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汉语意义体系中对立面的统一关系--兼论意义内涵的定量分析方法_对立统一论文

上古汉语意义系统中的对立统一关系——兼论意义内涵的量化分析方法,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意义论文,汉语论文,上古论文,内涵论文,关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H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0209(2003)05-0117-08

吸收结构主义关于整体性、转换性和自身调整性的理论[1](P2-11),我们把上古汉语的词义系统理解为一个有内在生成变化发展规律的体系,并在此基础上深入认识意义系统内各种意义间的关系。哲学上认为,对立的双方都以对方的存在为自身存在的前提。上古汉语同源词意义关系研究结果表明,这一客观真理,体现于意义的发展变化中,形成意义系统中的对立统一关系。以上述认识论和辩证法的观点来观察上古汉语词义引申和同源词派生,不但许多以前难以解释、学界对之意见纷纭的现象能得到合理解释,而且对理解整个意义系统,通过积淀的意义系统发现古人对客观世界的认识规律,都将得到一个新的视野,新的方法。

上古汉语意义系统的对立统一关系指在形态、量变、质量、组构四个义场(范畴)中,存在着意义之间既相互对立又相互依存、相互转化的关系;从而形成一个词内部若干引申义之间,或一个词族内部若干同源词其意义之间对立的相通关系。本文先说明意义系统中对立统一关系的普遍性,然后探讨形成这种关系的客观规律和主观认识规律。

一、意义系统对立统一关系的普遍性

1.对立统一关系存在于上古汉语意义系统中视觉范畴的所有四个义场:组构、形态、量变、质量。

我们将上古汉语中视觉范畴的意义划分为四部分:(1)事物组织结构(简称组构),(2)事物形态,(3)事物质量,(4)事物数量变化。这样划分,首先是我们实践中对大量语料分析归纳后对义位自下而上类聚群分的结果,同时合乎哲学上对客观事物存在及其发展变化的解释。划分的理论依据,是逻辑学关于事物存在和变化关系的理论[2](P187-234)。划分的尺度或标准,是客观事物存在和变化的基本要素。形态、质量、量变和组构是事物存在和变化的必备因素,同时不需要其他因素。

下面以上古汉语的语料证明意义系统中对立统一关系的普遍性。

2.组构义场的对立统一关系

组构义场包括组构(指事物相互之间形成的组织结构方式)、位置(事物间位置关系)、离合(事物间离合关系)三个子义场。以下举几对矛盾关系为例。

外与内即四周与中央是一对矛盾。如,《说文》:“胞,儿生裹也。”“包,人怀妊,巳在中,象子未成形也。”《庄子·外物》:“胞有重阆。”《释文》:“胞,腹中胎。”包、胞古今字。裹是外围;巳即胎,是内实。是外围之胞衣与内实之胞胎同为一名。

中间与旁边是一对矛盾。从中间分开叫作判;所分之两部分各叫作半,又叫作片。半与片都是旁边。判、半、片音近。与此意象相关而音近者,田中界为畔,中间屏障为藩,又曰樊;在旁则曰边,亦曰阪。

双方与单方是一对矛盾。双方为北(古文字象二人相背),对转蒸为朋;单方为背,为副,为陪,为负(皆与主方或正方相对),对转蒸为倗《说文》“辅也”)。

向与背是一对矛盾。两方相对为向,但相对向的两方的方向又是相反的,即在组构上相向的同时,在方向上是相背的。《说文》:“迎,逆也。”“讶,相迎也。”是相向。迎对转为逆,又为啎,是相逆。逆与背同义。

上与下是一对矛盾。《庄子·逍遥游》:“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负大舟、负大翼的水、风都在舟、翼之下,即负者在下。又曰:“而后今乃培风。”培风即冯(凭)风。负、培、冯之蒸对转。翼在上,风在下,是不变的,而“负大翼”的主动者是风,“培风”的主动者则是鹏翼。负与培构成对立统一。

分离、断裂与会合、连合是一对矛盾。《说文》:“叕,缀连也。”“缀,合箸也。”皆是合义。《释诂下》:“辍,已也。”《论语·微子》:“耰而不辍。”是为停止义,停止与断裂同义。

