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体系转型中的“反美主义”及其意义_世界主义论文

世界体系转型中的“反美主义”及其意义_世界主义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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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D8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0955(2008)04-0008-06

一、世界体系的转型与美国霸权的衰弱

要对世界体系转型的轨迹和前景进行比较准确的把握,最稳妥同时也最困难的途径在于梳理导致世界体系发生转变的内在动力。简言之,作为由国家及各种各样非主权国家行为体构成的世界体系,决定其发展演变的基本因素不外乎各行为体与外部环境间的互动及行为体彼此间在国际社会各个领域内产生的互动。然而,在有200多个主权国家以及无数非政府组织、跨国公司等非国家行为体存在的当前世界,要对所有行为体之间的互动进行系统全面的分析是不可能的。为了对这些复杂场景进行必要的简化以有助于分析世界体系的发展方向,人们通常采用的办法是考察某一特定时间段内重要的主权国家或国家集团,尤其是对世界局势能产生某种重要影响的国家之间的主要矛盾及其发展趋向,以此来分析世界体系的演变趋势。

苏联解体,冷战结束,二战后得以确立的美苏两极格局终结,国际社会的一些现象日益引起了人们的兴趣和重视。这些现象包括非政府组织的普遍兴起和日趋活跃导致的“国家主权”削弱,各行为体间的相互依存导致的各国利益间的相互纠结,各种非传统安全因素的兴起导致各国安全环境的复杂化,等等。所有这些因素并不是在冷战期间才出现的,它们之所以引人注目,关键在于作为各种行为体互动的过程或结果,它们日益成为推动世界体系转型的重要力量,而在此之前它们所发挥的作用并未达到足以影响世界体系转型的程度。然而,必须承认,尽管这些因素所发挥的作用逐渐得到认可,但如果忽略美国等世界上主要的主权国家对世界体系转型的影响,人们就不太可能在这一问题上得到较为准确的答案。鉴于目前世界体系的转型与美国的动向息息相关,因此分析美国的实力地位、实力构成、制约因素、发展前景及其与其他行为体之间的互动也许构成了探索世界体系转型路径的一种也许行之有效的方法。

冷战的终结,使得美国成为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然而,人类的历史发展却并未因此终结,从长时段来看,它不过开启了世界体系又一次转型的大门。冷战结束所带来的另一后果就是将美国无与伦比、令人艳羡的实力无限地放大,它在政治、经济、科技、文化等方面的优势得以凸显。美国的这种独特地位曾经引导人们预测转型中的世界体系将会进入一个“单极世界”。然而,当人们在21世纪初再次对世界体系的转型前景进行展望时,世界将向“多极世界”发展的倾向似乎得到了更多的认同。不过也有观点认为,由于美国与世界上其他国家之间的综合实力之间仍具有一定的差距,在短时期内美国的领先地位不太可能被其他任何一个国家或国家集团超越,“多极世界”仍旧是世人对未来国际秩序的一种期待和想象。在这种背景下,现有世界体系的具体特征及其界定仍是一个没有达成广泛认可的问题。

在当前这样一个对其内在特征难以进行准确界定的时代,人们一致的认识是美国的实力仍举世无匹,它依然是国际社会中最具影响力、最引人注目的国家。不过与此同时,人们也的确找到了美国实力逐渐衰弱的蛛丝马迹。美国著名世界体系论者沃勒斯坦就认为,美国在1945~1973年间是世界上实至名归的霸权国家。然而,自那以后,美国在国际社会的影响力和地位经历了一个持续而缓慢的衰弱过程,美国的霸权地位已经不再无可争议。[1] 不仅如此,在世界体系的转型时代,美国非但难以重拾往日雄风,相反,近年来的美国已经被视为问题的根源:“绝大多数世界人口认为美国是一个危险的巨人。有人指责他恶毒,有人指责它由于无知傲慢而变得愚蠢,但所有的人既担心又警惕……似乎没人知道,美国将向何处去”。[1](P424)小布什主政以来美国对外政策的乖张强横,尤其使人们对美国的发展动向进行预测充满风险。鉴于世界体系的转型与美国的动向密不可分、在美国未来充满不确定性的背景下,世界体系的发展前景在一定程度就成了一个开放性的命题。鉴于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在世界许多地方兴起了所谓“反美主义”的浪潮或运动,本文就这一浪潮或运动对美国的影响及其与世界体系转型之间的关系进行初步探讨。

