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与生态：2015年世界纪录片发展趋势研究_纪录片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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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世界纪录片面临一场变革：公共广播重塑信任、商业媒体强化公共价值、新媒体继续发力引发传播革命。国际社会面临共同的议题：欧洲难民潮、巴黎恐怖袭击、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全球气候变化等。“人道”和“生态”成为2015年世界纪录片的核心词汇。

       体制角力：公共、商业与政府扶持

       (一)公共广播重塑信任

       2015年是BBC关键的一年，人们议论最多的是“BBC将何去何从”、“没有BBC的英国会怎样”。2016年底，皇家宪章到期，关于BBC收视执照费是否可以继续收取的问题，英国政府将对其进行全面评估。2014年5月，彭定康提前辞职，BBC一度面临信托会主席无人接替的局面，多位理想候选人都拒绝这一职务。BBC在近期各种丑闻中的表现也使其备受批评，其继任者面临信任危机。直到同年8月，《金融时报》集团前首席执行官、53岁的罗娜·费尔海德(Rona Fairhead)女士临危受命出任新主席，这也是信托会史上首位女性主席。到2022年，也就是在下一个宪章到期日之前，BBC就会迎来百年华诞。总裁托尼·霍尔(Tony Hall)提到，“今天做出的所有决定都将影响到整个下一代人”①。在过去90多年的历程中，BBC曾创造无数辉煌，成功地把自己打造成了国际传播的金字招牌，但也遭遇过种种危机与挑战。今天，全球传媒环境剧烈变化，其本土受众细分加剧，BBC是否还能坚持原有经营理念、是否需要对时代做出调整或根本改变，都将是BBC未来将面临的巨大考验。

       在地球另一面，日本公共广播公司NHK也已90岁了，2015年是日本NHK新三年经营计划开始的第一年。面对激烈变化的媒体生态和互联网以及移动终端等新媒体的冲击，NHK希望能够作为“信息的社会基础”发挥作用。与此同时，NHK进一步明确了要在2020年东京奥运会举办之前，构建“更加切实的信赖，连接未来的创造力”的广播电视机构的目标，强化日本在国际社会的声音和网络传播，并在超高清事业的推进等方面进行挑战。

       尽管没有遭遇执照费的争议，但安倍政权上台后，试图对NHK加以改造，尤其是控制NHK经营委员会以达到推崇日本民族主义的目的。2014年，新任会长籾井胜人在就职记者会上称“强征‘慰安妇’不是日本独有，而是普遍存在”这一言论遭到了包括日本民众在内的世界各界人士的广泛批评和诟病，更引发人们对NHK中立性的质疑。2月25日，10位NHK理事会成员被证实在会长要求下集体提交辞呈。4月13日，初井胜人不得不在节目中就其不当言论致歉，这也影响了NHK的国际地位和形象。NHK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对事实的准确报道和客观性的追求”的价值理念让其在国际社会独树一帜，而其在“二战”宣传方面直接暴露的问题印证了NHK在编辑方针上受执政党控制的事实。

       公共服务广播收入来自于执照费(license fee)，这笔得天独厚的资金为节目制作提供了有力后盾，也确立了其节目的公共性，即必须最大限度地满足不同层次观众的需要；而公众则要求其不偏袒于任何文化、任何政治组织，并能兼顾各少数人群的利益，因此，不管是BBC，还是NHK，公众的信任度和满意度是其赖以生存的基础。当然，不用担心公共广播将不复存在，但它必须找到方法重建公众的信任。

       在今天，全球大部分公共广播公司都资金紧缩、举步维艰，而携起手来似乎是一个好办法，可以不用太依赖于探索频道这样的商业资本。2015年，BBC与美国PBS启动了一项长期合作协议，《蔚蓝大直播》(Big Blue Live)是其第一个项目。此外，还有四部自然史纪录片The Great Race、Koko、Mountains和World's Sneakiest Animals。英美两家公共广播公司的联手将更有益于公共诉求的传达，BBC总裁托尼·霍尔称：“这样的节目有两点共同之处：致力于创造卓越和公共服务意识”。