3.形态义场的对立统一关系

形态义场包括事物的形状与运动态势两个子义场。事物形态指直与曲、正与衺、平与崎等矛盾;运动态势指事物运动发生的形式。

形状子义场中,正与偏是一对矛盾。相对的两方中,一方为正,另一方则随之而为偏。方有正义,《释诂》一(《广雅·释诂》。以下类推):“方,正也。”方亦有偏义,《释诂》四:“边、旁、偏,方也。”王念孙疏证:“方亦旁也。《大射仪》云:‘下曰留,上曰扬,左右曰方。’《士丧礼》注云:‘今文旁为方。’”方、旁叠韵。

态势子义场中,包括动与止的矛盾,以及运动方向相对反构成的发与覆、进与退、伸与缩、出与入……几对矛盾。

动与止的矛盾表现为两种形式。

第一,动作的过程与动作的终止为一对矛盾。动作的过程是时间和空间从始点到终点的穷尽;而终止本身也是对一个时空段实现穷尽的过程。所以,在、终既有停止义,又有持续至终之义,《释诂下》:“在,终也。”郝懿行《义疏》:“《左氏成十六年传》:‘多怨而阶乱,何以在位。’《昭十二年传》:‘将何以在。’在亦终矣。”在即由时段中的某一点穷尽到终。《说文》:“在,存也。”存在即时间的持续。(参见本文第三部分)

第二,聚之止与聚之推动为一对矛盾。凡聚积有止义,聚积在一起的事物又有拥挤义;凡接触相著有止义,相接触的又有相互作用、相互推动之义。例如,薄有聚义,《释诂》三:“薄,聚也。”《广雅·释草》:“草藂生为薄。”藂与聚古音东侯对转。《楚辞·九章》:“露申辛夷,死林薄兮。”王注:“丛木曰林,草木交错曰薄。”是薄为相聚义。薄又有逼迫义,《释诂》三:“薄,迫也。”薄、迫叠韵。《易·说卦》:“风雷相薄”,“阴阳相薄”。相薄即相推动。《说文》:“薄,林薄也。”谓树木相挨挤逼迫,实兼有聚积和相薄义。

进与退是一对矛盾。此方向之进,即为彼方向之退。例如,却退曰斥,《说文》:“斥,却屋也。”却与退同义(《说文》“退,却也”)。推亦曰斥,《释诂》三:“斥,推也。”推则为进。《左传·昭公十六年》:“大国之求,无礼以斥之,何厌之有。”斥于小国为推,于大国为却,一进一退,同为一事。

突出与沉入是一对矛盾。此方之突出即嵌入彼方。《说文》:“穼,深也。一曰灶突。”穼奈即古深字,表示沉入,灶突则是突出。《左传·文公十二年》:“请深壘固军以待之。”深壘谓高壘,突高之意。

4.量变义场的对立统一关系

词义系统中表示量变的意义有:有与无、存与亡以及增与减,等。

增加与减少是一对矛盾。同一种事物运动,于此为增益,于彼则为减损,例如,遗既有亡失义(《说文》“遗,亡也”),同时有赐予义(《释诂》三“遗,与也”,《释诂》四“遗,送也”)。亡失为减,赐予为增。增、减就是事物左右或上下方向运动形式的数量变化。

有与无是一对矛盾。《说文》:“奄,覆也,大有馀也。”奄覆(奄通掩)即有之(《商颂·玄鸟》“奄有九有”即奄有九域,奄即有);掩覆之则又是淹没之(《楚辞·九章·惜日》“宁溘死而流亡兮”,王注:“意欲淹没。”溘、淹对转),淹没则是无之义。

存与亡是一对矛盾。存在是数量的延续,亡去是事物移往彼地而不存于此地,它们在事物运动形式上得到统一。

5.质量义场的对立统一关系

质量义场包含大与小、近与远、多与少、盛与衰、明与暗等矛盾。

远大与渺小是一对矛盾。远与大同义,但事物居远则小,故远与渺小义相因。《说文》:“淼,大水也。从三水,或作渺。”《释训》:“邈邈、眇眇,远也。”淼、渺、邈、眇古音同,皆有远大义。小亦谓之眇,《方言》十三:“杪、眇,小也。”《说文》:“眇,小目也。”“杪,木標末也。”杪、眇、標叠韵。

