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辞书注释”与“文释义”的差异--兼论“二雅号书志”的训义价值_黄侃论文

试释黄侃论辞书训诂与文义训诂的区别——兼谈《尔雅郝疏笺识》的训诂学价值,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尔雅论文,辞书论文,区别论文,价值论文,训诂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关键词 辞书训诂 解文训诂 尔雅 贵圆 贵专

提要 古代训诂材料主要保存在训诂专书(辞书)和注释书中。黄侃先生谈到训诂内容时,提出了“本有之训诂”、“后起之训诂”、“独立之训诂”、“隶属之训诂”、“说字之训诂”、“解文之训诂”、“小学训诂”、“经学训诂”诸概念,即对上述两类材料或作动态分析,或作相对静止分析而进行的系统分类说明。古代辞书属“说字之训诂”,而经、史、子、集部书之注释则属“解文训诂”。对二者的差别、特点,黄先生作了精辟阐述。黄先生研究辞书训诂的最重要成果是他的《尔雅郝疏笺识》。

古代训诂材料主要保存在注释书和训诂专书中。注释书如《毛诗诂训传》、《左传》杜预注、《孟子》赵歧注、《战国策》高诱注、《楚辞》王逸注、《汉书》颜师古注等等。训诂专书如《尔雅》、许慎《说文》、刘熙《释名》、扬雄《方言》、张揖《广雅》等。黄侃先生在其《训诂讲词》中谈到训诂内容时,提出了“本有之训诂”、“后起之训诂”、“独立之训诂”、“隶属之训诂”、“说字之训诂”、“解文之训诂”、“小学训诂”、“经学训诂”诸概念,即是对上述两类训诂材料作系统的分类说明。

黄先生的“本有之训诂”和“后起之训诂”是就词义的发展变化与新词的派生方面说的。“本有之训诂”是对词本义的探讨。因此,他说:“不明本有训诂 ,不能说字”[①],“不知本有之义,不知文字之由来”,“后起训诂为辗转训释而来,而为引申义。”他说:“不知后起训诂,则不能解文章而观文为说”;又说:“不知后起之义,不知所以应用于文字之道。”以上可以说是对字(词)义动态的分析。对训诂材料作相对静止的分析,他又把训诂大致分为两类,即小学训诂与经学训诂,也可以称为说字之训诂(即小学训诂)与解文之训诂(即经学训诂)。其区分之根据是“小学家之说字,往往将一切义包括无遗,而经学家解文,则只取字义中一部分。”小学训诂(或称说字之训诂)又可细分为两类,即独立之训诂与隶属之训诂。所谓独立训诂是脱离具体语言环境,孤立地给字(词)作解释。因此,黄先生说:“《说文》之训诂,乃独立之训诂”。所谓隶属之训诂,是指某种特定语言环境中的字(词)的解释。因此,他说:“《尔雅》之训诂,乃隶属之训诂。”所谓隶属者,不能离独立训诂而存在,必须以《说文》为之枢纽也。根据黄先生的理解,古代字辞典之类的辞书(包括《说文》、《尔雅》,以及其他字、辞书),均属说字之训诂(或称小学训诂)。而解文训诂则是指在一定的语言环境(指固定的、专一的某一语境,与隶属训诂特定的语境略有不同),对字(词)义、文义,甚至章旨、修辞手段等进行解释的训诂。不仅经学家解经,扩而广之,子、史、集部书之注释也都属解文训诂。

黄先生生平对以上两类训诂的研究都作出了卓越贡献。他的手批《说文解字》、手批《尔雅义疏》[②]和手批《广雅疏证》等,是他研究小学训诂(即独立训诂与隶属训诂)的代表作;而他的手批《文选》、手圈点《唐文粹》,其他经、史、子要籍的圈点、笺识以及日记、读书笔记中对古书字、词、句的解释,哪怕仅片言只字,都是对解文训诂研究的重大成果。