      

       《蔚蓝大直播》

       (二)商业媒体回归真实

       在美国，知识性和教育性使得探索和国家地理这样的商业公司也具有了公共服务电视的某些特征。他们播出的非虚构节目主题涉及科学、自然、旅游和健康，具有公众吸引力和教育价值，而这一直是公共频道涉及的领域。2015年，探索传媒集团创办30年。从美国马里兰州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线频道发展到今天覆盖全球220个国家和地区、拥有30亿全球累计订户数的跨国传媒集团，探索成为世界纪实娱乐的第一品牌。据C21Media报道，“里奇·罗斯(Rich Ross)于2015年初正式代替Eileen O'Neill出任美国探索频道(Discovery)总裁。他许诺，将带领探索频道回归‘绝对真实的’的核心价值观，摒弃‘虚假的纪实’”。②

       2015年12月2日，《海豚湾》(The Cove)的导演路易·皮斯霍斯(Louie Psihoyos)的第二部纪录片《竞相灭绝》(Racing Extinction)通过探索频道进行全球首映。该片延续了《海豚湾》的批判姿态，向人类发起保护地球物种生态、停止杀戮的呼吁，并提出了人人可践行的解决方案。该片在圣丹斯电影节上被负责探索原创特别纪录片节目部门的执行副总裁约翰·霍夫曼(John Hoffman)发现，霍夫曼马上启动了收购和全球首映工作。《竞相灭绝》不仅是一部纪录片，更是一面批判的大旗和一声响亮的行动号角，意在唤起全人类对看似遥远却关乎自身生存大计的物种问题的重视。

       一直以来，探索都很小心地避免使用“纪录片”这个词，而用“纪实娱乐”来指称自己的类型化纪实节目。探索建构了纪录片工业化生产模式，产量稳定，品质优良，却消磨了人文内涵和美学棱角。由于这种美学中庸主义立场，商业纪录片在西方纪录片理论中从来都处于边缘位置。探索刻意避开纪录片所具有的严肃性与批判性，因为这将削弱它的商业性。然而，收购带有强烈批判性的《竞相灭绝》，探索以此表明向纪录片人文与美学价值的回归。

       与此同时，美国国家地理频道也展开了高品质纪录片计划。2015年11月，新闻集团收购了国家地理学会下属所有媒体机构，并增持国家地理频道股份，开始在组织结构、人员配置、节目规划、统筹营销等方面对国家地理品牌资源进行全方位调整。科特妮·莫罗(Courteney Monroe)从国家地理频道营销总监升为首席执行官之后，大力推进“质重于量”的频道发展新计划。莫罗认为，“在过去几年里，我们太在意去获得竞争者的观众，重数量胜于重质量——播出了许多低成本的节目，这有损于国家地理频道的品牌形象。这个新计划主张频道总体的制作节目量减少，单个节目制作预算提高，并且都是来自于重量级纪录片人的高品质制作。”她使用“大片(badass)”、“大制作(big budget)”、“重量级(a-list)”这样的关键词来描述其即将展开的高品质节目计划。

       在莫罗的计划获得母公司新闻集团的资金支持后，国家地理频道开始与5位重量级人物合作，他们分别是：与达伦·阿罗诺夫斯基(Darren Aronofsky)合作制作《一块奇怪的石头》，该片将重新想象自然历史，将用最前沿的电影技术来演绎地球科学；与布莱·格雷泽(Brian Grazer)和伦·霍华德(Ron Howard)合作，制作6集“超类型(genre-busting)”的《红色星球》，讲述曾到过火星的人和那些在更多星球生存过的人的故事；由斯科特·霍贝克(Scott Hortabacher)编剧、阿莱克斯·吉布内(Alex Gibney)制作的《干渴》(Parched)是对全球水危机的一次全力关注；与詹姆斯·卡梅隆(James Cameron)合作制作《多灾之年》，是关于气候变化的纪录片系列《多灾凶年》的第二部，其中，杰克·布莱克(Jack Black)、唐·钱德尔(Don Cheadle)和大卫·莱特曼(David Letterman)等明星人物都有参与；凯文·贝肯(Kevin Bacon)制作由他亲自出演的《致命地带》(In Harm's Way)，讲述1945年那不勒斯号巡洋舰船长带领他的士兵经历饥饿和寒冷、最终得救的故事。