二、后冷战时期反美主义的兴起

在21世纪初期,美国遭到了建国以来最大规模的本土袭击。2001年9月11日,美国遭受恐怖袭击,导致2797人伤亡和失踪。美国这个国家是伴随着战火成长和壮大起来的,但历次战争(除了独立战争和南北内战)的战场几乎都在本土以外,被别人打到家里,在美国来说这是第一次。9·11事件使美国本土安全问题第一次变得如此急迫,以此为契机,美国发动了两场局部战争: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由于对于恐怖主义的根源认识不明、反恐方式不对,导致越反越恐,由来已久的反美主义在21世纪初期愈演愈烈。不仅是美国的敌人,就是传统盟友对美国的行为也颇有微词,这些国家内的反美、反战示威游行此起彼伏。20世纪90年代以来特别是21世界初期,反美主义已经成为国际社会特别关注的一种现象。

要研究反美主义与美国国际地位之间的关系,首先必须对这一概念进行必要的说明。国内外已有大量的文献对反美主义进行了专门研究,但总体而言,对于何谓反美主义,则依旧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由于利益背景、社会价值观和学术研究偏好的不同,各国学者对反美主义作出的界定有所不同。大体来看,可以将有关反美主义的观点概括为三种类型。第一种观点认为,美国的霸权主义政策,在国际上颐指气使、目空一切和美国人颓废的生活方式导致了其他国家和民族对美国的反对,即反美主义是美国自身特点和行为的产物。例如,美国学者戴维·布彻尔(David Burchell)认为“反美主义的核心本质是一项针对美国人的复杂运动,应该从美国自身来理解。”[2] 另一位学者则进一步指出,“反美主义浪潮部分地是现任布什政府的政策和风格的产物。”[3]

第二种观点与此相对,认为反美主义是一种针对美国和美国人的病态情感,其根源要从产生反美主义的国家和民族而不是美国自身去寻找,反美主义的产生“跟美国没有什么关系”。[4] 反美主义研究的开创者之一,美籍匈牙利学者保罗·霍兰德就认为:“反美主义是一种非理性的心态和情绪,其性质与种族歧视、性别偏见和反犹主义相类似,是对美国社会、经济、政治制度及美国的传统和价值观的严厉批评,是对美国文化及其在世界上影响的反感。”[5](P334-335) 美国政府和学界主流大多持这种观点,他们认为,反美主义是“一种源于强烈仇视、嫉妒美国心理的国际病态行为”。[6] 一言以蔽之,反美主义盛行绝非美国本身的过错,而是文化种族主义、极端宗教势力、狂热民族主义和政治独裁主义等美国以外因素所导致的。

与前两种观点不同,第三种观点认为反美主义是一种工具,是反美主义者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而臆造出来的一个政治词汇。美国学者阿尔温·Z·鲁宾斯坦(Alvin Z.Rubinstein)和唐纳德·E·史密斯(Donald E.Smith)在划分反美主义类型时提出了“工具型反美主义”的概念,在他们看来“工具型反美主义”是指“政府教唆、煽动或者操纵的对美国的敌对行为,是其国内政治可资利用的工具”。[7](P20) 美国国际关系全球研究中心主任巴里·鲁宾认为,“反美主义已经成为非常有用的工具。激进的统治者和各种革命运动甚至是较为温和的政权,都可以无须付出任何代价地用它来凝聚国内支持者、追求地区目标。实际上,反美主义作为一种战略,似乎可以为所有人提供他们所需要的东西”。[8](P79) 而美国就成为他们针对的靶子。

