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动词Eimi研究中的几个方法论问题_巴门尼德论文

希腊动词Eimi研究中的几个方法论问题_巴门尼德论文

关于希腊语动词eimi研究的若干方法论问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希腊语论文,方法论论文,动词论文,eimi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50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0289(2002)03-0051-006

关于希腊文eimi(含einai,on,to on,ousia等)的含义与中译问题,在去年9月23日至26 日于济南召开的“中华全国外国哲学史年会”上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本人亦提交了论文 《eimi与卡恩——兼评国内关于‘是’与‘存在’的若干论文》。9月10日至13日在兰 州召开的“原创文化国际研讨会”也涉及这个问题,本人提交的《体现希腊原创智慧的 若干观念》也有所论及。以往的讨论和论文给我本人的一个重要启示是,必须研究从希 腊文的being到哲学上的Being范畴的方法论问题。我这里所说的“方法”,当然不是黑 格尔所讽刺的外在的方法,而是由研究对象所决定的内在的方法。这个方法也就是巴门 尼德所说的由‘是’求‘真’的hodos(途径、进路)。hodos在荷马时代也写作oudo(0d.17,196)泛指way,road(途径,道路),比logos更接近上古汉语中的“道路”之“道” ,也指溪水之“通道”、“航道”(course,channel of a river)以及旅游、航行之“ 陆路”与“水路”,之后引伸为“言谈之道”,“办事的方式”,祭司和占卜者的“预 言之道”和“占卜方法”及“学问之途”、“研究方法”。[1—p1190]巴门尼德似乎不 喜欢被赫拉克利特用惯了的logos。他不愿将logos当作哲学上的范畴,而是将日常用语 中的hodos提升为哲学范畴,指追求真知的必经途径,这是一条以“命运之神”(Ananke )为中保,以太阳神为指引,由Dike女神所公证的光明的、公正的、必然如此的求知之 道。(注:有关资料见第尔斯、克兰茨《苏格拉底以前学派残篇》第28章,残篇一(序词 ),残篇八第13—15,26—31,35—36行。)由于古代希腊哲学以本体论(“是”论)为主 ,认识论和方法论尚未成为哲学的重点,所以尽管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和斯多亚学派都 在“研究方法”和“思路”意义上用过hodos,但是它始终未成为一个重要的哲学范畴 。今天我们要研究的是希腊语法、语义和语用上的eimi与哲学范畴的to on,ousia的关 系及其中译,所以我们要回归到“Being”范畴奠基人巴门尼德的hodos,寻求研究希腊 哲学中“Being”的途径。

一、语言层面上的eimi、einai,to on、ousia

语言框架的差异制约着哲学思维方式上的区别,这是学术界的共识。国际语言与哲学 杂志之所以出版《The Verb“be”and Its Synonyms》(《动词“be”及其同类词》)的 增刊系列丛书,讨论各种语言中“being”及同类词汇的用法与语义,其原因也就是Ben jamin Whorf的命题:“The grammatical structure of language guides the format ion of philosophical concept”(注:Foundations of Language Vol.1(1965)编者注 及A.C.Graham的论文‘Being’in Linguistics and Phylosophy:A Preliminary Inqui ry,p223.)(语言的语法结构支配哲学概念的形成。)。我在《eimi与卡恩》一文中介绍 了“国际语言与哲学”杂志第一二卷Graham和Kahn的论文及六部系列丛书24种语言的概 貌。下列几点共识对我们当下的研究颇有价值:

1.印欧语系中的“to be”来自一个共同的词根“es”,既是系词(X is Y)又指示存在 或“有”(X is,there is X),是一个二者合一的动词。因此,在译为中文时,无论是 译为“是”还是译为“有”、“存在”,都无法完整表述印欧语的“be”各种时态、语 态和语义。

2.来自同一词根es的希腊语动词eimi及其不定式einai和现在式主动语态阳性、中性、 阴性的分词on,ousa(或 ousia)等等,总之eimi的各种形式,远比其它印欧语的es丰富 ,它是一个同时含有系词、“有”、“存在”、“能力与可能”、“活着在那”等的多 义词,而且形式上难以区分系词结构或非系词结构。因此,翻译希腊文的资料必须顾及 它比其它印欧语更复杂的这个语言特征,根本不可能用一个中文词语“是”或“存在” 、“有”来译所有形式的eimi、einai、on等。

