这种专门为明星写本子的创作模式,本是一 种极好的电影生产方式。但是,编导们按照当时流行的价值观塑造出来的时髦女性欧阳 若云,再一次使潘虹掉进了角色的“陷阱”。由于潘虹与角色之间明显的时代距离,她 在表演中过分强调了角色的现代气质,通过不停地展示时髦服装、做一些“外来”的“ 洋派手式”、不停地念叨着“OK”等外部动作,来体现人物的“现代感”,而恰恰忽略 了对于人物内在的情感状态及逻辑的细致表现。

几年后,潘虹又演了《股疯》,据说这也是一部专门为她写的剧本,而潘虹因主演这 部影片而一举夺得了第十四届中国电影金鸡奖和第十七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女演员两 项桂冠。但这并不表明潘虹又在一个新的高度上突破了自己。潘虹被认为是最适合扮演 悲剧角色的演员。有人把她的风格归纳为“脱俗而富于忧郁感的气质,文静矜持的风度 ,端丽而不妖娆的外形”。而她在《股疯》中的范莉莉则是一个在世俗的谋生道路上艰 辛挣扎的喜剧性小人物,这似乎意味着她与自己的过去告别,力图跟上社会审美心理的 微妙变化,重新拾起昔日的辉煌。然而,且不论范莉莉这个人物在艺术魅力上与陆文婷 、徐丽莎等人物形象的差距,单就潘虹这一次的选择来看,就又是沿着《独身女人》中 欧阳若云的路线再一次滑下了她演艺生涯的低谷。演员的成功,需要自身气质、外形和 演技在某一个形象中达到最佳状态的结合。在陆文婷那里,潘虹做到了。但在《股疯》 中,她再一次翻了船。不知专家们的评奖是否有安慰和鼓励的意思。总之,在观众眼里 ,潘虹此后只能在一些如《情书》之类的二三流电视剧里扮演神经兮兮的妈妈之类的人 物了。后来,她还演过其他一些影视片,如《嘻笑鸳鸯》、《冲上九重天》、《超越情 感》等,但都悄无声息地一晁而过,并不为人所知。2001年,在根据梁凤仪小说改编的 影片《拥抱朝阳》里,她演了一个第二或第三配角,一个名叫阮贞淑的富商太太,在两 个家族的恩恩怨怨以及真爱假嫁之类的爱情游戏中走上自毁之路。人物命运的结局,悲 则悲了,只是再难重新树立起她悲剧明星的影坛地位。去年以来,潘虹上镜的机会逐渐 多了起来,在电影《股啊股》、电视剧《梧桐雨》,以及张纪中执导的《青衣》和徐枫 制片的《上海家庭》出演角色,或许新的机遇能使她重拾昔日辉煌。

也许有人会说,对于潘虹的陨落,是否过于强调了演员自身的原因,而忽略了更为重 要的其他因素?比如吴贻弓曾说过的:“演员过火,正是导演过火造成的。”史东山也 说过:“三流导演排场面,二流导演排动作,一流导演排心灵。”还有位美国的电影评 论家也说过:“伟大的剧作提供伟大的角色,伟大的角色促成伟大的演员。”然而,我 们又不能不看到演员自身的文化素养和艺术潜质在塑造银幕形象时所起的重要作用。在 受到导演和电影综合因素的影响和制约,作为演员,确实又有一个如何把持好自己,选 准角色、演好角色的问题。如果把史东山先生的话引申开来,也可以说:“三流演员演 场面,二流演员演动作,一流演员演心灵。”演员如果不加选择或者不会选择,轻率地 改变戏路,接受不合适的角色,都有可能损害甚至毁灭了自己的声誉和前途。潘虹的陨 落似已成前车之鉴。

背景分析:“艺术家情结”并没有孕育出表演艺术家;全社会的造星运动却使众多中 年影星成了天际流星

原地踏步,甘当“影坛熟练工”,会招来观众的厌烦;另谋创新,尝试“跨类型表演 ”,又可能跌下失败的深渊——这一代中年影星似乎遇到了进退两难、左右不是的尴尬 处境。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固然很多,但仅从我们所涉及的话题角度勘察探究,“表演 艺术家情结”的始终挥之不去和“电影明星制”的终究难以建立,则是这种尴尬处境的 社会文化成因。

回头翻翻十几年前的影视报刊,看看这一代影人正而八经的发言或讲话,哪一个不想 当“表演艺术家”?时至今日,同样的心态仍然未见消散,陈宝国的话就代表了相当一 部分人的心声。他在一次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谁要叫我艺员我就烦死了。我觉得我们 就是演员,就是艺术家。”