以上三种有关反美主义的观点充分说明了该概念所具有的模糊性与易变性,在不同的场合和不同的语境下有着不同的涵义。在程度上看,反美主义既可以指一种思想情感,也可以指代一种行为模式;从主体来看,抱有这种情感或实施反美行动既可以是个人,也可以是各种社会团体或非政府组织,甚至可能是国际社会中某些特定的主权国;在范围上看,反美主义既可以是指反对美国的霸权主义,也可以指代那些逢“美”必反的言语或举动……面对一个能够引申出如此广泛和混乱涵义的概念,比较稳妥的做法是对其作出比较明确的界定。有鉴于此,我们可以将其定义为一种某些国家、某些非政府组织或社会团体以及个人,出于对美国霸权主义行为、美国社会发展模式或美国价值观中的某些成分不满或愤懑,明确表达出来的反对言语或付诸实践的对抗行为。

众所周知,在国际社会中不存在国际利益完全一致的两个国家,任何一个国家在参与国际互动时都不可避免会与其他行为体发生利益碰撞或冲突。根据利益吻合的程度,各国在对外关系中无疑会有对手,同时也会有朋友。如果仅此而已,反美主义并无任何特殊之处;反美主义之所以值得研究,关键问题是这一现象悠久的历史源流,它所产生的广泛影响,以及其所针对的特定对象——美国在国际社会所具有的重大作用。

经考证,反美主义源远流长,它早在美国立国前后就已经产生。早期的反美主义主要表现在思想意识上对美国行为方式和思维方式的反感上,它主要发生在欧洲国家。这种反美主义体现在两个层面上。第一层面上的反美主义即欧洲上层社会对脱胎于欧洲资本主义而又具有自身独特性的美国资本主义模式的不满和厌恶上。这些因素包括:“美国说教性的工作道德观;在商业活动中的推陈出新;对于趣味和礼仪的简单化;对于物质财富的热切追求;对通俗文化的热忱;对多种族主义的拥护(尽管这一点可能并不明确)。”第二个层面上的反美主义来自于下层民众对美国对外政策的认知所产生的反应,其中包括:“对种族灭绝和奴隶制的残忍历史的愤怒,以及对美国领土扩张的不满。”[9] 尽管世界体系在两百多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美国在世界上的地位和影响力比立国时期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但反美主义的基本内容却未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它所针对的对象仍然是围绕着以上两个层面的内容而展开,所不同的仅仅是反美主义的形式发生了改变而已。

当世界走到冷战后时期,原来主要发生在西欧范围内的反美主义已经几乎成为一种全球性的现象。[10] “全球反美主义的参与者不仅仅包括那些传统上与美国对立的国家,也包括美国自己的盟国,不仅包括与美国政治制度、意识形态、宗教信仰相异的国家,也包括与美国同属民主国家、早已实现现代化、并且深深卷入全球化进程之中的发达国家。”[11] 这种范围得以扩大的反美主义其内容自产生以来没有根本性的改变,但鉴于当前的反美主义是发生在国际体系转型的时期和经济全球化时代,相应的,它也具有不同于早期反美的一些特征。根据学者们的研究,当前反美主义具有以下几个方面的新趋势:全球反美主义的自觉性不断增强;反美主义具有普遍的民众基础;宗教反美主义异军突起;针对美国利益的非对称攻击明显增加;[12] 反美势力手段更趋多元化;反美势力出现联动之势,全球反美联合隐约可见,等等。[13] 反美主义所体现出来的这些方面的特征,体现了反美主义所采取形式的多样化,同时也反映了反美主义主体的复杂性。尽管它们出于不同的动机而采取不同的反美形式,但导致反美主义兴起的根源却大同小异,其中最主要的根源就是出于对美国霸权主义的不满及其对外行为方式的愤慨。[2] 冷战后时期反美主义的兴起,一方面反映了美国霸权主义行为及其所代表的价值观没有得到世界的普遍认可;另一方面也反映了世界上各种行为体探索更公平合理的国际规则用以构建国际秩序的努力。就此而言,在世界体系正处于转型阶段的背景下,反美主义也就构成了促进国际体系转型和发展的力量的组成部分。