       据C21Media于2016年2月1日消息，“美国国家地理频道(National Geographic Channel)高层在参加Real Screen活动时雄心勃勃地表示，该频道将在原有基础上扩大节目委托制作的规模和预算，在内容上也将从真人秀的尝试再次回归擅长的纪录片部分。2006年之后，国家地理频道几乎是大规模地撤离纪录长片领域。如今，该频道将强势回归，并已和Fox Searchlight公司就《他叫我马拉拉》(He Named Me Malala)达成合作，该节目将在2016年2月底在国家地理频道播出”③。

       (三)政府扶持纪录片蓬勃发展

       在欧洲，政府扶持的纪录片创作蓬勃发展，甚至有人比喻法国是纪录片的天堂。从1986年起，法国国家电影中心(Centre National de la Cinématographie，简称CNC)开始资助纪录片制作，至今已有30年。2015年6月22日，CNC发布了阶段改革要点：增强创新作品资助的纪录片定性，更好地陪伴大片成长，对富有创造性的科学和历史类纪录片增加20％的资助等。2015年，12部CNC资助的纪录片入围法国卢卡斯纪录片节。CNC在电影节期间主办了一个工作坊，将鼓励纪录片创新而设立的“视听创新资助基金”直接与纪录片导演或制片人对接，其中一部关于中国南水北调的项目获选资助。该片110分钟，通过一个工程师的变化，展现中国河水将离开河床、沙漠变成森林的水利大工程。

       基于法国文化海纳百川的开放传统，除法国本土纪录片外，CNC“世界电影资助计划”也接受外国制作人的申请，特别是处女作。这项始于2012年的计划至今共资助了169个项目。2015年，“世界电影资助计划”中的11部影片入围第72届威尼斯电影节。其中，法中合拍、宋鹏飞导演的处女作《地下香》和年度热门电影《野马》获得威尼斯日单元Fedeora奖。法国导演扬·阿尔蒂斯—贝特朗的纪录电影《人类》在非竞赛单元特别展映。

       新媒体引起的传播革命

       2015年，一部三集纪录片系列《铀——逆鳞之触》(Uranium-Twisting the Dragon's Tail)在PBS、Arte、ZDF和澳大利亚SBS等平台播出。主持人物理学家德里克·穆勒博士亲身探访切尔诺贝利和福岛，从欧洲银矿小镇讲到广岛惊天一爆，从核威慑讲到核泄漏再到核利用，用平易近人的叙述方式解释深奥的科学原理，启示我们不仅要发展，更多的是要为发展负责。主持人穆勒博士是YouTube大受欢迎的“真理元素”(Veritasium)频道创始人。截至2016年1月22日，该频道有228个科学视频，50多万的订阅量，2.46亿的浏览量。伴随着在线视频向大量年轻人传递科学知识，科学电视的旧世界秩序正在改变。

       BBC创建者约翰·瑞斯爵士提出，公共广播电视应该是提供信息、教育和娱乐的工具。至今，BBC新大楼的墙上还镌刻着inform、educate、entertain的拉丁文。此后90年，这一直是BBC的思想基石。瑞斯没预料到电视的发展，更无法预料数字化时代、信息网络给广播世界带来的变革。然而，今天的传媒环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革，英国电视频道已达536条，而且还有像Netflix这样强劲的网络竞争者，网络和手机终端改变了人们观看的方式。