正是这种“艺术家情结”,一直笼罩着在尴尬的文化语境中挣扎着前行的这一代中年 影人。在只把电影当作艺术,而不顾其商品生产和消费属性的时代;在只看重电影的教 育功能,而看不到其娱乐性的时代,自然没有人会愿意去做什么明星,而不成天想着整 一个表演艺术家出来。以做明星为耻,而以做表演艺术家为荣,正是长期以来盘桓于影 人们胸间的艺术理想情结。

在中国,原本就没有产生明星的土壤。我们的社会舆论不是明星的催生剂,我们的传 统文化似乎也没有为明星的生长提供合适的养料。“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 ”之类的格言成语,是最现成的“明星灭杀剂”。而明星制的源于美国,又让它从头到 脚都惹上了铜臭。所以,说起明星来,往往就要与卖弄风情、风花雪月什么的沾上了边 。因此,这一代影人曾经深感当明星之卑下,而将远大的奋斗目标早早地锁定了“表演 艺术家”。时至今日,这种认识上的误区仍然存在。不少人把明星看成是最低档次的, 明星升格才成其为演员,演员再升一级才是表演艺术家。这种观念表现出在社会转型时 期电影表演理论上的混乱状况。其实,演员本是一个职业的名称,而明星则是在电影产 业化、商品化基础上所产生的明星制的产物。进入新时期以来,我国的电影业在剧烈的 社会震荡中,走着一条艰难的改革之路。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明星制千呼万唤未出 来。而这一代和新时期的中国电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中年影人们,就只好始终在这银 光闪烁的星河中颠簸浮沉,不时地要面对忽儿青云直上忽儿一落千丈的境遇。

于是,这一代影人的尴尬便出现了:一方面,他们基本上都不成其为真正意义上的电 影明星;另一方面,他们中间也还没有人成长为可以桂冠加冕的真正意义上的电影表演 艺术家。尽管他们中的一些人拿过不只一个奖,尽管他们中的一些人具备了相当的表演 艺术造诣和成就,塑造了一些极具艺术价值的人物形象,但他们要么没有将表演艺术进 行到底,而成了转瞬即逝、半途而废的流星,要么因为自身文化底气不足,在漫漫星途 中逐渐暗淡,成了只在星河中漫游而不再发光的太空垃圾。可见,作为一种文化心理现 象,“明星”的始终上不得“台面”的负面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在新中国的电影史上,对于电影明星的倡导与呼唤,曾出现过三次大的热潮。一次是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在周恩来总理的亲自倡导下,电影院里挂出了22位大明星的大幅照 片。1989年,由权威的《中国电影周报》发起,评出了“建国四十年十大电影明星”, 体现了电影业内对建立明星制的关注和焦虑。1993年,《电影艺术》杂志又发起主办了 “首届十大影视明星”评选活动,并开展了关于“明星制”的学术研讨,使“明星制” 这一热门话题再次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但这三次浪潮并未促成明星制的真正建立。而 此后在全社会广泛掀起的造星运动,却对刚刚开始起步的电影明星制形成了致命的冲击 。随着商品经济的逐步建立和高度发达的传媒时代的到来,多元化的文化需求,成就了 多元化的偶像崇拜,各种不同类型的明星,满足了人们不同的想象和梦幻。倚仗着传媒 的包装和播散,各种各样的明星——政治明星、文化明星、商业明星、企业家明星等等 ,一起涌进了千家万户。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曾经是这一代影人中的佼佼者的刘晓庆,开始充分展现了她在 银幕之外的造星运动中的过人“才华”。当年有人评价她说:“做名女人:她在大陆无 人不晓,在一片赞誉声中扬名,在一片责备声中成长;做富婆:她是一位成功的企业人 士,拥有16家公司,价值亿万元,以‘晓庆’命名的化妆品,经销全国各大城市;做影 后:她六次夺得‘金鸡奖’、‘百花奖’,息影五年,宝刀未老,《武则天》再次风靡 海内外。”这个世界简直就是为刘晓庆这颗光芒四射的明星准备好的,她心想事成,做 什么都成功!然而彼时的刘晓庆,已经不再成其为电影明星了。她是大富婆,她是实业 家,她是投资人,她是制片商……但她唯独不再是电影明星。虽然她那时仍在“生产” 着影视片,但只不过是在不停地制造着一个又一个可有可无的银屏“多余人”!无论是 卖弄风情的小凤仙,还是扭捏作态的武媚娘,都不过是一个富婆的茶余消遣或饭后游戏 罢了,对中国影视文化的积淀和对中国影视事业的推进,都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价值。

