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功能缺陷与西方民主政治，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民主政治论文,缺陷论文,功能论文,市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西方国家市场经济的实践表明，古典经济学说构想的市场机制在处理经济、社会事务上，远远不是万能的。随着社会的发展，市场体系暴露出越来越多的功能缺陷。这不仅引发经济领域的矛盾和问题，而且由此产生的消极社会后果又对当代西方民主政治产生深刻影响，具体表现在市场经济的消极后果破坏了民主的信念与原则，也使民主政治的运作陷入困境。
一、市场功能缺陷
市场经济的功能缺陷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市场机制不能完全实现经济总量与经济结构的平衡，对由此产生的经济波动，市场不仅缺乏有力的稳定机制，反而会增强经济波动。市场机制自身无法解决经济外部问题，单纯依靠市场调节，企业可以无偿使用自然资源，不愿承担提高生产技术和生产公共产品的费用。
2.市场的分配机制无法消除收入分配不公和贫富不均的现象。均衡状态下的市场体系中，劳动成果按初始的供给与所有权分配，而这种初始状态往往不符合社会公正标准；实际运行的市场经济中，资金、劳动的相对价值由市场分配机制来决定，更使分配结果偏离公正标准。同时，市场机制本身不能保障充分就业，普遍存在的失业现象使贫富矛盾更趋激化。
3.自由市场的发展必然导致垄断，因为生产的边际成本决定市场价格，生产成本的水平使企业在市场的竞争中处于不同地位，这种地位的差异最终导致某些处于有利形势的企业逐渐占据垄断地位。垄断之下，攫取高额垄断利润成为实现利润最大化的主要手段，垄断前提下的竞争已经削弱了自由竞争的原有意义。垄断不仅违背社会的公正原则，而且扭曲了市场机制，使其无法发挥有效的调控机能。
二、市场经济消极后果影响下的西方民主政治
市场功能缺陷所产生的问题不仅使经济正常运行陷入困境，同时，由此所导致的消极社会后果也从多方面深刻地影响西方民主政治：一方面，市场消极后果损害了民主的信念与原则；另一方面，则使西方民主政治的运行陷入困境。
（一）市场消极后果对民主原则与信念的破坏
自由与平等是民主政治的两块基石。首先，悬殊的经济地位使这种政治平等在某种程度上只能停留在信念的层次，社会不能平等地对待经济实力不同的公民，富人可以依据经济优势在社会上谋取优越的生存和发展的机会，富人与穷人、雇主与雇员在实际生活中很难有真正的人格平等。其次，公民参与民主政治，享有政治自由平等的一个前提条件，就是公民对民主政治必须有正确的认识和积极参政的愿望。而市场经济的消极后果使一部分人成为市场的受害者，经济境况迫使他们花费几乎全部的精力来解决经济问题，根本无暇顾及公共事务。同时，不利的经济地位，影响到公民教育，使他们缺乏应有的公民素质，不能正确理解和对待民主政治。相当一部分公民对公共事务漠不关心，民主国家选举投票率明显偏低，如一九八八年美国总统大选投票率只有57%。
（二）市场经济消极后果与民主政治运行的困境
1.市场功能缺陷导致行政机构的膨胀