       的确，Netflix的全球扩张如火如荼。2015年，Netflix耗资33亿美元用于内容购买，2016年内容购买预算将达50亿美元，这一数额超过了Showtime、Starz和Amazon的总和，纪录片也是它的重点突破口。Netflix出品的纪录片所涵盖的类型大都是受众点击较高的几类：法制、国际政治、音乐。2015年出品的《辣妹征集》(Hot Girls Wanted)获得极高的关注度；《发生什么了，西蒙妮小姐?》(What Happened，Miss Simone?)获奥斯卡最佳纪录片提名；批判美国司法制度的10集纪录片《制造凶手》(Making a Murderer)成为当下最热门的剧集，大有与HBO《纽约灾星》(Jinx)分庭抗礼的决心。2016年初，它宣布与BBC《行星地球》制作方建立合作关系，打造系列自然纪录片《我们的星球》(Our Planet)，此举愈发凸显了Netflix公司的全球雄心。④

       从市场总体环境来看，Netflix不仅在美国，也在全球拓展国际市场。最近，Netflix在190个国家和地区上线，包括印度、土耳其、俄罗斯及韩国，并对中国跃跃欲试。全球7000万用户可随时享受上亿小时的节目，这对公共广播公司征收执照费是一大挑战——英国用户每月只须缴纳8.99英镑，远低于145.5镑的执照费。因此，BBC着力于打造一个迎接互联网时代的电视(An internet-fit BBC)。2016年2月16日，BBC关闭了电视3台的服务，转为只在网络平台iPlayer上播出，这是BBC自创立以来关闭的第一个电视频道，成为全球主要电视频道中第一个内容全面上线、希望能成为像Vice这样的优秀青年媒体。尽管在英国有30万人请愿依然没有阻止这一决定，信托会主席苏珊娜表示，“新形势下，BBC必须适应新的观众需求。证据已经非常明显，现在的年轻人看电视的习惯已经变了，他们是在网上而不是在电视机上看电视节目。”⑤

       Netflix不仅对公共广播发起挑战，也打破了有线电视以渠道垄断为基础的传统盈利模式。探索频道盈利模式以收视费、广告费和节目出售、附加产品收入为主，而新媒体将迫使传统盈利模式重新洗牌。2015年12月1日，探索集团推出新媒体终端Discovery GO，将探索美国电视网9个品牌频道播出的节目内容分为14个检索类别，如生存类、历史类、汽车类、极端工作类、调查类、宠物类、野外生存类等。探索订户可在特别版块里浏览感兴趣的内容，并创建自己的节目列表。与此同时，Discovery GO还提供热门节目的点播及隔日回看功能。

       事实上，早在2011年，探索就曾与互联网订户平台Netflix签订了两年非排他性的播映许可协议，Netflix用户可观看探索授权的精彩往期节目，这是探索回馈忠实订户以及吸引潜在新订户的新媒体策略。考虑到盈利模式的冲突，探索高层对开拓新媒体平台向来持谨慎态度。

       探索亚太电视网高级副总裁兼中国区总经理张方先生认为，新媒体触发的全球媒体市场变化速度极快，目前还难以看清市场的演变方向。但新媒体时代，所有内容都可通过互联网在全球传输，眼球不再以订户形式被渠道垄断而变成了由内容来分配。⑥传媒产业从渠道垄断向内容垄断的转变是明确无误的，新媒体时代才是真正的“内容为王”的时代。

       主题词：人道与生态

       2015年，国际社会共同面临的议题包括欧洲难民潮、巴黎恐怖袭击、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全球气候大会等，而这一年纪录片的主题词是“人道”和“生态”。围绕这两大主题，全球纪录片导演用影像的方式积极进行思考。

       (一)人道主题

       2015年9月，年仅3岁的叙利亚小难民艾兰·科迪溺亡在土耳其海岸的照片让世界为之心疼，难民问题成为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而巴黎恐怖袭击事件又引发人道主义关注。纪录片从不同角度反思当代社会与历史问题，体现出浓厚的人道主义色彩。

