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我国水稻栽培文化中生殖崇拜的内涵_生殖崇拜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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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6959(2002)01-0135-0007

生殖是人类社会最为关注的问题之一,原始社会尤其如此。当时,由于自然灾害给人 类造成巨大的危害,加之氏族部落之间战乱频繁,人口的增殖就显得十分重要。在天灾 人祸的双重因素下,原始人口的生产呈现高出生率,高死亡率,增长率极低,人均寿命 很短的特点。因此,事关人的再生产(人种延续)的问题便聚集了人类的目光,进而在原 始人类中出现了生殖崇拜,且在生殖崇拜中深刻反映了一个绝对庄严的社会意志——作 为社会生产的人的再生产。作为人类特有的一种精神文化,生殖崇拜现象产生以后便一 直相伴着人类历史的进程,以其独特的表现形式,对人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以我国稻 作文化而言,其中便或隐或显地蕴含着诸多生殖崇拜的内容,这在考古学、历史学、民 俗学、文学、神话学、语言学、美术等方面皆可寻找到大量的佐证。

何谓稻作文化呢?“稻作文化是指包括由于稻作生产发生出来的社会生活的一切方面, ”它不仅是指有关谷物主体的产生、发展及其生产的一系列问题,而且包括由于稻作生 产而影响所及的民间的生活方式和生产中的种种习俗与仪轨,以及稻作民族特有的性格 、爱好与文化心态等。[1]简而言之,稻作文化可界定为以稻作为主的经济形态所产生 的文化,它在稻作民族的民俗、语言及其民族特点上有着集中的体现,内涵十分丰富。

本文主要从稻作民族的民俗、神话和语言方面,对稻作文化中的生殖崇拜内涵作简略 的探析。

一、稻作文化中的女阴崇拜

在人类初始阶段的母系氏族社会时期,人们并不知道两性结合与生殖的关系,对子从 母出的现象迷惑不解,女性因此被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受到广泛尊崇。在对人口繁 衍的追求下,这种尊崇中产生了女阴崇拜,它在稻作民族中充分体现在其对鱼、蛙等的 崇拜事象上。

(一)鱼崇拜

闻一多在《说鱼》一文中,援引《诗经》、《周易》、《楚辞》、古诗、民谣以及其 它资料,雄辩地指出中国人从上古起以鱼象征女性,象征配偶或情侣。[2]当代学者赵 国华侧重于从考古学的角度,针对中国多处母系氏族社会遗址出土的陶器上绘着或刻着 的鱼纹符号,多方论证后认为,这些符号是女性生殖器的象征,鱼在这里是女性生殖 器的象征物,鱼纹上体现着女阴崇拜的内涵[3]。

上述论点无疑给我们考察稻作文化中的生殖崇拜内涵以许多有益的启示。

鱼是稻作文化区的一种常见之物,是稻作文化的标志之一,在一些稻作民族中占有很 重要的位置。以哈尼族、水族为例,鱼在其生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生活于哀牢山区的哈尼族,梯田养鱼是其梯田文化的一大特征,人们不仅吃鱼,还十 分崇拜鱼。云南红河一带的哈尼族流传着一则独特的鱼化生神话:洪水泛滥之后,人们 无衣无食,正发愁之际,鸟儿告诉他们鱼腹中藏有万物的籽种,人们受蜘蛛结网的启发 ,结大网捉住了巨鱼,获得了籽种,从而得救。此则神话还有另一种说法:洪水后五谷 被冲走,人们最后在一条大鱼的腹中找到了籽种[4]。这则神话不论何种说法,鱼腹中 藏有籽种使人类得以繁衍是其主题,我们认为在这其中蕴含有哈尼族生殖崇拜的内容。 腹中有籽种人类得救与人自女阴产出后世得延续,都涉及到人的生殖,二者在思维结构 上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表现出相似律的特点。那么,鱼在哈尼人中有无生殖崇拜的内 涵呢?王清华在《梯田文化论》一书中说:“为了表示对水的尊重以保证妇女的生育, 哈尼族妇女喜带水生物佩饰。姑娘们常戴银子打制的小鱼、螺蛳饰物;中年妇女的银牌 佩物中也多鱼、螺纹样。”由此可见,鱼在哈尼人心中寄寓着生殖的期望,曲折地反映 着女阴崇拜的内容。出于对鱼的崇拜,哈尼族捉鱼时捉到的第一条鱼,无论大小均要放 生。