近与远是一对矛盾。两极中的一点,近此即远彼。远曰外,《说文》:“外,远也。”外、远元月对转。距此远则切近彼极,故近曰,《说文》:“,私服也。”谓近身之衣。“,日狎习相嫚也。”狎习相嫚即近之意,故段注曰;“《楚语》:‘居寝有御之箴。’韦云:‘,近也。’”皆从執声。執、外双声叠韵。而執亦表近义,裘锡圭先生说,西周金文“”从犬,省声,是執的本来写法,《克鼎》和《番生簋》都假借字为“柔远能迩”的“迩”[3](P6)。外与远相转,犹埳与研相转,《说文》:“,木相摩也。”“研,磨也。”研、摩皆是近义。

二、意义系统对立统一关系形成原理

1.意义关系反映思维认识中各种观念、感知之间的内在联系;认识来源于实践,认识又有自身的规律。所以,上古汉语意义系统中对立统一关系存在的原理,应从下面四方面探讨:(1)客观事物的关系,(2)主观认识的原理,(3)意义发展变化的规律,(4)事物运动本质规律。

讨论意义关系形成原理中事物运动本质规律,是用量化、量变分析法解释词义内涵中的对立统一关系,涉及一种新的观察分析方法,所以独立出来作为本文第三部分讨论。

2.从相对静止的角度看。一些客观事物之间,存在着互相对立而又相互依存的关系,任何一方都不可脱离对方而单独存在。可分为两种情况:

第一,双方是一个事物的两个互相依存的对立面。如:

中间与旁边。如河流的两边崖岸与其所夹的水流或水道本身,是对立而又统一的,其中一方如果脱离了另一方就不可能存在。例如,浦是水两旁的河岸(《诗·常武》“率彼淮浦”),但水流水道也称浦(《国语·晋语》“若川然有原,以卬(迎)浦而后大”)。

外围与内涵。客观的一个地域(如古代的国、域、城、封、略)的周边与其所包围的地方,是对立统一的。如,封是疆界(《左传·僖公三十年》“又欲肆其西封”),同时也是疆界所范围的领地(《尚书·蔡仲之命》:“往即乃封。”传:“往就汝所封之国”)。

上与下。凭陵或覆盖其上的上部,与荐藉其下或被覆盖的下部,是相互依存的。其中,覆盖与被覆盖的关系存在比较普遍。凡物覆盖者即占有覆盖之处,故覆盖为有,被覆盖为无。覆盖与被覆盖对立统一,有与无亦对立统一。

第二,整体与它的组成部分互相依存。比如,背(相背)、副(“判也”)这样的概念,实际上是表示两方的关系。负(相负)与背音义皆近,也是表示双方的关系。但作为一方,也称作背(背面)、负(与正相对)、副(副手)。

3.认识的两个相对立的立足点的存在是构成词义对立统一关系的一个原因。事物及其运动是客观存在的,人们对它的认识即对事物间的各种关系的认识,事实上存在一个“观察的立足点”的问题,即以某一事物或事物某一部分为“元点”来认识事物之间的相互关系。认识的立足点也就是运动的始极。比如,人以自身为元点,人居天地中间,人是核心(犹“仁”为核仁),天与地就是首、尾两端了(天即颠,颠为首;地即尾,尾谓之“也”,也、地古音同)。从四周与中心之关系的角度说,天体谓之圜,圜即圆的周边,那么圆心也是人。以自身为中央,第一身即谓之己(己、核、基叠韵,与極对转。己、核仁作为胚胎,都是生长的始基,都是始極),亦为我(我与元、原对转),第二身为尔(尔、迩同音),一、二身之外为他(《孟子·梁惠王》“王顾左右而言他”,他是元点、近点之外的第三点)。

而在对具体事物的认识上,立足点是可以变换的,从而对事物间的关系或运动的过程得出不同的认识。例如,此极给予彼极一物,立足于此极则为减失,立足于彼极则为增得。所以,《说文》:“遗,亡也。”段注曰:“《广韵》:‘失也,赠也,加也。’按皆遗亡引申之义也。”失为此极之失,加为彼极之加,此赠彼则彼增加(赠与增音义相关),而立足点已变。又如,中央与末端是对立的。央表示中央;但如果说话者立足点为边缘(即以边缘为说话者意在的元点),四方或圆圈的中央就成为尽头、末端。《释诂》一:“央,尽也。”尽则是末端。