本文在前面说过,黄先生在谈到说字训诂(即小学训诂,今称为辞书训诂)与解文训诂(即经学训诂,今称文义训诂)区别时说:“小学家之说字往往将一切义包括无遗,而经学家之解文,则只取字义中之一部分”[③]。他又说:“小学之训诂贵圆,经学之训诂贵专”,这是因为“一则可因文义之联缀而曲畅旁通;一则宜依文立义而法有专守故尔”。他这里指出的即是辞书训诂与文义训诂的不同特点,对今天我们如何编写新的辞书,如何为古籍作注解,仍有一定借鉴和指导意义。

辞书处理的是储存状态中的词,是供人检阅、选择、使用的。字(词)具有多义性,因此对辞书释义的要求是周备、确切而又概括、简练。这样才能表达这个词所表达的一切内容,这就是黄先生所说:“将一切义包括无遗”和“小学训诂贵圆”之意。这样,辞书中的词义也就应具有较高的抽象性而不能太具体。但字(词)一旦进入使用状态后,即用在具体的古籍文句中(即具体的语言环境中),它的意义就要受制于一定的语言环境。这时,词义应是单一的、具体的,并且是固定的,而不是多义的、概括的、可此可彼的。它具有具体性和特定性。这就是黄先生说的“经学训诂贵专”之意。所谓“依文立义”,即注意从上下文,从词与词的配搭中解释词义。这时训诂学家要根据语境的不同而灵活地释词,甚至有时要适当地改造辞书中词的储存意义,以达到切合文意的要求。这即是今天我们所说的“随文释义”(古代又称“随文为训”、“随文变训”)、“依文立义”等等,其意相同。当然,这种灵活性,不是随意杜撰。

“依文立义”或“随文释义”是解文训诂应遵循的原则,在我国训诂史上是有优良传统的。清代阮元说:“毛公之传诗也,同一字而各篇训释不同,大抵依文以立解,不依字以求训。”[④]汉代的郑玄、唐代的孔颖达为经书及古籍作笺作疏都是遵循这一原则。段玉裁在注《说文》时也注意到字书释义与解文训诂的不同。他把许慎《说文》和郑玄的注经加以比较,意在说明许慎解字与汉儒注经的不同特点。他举

蓏”)而群书、传注的说法却不划一。如《吕氏春秋》高诱注作:“在木曰果,在地曰蓏”。而《淮南子》许慎注也不同于《说文》。《淮南子·地形篇》:“百果所生。‘在木曰果,在地曰蓏。”段玉裁云:“凡为传注者,主说大义;造字书者主说字形。此所以注《淮南》,作《说文》出一手而互异也。”[⑤]又举《说文·髟部》“鬈,发好也。从髟,卷声。《诗》曰:其人美且鬈。”条后云:“传不言发者,传用其引申之义。许用其本义也。本义谓发好,引申为凡好之称。凡说字必用其本义,凡说经必因文求义,则于字或取本义,或取引申、假借。”[⑥]这里段玉裁明确指出了说字训诂和解文训诂的区别。也阐明了解说经文时,必须根据上下文来选择该字(词)的本义或引申假借义。所以他在《说文·攴部》“彻,通也”字条下又说:“按《诗》‘彻彼桑土’传曰:裂也。‘彻我墙屋’曰:毁也。‘天命不彻’曰:道也。‘彻我疆土’曰:治也。各随文解之。而通字可以隐括”[⑦]。“随文解之”即“随文释义”、“因文立义”。

黄先生集清代乾嘉文字、声音、训诂学之大成,取得了超迈前人的成就。他对解文训诂与说字训诂(独立训诂、隶属训诂)的不同特点、差别,以及在解文时如何运用“因文立义”原则表述得更加清晰,兹再引其《训诂笔记》中数则以说明之:

如《尔雅》“元”训始。然《尚书》言“惇德允元”(《舜典》)不可为允始。《易》言“元亨利贞”不可为始亨。盖“元”初训始而有大义,大有长义,长有善义,故“元”有善义也。若《说文》先解“元”为善,则何以解于从一从兀之义乎?