在水族那里,鱼也受到特别的尊崇,敬祖宗、祭鬼神、待客、过节总以鱼为贵。在其 众多的崇鱼习俗中,以下诸项颇耐人寻味:新婚及起新房,需提装有二条小鱼的水罐至 新房或屋基上去放置一会儿;亡人葬礼以鱼为主祭品;治丧祭仪中以送鱼类为贵;开墓 穴常以活鱼抛于该地之后再开锄[5]。鱼在水族人民的喜丧过程中的作用非常引人注目 。这些事象背后有什么深层之义呢?笔者以为这不仅仅只是“水家先民早期渔业经济习 俗的遗风”。

我们知道,生与死是人类生活中的第一等要事,一切生殖崇拜事象都围绕这两个主题 ,而最终以生为其指归。人的死亡,在人们看来这既是一个生命的结束,同时也意味着 另一个生命的开始,这使人类的丧葬仪式具有了两层含义:一是体现着生者对死者的悲 悼,二是寄寓着生者祈求赐福消灾繁荣发达的殷切心愿,与“生”的问题紧紧相关。一 般而言,在内心深处后一层的含义往往压倒前一层。死是人所不可避免的,“生”的问 题就显得更重要,更实际,这符合人类趋利避害的原则。因此,葬礼仪式便具有由“死 ”向“生”转化的意义,在“死”的仪式中凸现着生存者对“生”的追求,即在悲剧的 形式之下上演着喜剧的内容。具体到水族而言,喜丧仪式中用鱼,笔者认为这其中仍然 潜含着生殖崇拜的因素。联系水族的罩鱼笼和鱼水罐这两件古老宗教性器物,将有助于 我们理解个中涵义。

罩鱼笼是水族的接亲信物之一。在水族习俗中,男方娶亲之时,诸多礼品中须带一串 金刚藤叶和一只罩鱼笼。水家认为,这里的叶子代表鱼,罩鱼笼则象征着“接到一个能 继承祖宗烟火的好媳妇”的意思。鱼水罐则为接亲、建房时祈吉用的器物。结婚时,在 新娘跨入夫家室内之际,男方恭立在门外等候的一妇人立即尾随其后而入,将提着的鱼 罐置于新房内或正堂中。此妇人要求家境好,已育有儿女。罐中装有水和两条小鱼。放 置一段时间后,拎罐出屋放生。显然,在这两种器物上体现着水家期望生儿育女,后裔 昌盛发达,新人幸福和睦的心愿。鱼在水族喜庆仪式中的涵义启发我们寻找到了上述葬 仪中崇鱼的答案:此刻用鱼,既表达了对逝者的痛悼之情,又表现了生者虔诚祈祷繁荣 幸福之愿,是生殖崇拜的葬仪中的一种变相。至于水族墓碑上的双鱼托葫芦的石雕造型 艺术,期冀后裔繁衍迅速,人丁发达的寓义则是不言而喻的。因为在民俗文化学中,葫 芦象征多产,双鱼表示交尾,已成为了一种普遍性的观点。结合上述分析,鱼在曾是渔 猎民族的水族那里,不仅是尊贵的象征,也是生殖崇拜的象征,其中包含有女阴崇拜的 成份在里面,这在喜庆活动需有两条鱼的习俗中表现得最为明显。两条鱼喻繁衍,则其 中必有一条鱼象征着女性。

