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魏正的史学思想_隋书·经籍志论文

论魏正的史学思想_隋书·经籍志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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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图书资料分类法分类号:K09

魏徵是唐初杰出的政治家,也是优秀的史学家,他的史学思想对后世影响深远,超过他的政治思想,值得全面深入研究。

一、重人事、轻天命的进步史观

1.王朝的盛衰兴亡在人而不在天

魏徵奉命主持编撰五代史,他全面、系统考察了北齐、北周、梁、陈、隋等朝兴盛衰亡的演变历程,并总结其所以然的原因。他特别引《尚书》和《左传》的话说:“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逭。”“吉凶由人,祆不妄作。”(注:《隋书》,卷四,《炀帝纪》,“史臣曰”。)这两句话,前者见《尚书·太甲》,是太甲悔过之辞;后者分别见《左传》庄公十四年和僖公十六年,都是针对具体事情而言的,魏徵将它赋予普遍意义,以此说明王朝兴亡。他指出,北齐之兴,关键是高欢“以雄杰之姿”,为霸业奠定了基础;北齐之衰,是高洋夺得政权之后,“荒淫败德,罔念作狂”(注:《北齐书》,卷八,“总论”。)。梁之兴,是萧衍的“雄才大略,固无得而称”,但取得政权之后,不能“息末敦本”,“崇尚浮华”;到了后期,“惑于听受,权在奸佞”,以至“衅起萧墙”,“身殒非命”(注:《梁书》,卷六,“史臣魏徵曰”。)。陈之兴,是陈霸先“有雄桀之姿”,“英奇之略”,取代梁后,又能“志度弘远,怀抱豁如,或取士于仇雠,或擢才于亡命,掩其受金之过,宥其吠尧之罪,委以心腹爪牙,咸得其死力,故乃决机百胜”;陈之衰,则是陈顼“以骄侈致败”(注:《陈书》,卷六,“史臣魏徵曰”。)。隋之盛,是杨坚“劬劳日昃,经营四方”的业绩,但杨坚“素无术学”,“暗于大道”,“托付失所”,以至亡国;“迹其衰怠之源,稽其乱亡之兆,起自高祖,成于炀帝,所由来远矣,非一朝一夕。”(注:《隋书》,卷二,《高祖纪》,“史臣曰”。)

显然,在魏徵看来,王朝的兴衰,都是由人的因素决定的。这个人,就是人君,人君的因素,包括姿质、才略、事功等,而至关紧要的是君德,试观所举亡国之君,没有一个是有德可称的。需要指出的是,魏徵在强调人君时,并未忽视人臣。他把人君比作“元首”,以臣下为“股肱”,认为“首虽尊高,必资手足以成体,君虽明哲,必籍股肱以致治。”(注:《贞观政要》,卷六,《君臣鉴戒》。)因此,在《隋书》中,对在隋王朝建立过程中功勋卓著的文臣武将都给予了突出的表彰,这表明魏徵并未将历史的发展完全归于君王一人。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尽管魏徵极力推崇帝王将相,然他对人民群众的力量还是有清醒认识的。他不仅以舟水比君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注:《贞观政要》,卷一,《政体》。),声称“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更明确指出,“百姓欲静而徭役不休,百姓凋残而侈务不息,国之衰弊,恒由此起。”(注:《贞观政要》,卷一,《君道》。)他认为,“隋之得失存亡,大较与秦相类”,“皆祸起群盗,而身殒于匹夫。”(注:《隋书》,卷七十,“史臣曰”。)魏徵把百姓与“群盗”分开来说,是他的地主阶级立场所致,以我们今天的观点而论,“群盗”就是拿起武器敢于抗争的百姓,“群盗”与百姓完全是一回事。

以上表明,魏徵所重的人事,既包括帝王将相,也包括人民群众,自然以帝王为主。把历史发展的动因主要归结于帝王个人,无疑是历史唯心论,它可以解释一时一事,但不能说明历史发展的真正原因,更不能揭示社会前进的规律,这是阶级和时代限制了魏徵。