三、反美主义的影响与世界体系的转型

客观地说,目前的反美主义依然停留在初级阶段,各种被贴上“反美主义”标签的言语或行为,彼此之间的差异似乎远大于它们之间的共同点。它们之所以被冠之以“反美主义”的名称,似乎仅仅是因为它们对美国霸权主义行为所做出的反应在某种程度上的相似之处。然而,即便如此,各种反美主义主体在反对美国的程度、形式等方面仍然具有巨大的差异,其中既有对美国本土实施恐怖主义袭击的基地组织等原教旨主义反美势力,也有对美国表示极度不信任的朝鲜、委内瑞拉、某些伊斯兰国家等较为激烈的反美主义势力,[14] 甚至还有仅对美国的对外政策或其价值观念表示某种程度不满的温和反美主义力量,如欧洲、韩国等美国的传统盟友。[15] 反美行为主体的不同,反美程度的差异,反美形式的不一致,使得各种反美主义力量之间非但不可能产生一种协调一致的行动纲领,而且在各种反美力量内部,它们彼此之间也存在错综复杂的关系甚至尖锐的矛盾。

在这种复杂背景下,反美主义虽然在对美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甚至安全领域产生了某些负面的影响,严重动摇了美国在世界上的国家形象,[16] 然而它们却无法从根本上造成对美国价值观的重创或迫使其更改对外行为方式。甚至可以说,反美主义的存在,在客观上还为冷战后失去敌对目标而不知所措的美国提供了它迫切需要的打击对象。[9] 大家都不应该忘记,正是通过激发国民对反美恐怖主义的恐惧和愤慨,9·11事件后的美国是以一种如何急不可耐的心情发动对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战争的。反美主义的存在,为美国国内的鹰派军事主义分子提供了通过在国际社会展示美国军事实力和维护美国霸权的千载难逢的机会。[1](P412) 而出于维护美国自身形象和更有效地实现美国全球利益的考虑,美国近年来通过开展密切的公共外交来改善美国在海外的形象,以削减和重塑各种较为温和的反美主义。从美国短期和有限的努力就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效这一角度来看,某些反美主义反对美国的程度是极为有限的,自然,其影响也是极为有限的。

在承认反美主义对美国造成的影响有一定局限性的同时,还应该认识到反美主义所具有的重要价值。在当前世界体系中,反美主义在世界范围都有程度不同的体现这一事实,已经预示了该现象具有的意义。如前所述,在世界体系转型时期出现和兴起的反美主义,其直接针对目标虽然是美国,但由于无论是作为一种世界性的思潮,还是以各种形式各异体现出来的社会运动,反美主义早已超出单一主体、单一主题、单一国家的范围,因此不可避免地使其影响超出单纯反对美国的范围,而成为促进整个国际社会转型的重要组成力量。从目前反美主义的发展现状及其演变前景来看,对于世界体系的转型而言,它主要具有以下几个方面的价值:

1.牵制美国霸权主义行径的过度膨胀

就当前国际社会的物质结构而言,美国仍然是国际社会中最具实力的国家,它对国际社会转型所产生的影响也最为显著。雄厚的实力与较为完善的制度体系,使得美国有意愿也有能力根据美国自身的价值体系来塑造国际体系的演变方向和影响其他国家的发展进程。在二战后的一段时间内,美国的确在两个层面上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通过创建联合国、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关贸总协定等制度框架,美国确立一个有利于维护自身利益的世界体系;通过实施马歇尔计划与主导日本重建,美国成为西方阵营当之无愧的首领。在冷战期间,反美主义主要体现在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对以美为首的资本主义阵营的抵制和竞争上,但总体而言,以这种形式体现出来的反美主义,就其范围来说,主要局限在前苏联东欧国家,而且其影响也并未从根本上威胁到美国在国际体系中的霸权国地位。