葬礼中用鱼,云南省禄丰县川街地区也有此习俗:棺木下葬之前,墓穴里须事先放置 一只碗,碗中盛有水和两条活着的小鱼。对这两条鱼人们敬畏万分,据说其身上附着死 者的灵魂,这既关系着死者的再生,又牵涉到生者的繁荣幸福。这里,在灵魂不死的观 念层之外,不敢惊扰死者,希望其护佑生者的心态表露得非常清楚。而对生者来说,生 命的存续是头等大事,种的繁衍是其内心最强烈的愿望。

以鱼喻生殖,在“连年有余(鱼)”这一运用范围很广的祝辞中也有反映。鱼者,余也 。《辞海》中解释说,“余”有遗留、遗下的引申义,即不绝的意思。因此,连年有鱼 之“鱼”,表征着幸福长久,好运不断,繁荣昌盛,人丁兴旺等等丰富内涵。中国许多 地区有大年三十吃鱼的习俗,期盼连年有余(鱼)的祈吉求福心态众所皆知。

那么,鱼如何成了女性生殖器的象征?说穿了,道理似乎十分简单。从表象来看,因为 鱼(更准确地说是双鱼)的轮廓,与女阴的轮廓相似;从内涵而言,鱼腹多子,繁殖能力 非常强。这两方面的结合,使初民视鱼为女性生殖器官的象征,并且做为一种文化,积 淀在今人生活中的诸多方面,稻作民族当然也不例外。

(二)蛙崇拜

青蛙(俗称田鸡)捉食稻田里的害虫,据说还能以其鸣叫声预示雨水的迟早、谷物的丰 歉,在一些地区有“护谷神”之誉,备受人类崇拜。

人类崇拜青蛙的历史极为久远,可上溯到母系氏族社会时期。以中国来说,据考古发 掘表明,东起河南省渑池县著名的仰韶村,河南陕县庙底沟,中经陕西省华阴县西关堡 ,临潼县姜寨,西至甘肃马家窑,青海省乐都县柳湾,都出土了大量的蛙纹彩陶。这些 彩陶上的蛙纹,专家解读后认为是女性生殖器官——怀孕的子宫(肚子)——的象征,换 言之,蛙在母系氏族社会象征女性生殖器。[6]在初民看来,蛙的肚腹和孕妇的肚腹形 状相似,一样浑圆而膨大,而且其繁殖力极强,一夜春雨便可育出成群的幼体。因此, 渴望生殖的先民便视蛙为生殖旺盛的象征,在它身上注入了生殖崇拜的强烈色彩,期冀 对它的崇拜能有助于增强女性的生育能力。

这种崇拜不仅从商周之前的青铜器、陶器上可以找到大量踪迹,作为一种集体意识, 后世生活中也不难觅到它的身影。明代小说《金瓶梅》中,有称女性阴户为“蛙口”之 说;今天的中医界仍有称女性阴户为“蛙口”或者“哈蟆口”的。而在今天我国东南沿 海、华南和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类似的资料也很丰富。其中如四川省木里县屋脚村纳西 族供奉的女神“巴丁拉木”,“巴丁”系普米族语,意为青蛙;[7]再如广西左江壁画 中的蛙神,壮族某些地区仍在盛行的蛙婆节(又称蚂拐节),皆为以蛙象征女阴这种生殖 崇拜文化的重要遗存和积淀。

以蛙婆节来说,它是壮族一种古老宗教性节日,盛行于广西红水河沿岸,内容包括找 青蛙、祭青蛙、葬青蛙和青蛙歌圩等。这原本是一种祭蛙求雨的活动,久而久之演变成 了祭神、求雨、娱乐与择偶集于一体的传统节日,在其中注入了动物崇拜(青蛙崇拜)与 生殖崇拜的双重内容。