2.天的多重内涵

对天、天道、天命,魏徵一般采取回避态度。他认为,“天道深远,或未易谈,吉凶由人,抑可扬榷。”(注:《北齐书》,卷八,“总论”。)“且先王设教,以防人欲,必本于人事,折之中道。上天之命,略而罕言,方外之理,固所未说。”(注:《隋书》,卷三十二,《经籍志》。)所以,对天命,他即使肯定也往往是抽象的,接触到具体则避而不言。另需要说明的是,在魏徵的著作中,虽然也常有“天”、“天道”之类词语,但它们的内涵不是单一的,有多种含义,应当具体分析。大体说来,有以下三种:

第一,指客观形势或事物发展的必然趋势。贞观十年(636年),魏徵在与太宗等讨论创业与守成孰难时说:“帝王之起,必承衰乱,覆彼昏狡,百姓乐难,四海归命,天授人与,乃不为难。”(注:《贞观政要》,卷一,《君道》。)这里的“天授”,便是指衰乱之时人们从事“覆彼昏狡”斗争的必然趋势。述杨坚代周云:“斯乃非止人谋,抑天之所赞也。乘兹机运,遂迁周鼎。”(注:《隋书》,卷二,《高祖纪》,“史臣曰”。)这里的“机运”,即当时的形势。

第二,指自然界有关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魏徵在《隋书·经籍志》中论及历法时指出:“历数者,所以揆天道,察昏明。”这里的“天道”,显然指日、月、星辰的运行规律。自然界日、月、星辰的运动,各有其自身的必然性,不能人为地随心所欲胡乱歪曲,因此他对曲解“天道”的王劭、袁充给予严厉的批判,指斥“劭营符瑞,杂以妖讹,充变动星占,谬增晷影,厚诬天道,乱常侮众,刑兹勿舍,其在斯乎!”(注:《隋书》,卷六十九,“史臣曰”。)“揆天道”与“厚诬天道”,分别从正反两方面立论,但说的都是自然现象(日、月、星辰)的发展规律。

第三,指神圣的、有意志的、支配一切的主宰。在总结梁武帝萧衍成败时,说他代齐是“应皇天之眷”,既成而后败,又是“失天人之所助”(注:《梁书》,卷六,“史臣魏徵曰”。),也将天放在人之前。论李密丧身,也是“运乖天眷”(注:《隋书》,卷七十,“史臣曰”。)。隋之亡,强调首先是“天夺之魄”,然后是“人益其灾”,才有“群盗并兴,百殃俱起,自绝民神之望,故其亡也忽焉”(注:《隋书》,卷七十,“史臣曰”。)。魏徵在这些地方的“天”,无疑是指有意志、能主宰人事的“天”。所以,他又宣扬“君犹天也,天可仇乎!”(注:《隋书》,卷七十,“史臣曰”。)把“天”看得如此神圣不可侵犯,自然是从维护封建等级制度着眼的。不过,这样的观点在魏徵的思想中并不占主要地位,从总体上说,魏徵的历史观还是以重人事为主,因而是进步的。

魏徵重人事、轻天命的进步史观,使他在政治生活中特别注意观察形势,强调妥善处理各方面关系,他为太宗制定的“偃革兴文,布德施惠,中国既安,远人自服”的治国方针(注:《贞观政要》,卷五,《诚信》。),其核心“布德施惠”,主要目的就是调节君臣、君民关系,处理好人事问题,所以魏徵的进步史观便成为他政治思想的重要理论根据,使他的史论具有强烈的政论性,同时也支配了他的整个历史意识,指导了他对历史的反思,有必要认真研究与珍视。