古典经济学派认为政府的任务只在于保持市场运行所需的安定环境，保障市场主体的合法权益。在上个世纪的自由市场经济时期，政府介入经济的程度很低，随着市场经济发展，其基本功能缺陷逐渐暴露出来，所产生的问题妨碍市场经济的正常运行，经济崩溃危及民主政治的根基。市场的功能缺陷使其需要借助外部力量来维持其正常运行，即要求用民主政治的手段来弥补市场的 不足，修正市场运行的机制和不良结果。介入市场的加深，使政府规模大大扩充，这不仅表现在组织规模、政府费用上，而且政府的实际权力范围也在不断扩张。首先，政府规模与费用的急剧增长。据统计，一九八八年止，美国总统内阁的部门已从建国初的国务院、财政部发展到十四个部。目前，美国联邦雇员总数约为300余万，另外还有450万人和1，100万人分别在州政府和各级地方政府供职。一九四零年，联邦支出总额为95亿美元，而一九九四年估计支出达13，116亿美元。①其次，政府机构的膨胀，还表现为政府行政权力的扩充。以美国的总统为例，总统的权力在三个方面得到扩充：一是立法方面，总统可以通过“政府提案”、“立法倡议权”、“行政命令”、“口袋否决权”等方法威胁立法机关的权力范围；二是利用外交事务的秘密性质，在缔结条约、对外宣战和外交官的任命上取得实际上的权力；三是在人事安排上加强总统的影响力，甚至将意志强加于司法机关和议会的头上。古典民主理论认为，权力在任何一类机关的集中都是危险的，行政官僚机构与立法、司法部门相比，更不易受到人民的制约，所以说行政部门的膨胀和集权在本质上是反民主的。
2.金钱政治
金钱政治的出现，是西方国家市场经济对民主政治渗透的结果，金钱在政治过程中的地位日趋重要，给民主政治带来深刻的影响。首先，金钱政治使那些在经济上处于优势地位的公民，具有较强的影响政治过程的能力，政治决策在较大程度上反映着富有阶层的意愿，由此导致的政府不合理行为，损害了大多数人和社会的利益。这种情况使一般民众对民主的不信任心理进一步加深，民众疏离感的增强又更加削弱了民主的合法性。其次，对于那些意欲参与民主政治的一般公民来说，金钱政治也设置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障碍，因为缺乏雄厚的经济实力，他们的政治影响力远远不能与巨富们相比。
3.多元民主的困境
达尔认为，多元民主是指政治过程中多元化权力中心相互制约，使大多数人的意见能够被表达，同时，少数人的利益要求也不会受到压制。应该说，多元民主在理论上可以自圆其说，但由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消极后果的影响，实际政治运行中，多元民主理论的目标远远没有达到。例如，经济界影响政治的强大能力使其在政治参与中占据绝对的优势地位，其垄断地位破坏了多元民主的原则。在金钱政治的前提下，实业界的资金优势便体现得十分充分。实业界在组织规模、活动能力等方面的优势同样是明显的。同时，实业家在实际政治过程中容易接近政府官员，享有灵通的信息，与政府间保持着密切联系，这使实业界影响政府的能力更为加强。应该说，林德布罗姆对实业界优势的说明只是单方面的。从政府的角度来说，民主政治的生存基础是市场经济的正常运行和经济的增长，所以西方民主政治明显表现出对经济的偏重，资本主义国家在刺激经济的过程中，不惜对民主制度产生深刻的消极影响，而企业界在资金等方面的强大优势，又使政府对其格外青睐。实业界的绝对优势地位与多元理论极不相容，企业家集团的意志在政府决策中所产生的强大影响作用，是其它利益“中心”所不能比拟的，少数企业家的利益在政策中的体现，极有可能损害大多数人的利益，而实业界之外的组织由于缺乏影响政策的有效手段，很难对企业家的利益产生什么制约作用，没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自己的利益，在这种情况下，社会的全局和长远利益就有可能遭到损害。
三、西方民主政治的抵抗
对于来自市场体系的影响和侵害，西方民主政治并不是完全消极承受的。作为上层建筑的民主政治，为了维持市场和民主这两种制度的运转，必须用有意识的政治行为来修正自由市场的运行机制与结果，同时，民主政治又运用民主原则和民主运行机制来抵御市场经济的消极影响，以维持民主政治的运行。在市场消极结果的影响下，民主政治所作出的反应可以分为两类：一是在经济和社会领域，针对市场经济的运行过程与结果进行干预；二是在政治领域，即针对市场经济消极后果对民主政治的侵害，民主政治的固有原则和运行机制所起到的抑制作用。
