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文明的崩溃:市场与民主的界限_西方文明论文

西方文明的崩溃:市场与民主的界限_西方文明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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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冷战的结束和苏联帝国的崩溃,市场经济和民主政体似乎获得了胜利。对任何寻求被国际社会接纳或获得国际金融机构援助的国家来说,这两种受到普遍赞扬的西方社会的主要价值观念已成为先决条件。市场经济和民主政体的被广泛接受据说是宣告历史的终结,或者至少是西方文明的最后胜利。在西方价值观念尚未获得阵地的无论什么地方,人们似乎愿意为实现市场经济和民主政体而不惜献身。而且,美国外交的主要使命似乎是输出这两种价值观念,至少只要这么做符合美国的利益。

西方文明最热忱的现代捍卫者们虽然显示出他们最早的先行者们所称的“傲慢”,他们或许仍能得到原谅。 经过几个世纪的发展, 并在20世纪一次虚拟的和两次真正的世界大战期间得到维护,西方价值观念如今被认为是经济繁荣和个人自由的基础,也是人类某些最伟大的胜利背后的动力。

此外,历史似乎表明,市场经济和民主政体似乎已共同形成了一种相当于良性循环的东西。两者不仅在表面上彼此不能或缺,而且长期以来相互增援。市场经济需要私有财产、工商企业家和创新,凡此种种没有思想、言论和行动的自由,就不可能繁荣昌盛。民主政体意味着,人民能够选择在何处生活,买卖什么,如何工作、储蓄和积累财富,而这些东西没有一件与工业的集体所有权相一致。总之,市场经济与民主政体看来是深深地盘根错节的,而这两者都与基本的私有财产概念有关。

然而,连市场经济和民主政体的最热情支持者也承认,“市场民主”——近几年来为生气勃勃的美国决策者们采用的一个节略的术语——是不容易创立的。在一个象俄罗斯这样的前共产主义国家,健康的市场经济的发展需要的不只是私有化的工业,以及允许市场决定价格。此外,在一个象柬埔寨这样的饱受战争破坏的国家,确立真正的民主政体需要的不只是其受到很多赞扬的自由选举。只有在保持某些不可缺少的特征的国家内,市场经济和民主政体才能持久。这些特征是:法治、法律体系、自由的传媒、以及社会对有效地征税的共识。

虽然一种流行的信念认为,市场经济和民主政体共同形成一种促使人类进步的永动机,这两种价值观念事实上不可能独立地维持任何文明。这两者充满弱点,并且越来越有可能失败。除非西方,尤其是自封的西方领导人美国,开始认识到市场经济和民主政体的缺陷,西方文明将逐渐瓦解,最终自毁。

市场和民主垮在何处

虽然西方文明表面的裂缝只是刚开始显示,对西方文明的基础的透视也许会揭示可能导致其全面崩溃的严重弱点。如果我们希望防止这种灾难,我们必须首先承认,民主政体与市场经济的联姻遭受3 个基本缺陷的损害:首先,市场经济和民主政体的指导原则不可能应用于大部分西方社会;其次,这两组原则往往是彼此矛盾的,更可能互不相让地、而不是手挽手地前进;第三,它们自身带有自我毁灭的种子。

不适用的原则

请考虑一下西方的两种核心制度:私营公司和行政部门。就我们关于自由市场和个人平等的所有谈论来说,我们的公司和官僚机构的组织依据的是固定的计划和严格的等级制度。我们是否能想象,在同一公司的各部门之间,或者在某个上司与她的助理之间,存在一种真正的市场关系?我们是否能想象,对某个部长或内阁秘书所作的每一项决定都进行内部投票表决。既然西方价值观念不能应用于这种处于西方体系的中心的制度,对西方价值观念还能说什么?

同样,很少有西方国家,包括美国,会赏识一个真正的民主占优势的国际团体(例如,请想象一下联合同,如果大多数重要决定不是由安理会5个核大国的寡头集团作出, 而是由联合国全体会议根据“一人一票”或“一国一票”的原则作出)。在1980年所谓的“全球协商”期间,如果国际金融机构遵循这样一种民主制度,全球财富分配就可能发生剧烈变化,整个西方的利益、尤其是美国的利益就可能受到危害。

将市场经济原则应用于国家内部或者国家之间同样是成问题的,也是不受欢迎的。我知道,没有一个西方国家寻求在立法、执法、国防、教育、或者甚至电信方面存在一个自由市场,而且振振有辞。哪一个西方人愿意生活在法庭裁决被出售、国籍和护照能在航空公司售票处买到、无线电广播被卖给出价最高的竞买者而不管内容如何的国家?这样的西方人即使有也为数寥寥。此外,在国家之间,如果存在一个核武器、非法毒品、高技术、饮用水和污染物的自由市场,这个自由市场将促进超国家的政治实体和强有力的非政府机构的迅速发展,而这些实体和机构能对各国政府提出挑战。