       2016年2月21日，第66届柏林电影节落幕，由意大利年轻导演吉安弗兰科·罗西执导的纪录片《海上火焰》(又名《兰佩杜萨纪事》)夺得最佳影片金熊奖。电影主题契合欧洲目前最受关注的难民话题，以12岁男孩萨姆勒在兰佩杜莎岛上的日常生活为线索，展现了这座难民中转站令人心碎的残酷现实。而在法国，巴黎遭遇恐怖袭击后，对人道主义的呼唤更为迫切和热烈。2008年，曾因拍摄《查理报社》诉讼案纪录片《被傻X爱好难》而闻名的导演丹尼尔·莱康特再度出击，向报社受难者致敬的纪录电影《幽默到死》再次审视言论自由和人道危机。法国电视台推出的《叙利亚，圣战部队》《圣战2.0》，以及ARTE播出的《达依沙，恐怖状况的诞生》《被封锁的伊斯兰状况》等调查纪录片均备受关注。与此同时，系列恐怖袭击事件使得伊斯兰国的宗教问题成为探寻恐怖分子残暴行为的心理依据。ARTE播出的7集纪录片《耶稣和伊斯兰》在黄金时段播出，吸引了115.6万电视观众，打破了收视纪录。随后，网站上的录像也被点播4万多次。ARTE同时出版《穆罕默德看耶稣》一书以及DVD套装，也很热销。获得恺撒最佳纪录片和戛纳电影节天主教人道精神奖的《土地之盐》和获得柏林电影节银熊奖及天主教人道精神奖的《珍珠纽扣》，以及《人类》等纪录大片更是将人道主义追问放眼全球，诉诸历史。

       2015年9月12日，人道日，扬·阿尔蒂斯-贝特朗继《家园》之后又隆重推出一部纪录大片《人类》。影片预算1300万欧元，历经3年，采访了2020人，走遍60个国家，拍摄了63种语言2500小时的素材，让不同肤色、种族的人们在镜头前诉说自己的故事。黑色背景、凝视屏幕的大特写，展现了不可思议、惊心动魄的人类群像。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足以撼动心灵的故事，其中混杂着爱与恨、幸福与暴力，以及大量壮丽的星球航拍镜头。该片在联合国70周年活动和人道节日进行公众首映，并在法国500家影院和威尼斯电影节非竞赛单元同时公映。

       德国导演维姆·文德斯的《土地之盐》⑦于2014年10月在法国上映，至2015年已有观众35.4万人次。影片通过巴西摄影家萨尔加多·塞巴斯萧40年来一系列惊世骇俗的摄影照片，见证了世界现代史上的国际冲突、战争饥荒、难民生存等残酷的现实问题，暗指人道精神像失去味道的盐一样遭遇践踏。

       智利著名导演帕特里西奥·古斯曼的《珍珠纽扣》于2015年10月28日公映。古斯曼此前已连续拍摄了多部纪录片，如《智利之战》《智利不会忘记》《皮诺切特状况》《故乡之光》等，新片《珍珠纽扣》继续反思历史，通过从太平洋海底打捞起的两枚纽扣引发出智利的两段历史悲剧。该片针对智利皮诺切特政权的反人道罪行，将历史与自然融为一体，讲述了一个关于水、宇宙和人的故事。

       2015年，全世界都在隆重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纪录片导演纷纷亮出视觉证据，让观众不容回避这场反人类的暴行，为真人秀大行其道的世界荧屏增添了一道黑白的凝重。BBC播出的《二战1945和轮椅总统》以独特视角讲述了罗斯福总统不为人知的秘闻，以及他关于战后世界格局的构想和做出的贡献。国家地理频道制作了《纳粹二战工程2：神风特攻队》，讲述日本在战争中使用新的恐怖战术，派出史上最大规模的自杀式攻击队伍——神风特攻队的故事。探索频道策划的《二战70周年特辑》分4个部分带观众从不同角度深入检视这场战争。此外，探索还播出了《再见，奥斯维辛》《纳粹的恐怖魅力》等作品，前者由幸存者回顾奥斯维辛集中营的恐怖经历，后者研究纳粹主义如何兴起与发展，以及二战后遗留的影响。澳大利亚拍摄了《生铁鲍勃：1938年达尔富拉姆事件》，反映了70多年前澳大利亚码头工人为支持中国抗战、反对向日本运送生铁而举行罢工的壮举。⑧美国之音制作的《穿越1945——中国的胜利之路》回顾了中国八年抗战的关键战役，藉由历史人物之间的纠葛剖析美中两国在二战期间的盟友关系及其如何影响今日的美中关系。