3.在中文和阿拉伯语及其它少数语言如阿萨巴斯加语(Athapaskan)、蒙达语(Mundari) 、土耳其语等中,系词和表述存在或“有”的词汇分开,没有相应的兼有系词与“存在 ”的词汇。因此,阿拉伯学者在翻译和注释亚里士多德著作时就碰到一个问题:如何表 述“是”与“存在”未加区分的亚里士多德的“Being”?他们往往用kana表示作为“存 在”的be,become;用“A(第一格)kuwa B(第一格)”,或者是加个小品词inna,用“I nna A(第四格)B(第一格)”来表述希腊语中的系词。也有的人,如公元910或911逝世的 Ishag Ibn Hunayn在注释亚氏的《范畴篇》时用“kana A B”、“A huwa B”来翻译作 系词解的einai。今天我们用中文译希腊文,将重演公元9至12世纪阿拉伯学者释注希腊 文著作的历史。因为汉语同阿拉伯语一样,也没有一个动词兼有希腊文eimi的众多词义 。用一种语言框架的词汇和语法去表述另一种语言框架中的词汇和语法时,或者要用母 语不同的词去表述另一语种的同一个词或者是创造新词。如同阿拉伯语中已经发生过的 事例一样,即使创造新词或音译的新词(如“逻各斯”)也必然是在母语的语言框架中使 用。主张用“是”去译希腊文中所有eimi的各种形态只有在一个条件下才能成立,这就 是赋予中文的“是”以希腊文eimi同等的语义和语用功能,同时将中文的语言框架都变 为希腊语的语言框架,否则必然有所偏离,必然转述一重意思时丢弃了另一层意思。这 里的确存在一个“不可译”的问题。我在《eimi与卡恩》一文中已表明,主张按照eimi 的多义并存特征,联系不同的语境,多数场合译为“是”,有时则译为“有”或“存在 ”,有时可以学习英译者二者并用,将being或者exist置于括号之中。主张都译为“是 ”,同主张都译为“存在”或“有”(附带说一句,似乎无人这么主张)在思维方法上犯 了同样的毛病。

希腊哲学家大都用古典希腊语(阿提卡方言)表述他的哲学思想。尽管早期和晚期希腊 有些差异,但有一点是无疑的:可以将他们的文本中的eimi系列区分为两类,其一是同 所有文本一样的日常用语,日常词义;其二是作为哲学范畴的特殊含义。即使是巴门尼 德和亚里士多德也不例外。[2—p594~597,612]eimi作为日常词语,主要功能是充当 主谓语的系词,这种情况下可以译为“是”。但是必须注意希腊文的系词eimi和不定式 einai同近代英语的“be”“to be”略有差异。卡恩作了细致的考查,他称之为“第二 阶”(the second order)的系词。(注:见Charles H.Kahn.The Verb‘to be’in Anci ent Greek,D.Reidel Publishing Company.1973,正文第4章第21—30节。)eimi还有实 义动词或像卡恩那样称之为“非系词结构”的用法,这样情况下按照前后文的语境,译 为“有”、“存在”、“在”、“能”等是符合愿意的。任找一部希腊语法书,它都会 告诉你,第三格(dative)加系词常常表示拥有,第二格(genitive)加系词表示从属关系 ,例如te Basileia(第三格)en machaira相当于英语的the Queen had a sabre,汉语 的“王后有一把剑”,若译为“王后是一把剑”或“这把剑是王后”就闹笑话。若用第 二格,Basileias(第二格)en machaira the sabre belonged to the Queen“这把剑属 于王后所有”。[3—p23~24]《希腊哲学史》第2卷第1编“智者运动”介绍了普罗泰戈 拉怀疑“有没有神?”“神是什么”的四则原始资料及英文、意大利译本的解释,还介 绍了普罗狄柯、克里底亚、伯里克利、欧里庇得斯、阿里斯多芬等关于神的资料。[4— p188~201]在撰稿时,我查阅了原文及英译文,结合当时的思潮和语境,都是怀疑“有 没有神?”“是否存在像先人所传授的神?”这里都是日常用语的eimi的各种时态、语态 ,是“有”、“存在”、“是”三者合一的系词,译为中文恰恰应突出“有”或“存在 ”。伯里克利认为“神的存在只是一种推断而已,我们中谁也没见过”(《伯里克利传 》第6节);欧里庇得斯《柏勒洛丰》残篇第286说:“谁说天上有神?不!没有!”。若按 现在一些文章的说法,都译为“是”:“神是,是一种推断……”或“是神只是一推断 ……”“谁说天上是神,不,不是”似乎坚持了系词“是”的用法、实际上是按自己的 想法改造了希腊文的eimi,将希腊文的丰富内涵的eimi变成只是联系主谓语的中国化了 的“是”。我在《eimi与卡恩》一文中说过,其实卡恩也只是说,eimi用作系词占大多 数,他不否认“非系词结构”的用法,而且在系词结构中,他并没有将“是”与“有” 、“存在”、“能”对立起来,排斥后者。

