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复合技法美初探_诗经论文

《诗经》的复合技巧美初探,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诗经论文,技巧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内容摘要]前人研究《诗经》的艺术技巧,大都侧重于一般的表现是十分有益的,但只停留在这一点上,还不能全面、具体地反映《诗经》的技巧美。艺术技巧是指约定俗成的、用以写景状物、叙事明理的、具有规律性的手段和方法。它是由表现方法派生出来的,但较之一般的表现方法有更为宽泛的实际艺术内容;它和修辞手法十分相似,但又有明显的区别,是修辞手法的扩大和发展。艺术技巧在《诗经》中的运用是千变万化的,概而言之,就其基本方式来看,大体可分为兼用、连用和套用几种情况。

[关键词]表现方法 修辞手法 艺术技巧 兼用 连用 套用

《诗经》在中国文学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它反映的社会生活千姿百态,错落缤纷。它不仅真实而又全面地再现了我国奴隶制社会方方面面、林林总总的思想、生活状况,以及风土人情、生活习惯等等;而且集社会美、自然美、形式美、艺术美、技巧美于一身,在人们面前展开了一幅美的画卷。《诗经》创造了美,也创造了表现“美”的艺术技巧。认真探讨、研究《诗经》中的技巧美,特别是深入研究《诗经》中对于各种艺术技巧的综合利用,对于准确理解《诗经》的思想内容、继承《诗经》的创作手法,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前人谈论《诗经》的艺术技巧,大都侧重于一般的表现方法:“风、雅、颂者,诗篇之异体;赋、比、兴者,诗篇之异辞耳。大小不同,而得并为六艺者,赋、比、兴是诗之所用;风、雅、颂是诗之所形,用彼三事,成比三事,是故同称为义。”①鲁迅先生对此也曾讲过:“赋比兴以体制言;赋者直抒其情;比者借物言志;兴者托物兴辞也,是为《诗》之三纬。”②当代文学界也认为“风、雅、颂”是《诗经》的编排分类,“赋、比、兴”是《诗经》所用的三种基本的表现方法。也有的研究者在谈及《诗经》的艺术技巧时,侧重于修辞手法,探讨各种修辞手法在《诗经》中的运用。譬如陈铁镔先生就说过:“熟读《诗经》,深感研究修辞,应该从《诗经》开始,因为今天修辞学中所研究的修辞方法,其主要的在《诗经》中早已具备了,而且运用得很完美”③

我觉得,在研究《诗经》的艺术技巧时,注重一般表现方法和修辞方法的研究是十分有益的,但是只停留在这一点上,还不能全面、具体地反映《诗经》的技巧美。这是因为《诗经》中表现出来的艺术技巧,显然与一般的表现方法“赋、比、兴”相互依存,不可分割,但艺术技巧是指约定俗成的,用以写景状物、叙事明理的、具有规律性的手段和方法,它是由表现方法派生出来的,是表现方法的具体化。可见,艺术技巧虽然来源于表现方法纯熟的、创造性的运用,但较之一般的表现方法有更为宽泛的实际艺术内容。《诗经》中的艺术技巧与修辞格、修辞手法十分相似,在许多情况下,它们可以共同用同一个概念,但是艺术技巧不等于修辞方式,它是修辞方式的扩大和发展。修辞方式是通过对语言的选择和加工来增强语言表现力、说服力或感染力的方法,一般限于语句范围之内,而《诗经》中的艺术技巧则往往涉及到篇章结构,乃至全诗的整体内容,请看《大雅·绵》:

捄之陾陾,

度之薨薨,

筑之登登,

削屡冯冯。

面堵皆兴,

鼛鼓弗胜。

从表现方法来看,这里运用的是“赋”,所谓“赋”,它的特点无非是“敷陈、直言”,直接叙述事物,铺陈情节,抒发感情。诗中叙写的劳动场面,从整体上看虽然只有六句二十四字,但依然让人觉得真切具体,生动活泼,不失为运用“赋”这种表现方法的典范作品。从修辞方式的角度来看,前四句中的“陾陾”、“薨薨”、“登登”、“冯冯”,既是复叠中的叠字,又是比拟中的拟声。末尾两句:“百堵皆兴,鼛鼓弗胜”,则是明显的夸张手法。作为艺术技巧,它的最大特点是运用了夸饰和描摹两种技巧。诗人在表现这一劳动场面时,不是一般化的叙写,而是紧紧抓住最能显示劳动成果的“百堵”高墙,铺饰夸大,前四句摹声,把筑墙这一特定环境中四道劳动工序中的音响效果直接摹写出来,加以渲染,显得真实而又富有层次,使人如临其境,如闻其声。末尾两句画龙点睛,说百堵高墙一齐筑成,各种劳动声响汇合成为强大的声浪,即使擂起丈二大鼓,也难胜其声,这当然是夸饰了,但“辞虽已甚,其义无害”,不这样不足以表现当时的劳动情绪,诗人正是运用夸饰和描摹的艺术技巧,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把一个紧张而又热烈的劳动场面作了绘声绘色的表现。这两种艺术技巧源于“赋”的表现方法,但比它更具体;与“比拟”、“夸张”的修辞方式有直接关系,但已超越了它们的范围,并不立足于语句,更主要的是诗人运用这些技巧谋篇布局,表现整体内容。