《说文》明造字之理,《尔雅》乃运用文字之学。用字以《尔雅》为最古。研究《尔雅》则知小学训诂之本。治小学者须求用字之理与造字之理相比较。

清世高邮王氏父子深于小学,以之说经,实多精辟之义。然亦有疏失处。陈兰甫《东塾读书记》云:王氏好执《广雅》以说经,如《诗·采蘩》:被之僮僮、被之祁祁,《毛传》云:僮僮,竦敬也。祁祁,舒迟也。《诗》意言祭时竦敬,去时舒迟,而借被以言之,《毛传》深得其意。王氏《经义述闻》据《广雅》:童童,盛也。因谓祁祁亦盛貌,则失《诗》意矣。”[⑧]

归纳上述黄先生所言,大致可知:

(一)《说文》主说本文,对别义(引申、假借义)不甚重视。而《尔雅》则不然,《尔雅》乃运用文字之学,必须对本义、引申义及假借义并重。然《尔雅》于义界义源往往不分。

(二)经学家解文主说义,不求形与音。而《说文》则形音义三者兼包并求,主要目的在于探讨义源。

(三)“因文立义”不可胶柱鼓瑟,而应随文变通,若固执字书之训诂解文,必将鉏铻不合,甚至滞碍难通。

黄先生认为“《尔雅》乃运用文字之学而为训诂之正义”,“研究《尔雅》则知小学训诂之本”[⑨]。又说:“《尔雅》解释群经之义,无此则不能明一切训诂;《说文》解释文字之原,无此则不能得一切文字之由来。盖无《说文》,则不能通文字之本,而《尔雅》失其依归;无《尔雅》则不能尽文字之变,而《说文》不能致用。如车之运两轮,鸟之鼓双翼,缺一则败矣。”[⑩]此数言阐明了《尔雅》作为中国最早解释经典文字之辞书的性质,也指出了它在传统小学、经学中的重要性。黄先生研究《尔雅》的成果甚夥。其要者有《尔雅略说》、《尔雅郝疏笺识》、陈玉澍《尔雅释例》批校本、《尔雅正名评》和《尔雅声类表》等。这些书中即有关于文献材料的精辟考辨,又有系统条例的归纳,还有音理的阐述,它们为《尔雅》学的建立构筑了有血有肉的框架,将其称之为黄氏《尔雅》学当无不可。

以上诸书最要者当推《尔雅郝疏笺识》。黄先生在《训诂笔记》中曾论及治《尔雅》之程序[11],这是他自己治雅学的经验绍介。他的《尔雅郝疏笺识》一书即是此程序的具体实施,其中或校正文字,或删去繁冗,或揭示条例,或申郭之说,或纠郝之谬,无不当理惬心,妙达神旨,处处可见其卓见灼识,在在可示后学以矩范。

《尔雅义疏》本是郝氏生平著力最多的一部著作。郝疏长于同类之书如邢昺的《尔雅疏》、邵晋涵的《尔雅正义》的特点有二:(一)多据音理,推寻本字,即以声音贯串训诂;(二)草木虫鱼诸名物考释,多据目验。尤其是“以声音为主”,“通其声而推其义”是郝书显著的特点。在与同类诸疏比较后,黄先生认为“郝疏晚出,有驾邢轶邵之势。今之治《尔雅》者,殆无不以为启辟户门之书。”[12]因黄先生对此书极为重视,殚精竭虑,多次反覆批校,其手批古书要籍识语字数之巨,除《说文》外,殆无超过此书的了。先生执教于武昌高师和南京中央大学,讲授《尔雅》一课,即以此为教本。