（一）民主政治对市场体系的修正
民主政治对市场经济的干预也可以分为两类，一种是针对市场经济的运行过程，另一种是针对市场经济的运行结果。
1.民主政治对市场经济运行过程的调节。
第一，由于自由市场本身无法解决经济外部问题，必须由国家来组织公共产品的生产，如保护国家和社会的安全，保护环境等。第二，通过制度与立法，制定市场运行规则。其中有经济行政法，如美国的谢尔曼法，日本一九一七年的禁止垄断及确保公平交易法。还有民法与商法，一些西方国家有独立的商法体系，包括公司法、票据法、合同法、破产法、保险法和海商法等。第三，市场自身无法达到经济总量与经济结构平衡的目标，国家有意识地改变市场体系中供求关系，以此来抑制通货膨胀，刺激经济增长。西方国家的宏观干预虽然遇到重重困难，但作用仍是明显的，凯恩斯主义盛行以来，西方世界的四次经济危机强度都较缓和，同时，国家的宏观调节为促进社会福利创造了客观条件。
2.民主政治对市场经济结果的调节
对市场运行结果的调节，最主要的表现便是利用国家政策，进行收入再分配，通过收入分配的改变，来缓解社会财富与收入分配的不合理状况，这就是西方国家的社会福利制度。社会福利制度的目的，在于让那些在市场体系中处于优势地位的经济个体更多地承担福利费用，来减轻国家的负担。在福利制度中，民主制度用国家政策的方法使收入流向朝贫困者倾斜，在一定程度上缩小了贫富差距，保证满足那些在市场体系中处于劣势的公民的最低生活需求。社会福利制度不可能改变公民的资本与财富拥有量，但可以通过收入分配环节来缩小人们显而易见的收入和生活质量的差别，使生活质量的差别相对于资本和财富差别来说，大大降低，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社会矛盾。
（二）民主政治对市场经济消极影响的抑制作用
当代西方国家的民主政治继续运行，并起到维持政治、经济关系的作用，说明民主政治在市场经济的消极影响下，仍然有一定的抵抗能力。具体来说，民主政治可以通过民主的原则和民主政治的运行机制，来抑制市场对民主政治的侵害，使其不至于发展到彻底摧毁民主政治的程度。
1.民主原则与信念的抑制功能
民主原则发挥抑制功能主要通过以下两个途径：
第一，民主信念与原则已经固化到国家的法律体系中。如美国宪法修正案第一条明文规定，国会不得制定关于下列事项：确立国教或禁止宗教自由；剥夺言论或出版自由；或剥夺人民和平集会以及向政府请愿伸冤的权利。另外，对保障公民生存、自由、财产等方面平等权利，美国法律都有详尽的规定。在法律体系中将民主原则固定化、明确化，是西方国家普遍的作法，法律是抵御市场侵害的一道坚实的防护网。第二，民主原则在人们心理意识上的积淀以及民主政治的长期实践，逐渐产生一种有利于减轻市场经济消极影响的政治文化。阿尔蒙德等人在《公民文化》一书中，通过对调查材料的研究提出，英美两国的政治文化是一种适合民主政治的公民文化。可以说，民主型的政治文化在政治的运行中，是联系抽象民主原则同实际民主政治生活的桥梁。在当代西方国家中，公民政治文化从心理的层次上，发挥抑制市场经济侵蚀，维持民主政治运行的功能。
2.民主机制的抑制功能
在民主体制下，官员或集团在获取和行使权力的同时，总是受到一定的规范和制约，使其掌握的只是相对的权力。经过多年的民主实践，西方国家已经发展了一套成熟的政治约束机制，这些制度化的约束机制控制着政治生活的方方面面。按约束与被约束的对象来划分，可以分为对行政机关的约束、对国家官员的约束、对利益集团、特别是对实业界影响政治的约束。
第一、对行政权力的约束。