二、取鉴致治的历史意识

以史为鉴是我华夏族人古老文化的优良传统,魏徵予以继承发扬,他的重大贡献之一就是将史学的社会功能从鉴戒引向致治。

西周初年,召公在反思前朝覆灭的历史教训时提出:“我不可不监于在夏,亦不可不监于有殷。”(注:《尚书·召诰》。)希望成王警惕夏、殷亡国之训,这可以说是以史为鉴的滥觞。此后,这一思想逐渐为世人所认同。东周时期,“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注:语出《诗经·大雅·荡》,《孟子·离娄》下引以为立论依据。),几乎成了人们的口头禅。再后,差不多所有著名史学家都重视历史的鉴戒作用。西汉司马迁说:“居今之世,志古之道,所以自镜也”(注:《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序》。)。东汉荀悦为侍中,“时政移曹氏,天子恭己而已。悦志在献替,而谋无所用,乃作《申鉴》五篇。”(注:《申鉴》,卷四,《杂言》上。)南齐沈约撰《宋书》,也是因为认识到刘宋英主名臣的功绩及“虐后暴朝”的“国衅家祸”可以“式规百叶,作鉴于后”(注:《宋书》,卷一百,《自序》。)。然而,直到唐初,人们对史学社会功能的认识始终停留在鉴戒水平上。所谓鉴戒,主要是提高警惕,避免重蹈覆辙。这样历史的经验教训所起作用便只是参考而已,与直接用于现实,还有相当距离,这大概与西周以后,史官放绝,地位下降有关,司马迁曾慨叹“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固主上所戏弄,倡优畜之”(注:司马迁:《报任安书》。),所以他只能“述往事,思来者”(注:《史记·太史公自序》。),寄希望于未来。

唐初人们对史学社会功能的认识开始发生变化,其先觉者正是魏徵。贞观三年(629年)魏徵出任秘书监,他在参预朝政的同时,组织学者,校定群书,编制目录,并亲自撰写书序,这就是现存的《隋书·经籍志》各序,其中很值得重视和研究的是他关于古代史官制度、史官地位和作用的论述(以下引文凡未注明出处者,均见《隋书·经籍志》),其基本内容是:

第一,史官制度的建立与经籍的兴起。魏徵说:“史官既立,经籍于是兴焉。”(注:《隋书》,卷三十二,《经籍志》。)经籍源于史官,这实际上把所有典籍都纳入了史的范围。清人章学诚谓“六经皆史也”(注:《文史通义》,卷一,《易教》下。),甚受人称赞,嘉其有识,而这见解早在千多年前魏徵的史学思想中就萌生了,只是魏徵没有来得及具体阐述。

第二,古代的史官制度及史学传统。他赞赏殷周时期“史官尤备,纪言书事,靡有阙遗”,他称扬古代史书“不虚美,不隐恶,故得有所惩劝,遗文可观。”

第三,儒家经典和诸子之言与史学传统。魏徵认为:“暨夫周室道衰,纪纲散乱,国异政,家殊俗,褒贬失实,隳紊旧章”,孔子惜斯文将坠,“乃述《易》道而删《诗》、《书》,修《春秋》而正《雅》、《颂》。坏礼崩乐,咸得其所。”但自孔子去世之后,他的弟子分散四方,对孔子的学说各有解释,互有乖违;及至“战国纵横,真伪莫辨”,于是“诸子之言,纷然淆乱。”可见,在魏徵看来,“史”先于“经”,“经”是“史”的“不虚美,不隐恶”的优良传统遭到破坏,史书“褒贬失实”的情况下,作为“史”的补充才有的。至于诸子之言,则是在孔子学说遭曲解之后才出现的。

第四,古代史官的地位、责任及应具备的条件。魏徵说:古代史官地位崇高,“百官众职,咸所贰焉”;责任重大,“内掌八柄,以诏(助也)王治,外执六典,以逆官政”,只有“前言往行,无不识也,天文地理,无不察也,人事之纪,无不达也”的人才能充任。魏徵说古代史官在百官之上,主要任务协助君王治理国家,只有博古通今,天文、地理、人事样样精通的人才能担任,这是借古事达己意。古时尊崇史官,并没达到这程度。以殷、周“五史”而论,是春官宗伯的属官,哪里够得上“百官众职,咸所副焉”。至于掌八柄,助王治等,那是天官冢宰的职责,“五史”不过是掌管有关文书而已。只是到了唐代,像魏徵本人以宰臣身份总监修史而且亲自秉笔,以总结王朝兴亡之训为旨趣,这才是史官居其位,在百官之上而助王治。