《尔雅郝疏》虽有高出同类之书的优点,但也存在严重的缺限和和不足之处。这是因为郝氏本人对古音学造诣并不精深,所以在运用因声求义时往往力不从心,甚至弄出许多乱用声训的错误。王念孙在删订《尔雅义疏》时曾予指出不少,可见郝氏以声音贯串训诂上成绩并不理想。另外,郝氏治学也谈不上严谨,最明显是引用材料不够审慎,以致造成相当多的失误。如他随意引用《经籍纂诂》一书,他明知该书是“聚集通人众手所成”,错误难免,却在引用书证时,不核实原文,照搬照抄,因而造成一些本可以避免的错误。再者,郝氏《义疏》文字芜杂枝蔓,繁而不杀,前后矛盾,牵强附会之处甚多,亦是弊病。黄先生笺识郝书,实为其订补,对以上问题,见之甚明。他所做的工作大致有三个方面:一、辨正文字:即用《尔雅郝疏》异本和经、史、子、集传注各书校正文字正假、异同。其所用校勘之书25种,考订引用之书34种,补辑古注之书又25种,共计数十百种之多。二、删繁、删误:对郝疏说解的繁冗文字,以及明显错误的地方大量删节,如郝疏开章第一章曰;“……《尔雅》之作主于辨别文字,解释形声……”郝氏对《尔雅》一书的宗旨和性质完全误解,《尔雅》之作主于释义,而决非为“辨别文字,解释形声”,所以黄先生于此类明显错误之处尽行删去。粗略估计,所删之文字约占郝疏篇幅的十分之一以上。三、新施识语:施于书眉行间之识语“朱墨灿然,批注细字如蚁须蚊脚”,全部笺识达十余万言,卓见灼识比比皆是,其中发明《尔雅》之义例以及运用声训方法疏解词义和推求名物得名之由来,尤为精卓。故其弟子认为黄先生《尔雅义疏》手批本(《尔雅郝疏笺识》)实是内容丰赡、校勘精审,见解高明的一部新疏,其突驾前人之处多矣,今反复检阅黄先生《尔雅郝疏笺识》手稿本,觉此言不诬。兹引数则以示例:

按:清人训释古书,往往以今衡古,以为不可通之处,辄或对古训,轻加驳斥,或妄加改易。郝疏亦不能免。黄先生对此种作法是不满意的。他在训解古书文句或为小学要籍作笺识时,对其所立两条原则:(1)凡读古书,遇有所疑,须展转求通,不可遽断为误而轻加改易;(2)对古训宜加悉心体玩,不应轻易驳斥[13]。始终贯彻不移。《尔雅郝疏笺识》亦不例外。

《尔雅·释言》“邮,过也”条[14]。郭注为:“道路所经过”。郝疏明确认为郭注为“缘词生训,以邮为邮驿之邮,误矣。”应是“邮”为“尤”之假字,“尤训过失,其本字当作訧”。黄先生于此条眉批云:“过兼过失、经过二义,邮亦然。郭注但举一偏耳。”“然过失义亦由经过引申。或以郭为误,亦但晓一偏耳。”黄先生又云:“邮者,《说文》云:‘境上行书舍也。’《广雅》:‘驿也’。《文选·长笛赋序》‘为督邮’注:‘邮,过也’。(按:检李善注为:‘督邮,书椽者。邮,过也。此官不自造书,主督上官所下所过之书也’)

由此可见郭注“道路所经过”义并不误。只是未注明另一义:即:邮者,通作尤。尤训过失。郝疏以郭为误,实“但晓一偏耳。”倒是邢昺《尔雅疏》言:“邮亦过失也。”“郭注于义亦通。”无偏执之见。今人张永言、郭在贻先生在其论文[15]中为了说明郝疏推明被训释字用假借,因而肯定郝说,其见解远不如黄先生之圆通。

《尔雅·释诂》:“载、谟、食、诈、伪也”条[16]。郭注:“载者,言而不信;谟者,谋而不忠。”《书》曰:“朕不食言”。“郝疏说解中明辨郭注之非。郝指出:“《尔雅》之‘伪义亦通为’。‘载’、‘谟’为作为之‘为’,故郭注:‘载者,言而不信,谟者,谋而不忠。’……其不忠不信,非也。”又云:“食”,“诈”,为“诈伪”之伪,亦为“作为”。并云:“一字皆兼数义,《尔雅》此例甚多。”自以为用声训之法为得,殊不知其仍浅见也。黄先生对此条作了大量批注:

“伪兼作为、伪诈二义,为亦然也。”

“载、谟、食、诈二义兼之,不必分属。”(按:据郝说,则此条应分为二条,即:载、谟,为也;食、诈,伪也。故黄先生如此说)