冷战结束后,美国成为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其综合实力一枝独秀。而且随着苏联的解体,美国已失去了一个能对其霸权地位构成严峻挑战的主权国家或国家集团。失去苏联威胁的美国行事方式日趋霸道,在美国布什总统任期内推出的“先发制人”单边主义战略标志着美国霸权主义行径的登峰造极。美国对其军事力量的炫耀和以种种借口侵犯发展中国家的主权、罔顾发展中国家的愿望肆意推行自身信奉的民主价值观,试图通过与其西方盟国掌控的国际经济体制在世界范围内推行所谓“华盛顿共识”的经济发展模式,在民主与人权问题上奉行双重标准等做法,导致美国的国际形象日趋恶化,反美主义也因此遍地开花。尽管后冷战时期的反美主义也失去了冷战时期的苏联这样的领导者,然而,其范围、其形式、其影响却对美国实施其全球利益构成了严重的牵制。

反美主义虽然对美国价值体系和对外行为的反对和抵制并不一定影响到美国对外行为的改弦更张,然而,世界舆论对美的反感的确促使美国对其对外政策进行一定程度的调整,以缓解国际社会对美国的批评。如美国近年来积极推动以改善美国国际形象的公关外交,就反映了世界反美主义的诉求已在美对外政策中得到了某种程度的体现。“反者道之动”,只要美国在国际社会中继续奉行霸权主义政策,不顾国际舆论的人心向背和其他行为体对自身利益的追求,那么作为制约美国任意妄为的反美主义将持久存在。尽管在短时间内这股力量不太可能发展成为影响美国发展和世界体系转型的主要力量,但其作用却永远不能被忽视。

2.警示世界上其他主权国家行为者在对外关系中谨慎行事

反美主义除了对美国霸权行为构成重要的牵制作用之外,它还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前文提到,反美主义并不局限存在于发展中国家和对美国一贯持有敌意的国家或地区,即使是美国的传统盟友,如欧盟、韩国等都在某种程度上抱有反美主义情绪。事实上,在许多重大问题上,如对世界体系转型前景的期待,尽管美国与其同盟国的看法不尽相同,美国希望能够继续扮演霸权国家的角色,使单极世界得以延续下去;而欧洲国家更希望世界体系朝多极化方向发展,使欧盟在新的世界体系里享有更高的地位;然而,相对于它们都希望维护目前有利于西方国家的制度安排这一共同利益而言,美国与其盟友之间的共同利益要远大于它们之间的分歧。由此可见,利益的吻合并不充分说明反美主义兴起的根源。反美主义的象征意义在于,不管世界体系中的任一行为体具有多大的实力,具有多么优越的地位,如果它排他性地追求自身的利益,那么它必定会遭到世界其他行为体或力量的挑战或抵制。事实上,这一结论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一个国家“软实力”的重要性,同时也反映了国际社会的社会化程度已达到了足以影响一个国家对外行为的程度。

在本质上,国际体系的产生与发展根源于各种国际行为体之间的互动,而主要行为体的对外方式具有强烈的示范效应,从而影响到其他行为体对自身行为方式的选择。对于一个行为体所发出的行为,其他行为体会根据自身的经验作出相应的反应,从而使得各行为体间的互动行为具有一定的规律性。经过相当长时间的互动,各种行为体就会构建起能对它们的行为产生无形限制作用的国际社会结构来。不管这种结构是物质结构还是观念结构,通过社会化的过程,它门都会影响行为体对自身行为方式的选择。在这种背景下,各行为体之间的行为会呈现出某种程度的相似性。国际体系的转型,本质上就在于作为国际行为体互动结果的国际社会结构——包括国家间实力分配结构、国际体系规则和国际规范等方面——的变化,从而反过来影响到国际行为体对自身行为方式的选择。