所以,我们在研究希腊文的语言框架对希腊哲学范畴影响时,首先要弄清希腊文语言 框架中eimi的句法结构和功能,包括上述“A(第一格)is B(第一格)”及“A(第三格)is B(第一格)”、“A(第二格)is B(第一格)”,切莫一看到“is”就释为“是”,以为 这就是真正的希腊语了。其次要了解eimi还有“非系词结构”的用法。再次,不仅是语 法和句法,而且要知道它的语义与语用功能。同时切莫忘记使用eimi时的语境。当我们 用一种语言去译另一种语言框架中的词汇时,还需要懂一点解释学、语言哲学和翻译的 理论,必须明白汉语的“是”不像希腊文的 eimi,它不含有“存在”、“有”与“能 ”的意思。当我们“一以‘是’之”“一‘是’到底”时,我们不仅远离希腊语而且无 法让使用汉语的读者理解原意了。

说清了这个道理,我们可以沿着hodos的途径着手讨论第二个问题:希腊语言框架制约 下的哲学范畴Being。

二、从语言框架的being到哲学范畴的Being

从语言框架的being到哲学范畴的Being在希腊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考古发掘资料 证明,公元前2000年克里特文明时期,那里有了象形文字。前1700年中期米诺斯阶段出 现了线形文字A(linear A),它属于音节字但不属于印欧语系,可能是前希腊人的文字 ,至今尚未有人读解。公元前1450年左右,即后期米诺斯阶段出现了线形文字B(linear B)。20世纪初至60年代,考古学家在克里特发现近4000件线形文字B文物,在派罗斯发 现了约1200件,此外在迈锡尼、底比斯也有所发现。语言学家文特里斯(M.Ventris1921 —1956,因车祸身亡)读解了linear B,认定是希腊语民族亚该亚人的文字。但是公元 前12世纪另一支希腊人多立斯人进入南希腊后linear B中断了,直到公元前9-8世纪希 腊人从腓尼基人那里学来了字母并加以改造,区分了元音与辅音,这才有了后人见到的 书写形式的伊奥尼亚、埃俄利亚和多立斯三个语支的文字。随着雅典的崛起,以伊奥尼 亚语文为基础的阿提卡语言取得了统治地位。(注:参看希罗多德,《历史》,王嘉隽 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版,第535—536页;The Cambrigde Ancient History,Vol.3 Part 3,ch.36(A),New edition 1982.)当我们引证卡恩关于《伊利亚特》前12卷所使用 的eimi的统计资料时,切莫忘掉荷马史诗是公元前6世纪初(最早不超过前7世纪末)才由 口头传说过渡到各种方言的书写语言,庇西特拉图(Peisistratus)在位时期(前560—52 7年)才由他主持收集各种口传的和书写的史诗加以整理,并赋予便于在泛雅典娜节朗诵 的形式,当时还是以伊奥尼亚方言为主渗有埃俄利亚(Aeolic)和南希腊方言。公元前3 至2世纪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的文人学士又加以整理加工,赋予晚期希腊形成的书写形 式,至于小写字母和标音符号则是希腊化以后的事了。(注:参看Homer,Iliad,Introdu ction.Revised by W.F.Wyatt.1999;George Grote,A History of Greek:From,the Tim e of Solon to 403 B.C,New Edition by Routlege,2001,pp.75—116;The Oxford Cla ssical Dictionary.Third Edition,1996.pp.718—720。)维柯的《新科学》研究了诗 性语言到哲学思维的转换。同希腊远古时代(克里特——迈锡尼文明时代)和上古时代( 前12—9世纪)的社会情况和人们的思维能力相呼应,当时也只有同地下挖掘的文物相应 的语言符号。同其它印欧语支一样,eimi起初也是指称自然界和人们日常生活中感觉到 的、呈现出来的现象。