关于艺术技巧的来源问题,其实并不神秘也不深奥。古人说:“法寓于无法之中”,“无定之中有一定焉”,归根结蒂,它来源于对丰富多彩的自然状貌和生活形态的摹拟。这一点在《诗经》中得到了充分体现,诗人们在创作大量的反映他们生活面貌的诗篇的同时,也创造了表现这些生活内容的艺术技巧。生活内容的绚丽多彩,造就了艺术技巧的变化无穷,并使它们带有明显的附着性,在作品中往往交叉、综合在一起,而不是单独、孤立地发挥作用,形成了“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情况。诸如描摹、形象概括、映衬、夸饰、喻示、通感、点染、警句、象征、设问、反诘等艺术技巧,在《诗经》中全都不是“各自为战”,而是在一定条件下,自然地结合在一起,共同为写景状物,叙事明理服务,在一篇作品中,常常同时综合运用几种不同的艺术技巧,交相呼应,前后配合,互补互衬,珠连壁合,浑然一体,把思想内容表现得丰富多彩,鲜明有力。

《诗经》的形式美主要表现为技巧美,艺术技巧在《诗经》中的运用是千变万化的,概而言之,就其基本方式来看,大体上可分为以下几种情况。

一种是兼用,即在一首诗中,诗人同时运用了两种以上的艺术技巧。《召南·行露》描述一个女子反抗强迫婚姻,既使用了借托、喻示的技巧,用“露”喻人生,“雀”、“鼠”喻坏人;又用了驳诘技巧:

谁谓雀无角?

何以穿我屋?

谁谓女无家?

何以速我狱?

……

一连串的驳诘,生动活泼,痛快淋漓。《小雅·北山》在陈述小官吏的哀苦怨愤时,既用了映衬技巧,又用了形象概括的技巧。《豳风·七月》描写奴隶们的劳动情况和生活的艰难,也是既用了描摹、映衬,又用了警句、象征。兼用这种方式的最大特点是从不同角度看,它们是不同的技巧,综合起来看,既是此一技巧,又是彼一技巧。它们之间,没有必然的层次和程序。《豳风·鸱鸪》就属于这种情况,全诗共四章:

鸱鸪鸱鸪,

既取我子,

无毁我室。

恩斯勤斯,

鬻子之闵斯!

迨天之未阴雨,

徹彼桑土,

绸缪牖户。

今女下民,

或敢侮予?

予手拮据,

予所捋荼,

予所蓄租,

予口卒瘏,

曰予未有室家!

予羽谯谯,

予尾翛翛,

予室翘翘,

风雨所漂摇,

予维音哓哓!