美国运用自身实力的方式及其遭到世界范围内反美主义抵制的经历,向世界上其他国际行为体展示了采取单边主义方式排他性地追求自身利益所面临的制约。尽管这种制约作用仍然比较有限,然而,在反美主义背景下美国在国际社会的国家形象遭到损害、国家利益的实现遭遇挫折甚至国家安全受到严重威胁的现实,促使其他国际行为体在采取对外行为和开展对外交往的时候,通过学习和夏思避免采取有可能重蹈美国覆辙的行为。其表现主要反映在两个方面:一方面在需要与美国密切互动的时候,或有意或无意地在有可能产生类似反美主义情绪或行动的问题上拉开与美国的距离;另一方面在自身进行对外交往时,吸取美国的教训,更多强调通过运用外交手段和彼此妥协的方式来寻求问题的解决。总之,在后冷战时代,无论是国际社会社会化程度的提高,还是各国将“软实力”视为其国家利益的重要组成部分,反美主义的兴起及其影响都产生了功不可没的重大作用。而对国际体系转型来看,这无疑是一个其向更公平更合理的方向发展的迹象。

3.探索通过新的国际互动方式以建立新的国际秩序

当代的反美主义以各种形形色色的方式与途径得以表达,其背后的利益或价值诉求也有所不同,仅仅举几个例子就可以看出反美主义类型的多样性。如有以反对和抵制美国具体倡议为目标的反美社会运动,有主要针对美国战争行为的和平反战运动、抵制承载着美国低俗价值观念的好莱坞电影的运动、反对主要由美国主导的全球化运动、反对美国拒绝批准《京都议定书》的生态环保运动,等等。表面上来看,虽然这些诉求各异的反美主义情绪或运动所反对主要只是美国的某些特定价值观念或行为主义,事实上它们的出现和兴起还具有更深刻的根源,那就是对现存世界体系秩序和规则的不满。众所周知,现存世界体系和规则主要是由美欧等西方国家在二战以后根据自身的优势所确立的,因此反美主义主要表达的就是要对现存的国际体系规则进行改造和完善,使其体现和维护弱势群体的利益诉求,从而实现国际体系的公平和民主。鉴于各种反美主义力量与现存世界秩序之间利害关系与收益的不同,因此各种反美主义力量要求对现存世界秩序或规则进行修正或改造的力度也有所差异。

如在西欧地区虽然也存在反美主义情绪,然而由于这些国家本身就是现存国际秩序的制定者和受益者,因此在西欧表达出来的反美主义情绪就比较温和。这些国家的反美主义,其目的或在于要求美国向它们让渡更大的权利、或不满美国在国际社会中某些特定的行为方式、或抵制不同与欧洲资本主义文化的美国资本主义体系中的某些特定特征对欧洲产生的负面影响,它们无意也不要求对现存国际秩序或国际规则进行根本性的变革。而在世界其余地方,尤其是在第三世界国家中掀起的反美主义则具有截然不同的意蕴。第三世界国家,如朝鲜、伊斯兰世界、拉美国家等国家或地区在某种程度上都是西方确立的国际秩序或国际规则的受害者。按照世界体系论者的话说,这些国家是在国际经济交换中受到处于核心地区的欧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剥削和压榨的边缘国家。在世界经济体系中的弱势地位,又影响到这些国家在整个世界体系中对自身合理政治利益的维护和拓展。第三世界国家中反美主义情绪兴起,甚至采取如在美国本土实施恐怖主义袭击等极端手段来打击美国,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这些国家要求变更现存国际制度安排的愿望。

就目前国际社会中反美主义的整体状况及其未来发展趋势而言,使用极端手段来实现此一目标的反美主义不会得到广泛的认同,而通过发起和举行社会运动等较为温和的方式向美国表达它们要求改变现存国际制度安排的愿望仍将是反美主义发展的主流。尽管当前国际社会中采取这种形式的反美主义并未产生出重大的效应,但当各反美主义的主体与国际社会的其他行为体在此问题上具有足够丰富的互动经验,或当各种反美主义能够就它们之间的共同战略达成共识并形成采取共同的行动策略的时候,或当它们成熟到能够提出替代现存国际制度安排的建设性意见的时候,即将到来的反美主义将促使包括美国在内的国际行为体采取真正有利于维护世界和平与发展的行为方式,构建起一个真正体现全世界大多数人利益的国际新秩序,从而为国际体系的转型作出让人刮目相看的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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