4.引申或派生序列或阶段的不同,是构成词义对立统一关系的语言学上的原因。

从同一意义出发,经过不同的引申途径,或居不同的引申阶段,可以产生相对立的意义。这是根据意义运动的多向性和多重性原理[4](P59),观察从同一出发点出发而经过不同序列、或到达不同运动阶段的相对反意义之间的关系。

在一些情况下,同一意义可以引申出两种不同的意义,形成同一个词中意义相对反的不同义位,或派生为意义相对反的同源词。例如,缓慢与疾速是意义相反的,但缓慢谓之譠谩,疾则谓之谩詑,而谩瑍与鈇谩本为一语。《释诂》二:“譠谩,缓也。”疏证:“儃谩或作儃僈,谓怠缓也。《淮南子·修务训》作诞谩。”按儃谩、诞谩之言延蔓,倒言之则曰蔓延、绵延、绵施,皆漫长、舒缓义。漫长与绵薄义通,绵薄则有轻义。轻薄又与疾义通,故谩譠有疾义,《方言》一:“虔、儇,慧也……,秦谓之谩(注:“言谩詑”)宋楚之间谓之倢(注:“言便倢也”)。”慧谓慧了,即疾义,故又谓之倢,倢即捷。由空间长之义而有时间缓慢之义,由缓慢之义而有轻薄义,空间绵长也有轻薄之义;而空间之轻薄又皆与时间之疾相关通。

三、事物运动本质规律——意义内涵的量变运动关系和意义内涵量化分析

1.意义关系是认识思维运动轨迹的记录,认识思维运动是事物运动本质规律的映象。因此,上面讨论的客观事物的关系、主观认识的原理、意义发展变化的规律,都可以在事物运动本质规律中得到深层的解释。事物运动本质归根到底表现为量的运动。意义内涵中也可以抽象出量的运动,从而可以描写说明意义关系的对立统一的形成原理。

从事物的运动的本质和规律来探讨意义的对立统一,就要对运动的要素作质与量的分析。运动包含运动的态势和运动的过程(过程包括持续和结果)。运动过程,就是数量变化、质量变化的过程,我们将其置于两极中,将其分析为一维和二维的运动形式,分析它们的量变和质量运动。下文讨论:(1)运动态势的向性变化,以说明形态义场(主要是其中的态势子义场)中对立统一的部分道理;(2)两极之中的两种维度的量变、质量运动,以说明态势、量变和质量三个义场中对立统一的道理(组构义场对立统一的原理,则在衡量事物运动的两极关系本身即已得到阐明)。

2.运动态势的向性变化

向性指事物运动的方向性。如升降、伸缩、向背、进退、发覆、离合等,都涉及向性。上古汉语中,意义内涵中事物运动的方向性是意义分析的一个重要指标,讨论意义对立统一关系,尤其要引进这一概念。向性变化指事物运动产生对立面,包括两种情况:(一)作用与反作用;(二)运动两极的对立。这是客观事物及其规律在认识上的反映。

作用与反作用。客观上,凡事物运动则其运动方向相应出现对立面,同时也就产生阻力;凡事物相接触则产生排斥力。

凡一事物发动,同时产生受动的一方;发动具有动力,受动一方相应产生阻力、抵御力。发与覆、推斥与抵御、压抑与充实、外部逼迫束缚与中间饱足……都是作用与反作用的关系。向前曰冒,为发动义;覆盖曰蒙,曰覆,为阻动义。而发动与受动只是对立双方主动与被动不同,但作为运动本身其内涵是不变的。如,《释天》:“天气下地不应曰雺,地气发天不应曰霧。”《释文》:“雺或作霧”,“霧本亦作霿”。天气下为覆,地气发为发。《说文》对它们的解说正相倒置:“霚,地气发天不应曰霚。雺,籀文霚省。”亡遇切。“霿,天气下地不应曰霿。”莫弄切。按亡遇、莫弄二音对转。天气下与地气发方向相反,而从上向下与从下向上都产生同样的运动内涵。《尔雅》与《说文》对内涵相同而所指不同的命称解说的互异,正是两种运动对立统一在认识和命名上得到贯通的反映。