“《说文》云:伪,诈也。从为声,此为之本义。又为‘为’之假借。《广雅》云:伪,为也。《荀子·性恶篇》: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杨倞注:伪,为也。此伪即为之借也。《荀子》又云:可学而能,可事而成,其在人者谓之伪。《礼·曾子问》云:作伪主以行。郑注:伪犹假也。然则伪之言为也。”

“为伪通用,古但用为。犹象像通用,古但用象。”

“《尔雅》之伪义亦兼为。但为亦兼诈伪义。《诗·采苓》:‘人之为言’,《释文》:于伪反,或如字。疏云:王肃诸本作‘为言’,定本作‘伪言’,笺云:为言,谓人为善言。是为亦有诈义。”

“邵说古人之训有反覆相通者。如允训诚,又训佞;诞训妄又训信。又以徂为存,以治为乱,古训流传,郭注未可遽非矣。”

“严元照说载、谟为作为之为,食,诈为诈伪之伪,以驳郭,不知美、恶同辞,《尔雅》多见,伪可有作为之义,载、谟又何不可有诈伪义哉?”

黄先生此条识语维护郭注(邢疏同郭)不遗余力。而对郝疏,既有肯定之处,对其错误批评亦痛快淋漓,其见识之卓,考核之精及对训诂条例运用之纯熟,诚不可企及矣。

《尔雅·释言》“窕,闲也”条[17]。郭注:窈窕,闲隙。郝不同意郭说云:“闲者,《释文》音闲,或如字。盖因郭注闲隙,故有此音,即实非也。闲,暇也,静也,宽也。”又批评孔疏(《诗·关睢》传)“误会郑笺,以为窈窕,闲隙。胥失之也。”可见郝释“窕”专主闲暇一义,可谓偏执、固陋,知其一不知其二,故黄先生驳云:“闲隙兼闲暇、闲隙之义。然闲暇之义本由闲隙引申,故郭但云闲隙,而闲暇之义自包其中矣。”《广雅》‘窕,宽也’,亦闲隙之义。不仅《荀子·赋篇》‘充盈大宇而不窕。……注:不满之处也。’《诗·关睢》传:‘窈窕,幽闲也。’毛以窈为幽,本上文冥,窈也。窕为闲,本此。郑笺‘幽闲处深宫’亦申毛义。……《尔雅释文》:‘窕,舍人本作跳,云:跳者,跃之闲。’师说不同,亦同闲隙义也。”

案:近人杨树达“《尔雅》窕闲说”(见《积微居小学金石论丛》)和闻一多氏均以窕的本义是空间的闲隙,引申为时间的闲暇。亦同黄说。凡此等处,在在可见出黄比郝高明的地方。

郝懿行在“再奉云台先生论《尔雅》”书[18]中称自己“适购得《经籍纂诂》,绝无检书之劳而有引书之乐”,并认为“是书体例甚精”。于是信之不疑,广加征引,殊不知此种不严谨学风适造成郝疏大量引文错误。如《释言》“聘,问也”条。郝疏云:《诗·女曰鸡鸣》传:问,道也。按:道为道说,犹今问候人道万福,道胜常也。”今案:《毛诗》文原系:问,遗也。(《释文》:“问遗,尹季反”可证)此实系《经籍纂诂》误“遗”为“道”,郝不察,从而承袭之,且又谬加发挥,真乃谬上加谬。郭在贻先生有文论此[19],甚精,故不详论。其他征引误处,亦复不少。黄先生于此等处广征众本,细心雠校,并予以订正。兹再举一例说明。