在诗性语言中注重韵律,为了保持抑扬格,扬抑抑格等的韵律和 节拍,往往省略系词和小词。公元前7世纪出现散文体后,eimi的系词功能才发展起来 。对哲学思维而言,最适合的文体是刚出现的散文而不是格律诗。哲学上回答“为什么 ”的需要反过来又推动了散文和论述文的发展。当米利都学派的哲学家们讲“水是本原 ”、“aperon是本原”、“气是本原”等等时,这里的“水”、“气”和“本原”已经 是哲学概念,其命题也已是哲学命题了。当时他们发问的对象是“什么是本原”,也就 是命题中的主词和谓词,而不是系词eimi。但是同“X是白的”、“X是人”、“X是冷 的”不同,“X是本原”是无法靠感觉和经验断定真假对错的,必须借助于理论思维。 所以,在印欧语中,尤其是哲学思维发达的希腊,eimi迟早要成为哲学思维的对象。赫 拉克利特认为cosmos(宇宙)“过去、现在、将来永远是燃烧着的活火”,音译是:en a ei kai estin pyr aeidzon(DK22 B30)这里用了eimi的过去式、现在式、将来式。既然 是永恒的活火、又何来的水、气、土及万物?逻辑思维的必然性迫使赫拉克利特引入arc he(本原)范畴,将“活火”当作本原,用火的向上、向下运动解释万物的形成,由此推 论出的第一个哲学命题必然是“既是又不是”。这是后人所称呼的“辩证法”的基石。 显然,涉及到“是”的希腊哲学史上的第一个哲学命题就同传统的日常词义的“是”发 生了尖锐的矛盾。在印欧语的原初阶段(相当于远古时代和上古时代),人们是在日常生 活中看到、听到某种现象、某种东西,然后作出反映“‘es’牛”“‘es’大火”…… “es X”。在拼音系统的语言中,人们首先是以语音、语调上的差异表示不同时间和不 同人物的,然后才有文字表述上的差异。至于语法上的研究,那是古典时代智者普罗泰 戈拉开始的。现在看到的标音符号是君士坦丁时期古罗马的阿里斯多芬发明的。所以上 述哲学思维和日常语言的矛盾,在古代不是发生在语言和文字(注意!同现代的状况有所 不同)层面而是在哲学范畴的内容和语义的关系这一层面。按照赫拉克利特的哲学,“ 既是又不是”是可以成立的,而且意义深远;按照日常语义,“是”就是“是”,“不 是”就是“不是”。所以对赫拉克利特的哲学命题,可以从常识意义上去发表意见,也 可以从哲学上去回应。从哲学史看,哲学上的回应有两个走向。其一是以黑格尔为顶峰 的古今辩证的思维和以克拉底鲁为代表的相对主义及智者末流开始的诡辩。二者的共同 点是从“既是又不是”出发,辩证思维承认相对中有绝对,肯定中包含否定的因素。相 对主义完全抹杀“是”与“不是”的界线,如同克拉底鲁说的,只能动动手指,不能用 言辞表述任何东西,而诡辩却是借助于相对主义构造诡辩的命题。因此进入哲学思维, “既是又不是”就未必是假;反之,“是”也不一定导致“真”,关于这个问题后面再 议。其二是以巴门尼德为代表的古典逻辑和知识论。这同近代的所谓形而上学方法是根 本不同的两回事。巴门尼德追求的乃是,可以借助于理性思维而获得的,能用言辞(概 念)表述的恒定的“真知”,即关于不动的、连续的、不可分的、圆满的“to on”的真 实的知识。我们现在重点讨论“其二”。

在《希腊哲学史》第一卷中我们说过:对Being本身进行探索,“就意味着从词义的研 究转向哲学范畴的研究了。”[2—p613]因此,可以说巴门尼德关于eimi自身的研究是 希腊文Being范畴的起始。他用to on-to me on,noema-aisthesis,aletheia-doxa三 对范畴表述他的追求真知的hodos(途径)。近几年国内发表的主张将eimi都译为“是” ,将aletheia都译为“真”的文章,如果仅从日常语义和普通逻辑考虑有一定道理。但 是哲学范畴的Being和truth尽管如前所述受制于语言框架,毕竟不是用语义和逻辑所能 解决的。在这里,倘若不顾及哲学思维的特点,没有对哲学范畴发展作全面的研究,那 么倒是真的可能造成这么个局面:“我们的研究越是‘深入’,产生的偏差就会越大” “好比跑车……方向错了,开得越快,离目的地就会越远。”这里的关键是要记住:当 你的车子开进爱利亚居所后,你是在哲学的跑道上,而不是日常语义和普通逻辑的跑道 上,这时你的脑子始终要记住三条:

第一,巴门尼德及继起的哲学家是用希腊语表述他的哲学思想的。所以文本中出现的e imi(包括einai on ousia等)及aletheia(包括副词alethos,形容词alethes)可能有两 种情况,一是属日常词义,二是哲学范畴或赋予哲学含义的词语。作为日常词语,多数 情况下可以译为“是”,但是如果“一‘是’到底,概莫能外”,抛弃eimi本来就有的 “存在”、“有”、“能”等的词义,那么可以说在日常词义这条跑道上也已出偏差了 。

第二,作为哲学范畴,Being如同别的范畴一样,是哲学家理论思维成果的结晶,除了 语境,还必须通晓他的整个哲学思想,以及他赋予所用范畴的含义。作为一种语系的日 常词汇,它的语义和语用是各个哲学家公认的,一致的,甚至相当一个历史时期内是稳 定的,否则无法进行日常交流。但是作为哲学范畴,由于众所周知的范畴、学说和思潮 的成因,不同时期甚至同一时期也大不一样,即使是同一位哲学家可能还有前后期的差 异。从赫拉克利特的logos到《新约》约翰福音的logos;从泰勒士的作为“始基”的ar che,恩培多克勒的作为“四根”的arche,到亚里士多德的作为本原、原理、原因、元 素的arche;从早期哲学家的physis,到亚里士多德尤为晚期希腊的physis,还有诸如 洛克讲的“知性”与莱布尼兹、康德和黑格尔讲的“知性”,黑格的“异化”与费尔巴 哈的“异化”如此等等,即使是同一个词,但含义相去甚远,有的甚至是天地之别,如 毕泰戈拉学派的“无限”(aperon),是与“恶”、“黑暗”、“长方形”、“曲”等九 范畴同列的,而麦里梭的“无限”,正好相反,“无限”才是圆满的,不受限定的,善 的。所以,对哲学范畴而言,坚持译为同一个词,不见得就像有人说的“好布局”;反 之,也不见得就曲解原意。

第三,任何哲学家都用一组或几组范畴来表述他的思想。希腊哲学中的Being是同许多 范畴一起形成和演化的,所以不能仅仅考虑eimi或eimi与aletheia,而要以希腊哲学中 全部范畴(至少是主要范畴)的演化为参照系研究Being的演化。这里仅谈颇有争议的to on与aletheia。

巴门尼德的著作仅存残篇25则,其中19则前人认为是可靠的,共154行。资料的残缺使 后人难以作出全面准确的描述。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学者作过不少考证和诠释。60年代 以来人们也试图运用分析哲学、解释学和海德格尔的sein学说作出新的探索。可以说总 的趋势是有所推进,但是很难说某某人(如卡恩)之后有什么大的飞跃。我本人在草拟“ 希腊哲学史”第一卷第四编爱利亚学派时,尽可能收集了80年代初条件下所能找到的材 料。撰写中几次提到海德格尔的《形而上学导论》。到底将to on译为“存在”、“有 ”或“是”哪个好,当时感到三个汉语词汇都难以表述巴门尼德的意思。我本人选择了 “存在”,但是用两节篇幅分别从语源和范畴两个角度作了解释,稍微有点英语常识的 读者看完后自然会理解同西文系词的关系。现在看来,译为“存在”的确不能全面而准 确地转述原意,而且单从“存在”一词看,不易理解同希腊系动词的关系。译为“是” ,可弥补这个不足,但是中文的“是”,没有不定式、分词、动名词的形式,也没有时 态、语态的变化,总之没有希腊文的动词变位和名词变格,所以就难以在汉语框架中表 述一个完整的意思,除非将整个汉语都希腊化。高尔吉亚的三个命题就是针锋相对,否 定巴门尼德的to on,noema,aletheia(是一思一真)。第一个命题ouden estin(ouden 相当于nothing)就只好译为“无是”,接着是他的论证,音译为:ei gar esti,etoi to on estin,e to me on,kai to on esti kai to me on.由于中文没有相应于动名 词和分词eon.on的“是”,也没有不同时态语态的“是”,这样这句话就只能译为“因 为如果是,那么或者是是,或者是不是,或者既是是又是不是”。即使加上引号或加个 乃字,这句话还是莫名其妙。这里似乎都体现了系词“是”但是体现不了希腊文系词ei mi的丰富内容,也舍弃了作为哲学范畴的to on的特殊含义。我的想法是或者像“逻各 斯”、“努斯”、“普纽玛”那样音译,如今这三个译音人们已习惯了;或者是像“WT O”一样用World Trade Organization三个词拼一个新词,我们也可用eimi所代表的“ 是”、“有”、“存在”、“能”拼一个新词。这个新词既反映系词特征,又有本体化 的“这个”的特点。因为无论是柏拉图还是亚里士多德或者别人,尽管对to on,to me on有不同解释,但是其趋向是越来越具本体化的特征。