       而在日本，二战70周年纪念也是NHK2015年节目策划的年度主题，从这一年播出节目的密度和策划的缜密可以看出NHK对二战70周年的重视。从2015年1月1日到8月15日，NHK共播放了20多集相关题材的纪录片。这些影片中有对二战中不同人群参与战争的介绍，有对二战的反思，也有对二战后日本政治经济建设的回顾。其中，最重要的策划是《战后70年：日本的肖像》。该项目共11集，分为几个大的子类别，包括日本人和象征天皇、追求富裕、在世界范围内、政治的探索等，其序幕《我们是如何生存下来的?》通过演播室访谈的形式，邀请了四位嘉宾，其中包括在停战一周内出生迄今70岁的森田先生、在高度经济成长时期出生的堺雅人先生等。影片收录了从战后复兴到经济高度增长、泡沫经济崩溃直到现在，NHK保存的大量丰富的影像以及对全国3600人的舆论调查结果所透视的日本人生活的方方面面。

       2015年8月15日是日本宣布战败70周年的日子。这一天，NHK首先在晚间8点档播出了《用色彩来看太平洋战争——三年零八个月，日本人的纪录》，该片从1941年12月8日太平洋战争爆发开始，以各地战场上拍摄的影像为主，加之国内报道的新闻和普通百姓拍摄的后方生活影像，运用最新的数码技术将黑白照片进行上色处理，用全彩色的影像重新编辑复现太平洋战争，这是继2015年NHK拍摄《用色彩复活东京》后的又一次尝试。随后，NHK在9点15分推出《战后七十年：日本的肖像》之《跨越战后70年，日本人可以做什么?》，日本作为二战的战败国，发动了侵略战争，给亚洲人民带来巨大的伤痛和灾难，日本也有310万人丧生。因此，日本民众和全世界人民一样祈望和平，不希望再有战争。本期节目主持人造访了仍然处于战争状态的乌干达，通过和原童子军的交流感受到战争的残酷。节目由2015年初法国查理杂志恐怖袭击事件引发，思考民族和宗教的对立如何超越的问题。这期节目采用演播室和外采画面相结合的方式，邀请世界各领域的名人来到演播室，并进行现场直播，共同反思战争的危害，探讨世界的未来。

       当然，从NHK对于二战的整个报道来看，不难发现其在选题方面的狭隘性。在此次报道中，既缺乏对二战中世界范围内战争情况的关注，也完全没有对日本发动侵略战争给世界人民带来灾难和痛苦的报道，而是一味强调日本作为战争的受害国所遭受的苦难、原子弹的影响和日本如何从战后的废墟中恢复过来，重建家园。NHK之所以采取如此方针重要的原因在于安倍政权上台后，试图改造NHK，推行日本民族主义。

       但历史不能忘记!由五洲传播中心与新西兰自然历史公司、德国ZDFF公司联合出品的纪录片《罪行与忏悔：日本与德国》分别于8月1日在奥地利国家广播公司第三频道ORF III播出，8月2日在德国历史频道播出，中文版于8月24日在CCTV9播出。借着每一位幸存者的讲述，灭绝人寰的暴行重新浮现眼前。南京大屠杀和德国水晶之夜的暴行不仅仅只是统计学上的数字，而是一个个鲜活生命的逝去。在地球上相距遥远的两个城市，有两个人站出来，为人类对抗横行世界的邪恶做出了贡献。当中国首都变成乱坟岗的时候，德国商人拉贝建起安全区，为上万中国难民撑起一片天空；而维也纳的中国外交官何凤山违抗本国政府命令，为犹太人签发签证，上万犹太人登上诺亚方舟来到上海。罪行与忏悔、正义与勇气，影片使用大量珍贵的历史影像，穿插幸存者的讲述和国际权威专家的解读，为后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二)生态主题