《尔雅·释诂》“祎,美也”条[20]。郝疏;“通作委。《释训》云:委委,美也。《释文》委,诸儒本并作袆,于宜反。舍人云袆袆者,心之美。引《诗》亦作袆,是祎、袆并与委通。’在《释训》中,郝疏又云:“今案袆从衣非。”黄侃校勘诸本后订正郝疏云:祎者,袆之讹字。《说文》无。唯《玉篇》有,于宜切。美貌,又叹词。《集韵》、《类篇》并作‘袆’。“《五经文字》云《说文》示部无祎字。当作袆。《说文》袆下引《周礼》曰:王后之服袆衣谓画袍。《周礼》袆衣先郑以为画衣。”“《尔雅新义》:袆其服之美,是其本作袆也。”“苑音二猗字又作袆。引郭注《尔雅》:袆谓佳丽轻美之貌。今《释训》郭本作猗。”“正作伟。”《庄子·大宗师篇》云:伟哉夫造物者。《释文》引向秀注。伟,美也。”《淮南子·精神训》:伟哉犹美哉。”又通作徽。《诗·思齐》“大姒嗣徽音。笺:徽,美也。”又阮元《尔雅注疏校勘记》(案:清人刊正文字讹误,以阮书最为人称道)于《释诂》“袆”字条下云:“按《说文》有从衣之袆,无从示之祎。凡用袆为徽美字者,取其音而已。传写遂多从示。”查先师耀先先生《经典释文汇校》之《释文》各本均从衣作袆。又查近年所印周祖谟撰《尔雅校笺》所据故宫《天禄琳琅丛书》宋监本《尔雅郭注》之《尔雅》正文亦“袆”。综上诸书及各家说法,黄先生谓“祎者,袆之讹字”可谓定论无疑。

注释:

①(一)中所引黄先生之语均见《文字声韵训诂笔记》,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

②黄先生手批郝懿行《尔雅义疏》系用光绪十年黄茂等刻本,共装订成八册,现藏武汉大学中文系资料室。大陆未出版。黄先生弟子中有过录本,或称《尔雅郝疏笺识》,或称《尔雅郝疏订补》。黄先生及门弟子和女婿潘重视教授在台湾石门图书公司出版《黄季刚先生遗书》中收有手批《尔雅义疏》一种(系潘先生过录本)。

③(二)中所引黄先生之语均见《文字声韵训诂笔记》,同上。

④阮元:《毛诗注疏校勘记》序

⑥段玉裁:《说文解字注》,髟部鬈字下说解。

⑦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攴部彻字下说解。

⑧此条黄焯先生加案语云:“《毛传》于《豳风·七月》“采蘩祁祁”训为众多,于《大雅·韩奕》“祁祁如云”训盛貌,而于《采蘩》之“采蘩祁祁”则训舒迟,盖皆曲顾经义为说也”。指明解文训诂必须曲顾经义为说。

⑨此处引文见《文字声韵训诂笔记》,同上。

⑩《尔雅音训》序

[11]见《文字声韵训诂笔记》。其“程序”为:先辨字之正俗;次辨字之正假,以比较本书所用文字之异同;次校勘本书异本;次校本书与它书(经传、子、史皆是)字之异同。——以上关于文字之部分。次求字音:一、每字反切。二、每字多音(可考类篇)。有前师异音,有陆德明所注异者。三、每字多音。四、每条中多字声音相关(或双声或迭韵)。五、诸篇中声义相同、相近、相转,比较之余,得其会归。——以上关于声音部分。次求义训:一、本书义训。义训有同、有异、有近、有直诂、有展转引申。有与他训诂同,有与之异。二、《尔雅》前师自有异同。三、郭注与前师异同,或有未详。——以上关于训诂之部分。

[12]见《黄侃论学杂著》中“《尔雅》略说”。

[13]见《文字声韵训诂笔记》,同上。

[14] [16] [17] [20]条中引文均见黄先生手批《尔雅义疏》,原本或潘重规先生过录本(台湾出版,见上注②)。

[15]张永言:“论郝懿行《尔雅义疏》”,《中国语文》1962年第11期。郭在贻(与张涌泉合写)“谈郝懿行的《尔雅义疏》”,《辞书研究》1989年第3期。

[18]郝懿行:《晒书堂文集》,卷三。

[19]郭在贻、张涌泉:“谈郝懿行的《尔雅义疏》”,《辞书研究》1989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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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辞书注释”与“文释义”的差异--兼论“二雅号书志”的训义价值_黄侃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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