蛙婆节的生殖崇拜内涵反映在与蛙婆结婚、祭蛙婆的活动及“青蛙歌圩”中。

蛙婆节一开始,人们便进行找青蛙的活动。第一个找到青蛙的男青年被称为青蛙郎、 雷神之婿,整个蛙婆节就是一幕由他主持的他与青蛙结为婚姻关系的喜剧。这是基于: 第一,与神结婚则更便于求雨;第二,与青蛙联姻,有助于获得较旺盛的生育力,因为 青蛙有较强的生育力。

找到青蛙后,经师公(巫师)歌颂青蛙的来历和功德并念咒作法,将其弄死,然后放入 一节竹筒“宝棺”里,移放到用竹筋和彩纸扎成的“花楼”中,再安置于村头的凉亭( 社亭)里供人们吊祭。人们弄死青蛙的这一细节,可能隐藏着取蛙血——血——女性经 血的象征义在里面。远古人类在漫漫征程中,逐渐形成了这样的认识:其一,女性有了 经血,才能怀胎生育;其二,女性怀孕,经血中止,待分娩后经血又恢复;其三,女性 闭经后,即失去生育功能。他们由此产生了崇拜女性经血的观念和行为。因此我们认为 ,蛙婆节中弄死青蛙祭奠的习俗可能是女阴崇拜的一种曲折的表现形式。

蛙婆节在一系列的祭祀青蛙活动之外,还要举行各种歌舞娱乐活动,并以“青蛙歌圩 ”作为高潮。届时,四方来人汇集蛙婆葬场上,高歌庆贺蛙婆升天,祈盼降下吉祥。入 夜火把通明,青年男女对唱山歌,通宵达旦,彼此中意者便有可能结为伴侣。

以蛙喻生殖的痕迹,在被南方民族视为圣物的铜鼓上也可见到。铜鼓中比较多见蛙的 铸饰图像,其中累蛙图像非常引人注目。累蛙即叠踞的青蛙,小的为一大一小相背负; 大的有三叠、四叠,大蛙背上背中蛙,中蛙背上背小蛙。这种累蛙有两种情形:一是青 蛙交媾之状,这是主要形式;另一种为母蛙负小蛙,两种都是青蛙富于繁衍的象征。“ 这显然是希望蛙类、蛙族蕃殖繁庶的象征。”[8]在这其中应该说表达了人们盼望人口 增殖,民族兴旺的心愿。另外,左江崖画上的蛙形人物也往往离不开铜鼓,赵国华先生 认为此处的铜鼓“其实是蛙腹的变形物”,换言之,铜鼓在这里已有象征女性子宫的意 思。

如果说鱼作为食物,与人类发生着直接的关系,那么蛙作为农田里捉食害虫的动物, 与人便只有间接的联系,对蛙的崇拜就有了一层抽象的意义,而抽象思维是人类发展到 较高阶段的结果。由此观之,在对女性的生殖崇拜中,从对外生殖器女阴(鱼)的崇拜, 发展出对怀胎子宫(蛙)的崇拜,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人类对女性的生育功能和繁殖过程认 识的深化。

此外,在一些稻作地区,人们往往还将一些植物作为女阴的象征加以崇拜。瓜瓠、葫 芦被初民视为女性生殖器的象征,恐怕已是学术界的公认。习语中将处女与男子交媾而 为妇人称作“破瓜”,是视瓜为女阴的一个显证。葫芦生人传说,在许多民族那里广为 流传,如彝族、侗族、傣族、德昂族、水族等。杨桃,现在壮族民间还以之喻女性生殖 器[9],楚人崇拜桃,疑也寓有女阴崇拜的涵义。白族崇拜桑树,传说是它在洪水中救 了自己的祖先。壮族认为其始祖姆六甲是从花朵中生出来的,送花娘娘、花王神是其古 老的信仰对象,民间流传着求花、送花、还花还愿等生育习俗。两汉时才从西域传入中 原的石榴,因为膨圆如子宫且子实繁多,尤能体现生殖繁盛的象征意义,直到现代仍为 民间传统绘画的题材,并冠以“榴开百子”之名,用以表达人类多子多孙的愿望。类似 的例子还很多,限于篇幅不再一一列举。综观之,这些被稻作民族视为女性生殖器的象 征的植物,与鱼、蛙类似,从外形来说,要与女阴有相似之处,从内涵来讲,更具有果 实繁多的特点。