凡事物相接触则相推动排斥。上述聚积与拥挤,接触与推动,等等,都是作用与反作用的关系。聚曰薄,迫近亦曰薄,亦曰迫,即是此理。

运动两极的对立,放在两极中的两种维度的量变、质量运动中一起讨论。

3.两极之中两种维度的量变、质量运动

根据对上古汉语意义内涵及其运动实质的观察,我们提出用运动的观点来认识所有的词产生时人们对事物特征(它蕴含于词义内涵中)的理解[5]。因此,本文把词义的内涵描写为数量运动,把数量运动体现为直观的基本形式,以使意义内涵即数量运动的对立关系可以用直观的运动轨迹体现出来。词义内涵——量的发展变化,可以抽象为两极之间、两种维度的运动形式。数量运动的最基本内容就是积聚(积聚对立面为离散,其运动过程与积聚同;其不同点是运动态势,可通过向性对立来解释或转化)。数量积聚可以概括为两种运动方式:(1)单个出发点向一个目标的持续运动,抽象为一维运动;(2)多个出发点向一个目标的平面交汇、交叉运动,抽象为二维运动。这两种形式,把量变运动即数量的积聚,表现为可以直观的运动形式。其道理为:在认识的空间场和时间场中,运动的始点和运动指向的另一点,构成两极,两极相互对立又相互依存。所有的运动都因为处在两极的中间,也就是以两极为运动距离的两端,从而可以让运动得到向性上和量度上的直观解析(犹如座标轴上所有运动之点都可以得到描写);同时因为两极的相互对立而直接反映量变的对立统一关系。

一维运动是一个出发点向一个方向(极)持续的数量积聚,也就是数量从一个极点出发的向前的延续、重复。例如,《说文》:“再,一举而二也。”《玉篇》:“再,两也,重也,仍也。”再是重出,连续。《说文》:“茬,ér字。”当指草木滋生一年一茬。“才,草木之初也。”“兹,木多益。”“孳,孳孳,汲汲生也。”“滋,益也。”“字,乳也。”“孜,汲汲也。”都是重出、延续。再、茬、才、子、兹、孳、滋、孜,并与在音近义通。又如,《释言》:“荐,再也。”《释天》:“仍饥为荐。”注:“连岁不熟。《左传》曰:‘今又荐饥。’”《左传·襄公廿二年》:“国家罢病,不虞荐至。”注:“荐,仍也。”《大雅·云汉》:“饥馑薦臻。”传:“薦,重。”笺:“饥馑之害,复重至也。”《墨子·尚同中》:“飘风苦雨,荐臻而至者,此天之降罚也。”皆重仍、延续。重仍、延续即是向一个方向的持续延伸运动,故《释诂上》:“薦,进也。”《释诂下》:“荐,臻也。”臻、进音义同。荐、薦并与存音近义通。这些都是在空间场上的连续(如“载”)或时间场上(如“茬”、“荐臻”之“荐”)持续运动,也是一维运动。

二维运动的数量积聚是两个(或多个)个体沿着不同的出发点而趋向一个中心(极)的运动。如,《说文》:“聚,会也。一曰邑落曰聚。”聚对转为叢,《释木》:“灌木,叢木。”《说文》:“叢,聚也。”又如,《说文》:“驵,一曰会也。”“组,绶属。”“楚,丛木。”都是相对向、趋向一个中心的运动。又,“仓,谷藏也。”仓、藏都取意众多个体向一个中心的聚集。二维运动可以构成交织或交叉,所以也包括交织状的运动轨迹,《说文》:“罝,兔网也。”“,门户疏窗也。”“爽,明也。”“逪、逪也。”且声、疋声、昔声、仓声、藏声鱼铎阳对转。

二维运动还包括上下方向相对承藉的数量积聚,即两个个体上下相承藉。《说文》:“载,乘也。”载是主动者居其下,乘是登而居其上。段注:“乘者覆也。上覆之则下载之,故其义相成。”说明了载与乘的对立统一关系。

二维运动中,两个出发点向同一个终点的运动,与两个以上出发点向同一个终点的运动,在认识上是一致的。其道理是,多个个体的关系,在认识上归根到底都分析为两个个体的关系;众多个体的关系是由每两个个体的关系构成的。在认识上,人们也是先认识两个个体的相交,然后再认识多个个体的相交。客观事物中,天式纵横、道路阡陌、田野沟渠、建筑屋构、竹编交叉、丝织经纬,都是纵横相交,同时也是多个出发点的相交。