至于那个aletheia,《希腊哲学史》第一卷已经分析了这个词从荷马、赫西荷德以来 的用法,并且介绍了巴门尼德残篇中共七处使用这个词的含义。[2—p641~616]我看不 出有什么大的差错。这里仅针对有的论文作些论述。最早在哲学意义上用aletheia不是 巴门尼德,而是赫拉克利特。残篇112说:“智慧就在于说出真理,按自然行事,倾听 自然的话。”(DK22B112)中译文基本上符合原意,但有所出入。赫拉克利特的意思是: 智慧是最高的美德,要用智慧去说出真理(alethea legein),按physis(nature)行事。 他认为博学不是智慧,智慧就是认识他说的逻各斯,按逻各斯行事也就合乎自然了。不 管你把alecheia译为“真”还是“真理”,这里的aletheia已经不仅是常识意义上的“ 真象”、“真实”,而且是他的哲学所描述的这番大道理。而且这里没出现eimi(注: 希腊哲学家们对系词eimi有过一次争论。面对智者们的论辩和诡辩,有的人对eimi感到 头痛。亚里士多德说:“有的人担心加上个eimi会造成“‘一’就是‘多’的混乱”, “吕科弗隆(Lycophron)干脆取消掉eimi。”(见physis,185b26—28))。这就是说,哲 学上讲的“真理”,不一定是“是——真”模式,尽管“是”包含断真的意思。赫拉克 利特已经点破哲学上的“真理”或“真”与日常语义或逻辑上的“真”的区别在于哲学 是用智慧去说出aletheia,也就是说,同逻辑学的命题演算的真假不同,哲学是不同的 哲学家靠理论思维去建立他自己的关于“真”或“真理”的理论的。创始者当然自认为 自己的学说为“真”,实际上是否“真”,就是另一回事了。(注:关于“真”与“真 理”,王路发表了两篇论文(见《哲学研究》1998年第6期,《中国社会科学》1996年第 三期)。他对一些译文的批评,对语言哲学和逻辑上的“truth”的更正,我表示赞同。 对哲学史上的aletheia,truth,则“矫枉过正”。本文已有所回应。)巴门尼德讲的“ 真知”就是关于to on与to me on两条途径的认识,前者为真知,后者为“doxa”。他 通过同doxa即“意见”、“看法”、“见解”对立起来谈aletheia,认为依靠noema(思 想、理性)用言辞去说出那个不动的、连续的、不可分的to on,才是aletheia,这里谈 的不是逻辑关系,也不是常识意义上的“真实”、“真情”。米利都学派说“气凝聚成 水”、“灵魂是稀薄之气”,完全合乎“是一真”的逻辑关系,在他们自己看来当然也 是千真万确的。但在巴门尼德看来,这不过是不含真理的意见。巴门尼德把aletheia看 作“真知”,后来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就用episteme(即全称命题表述的,经过证明的 系统知识)取代aletheia。所以,《形而上学》第5卷30个范畴中没有aletheia,反倒有 “假的”词条(第29章)。“真理”范畴主要出现于近代哲学,其实近代西方,aletheia (truth)不但指逻辑上的“真”,也指认识论上的“真理”,宗教学的“真理”,还指 实证科学上的“真”。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序言,中心就是讲真理(他就用Wahrhei t)是具体的,真理是个过程即对立统一,否定之否定的过程。这里同being没什么关系 。若有的话,倒是同“既是又不是”有本质关系。

上面仅从方法论或研究途径的角度谈几个有关希腊文being与希腊哲学范畴Being的问 题。关于巴门尼德的Being,智者们的见解,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及晚期希腊中的Being ,我们以后用几篇文章专门讨论。我们同古希腊隔着三重“山”:古代与现代,中国与 西方、汉语与印欧语。然而,“人到山间必有路”。关键是寻找从语言学上的being到 哲学范畴的Being的hodoes(进路,途径),以及从希腊哲学的Being到近代、当代哲学中 的Being的演变之路。我不过是一位探索者。

收稿日期:200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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