魏徵关于古代史官制度、史官地位、责任等的论述,有的并不符合历史实际,或可争议,然而问题不在这里,重要的不是他对史实的概括,而是在史实的叙述中所反映出来的新思想,其精髓是:

第一,将“史”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史”不仅先于“经”,而且也重于“经”。试将《隋书·经籍志》的“经部序”和“史部序”作一对照,魏徵在论“经”的作用时引《礼记·学记》的话云“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意思是士人学“经”,是为了知“道”。“道”指什么?魏徵说“先王设教,以防人欲,必本于人事,折之中道(中庸之道)。”可见,在魏徵看来,“经”是先王用来“防人欲”的,主要作用于人的道德行为。而“史”呢?它“范围神化,昭明令德,穷圣人之至赜,详一代之亹亹。”魏徵认为史籍概括了圣王的教化,使圣王的美德更加显著,史书毫无遗漏地保存了圣王精深微妙的治国之道,详细记载了王朝盛衰兴亡的历程。“史”重于“经”,这里表现得最为明晰。

第二,将鉴戒引向致治。魏徵所以如此推崇“史”,因为“史”可以“诏(助)王治”,是“为治之具”。贞观初,“太宗欲知前世得失,诏魏徵、虞世南、(萧)德言裒次经史百氏帝王所以兴衰者上之”(注:《新唐书》,卷一九八,《萧德言传》。),五年(631年)书成,魏徵将书定名为“群书治要”,他解释缘由说:“本求治要,故以治要为名。”(注:《魏郑公文集》,卷三,《群书治要序》。)这样“史”的作用就不仅是传统的鉴戒而已,而是有了新的内容,可以直接作用于政治。太宗在阅览后,对该书十分欣赏,特亲笔作答,称“使朕致治稽古,临事不惑,其为劳也,不亦大哉!”(注:《全唐文》,卷六,《答魏徵上〈群书理要〉手诏》。)太宗说他的“致治稽古”的认识,来自魏徵,这不是谦虚,而是实情。因他本人“少尚威武,不精学业,先王之道,茫若涉海,览所撰书,博而且要,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注:《全唐文》,卷六,《答魏徵上〈群书理要〉手诏》。)

正是由于魏徵的倡导,太宗的大力支持,贞观时期以史议政之风遍及当朝,乃至后宫,大到治国方略,小至日常生活一言一行,贞观君臣无不谈古论今,以史为鉴,以求致治,这对当时政治和后世史学所产生的影响极其深远。

如何以史为鉴,取鉴什么以求致治,魏徵对传统的历史反思也有新发展。在唐以前,以史为鉴主要是鉴戒,最初注视的焦点在君德,西周召公提出“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不监于有殷”有根据就是夏、殷之君“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要求成王“敬德”(注:《尚书·召诰》。)。周公作《无逸》,列举历代殷王享国长短的经验教训,要成王“监于兹”,“无逸”。(注:《尚书·无逸》。)“敬德”、“无逸”角度不同,目标一致,都要求君王借鉴历史对自身行为进行自我约束。

春秋以降,王室衰微,天子权威一落千丈,以史为鉴便从君王“敬德”转到了国家的政治制度。孔子说“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注:《论语·八佾》。),正是针对礼崩乐坏的现实而发的。战国诸子争鸣,以史论理,重点也在辩难制度的得失。

强大的秦王朝一朝覆亡引起人们再思考。秦自孝公在商鞅辅助下实行变法以来,国力日增,国势日强,至秦始皇终于荡平六国,统一海内,说明秦的制度是可行的,为何二世而亡呢?问题出在政策。贾谊作《过秦论》,对秦实行的制度给予了充分肯定,而对秦始皇及二世的暴政则作了猛烈抨击,“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夫并兼者高诈力,安定者贵顺权。”司马迁热情赞扬贾谊的见解,称“善哉乎贾生推言之也!”(注:《史记·秦始皇本纪》。)于是以史为鉴重点转到方针政策。东汉荀悦作《汉纪》、《申鉴》,也是因西汉的“规模法则,得失之轨,亦足以监矣。”(注:《前汉纪》,卷三十。)