二、稻作文化中的男根崇拜

人是如何诞生的?先民最初只认识到女性在生殖中的重要作用,约到母系氏族中晚期, 他们逐渐认识到男性在其中也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对男性生殖器的崇拜现象随之出 现了。到我国的父系氏族社会,存在男性生殖器崇拜,则已是学术界公认的事实。此后 ,男根崇拜作为一种深层文化事象,融落在后人生活中的许多方面。我国稻作文化中显 然也存留着若干相关的内容。

(一)龙崇拜

龙是中华文化特有的内容。作为“水神”的象征,它在我国几千年的农耕历程中受到 许多民族的祭拜,由此还产生了内涵极为丰富的龙文化。这在对水依赖性很强的稻作民 族那里,尤其如此。

而龙究竟为何物?学术界众说纷纭。“粗略归纳起来,有关论点基本可分为两大类。一 类以为龙的原型是某种生物或几种生物的组合,如:蛇、马、蛇与马的组合、晰蜴、河 马、鳄鱼、恐龙、松树等;另一类认为龙的原型不是实际存在的动物,而是某种自然形 象或多种艺术化的动物形象的叠加组合,如:云、虹、闪电、合并了的图腾、物候代表 形象的组合等”[10]。上述观点皆有一定的道理。考虑到龙在中国文化中的虚幻性、神 秘性的特点,我们倾向于认为:“龙是出现于中国文化中的一种长身、大口、大多数有 角和足的具有莫测变化的世间所没有的神性动物”[11],其“基型为蛇”。[12]

蛇是世界各地原始人类用以象征男性生殖器的动物,则为人所共知的事实,这里不再 赘言。因此可以推测,我国的龙文化中必然包含有生殖崇拜(男根崇拜)的因子。事实也 确是如此。

《九隆神话》是广泛流传于白族和彝族民间的著名神话。《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 》载云:“哀牢夷者,其先有妇人名沙壹,居于牢山。尝捕鱼水中,触沉木若有感,因 怀妊,十月,产子男十人。后沉木化为龙,出水上。沙壹忽闻龙语曰:‘若为我生子, 今悉何在?’九子见龙惊走,独小子不能去,背龙而坐,龙因舐之。其母鸟语,谓背为 九,谓坐为隆,因名子曰九隆。及后长大,诸兄以九隆能为父舐而黠,遂共推以为王。 后牢山下有一夫一妇,复生十女子,九隆兄弟皆娶以为妻,后渐相滋长。种人皆刻画其 身,象龙文,衣皆著尾。九隆死,世世相继。”此外的“沉木”,有学者认为是指鳄鱼 。[13]结合前面各种对龙的基型的推测,其中也有鳄鱼说,所以“沉木”为鳄鱼(龙)的 观点是讲得通的。但是,我们认为视“沉木”喻男根则更为直截了当。神话的内容具有 神奇、神秘和荒诞不经的特点,并非具体就指什么。沙壹生十子,说明人神(龙)结合有 助于提高生殖能力,寄托着人口繁盛的希望。

受此影响,至今仍认为自己是龙子龙孙的彝族,每年都要举行祭龙仪式,认为如果不 祭龙,不与龙进行象征的交配仪式,就人丁不兴旺,六畜不发展。[14]一些崇拜龙的彝 族,在其民间的一种习俗中,男根崇拜的内容昭然若揭:当地彝妇不生小孩或者生下怪 胎,就将到河里或水塘里洗澡,设法与河塘之中被视为龙石的岩石接触,如坐在龙石上 ,或把衣服拴在上面,或以脚踩龙石。如此这般,妇女才具有孕育的能力。[15]