       2015年11月29日，全球气候大会在巴黎召开，这一年成为全球生态环保年。2015年5月，大卫·爱登堡爵士在89岁生日之际来到白宫接受他的超级粉丝奥巴马的采访，奥巴马坦言从小追看老爷子主持的自然纪录片，两人对谈的话题主要是地球的未来、保护自然的措施以及全球气候变化对环境的影响。2015年6月28日，BBC1和BBC美国频道同步播出《大卫·爱登堡遇上奥巴马》，影片还放出爱登堡最近一次在大堡礁主持节目的幕后花絮及其职业生涯的罕见瞬间。

       2015年8月1日，美国纽约帝国大厦上演了一场特殊的灯光秀。33层楼的墙面，在3个小时内循环亮灯展示了160种濒危动物的图像，其中包括之前被猎杀的狮王西塞尔，壮观的场面旨在提醒人们关爱濒临灭绝的珍稀动物。这次灯光秀来自《海豚湾》导演的新作《竞相灭绝》，该片被探索频道收购，于2015年12月2日首播。探索不仅播出《竞相灭绝》，而且从四方面呼吁生态保护：第一，探索全球网络发起“从一件小事开始”的活动，鼓励观众切实做一件事来保护地球生命；第二，与美国野生动物保护联盟合作，促进物种生存计划；第三，推出6集原创节目，进一步唤起公众保护濒危物种的意识；第四，探索教育部门发起全球物种保护教育活动。由此，《竞相灭绝》从探索电视网出发，在地球各个角落播下物种生态保护的种子。从播出到行动，将一部纪录片打造成多元化媒体现象。

       同样在2015年8月末，BBC启动的最具野心的自然史纪录片《蔚蓝大直播》则提供了一个正面案例。在夏季，世界上最具魅力的海洋生物一年一度聚集在加利福尼亚州蒙特利湾，这里曾经海洋生物濒危，通过禁渔休养生息又繁荣起来。BBC自然史部与PBS合作进行电视直播，几位资深的自然节目主持人会同海洋学家、动物学家向观众介绍蒙特利海湾生态系统，见证这一壮观的海洋盛会。BBC1于8月23日、27日、30日分3集播出。如今电视屏幕上真人秀是收视的保证，而3天的大直播不亚于一场海洋真人秀，座头鲸、海狮、大白鲨和蓝鲸重磅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场，海陆空三个维度的拍摄也让人叹为观止，因为海洋生物可不是有剧本的真人秀演员。很多镜头就在直播前几个小时拍摄，而大量的现场捕捉更是专业性与技术性的完美结合。

       BBC另一部压轴大片是大卫·爱登堡的蓝筹纪录片《猎捕》(The Hunt，7x60)，BBC1在2015年11月1日21:00启播。由BBC、CCTV9与NDR Naturflim联合投资，《蓝色星球》《冰冻星球》原班人马制作。这支梦之队历时3年，跨越30多个国家拍摄，足迹遍布雨林、冻土层、海洋、草原、极地，展现了动物在生死抉逐过程中的戏剧性一刻，捕捉到很多罕见镜头。CCTV9于2016年2月9日开始连续7天在《寰宇视野》栏目播出。《猎捕》一反过去对捕猎者和捕猎对象二元对立的设置和对弱者单方面的同情，影片对捕猎者也同样抱持同情，因为要生存需要极大的耐心、韧性、战略、战术、智慧和绝技。不管是捕猎者，还是被捕者，在人类对大自然的掠夺中均是弱者。第七集《与捕食者同行》是环保主题，呼吁对动物栖息地的保护刻不容缓，凸显了节目的公共特征。

       作为生态纪录片大国，2015年戛纳电影节的闭幕影片是著名导演吕克·雅克的纪录片《冰川与苍穹》，这是由百代公司继《海洋》后参与制片和发行的又一部生态纪录电影。影片预算219万欧元，于2015年10月21日在巴黎上映，票房达到4.3311万人次。吕克·雅克将南极冰川学家、现年80岁高龄的克劳德·劳瑞斯的奇遇搬上银幕，表现他自1957年起参与的南极科考活动，以及如何发现冰芯中记载的人类活动导致全球变暖的事实。