历魏晋南北朝以至于唐初,历史反思的重点仍在方针政策。武德五年(622年)高祖采纳令狐德棻建议,诏修魏、齐、周、隋、梁、陈诸史,是见于六代的“嘉谋善政,名臣奇士,立言著绩”尚无记载,“文史不存,何以贻鉴今古?”(注:《旧唐书》,卷七十三,《令狐德棻传》。)这次修史,因种种原因历数年不成;贞观三年(629年)重修五代史,太宗于十年书成时追述其撰史之志云“将欲览前王之得失,为在身之龟镜。”(注:《册府元龟》,卷五五四,《国史部·恩奖》。)太宗欲览前王的什么得失,这里没有具体说明,但魏徵在《群书治要序》中有明确交代,他说“圣思所存,务乎政术。”太宗曾赋诗云:“执契靖三边,执衡临万姓”,以为如此便能“无为宇宙清”(注:《全唐诗》,卷一,《执契靖三边》。)。对外“执契”(把握时机),对内“持衡”(保持公平),也表明太宗关心的重点在方针政策和策略,这可以说是唐初君臣的普遍认识。

将历史反思的重点作再转移的又是魏徵。他在考察隋朝的兴亡过程中发现,拿文帝开皇之初与炀帝大业之盛相比,以实力言,无论是土地、户口,还是甲兵、粮食,开皇根本不能和大业比;就形势看,文帝伐陈比炀帝征高丽困难得多,陈国人材济济,有长江天险等等都是高丽所无的,然而,文帝成功了而炀帝遭惨败,为什么呢?“所为之迹同,所用之心异也。”这样问题就落在君王身上。炀帝“嗣承平之基,守已安之业,肆其淫放,虐用其民,视亿兆如草芥,顾群臣如寇仇,劳近以事远,求名而丧实”,“自绝民神之望,故其亡也忽焉。”(注:《隋书》,卷七十,“史臣曰”。)所以魏徵总结历史经验教训,特别看重君德。他从考察历代的兴亡中得出了规律性的结论:所有创业之君,开始都希望“齐明日月,合德天地”,然而,“靡不有初,克终者寡”,原因在哪里?在于不能“明德”,“以中庸之才,怀可移之性,口存于仁义,心怵于嗜欲。仁义利物而道远,嗜欲遂性而便身。便身不可久违,道远难以固志。佞谄之伦,承颜候色,因其所好,以悦导之,若下坂以走丸,譬顺流而决壅。”(注:《陈书》,卷六,“史臣魏徵曰”。)所以魏徵在对历史发展作理性说明时,不但将王朝的盛衰兴亡和君德连在一起,而且进一步指出影响君德的要害是嗜欲。以史为鉴,君王必须积德节欲,善始克终。这样的历史反思,今天仍有强烈的现实意义。

三、通鉴反思的治史方法

魏徵以史为鉴,不囿一时一事,不主一尊一经,纵贯古今,旁通各派,具有鲜明通鉴反思的特点。贞观二年(628年),太宗问魏徵:“何谓为明君暗君?”他回答说:“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接着引用故事从尧、舜、秦二世、梁武帝以至隋炀帝为例从正反两方面立论(注:《贞观政要》,卷一,《君道》。),表现了他纵贯的通鉴反思。另魏徵又认为:“儒、道、小说,圣人之教也,而各有所偏。兵及医方,圣人之政也,所施各异。世之治也,列在众职,下至衰乱,官失其守。或以其业游说诸侯,各崇所习,分镳并骛。若使总而不遗,折之中道,亦可以兴化致治者矣。”魏徵认为,“圣人之教”有偏,“圣人之政”各异,因此主张各家学说按不偏不倚的原则,取长补短,兼容并蓄(总而不遗),表现了他横贯的通鉴反思。

魏徵这种纵横贯通,以史为鉴的治史方法在他主持编撰的《群书治要》及《自古诸侯王善恶录》中更得到集中反映。这两部书虽然都是奉诏而作,但编撰体例、内容选择、材料取舍都由魏徵裁决,反映的无疑是魏徵的思想。