普遍崇拜龙的布依族,有一种龙的象征物——铜铸“龙宝”。“龙宝”上扎各色花朵 ,被视为神物,常被无嗣人家备重礼接去作保,以祈求生育男孩。如由之生子,则视为 “龙子。”[16]这里的“龙宝”上扎花,显然有两性结合的意思——“龙宝”象征男根 ,“花”前面已讲过其具有女阴象征的意思。

苗族祭龙时,在接龙的路旁插许多竹子,上面拴纸人。妇女在村口持酒相迎,为龙叩 头、烧香,往龙身上系棉条或麻匹,然后每个妇女抱三、五个纸人。据说这是向龙要小 孩,俗称讨婴崽。繁衍子女,生育后代的目的一目了然。[17]

稻作民族以龙象征男根的资料远不止这些。之所以选择龙,一来无论龙的原型是单一 的蛇,或是河马、晰蜴、鳄鱼、虹,还是为蛇马组合物,外形都有与男根相像之处,蛇 、晰蜴、鳄鱼、马等动物的颈部都比较长,且能随头部灵活运动,蛇更是能伸缩自如。 二来尽管人们认识到男女交媾才可能生育,但对生育之事、男根的情况仍然感到十分神 秘,初民更是如此,于是选择神秘而又能呼风唤雨力量无穷的“龙”象征男根似乎就不 雄解释了。

(二)鸟崇拜

郭沫若在论到“玄鸟生商”神话时认为:“玄鸟旧说为燕子”,“玄鸟就是凤凰”, “但无论是凤或燕子,我相信这传说是生殖器的象征,鸟直到现在都是(男性)生殖器的 别名,卵是睾丸的别名”。[18]郭氏关于“玄鸟”为男性生殖器象征之说甚确。中国文 化中有许多这方面的佐证。在我国母系氏族社会中、晚期的大量文化遗存中,器物上最 为常见的鸟纹图像,经研究被认为是先民男根崇拜的遗痕。[19]《水浒传》中李逵嘴中 之“鸟”,今天川滇人俗语中的“雀雀”,河南人俗语中的“鸭子”,秽语中的“鸡巴 ”,在其语培中皆指男根之义。

鸟怎么成了男根的象征呢?从表象而论,鸟(特别是其能够伸缩低昂的头领部)可状男根 之形。鸟会产卵,男根也有卵(睾丸)。以卵象征生殖,可能源于先民对男性在生育过程 中重要作用的认识,再者,就人类新生儿来说,外附胞衣,这与卵亦有一定的联系。在 内涵上,鸟繁殖力旺盛是不争的事实。因之,人们对男根象征物——鸟,实行崇拜,正 体现了祈求自身生殖繁盛的愿望。

浙江绍兴地区流行着一则“盘古开天地”的传说:当时天地一片混沌,只有一条缝, 后来飞来了一只大鸟,在缝处生了个大卵,孵出了盘古,开天辟地,人类的历史由此开 始。[20]如何理解这里的“缝”、“鸟”、“卵”?引进“鸟象征男根”的观点,则个 中的内涵马上就能明白;鸟“在缝外生了个大卵”,即男(鸟)与女(缝——阴部)交合孕 育出了人类(大卵)。联系婴儿初生时有胎衣裹身的情况,因而这里的“大卵”代指初生 的婴儿。著名的简狄吞鸟卵生契的神话也符合这类“卵生人”的叙述模式。这则神话流 传很广,故不再赘言。

卵象征生殖,哈尼文化中也有类似的例子。“阿八多”是哈尼族青年男女间的一种社 交活动。丰盛的宴席上,必煮有一碗公鸡。鸡头用筷子支起,像在引领长鸣,鸡脖子上 挂着公鸡睾丸(卵),象征生殖繁衍[21]。谈情说爱阶段就大胆涉及生殖问题,这在许多 少数民族婚恋文化中并不少见。