       借巴黎举办的国际气候大会之势，2015年法国更是涌现出一大波气候主题的电视纪录片。法国3台和海外欧台(

)均推出了气候专题，一大波电视纪录片从不同角度揭示了地球生态环境问题，如《气候怀疑论，天气战争》《美国，危险之国》《桑拿加，亚洲大西洋》《气候与人：秘密联系》《海外，气候哨兵》《瓦努阿图，气候暴动实验室》《穆德和海洋儿童》《新抵抗运动成员》《卡特琳娜，10年后》等。在11月的纪录片之月，也设置了主题单元“面对气候的人”，通过生态纪录片的传播告诫人们关注星球、保护环境。

       2015年，生态纪录片也发展出独特的美学特征，很多纪录电影纷纷将自然景观匹配进内容——无论是历史，还是社会主题，人物抑或动物题材，自然景观镜头似乎成了不可或缺的百搭镜头。美轮美奂的镜头令人赏心悦目，也总能提升影片的审美效果。《土地之盐》的摄影师最后从人类灾难回归自然、《人类》中大量世界各地的航拍镜头、《珍珠纽扣》中智利的海岸线和群岛风情、《冰川与苍穹》的南极风光、《伟大的日子》中亚非拉四国的风貌等，都因自然的壮美而引人入胜，以致对人类命运感慨万分。各种题材的纪录片以自然为大背景，也证实了人类中心主义的消解、自然生态中心主义的崛起。

       今天，商业浸入社会各层面，公共广播存在的必要性是否依然如故?执照费能保证节目品质，还是自由竞争优胜劣汰?在受众如此多样化、差异化和细分化的今天，是否需要公共广播促进公众的公共价值?如果探索代表了商业纪录片高峰的话，那么是否需要BBC这样的公共纪录片作为天平另一端的重要力量来平衡全球传媒生态?商业是重要的，但不是万能的。我们相信，总有一些基于人类公共价值的精神追求与文化传播存在。

       新媒体已经改变了世界，Netflix和亚马逊正在引领全球媒体变革，电视遭遇了多年前电影遭遇的危机。不过，电视不会死亡，它只是变成了多媒体平台的一部分。不管传输方式、数字技术、收视习惯发生怎样的变化，都需要优质视频内容。不管大屏幕，还是小屏幕，观众对真相的渴望、对真情的向往、对真理的追求不会消解，纪录片的纪录价值、文化价值与传播价值不会衰减，但随着传播方式的变化与技术手段的轻便化、简易化，纪录片将会发现更个性、更本真的制作与传播方式，深入到每个家庭、每个人的生活。

       (本文为中国纪录片发展研究报告课题组成果，李淑娟、史馨、何艳、赵谦、朱正贤、崔亚娟、梅林纪子等对于此文亦有贡献。)

       注释：

       ①2015年BBC年度报告。

       ②④2015年，全球电视业你不能不知的21件大事.http://www.contentchina.net/html/qt/201512/6122.html。

       ③国家地理频道将扩大节目委制规模和预算.http://www.contentchina.net/html/mg/201602/6301.html。

       ⑤“关闭第三频道”被证实BBC信托会是否一意孤行?http://media.people.com.cn/n/2015/1202/c40606-27881580.html。

       ⑥中国纪录片发展研究报告课题组高爽、张子煜采访探索亚太电视网高级副总裁兼中国区总经理张方，2016-1。

       ⑦国内大多译为《地球之盐》，但片名来自圣经《新约全书》圣马修对耶稣之语，“您是土地之盐，但是如果盐失去味道，又有何用?只能扔到外面，任人踩踏。”所以，此处之“Land”并非地理概念上的“地球”，而是“土地”。

       ⑧多国文化活动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http://www.qstheory.cn/zhuanqu/bkjx/2015-07/09/c_1115869138.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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