魏徵在《群书治要序》中明白指出,编这书的主旨是“将取鉴乎哲人”,而其取材“爰自六经,迄乎诸子,上始古帝,下尽晋年”,这表明该书的取鉴是上下相连,诸家相系,纵横贯通的。《自古诸侯王善恶录》也同样,该书主旨为“欲使见善思齐”,“闻恶能改”,而其取材“自轩二十五子,舜举十六族,爰历周汉,以逮陈隋”,这也表明是书取鉴是古今上下贯通的。

纵贯古今,旁通各派反思历史,司马迁《史记》曾创成功范例,但像《史记》这样包罗万象,穷极数千年的煌煌巨著非大手笔难为其事,无怪司马迁之后,尽管亦有效颦者,如梁武帝时之《史通》、元魏王晖的《科录》等,但无一成功之作。而魏徵以他的理论和实践,将取鉴与纵横贯通反思历史结合起来,新创通鉴反思的治史方法,使司马氏的史学传统得以弘扬,不仅对唐代,也对后世史学发生了极其巨大深远的影响;即对今天的学人,魏徵的治史方法也是有参照价值的。

魏徵的史学思想无论在当代还是后世都起了巨大作用,影响深远。他死后不百年,玄宗时撰《唐六典》,述盛唐职官建制,“其本原设官因革之详,上及唐、虞,以至开元,其文不详,其事甚备,可谓善作者。”(注:王应麟:《玉海》,卷五十一,《唐六典》。)显然,这是继承了魏徵的纵贯思想。其后杜佑纂《通典》,自叙其撰著之旨云:“实采群言,征诸人事,将施有政。”(注:杜佑:《通典》,卷一。)李吉甫撰《元和郡县图志》是见于古今的数十家地理著作均“莫切根要”,尤其对于“丘壤山川,攻守利害,本于地理者,皆略而不书”,不足以“佐明王扼天下之吭,制群生之命,收地保势胜之利,示形束壤制之端。”(注: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序》。)可见,杜佑、李吉甫都是将他们的著作作为“为治之具”以为现实政治服务的,而这不又是魏徵取鉴致治思想的张扬吗?

司马光撰《资治通鉴》,再三申明,“止欲叙国家之兴衰,著生民之休戚”(注: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七八,“司马光奏疏”,《资治通鉴》,卷六十九“臣光曰”。),神宗以其“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注:胡三省:《新注资治通鉴序》。),因此特赐名为《资治通鉴》。《资治通鉴》记事起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前403年),迄后周世宗显德六年(959年),历时1362年,成为通鉴之作的典范,这使魏徵通鉴反思的治史方法更加弘扬,此后以“资治通鉴”、“通鉴”为书名而撰述者不下数十种,其影响之大,于此可见。

明清史学家倡导“经世致用”。王夫之说:“所贵乎史者,述往以为来者师也。为史者记载徒繁,而经世之大略不著,后人欲得其得失之枢机以效法之,无由也。则恶用史为?”(注:王夫之:《读通鉴论》,卷六,卷末《叙论》,卷四,卷二十。)所谓“经世之大略”,“得失之枢机”,就是“于其得也,而必推其所以得,于其失也,而必推其所以失。其得也,必思易其迹而何以亦得;其失也,必思就其偏而何以救失;乃可为治之资。”(注:王夫之:《读通鉴论》,卷六,卷末《叙论》,卷四,卷二十。)王夫之论史的取鉴更加深刻透彻,而落脚点亦是“为治之资”,与魏徵的“为治之具”,一字有别,然意思并无二致。有趣的是王夫之十分鄙薄魏徵的为人,魏“(魏)徵之起也,于群盗之中,事李密而去之,事隐太子而去之”,“余于才而未闻其修能之自洁者也。”(注:王夫之:《读通鉴论》,卷六,卷末《叙论》,卷四,卷二十。)然而,他的史学思想又与魏徵如此心心相印,这充分反映了魏徵史学思想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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