在浙江奉化地区,20世纪50年代以前,一直盛行一种祭麻雀的习俗,据说是为了感谢 麻雀给人们送来了谷种。祭祀期间,有一项内容颇引人注目:当晚,患有不育症的男子 将捕捉雄麻雀回家烧食。食前,夫妻双方淋浴后跪拜祈祷,诵念《送谷神神咒》祭麻雀 两次。连食数次据说还真有作用。[22]显然,我们认为其中包含生殖崇拜的内涵,这里 的麻雀有男根进而有男性性能力的意思潜隐在其中。麻雀被视为送谷神,有使人类生命 得以延续的功劳,“送谷神”因此也可演绎成送子嗣之神。况且如前所述,“雀”在中 国文化中包含有象征男根的意思。人们吃麻雀,是寄望于把它具有的神力移植到自己身 上,以增强自身的生殖能力。至于中医学认为麻雀这类有治疗不育症的功效的观点,想 必是一种经验之学而已。理解了这一点,对传统饮食文化中吃鱼、吃蛙、吃蛇及吃“鞭 ”之类的现象就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从这个意义上说,那种认为中国的传统饮食文化 其实就是生殖崇拜文化的观点,不失为是一种“片面的深刻”。

稻作文化中男根的象征物,除了龙(蛇)、鸟之外,山在汉文化中有男根之义。壮族姆 六甲神话中说,姆六甲造人时,抢到辣椒的泥人都变成了男孩,所以直到现在壮族民间 还视辣椒为男性生殖器[23]。云南澄江松子园的彝族自认“金竹”是他们的老太祖,并 称其为“金竹爷爷”,不孕的妇女向之求祷,便可怀孕生子。[24]挺直的“金竹”在这 儿自然被视为男性生殖器的象征。一些中年无子的苗族,多到旷野中数丈高的陡削岩石 前祭拜,若得子便尊石为父[25]。这很显然是视岩石为男根的象征。据笔者调查,云南 永仁直苴村的彝族,旧时每年插秧前,都要祭祀伙头田旁的一块状如男根的石头,祈祝 谷物丰产,村民幸福,突出地反映了人们把男性生殖力与土地生殖力等同一致的观念。

总之,男根崇拜的文化事象在我国稻作文化区广泛存在,反映着稻作民族对人类自身 的认识,体现着人们强烈期冀人口兴旺的愿望。这些被视为男根之物,或者在表象上有 相似之处,或者内涵上有吻合的地方,更多的则兼具二者的特点。

综观之,对男女性生殖器的崇拜,是包括我国稻作文化在内的世界文化史上一个普遍 存在的现象。我国稻作民族中的生殖崇拜文化,从纵向上看,自原始氏族社会到现在, 相关事象总体上虽然呈现出逐渐减少的特点,但始终未曾断灭过;从横向上看,生殖崇 拜的因子融落在稻作民族生活中的诸多方面。受小农经济和儒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的思想影响,我国的生殖崇拜文化内涵丰富,形式多样,稻作文化区的尤为如此。与 特定的经济形态和自然环境相联系,我国稻作文化中的生殖崇拜多与稻作农业有关,广 泛涉及到稻作民族的生活环境,鱼、蛙、龙(蛇)、鸟、花、桃、竹、岩石、……无一不 是稻作地区的寻常之物。人们祈求生殖,往往又与祈盼谷物丰收的愿望连结在一起。生 殖崇拜的实质是人口增殖,稻作生产的实质是谷物丰产,我国的稻作民族似乎很早就洞 悉了二者的关系,把生殖崇拜与稻作生产密切联系在一起,并且使生殖文化与产食文化 紧密相联。在我国稻作民族生殖崇拜文化中,生殖器的象征物都在表象相像、内涵相似 方面与世界生殖崇拜文化有着通约之处,这使其本身就具有与世界对话的意义。

收稿日期:200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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