首先，西方国家的宪法均明确国家权力的分配原则，立法、司法部门具有独立和平等的地位，这有利于立法、司法机关对行政机关的约束。在美国，国会通过固有的立法否决权和人事否决权，对总统权力实施控制。尼克松总统辞职后，国会开始着手恢复失去的权力，寻找参与国家政策制定的新途径。如一九七三年国会通过的战争权力决议和国家紧急状态法限制了总统的宣战和宣布紧急状态的权力；一九七四年国会预算与扣留拨款控制法使国会对联邦财政的控制权力得以加强。其次，国会在与总统权力对峙的同时，积极寻找盟友，使权力的分立与制约走向新的平衡。在当代美国政治生活中，国会与政府文官集团、利益集团形成密切的关系，国会通过委员会结构与文官集团合作，设立不对总统，而是对国会负责的独立行政部门，国会与文官集团的合作实际上分化了政府的行政权力。同样，国会也从利益集团获取政治捐款、政治支持以及各种信息与材料。总之，与政府文官、利益集团的联合是国会对副总统新的有力砝码。由于行政部门的首领在行使权力时受到多种限制，要有效地推行政策，必须花很大精力同国会领袖、内阁成员、重要的文官以及本党和反对党领袖打交道，要正常地行使权力，就必须同国会议员、文官集团、利益集团分享权力。权力集团之间的约束机制有效地扼制了行政权力无限扩张的势头。
第二、对国家官员的约束。
西方国家对官员的约束，主要分为来自集团内部和来自集团外部两种。在内部约束中，根据政治程序法，官员受上级官员和机关的制约，如克林顿总统上台后即将滥用权力、以权谋私的联邦调查局局长塞信斯开除公职。另一种内部约束主要来自职业道德标准。如美国一九七八年颁布的政府道德法，对官员的收入进行广泛细致的监督，建立完善的财产申报制度。其中，官员超过二百美元的酬金来源、非亲友赠送的价值一百美元以上的礼物、配偶及未成年子女的财产、红利、租金或资本所得等等，都必须予以申报，否则就有可能被立案调查，这对官员政治生涯的影响将十分巨大。外部约束中，一种是来自其它权力集团的约束，例如美国最高法院法官以及政府主要内阁成员由总统提名，参议院投票通过。克林顿总统上台后提出的司法部长人选，被参议院以雇佣非法移民为由而否决便是一例。另外一种外部约束则来自于舆论、压力集团和选民，位居总统高位的尼克松被二名记者撵下宝座，就体现了外部约束的强大力量。
第三、对实业界政治影响力的约束
在所有的压力集团中，实业界对政治过程的影响最为明显，但民主政治体制并不会让实业界的影响能力无限度增长，而是力图抑制和减缓实业界的影响，使其不致于发展到破坏民主根基的地步。首先，民主国家用法律手段将实业界影响政治的活动纳入规范管理之中，如果实业界压力集团用非法手段谋取政治上的利益，将受到法律的制裁。其次，民主政治利用本身的约束机制，用各方面的力量来使集团与集团之间的冲突处于一种相对平衡状态，以此来有效扼制实业界的强大政治影响力，美国艾森豪威尔总统在位时，石油、天然气行业用一百五十万美元使国会通过了有利于他们的法案，总统在得知内幕后否决了这项立法。②
本文论述偏重于市场经济对民主政治的负面影响，意在说明市场与民主这两种“最不坏”的社会制度，有着相生又相克的关系，两者的结合不论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上，都不是完善的。但由于市场经济与民主政治在逻辑和实践上的矛盾，要求民主政治作为人类有意识的活动，来修正自发的市场机制和抵御市场经济的消极影响。从这一点考虑，西方国家的经验与教训是值得我们参考的。
注释：
①《美国政治统计手册》第241页，时事出版社。
②《美国政治》第116页，商务印书馆。
标签：政治论文; 市场经济论文; 市场功能论文; 市场经济地位论文; 公民权利论文; 民主制度论文; 政治社会学论文; 经济学论文; 经济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