《诗经》中说:“《鸱鸪》,周公救乱也。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为诗以遗王,名之曰《鸱鸪》焉。”可见,就表示题旨而言,此诗的最大特点就是采用了象征的艺术技巧。小鸟象征周公,鸱鸪象征周公摄政时武庚之流的叛乱者。全诗通过小鸟的哀诉,控诉了残暴的统治者迫害劳苦大众的罪行,贴切而又自然。就诗歌的内容而言,采用的是描摹技巧,作者借助形象、具体的语言,精微细致地摹写了鸱鸪的迫害和小鸟所处的艰危处境。第一章是摹情,“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摹写了小鸟受到侵害后对鸱鸪发出的斥责和警告;“恩斯勤斯,鬻子之闵斯”,道出了小鸟养育子女的辛勤受抚之心。第二、三章是摹形,趁着天还没有下雨,赶紧剥啄下桑根的皮,修理好门窗。接着描写小鸟惨淡经营的情景:为了修好窝巢,小鸟嘴爪并用,采芦花、蓄草茎,虽然到了“予口卒瘏”的地步,结果还是没有一个好的住处。第四章情景交融,摹写了小鸟为经营家室所付出的高昂代价,羽毛落掉了,尾羽脱去了,可是小鸟的居室呢,仍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予维音哓哓”面对如此惊骇险恶的情势,小鸟就不能不发出惊恐而又凄苦的叫声了。着眼于思想感情的表达,此诗又使用了交叉点染的艺术技巧。先点:重在抒情,抒发了残暴凶狠的鸱鸪对小鸟的迫害,以及小鸟对子女的怜悯疼爱之情,这是对作者主观感受的直接、明确的揭示;后染:重在写景叙事,描述小鸟未雨绸缪和惨淡经营窝巢的情景,这是作者对客观事物的具体描绘和述说。再点:抒写小鸟在风雨飘摇之中所发出的惨痛呼号。纵观全诗,“点”与“染”交替出现,相互作用,两者相间相融,不可分割。从上面的分析中可以看出,《鸱鸪》一诗中至少兼用了“象征”、“摹写”、“点染”几种艺术技巧,而且全都超出了修辞方式所表现的范围,直接影响着全诗思想内容的表达,彼此之间,并无此重彼轻的差异,只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罢了。此外,就“摹写”和“点染”来看,“摹写”中很难说没有“点染”的因素,“点染”中没有“摹写”的成分。即使“象征”这一艺术技巧,也很难和“喻示”区别开来,我们所以把它看作象征,是出于强调诗中对作者主观感受的寄托和表现,而在它们之间,很难划出一条天然的鸿沟。

在《诗经》中,类似《鸱鸪》这样兼用多种艺术技巧的情况还很多,很少在一首诗中只用一种技巧而不兼顾其它。这一点是由艺术技巧的多变性和附着性特点,以及作者与写作对象既相互联系又相互制约的复杂性决定的。各种艺术技巧的兼用,对后世影响极大,直到今天,依然是值得研究和加以继承的。

一种是连用,即在同一首诗中,作者连续运用两种以上的艺术技巧。和兼用相比,这种方式在内容的表达方面,可以明显地看出它们的先后次序。譬如《邶风·燕燕》是一首描述薛国国君送妹远嫁的诗篇。前三章运用的是映衬技巧,最后一章为描摹技巧。《小雅·采薇》,前三章主要描写战士出征,转战边陲,饥渴劳苦,久戍不归的情景,运用的是“点染”技巧,四、五两章集中描写军马倥偬、浴血奋战的战斗场面,运用的是描摹技巧,终章是表现战士们凯旋时的矛盾心理,运用的是映衬对照技巧。《小雅·北山》是一首反映周王朝统治阶级内部矛盾的诗篇,全诗共六章,第一章写周朝的小臣劳于王事,无力终养父母;第二章写“大夫不均”,使他独劳之苦;第三章写他幸喜自己“旅力方刚”,聊以自慰。运用的全是点染技巧。第四、五、六章旨意相同,通过十二幅两相对照的生活画面,揭示不均的事实,透视当时社会的不合理,运用的又都是比较对照的技巧。《卫风·硕人》,可以说是连用多种艺术技巧的一个典范,全诗共四章:

硕人其颀,

衣锦褧衣。

齐侯之子,

卫侯之妻。

东宫之妹,

邢侯之姨,

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

肤如凝脂。

领如蝤蛴。

齿如瓠犀。

螓首蛾眉。

巧笑倩兮。

美目盼兮。

硕人敖敖,

说于农郊。

四牡有骄,

朱幩镳镳,

翟茀以朝。

大夫夙退,

无使君劳。

河水洋洋,

北流活活。

施罛

鳣鲔发发,

葭菼揭揭。

庶姜孽孽,

庶士有朅。

这是一首描写齐国公主庄姜的诗。第一章描写公主的高贵身世,运用的是映衬技巧中的侧写。作者不从正面入手写公主的高贵,而是从侧面着力铺叙她的亲属关系,不压其烦地进行渲染烘托,借“齐侯”、“卫侯”、“东宫”、“邢侯”、“谭公”的显赫来表现公主的高贵,收到了清人刘熙载所说的:“山之精神写不出,以烟霞写之;春之精神写不出,以草树写之”④的艺术效果。第二章集中描写公主的容貌和身段之美,运用的是喻示技巧。诗中一连用了四个比喻:双手象柔荑般的洁白;皮肤象凝脂般的细腻润泽,颈项象蝤蛴般的柔长而白皙,牙齿象瓠犀般的洁白整齐。从而塑造了一个楚楚动人、妙不可言的公主形象。难怪古人评论说:“千古颂美人者无出其右,是为绝唱”⑤。第三章写的是公主的车马仪仗之美,以及她的娇贵,运用的是描摹技巧。“硕人敖敖,说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镳镳,翟茀以朝”,笔触精湛,淋漓尽致,维妙维肖,达到了有形有色,情貌无遗的境界。第四章是写公主沿途所见山川动植物的优美,运用的是象征技巧。那洋洋浩大的黄河水,奔泻而下的北流水,豁豁刷刷的撒网声。鳣鱼鲔鱼的跳跃泼剌,水边芦荻的挺拔茂密,无不充满了生机,象征着公主的美满婚姻。通观全诗,“映衬”、“喻示”、“描摹”、“象征”四种艺术技巧,一章一换,没有哪一种技巧能够影响全篇,而是按照一定的次序,各司其职、独领风骚,为表达思想内容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还有一种是套用,即在一首诗中,作者以某一种技巧为主,在整体上对全篇起着主宰作用,而其中又包括着若干种只在某一局部起作用的艺术技巧。这种情况在《诗经》中比比皆是。《魏风·硕鼠》是一首描写古代劳动人民在统治阶级残酷剥削下悲苦与忿怒的诗篇。在整体上起主宰作用的艺术技巧是象征,即以大田鼠来暗示贪婪地敲剥人民劳动果实的奴隶主阶级,但其中也用了描摹、反诘、反复等艺术技巧。《小雅·常棣》是一首表达兄弟之谊的诗篇,贯通全诗的艺术技巧是点染。但在局部起作用的还有描摹中的摹形:“常棣之华,鄂不”;比较对照:“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映衬:“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卫风·河广》写的是流浪在卫国的宋人所唱的思乡曲,起主宰作用的技巧是驳诘,但在局部也使用了喻示、夸饰等技巧。

《小雅·正月》是一首讥刺幽王的赋体诗,共十三章,描述了西周王朝四面受敌,亡在旦夕,幽王却依然荒淫腐败,不知忧惧的情景,其情迫切,其词哀痛,在暴露西周王朝黑暗腐朽的同时,充分展现了作者忧国忧民,愤世嫉邪的思想感情。就通篇而言,作者运用的主要艺术技巧是描摹,即描摹中的摹形、摹色、摹声、摹情等手法,但在诗的不同章节,又综合运用了驳诘、暗示、对偶、映衬、夸饰、点染、形象概括、象征等艺术技巧,使其共同为表现作者的满腔激愤服务。我们在这里录的是该诗第五——八章:

谓山盖卑,

为冈为陵。

民之讹言,

宁莫之惩!

召彼故老,

讯之占梦。

具曰“予圣”,

谁知乌之雌雄!

谓天盖高,

不敢不局。

谓地盖厚,

不敢不蹐。

维号斯言,

有伦有脊。

哀今之人,

胡为虺蜴?

瞻彼阪田,

有菀其特。

天之杌我,

如不我克。

彼求我则,

如不我得,

执我仇仇,

亦不我力。

心之忧矣,

如或结之。

今兹之正,

胡然厉矣?

燎之方扬,

宁或灭之?

赫赫宗周,

褒姒灭之!

第五、六两章都是斥责说假话人的虚伪。本来说假话的人都是蛇蝎!但却受不到惩戒。其中第五章中“谓山盖卑,为冈为陵”。运用的显然是喻示技巧;第六章中“谓天盖高,不敢不局。谓地盖厚,不敢不蹐”既是喻示,又是映衬,而六章中的“哀今之人,胡为虺蜴”则是理直气壮的驳诘。第七章写诗人的处境异常孤独,就象贫脊的田地生长着一棵独苗,风雨飘摇,任凭摆布,虽有报国之心,却无报国之门,怎不引出无限伤感,运用的是点染技巧。前四句是“染”,侧重于对自己所处情境的具体描绘,后四句是“点”,重在表现诗人的主观感受,整体上虚实并举,形神兼备。第八章揭露幽王朝政昏乱、腐朽的原因,指出威势赫赫的周王朝就要被褒姒灭掉,其中“心之忧矣,如或结之”为喻示,“燎之方扬,宁或灭之”,既是驳诘,又是象征,而“赫赫宗周,褒姒灭之”不失为大胆的夸饰。这里的“喻示”、“映衬”、“驳诘”、“夸饰”、“点染”等艺术技巧和“描摹”这一主宰全篇的艺术技巧并不矛盾。这些技巧虽然只在某一局部起作用,但正是这些局部技巧的综合运用,才使诗篇的感情如此丰富,让人毫无干瘪单调之感。