这一代中年明星的陨落,刘晓庆算是一个极有“影响”又十分典型的案例。遥想当年 ,对刘晓庆的称谓是“中国电影界的风云人物”、“一代影星的代表”。从1975年首次 参加《南海长城》的拍摄起,她总共拍了二十多部影片,每一部影片无不因为有了她的 出演而分外引人注目。《小花》中的何翠姑,《瞧这一家子》中的张岚,《原野》中的 金子,《芙蓉镇》里的胡玉英,等等,都为她赢得了极好的声誉,说她当年是极富表演 天赋、表演戏路宽广的电影明星是毫不为过的。如果她锲而不舍,坚持在电影表演艺术 上的不断探索,本来是完全可能成长为一代表演艺术大家的。而她终因张扬而至张狂, 最后进了班房。

这一代影星的流失,还可以例举出很多。曾经以《庐山恋》、《小街》等影片而风靡 一时的漂亮小生郭凯敏,已沉寂多年,不见了踪影;刘信义远涉重洋去美国“洋插队” ,前两年在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中露了一回脸,也只是偶尔玩玩的了;宋晓英虽然 以《烛光里的微笑》获得了金鸡奖,但早已与观众隔膜。有一些人或“黄鹤一去无踪影 ”,从此销声匿迹,如李秀明、龚雪、赵越、吴玉芳、吴海燕、李克纯、盖克、朱时茂 ……或如一颗颗流星划过黑沉沉的夜空,偶显峥嵘,稍纵即逝,像吕晓禾、徐松子、张 瑜、沈丹萍、丛珊、方舒、肖雄、吴竞……还有一些人仍在银屏上“熟练”地操持着各 种人物形象,但却再也难觅昔日风采,如周里京、王姬、宋佳、王馥荔……

回望这一代中年影星的成长史,其“美丽人生”与“尴尬境遇”都同样的令人感慨。 他们的幸运,在于赶上了一个改革开放的好时代,历史的机遇使他们在新时期的中国银 幕上留下了一批可以载入影史的银幕形象,他们的艺术青春能与中国电影的复兴和繁荣 比翼齐飞;而他们的不幸,又在于遇上了市场经济的勃兴和电影事业发展的低谷,生存 的焦虑和行业的竞争摧毁了大多数人的艺术理想,想成为“电影表演艺术家”的企盼只 成了少数人的美梦。在社会转型和经济转轨的剧烈社会震荡中,电影产业化的步履蹒跚 ,电影明星制的操作失范,以及电影表演理论的虚妄和观念的混乱,都使得他们一再地 遭遇了尴尬的人生处境,而游走于“表演艺术家”与“演艺明星”的两极之间,高不成 低不就、上不上下不下地吊在了半空中。

邵牧君先生曾经提醒电影演员“要警惕改变戏路的陷阱”,而倡导影视演员注重走类 型化的演艺之路。笔者以为,这是应当引起广泛重视的一条良策。对于大多数影视演员 来说,首先通过类型化的角色建立起广泛的观众缘,然后再尝试进行跨类型的自我超越 ,不失为一条上佳的演艺生涯进阶之途。作为演员,不愿意重复自己,想不断地寻求新 的突破与发展,本是题中应有之义。超越类型的羁绊,跨入演技派性格演员的佳境,自 然是每个从事表演艺术的人所向往的美好境界。但真正能渐入佳境的毕竟是少数,金字 塔总是越到上面越小。对于多数人来说,能够成长为一名优秀的类型演员,仍可视为演 艺事业的一种成功范式。在世界影坛上,一些驰名全球的超级明星都是风格突出的类型 演员。如“硬汉明星”亨弗莱·鲍嘉、高仓健,“英俊小生”汤姆·克鲁斯、三浦友和 ,“纯情少女”山口百惠、苏菲·玛索,“性感艳星”玛丽莲·梦露、碧姬·巴铎,等 等。我们不可能要求人人都能够做到“演什么像什么”。而在某种类型的范围内,一般 还是能够游刃有余的。比如陈述,一生演过八十四个“坏蛋”,尽管有的演得十分的脸 谱化,但作为一个有着深厚演艺经验和熟练精湛演技的类型演员,仍在中国银幕上留下 了众多生动的反面角色形象。

当然,类型也只是一个大致的路数,在某一个大类型里,每个角色都应当具有不同的 形体特征和个性色彩,并以独具特色的演技塑造出独特的“这一个”。因此,在类型的 基础上发展,与“形象的重复和表演的克隆”又不是一回事。而在当下银屏上充斥的“ 近亲繁殖,无限克隆”和“矫饰、造作、虚假”的现象,正说明我们有很多演员还在影 视表演最低级的层面上徘徊。

对于这一代中年影星的日趋沉稳乃至渐显没落,也许我们还开不出能去除病根的良方 ,但却热切地期盼着他们重显风采、再铸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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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明星:电影界的熟练工人?_潘虹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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