一维的即单向的持续运动,和二维的即从多个始点趋向一个终点交织而构成方向相对反的运动,可以分别表示为:

 

一维单向运动与二维交汇运动,在认识上也是相通的。一维单向运动实际上是以始点为一极,以运动的终点为另一极,也表现出两个个体之间的关系。即,一个个体在一个时空段内由始点穷尽终点的运动,与两个个体在它们时空段内(两极之内)的相对向运动,其实质是完全相同的(也可以换个角度看:运动产生对立面,构成运动者与对立面的关系)。同时,二维纵横相交,归底到底也是两个(多个)个体分别向一个终极运动的关系。语义实际也说明这一点。如,从一个点出发向另一个目标运动为趨,《周礼·夏官·大司马》:“车聚徒趨。”注:“趨者赴敌尚疾之渐也。”《管子·庙合》:“为臣者不忠而邪,以趨爵禄。”趨亦通于趣,《说文》:“趣,疾也。”徐笺:“趣者,趨向之意。”这是一维运动。而《孟子·告子》:“二三子者不同道,其趨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史记·商君传》:“明日,秦人皆趨令。”不同道的“二三子”、“秦人”之趨,是众人即多个出发点赴向一极的二维运动。

4.运动两极的对立运动有起点,有方向,遂有对立。运动的始端与运动的终端是“两极”。“极”是根据客观事物中无所不在的始点与终点而设定的。把始点、终点设定为两极,是符合客观的。引进两极的视角,就可以解释意义系统中运动两极的对立统一。

运动两极的对立,包括运动态势的正反对立和数量变化即存亡、增减等的对立。

运动态势的对立较为直观。如进与退,伸与缩,出与入,等等,这些方向相反的运动,放在始端与终端的两极中观察,是统一的。在此极为进,在彼极为退。例如,去有推出义,《释诂》二:“发、除、放、谢,去也。”是从此极向外推出;去又有退义,同一条下曰:“黜、遯、逊,去也。”是从此极退向彼极。故同训为去而义相反。又,从此极推出即进入彼极,于此方为进,于彼方为内(纳)。进贡亦曰纳贡,《史记·齐太公世家》:“纳贡于周。”又,于此为进言,于彼则曰纳诲,《书·说命》:“朝夕纳诲。”

数量变化即存亡、增减等的对立,可以从两极中两个维度的运动形式解释。存亡、有无、增减,是通过最简单的量的变化实现的,而量的变化是以运动的形式表现出来的(所以我们可以用量变解析运动,用运动的观点解析词的内涵)。所以,存亡、有无、增减都是运动的表现形式。在运动始端与终端两极对立中,同一种运动,就可以具有量的运动的相对反的意义。

总之,量变是由个体组构关系呈现的,量变可视为一种运动;量变与质量又可直接相转换[6]。所以实际上组构、形态、质量、量变诸义场的对立统一关系都可以由此得到解释。

四、结语

本文所展示的意义系统的对立统一关系,体现了意义内在系统的重要内容。上古汉语意义具有其内在的、规律严整的系统性。这种系统性存在的原因,是人所认识的客观事物存在的相关性及其运动发展的规律性。意义是人的思想认识积淀然后表现在词语中的内涵,思想认识是人对客观世界及其运动规律的概括、抽象理解,所以,语言的意义系统,就是人所认识的客观事物关系及其运动规律的体现。本文对意义对立统一关系的描述和对其形成原理的探讨,是建立在上述“客观规律——主观认识——意义运动”三者可以对应这样一种信念的基础上的,也是建立在我们对上古汉语意义系统特别是词源意义系统作长期、大量、系统观察的基础上的。本文提出和运用的词义内涵量化分析的方法——两极之中两种维度的量变运动描写法,也是在我们研究意义实质及其内涵的实践中产生的。词义研究、同源词研究,不但要重视大量实践,更要重视论证方法的科学性。现代的文献语义考据之学就是要用科学的理论和方法分析处理驾驭大量文献材料。应该加强对科学的考证方法和理论的探讨,使我们的工作归纳与演绎结合,考证的结果可以得到科学的验证。这是我们始终关注的一个重要问题。

(本文是在北京师大王宁教授指导下完成的,特致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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