《诗经》产生的时代,虽然还谈不上文艺理论和写作理论的形成,但是由于作品所表现的内容大都是来源于现实生活,以当时作者真切而深刻的生活感受为基础,是“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⑥。生活在创造诗的过程中,同时也创造了写诗的艺术技巧,在思想内容的表达上,即反映特定环境中的思想感情,塑造诗歌的艺术形象时,十分注重物我相汇,情景交融,十分讲究主观情志和客观外物的辩证统一。正是这一点,决定了表现在《诗经》中的艺术技巧也极讲究辩证艺术,决定了《诗经》的作者已经在自觉不自觉地处理各种对立因素的辩证关系,使情与景、虚与实、正与侧、明与暗、纡与陡、张与弛、详与略、开与合、继与续、动与静等对立统一因素,能够相互作用,既相辅相成,又相反相成。《王风·君子于役》是一幅描绘一位少妇的思夫图,全诗共两章:

君子于役,

不知其期,

曷至哉?

鸡栖于埘,

日之夕矣,

羊牛下来。

君子于役,

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

不日不月,

曷其有佸?

鸡栖于桀,

日之夕矣,

羊牛下括。

君子于役,

苟无饥渴!

丈夫久役不归,妻子热切地盼望他早日归来,思念之情,推排不开,相思之苦,排遣不尽,特别是每当落日的余辉,还抹在天边,年轻、美丽的妻子依着家门,望着那成群结伴的牛羊,悠然自得地走下山来;鸣声咯咯的鸡群,呼唤着息于窝中,禽畜都知道归巢回圈,触景生情,外出的人为什么还不回来呢?刘熙载说:“《文心雕龙·诠赋》曰:‘体物写志’,余谓志因物见”。⑦“志因物见”,这里,作者借助反诘和映衬的艺术技巧,将一位女子的思夫之情寄寓在所描述的景物之中,情因景显得更加真挚,景因情变得更加典型,情景交融,引起了人们思想感情的共鸣。《小雅·鹤鸣》的主题提倡招贤纳士,全诗共两章:

鹤鸣于九皋,

声闻于野。

鱼潜在渊,

或在于渚。

乐彼之园,

爰有树檀,

其下维萚。

他山之石,

可以为错。

鹤鸣于九皋,

声闻于天。

鱼在于渚,

或潜在渊。

乐彼之园,

爰有树檀,

其下维毂。

他山之石,

可以攻玉。

诗中运用了喻示和警句的艺术技巧,明写“鸣鹤”、“游鱼”、“檀树”、“他山之石”等客观景物,暗写隐逸的贤才和对贤才的使用,明暗之间,形象地说明了人才到处都有,“他山之石,可以为错”,“可以攻玉”,别处的人才也可为我所用,因此一定要注意招贤纳士的道理。《魏风·伐檀》是古代的伐木奴隶在繁重的劳役之中,为反抗奴隶主阶级的残酷压榨而发出的愤怒的吼声。全诗共三章,作者运用点染和驳诘的艺术技巧,借助重章迭句的形式,突出地表现了奴隶们愤懑不平的思想感情。诗中每章九句,前七句是实写,以伐木劳动起兴,抒写伐木奴隶砍伐檀树制车的劳动和眼前的风光,艰苦的伐木场景,触动了诗人的情感,引起了无限的想象和联想;接着正面揭露奴隶主不劳而获;最后两句是虚写,抒发的是对剥削制度的强烈抗议。虚实之中,表现了对奴隶主的有力指责和辛辣讽刺。《郑风·叔于田》,表现一个女子对爱人纯真的爱慕之情,作者运用描摹的艺术技巧表现“叔”的举世无双,全都不是正面描写,而是从侧面进行烘托:

叔于田,

巷无居人,

……

叔于狩,

巷无饮酒。

……

叔适野,

巷无服马。

……

“叔”到底有多么美,诗人没有写,但从这反复吟诵之中,我们完全可以体会到“叔”在女子心中的地位了。这里,作者的侧面点化,起到了动静结合,正反相形的艺术效果。

《诗经》是集众美于一身的艺术宝藏。技巧美作为《诗经》众美之中的一个方面,有许多值得研究和探讨的东西,全面正确地认识、准确地评价《诗经》的艺术技巧,对我们继承、吸取它的精华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本文就《诗经》中艺术技巧的表现形式和综合运用谈了一些看法,以求教于专家。

本文于1993年8月30日收到。

注释:

①阮元等校刻《十三经注疏·毛诗正义》卷一,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3页。

②鲁迅《汉文学史纲要》,《鲁迅全集》第10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版,第528页。

③⑤陈铁镔《诗经解说》,书目文献出版社,1985年版,第236、228页。

④⑦刘熙载《艺概》,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82、96页。

⑥阮元等校刻《十三经注疏·春秋公羊传注疏》卷十六,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9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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