固有的矛盾

与流行的信念相反,市场经济和民主政体——西方文明的孪生支柱——更可能是彼此损害的,而不是彼此支持的。以下列出的仅仅是这两者彼此抵触的部分方式:

●在民主社会,推销个人是最终目标,而在市场经济内,个人被作为一种商品对待——一个人可能因为缺乏适当教育、技能、某些身体特征或者教养而遭到排斥或抛弃。

●市场经济承认并鼓励经济行为人之间的强烈的不平等,而民主政体依据的是所有公民的平等权利。市场经济通过剥夺一些人满足其基本经济需求的能力,也使他们不那么能充分行使其政治权利。作为证据的是西方很多地方日益膨胀的失业工人队伍,这些失业工人能够投票,但在别的方面,正日益被剥夺权利,并被视作异己。

●市场经济抵制权力的地方化,反对参与者之间的联合,并鼓励利己主义,而民主政体依赖于政治责任的明确区分、各政党民众的联合、以及对我们的共同命运的普遍认同。民主政体需要能左右基于个人观点之间的妥协的讲台的政党,而市场经济依赖于彼此竞争的个人中心。

●市场经济创造了一个流浪者的世界,而民主政体只能适用于定居者。即使商品、资本、思想和人员的自由流动需要打破国界,民主政体仍需要维持边界,以便区分外国人与具有选举权的本国公民。在外国工人的流入日趋增多的美国和欧洲,这种矛盾造成的紧张关系已明显地表现为普遍的愤怒和怨恨。

●市场经济假定,所有经济行为人的自私行为的集成对团体说来是最有利的,而民主政体的假设是,对任何特定的团体来说,最佳结果将来自少数人接受多数人的决定。大西洋两岸富裕的少数人已经越来越不愿支持有利于中产阶级多数人的税收制度。更糟的是,占人口少数的较年轻的几代人,或许不愿负担较年老的几代人的养老金,而后者的人数在未来数十年内将在工业化国家占优势。

必然的毁灭

因为市场经济和民主政体各自依赖选择的可逆性原则——无论是选择政治领袖、消费品、技术,还是选择文化倾向——这两者的结合不可能为某种持久的文明提供坚实的基础。例如,市场民主绝不可能具有一种永久的卫生政策,或者一种固定的城市计划概念,而在市场民主之间,也没有持久的汇率。市场经济和民主政体都倾向于喜欢朝秦暮楚,水性杨花。它们鼓励其支持者走短期的利己主义道路,而不是走长期的共同利益之路。

市场经济和民主政体这两者都鼓励一种可能是极不稳定的游牧心态。这种倾向以自我实现的预言综合征著称,可能夸大问题,引发市场和金融机构的挤兑,甚至政治危机。信息技术通过提供极其精确的市场结果和投票资料,正在恶化这种自我动摇和自我毁灭的倾向——无论在经济上,还是在政治上。

这种不稳定性的破坏性后果是巨大的:市场给长期合同或长期投资留下的余地越来越小。较年长的几代人忽视年轻人的利益,要求获得他们的子女将不可能承受的津贴和养老金,在退休后过得很不快活。在政治上,出于眼前的政治考虑,一些不受欢迎的决定不断地被推迟执行。在日益善于估量舆论和避免责任的经理和政治家的领导下,社会逐渐变得不能处理重要的长期挑战,无论是通过强化政治和经济体制,还是通过正视环境受损的代价。

市场专政的兴起

虽然西方文明的主要价值观念的这3 种缺陷的每一种都具有令人不安的含意,没有一种缺陷所包含的危险大于第二种缺陷——市场经济与民主政体之间的固有冲突。因为虽然这两种概念是彼此矛盾的,但与此同时,这两种概念之一必须凌驾于另一种概念之上。看来显而易见的是,在世界各地,市场经济如今比民主政体更有活力。一些更强大的力量支持着市场经济。拼命寻找资助选举的金钱,腐败的蔓延,犯罪经济的规模——这些都是市场经济超越民主道德的迹象。

市场经济战胜民主政体的意义将是深远的。强有力的少数人致力于充分利用市场经济,他们将需要完全控制自己的财力,并将开始把贫穷的多数人集体作出的民主决定视为无法忍受的负担。随着立法机构和法院的权力落入中央银行和公司之手,市场精英将变得比民主精英更强有力,进一步缩小公共领域的影响力和吸引力。事实上,我们将看到“高技术流浪者”新阶级的出现,这个新阶级的主要职能将是产生和传送信息。

传媒将受巨大的联合企业的支配,这类大企业能够左右世界各地民众的行为,加深他们对政治事务和民主价值观念的怀疑。新技术通过鼓励权力分散,将继续侵蚀民主制度。正如印刷机导致神圣罗马帝国的崩溃和新教的诞生一样,因特网将导致传统中间人(诸如银行家和零售商)和全球性市场(诸如大型电视网和批发市场)的衰落,这一切将被具有特定顾客、并能直接接触当地居民的特定交易者所取代。

最终民主政体将消失,被市场机制和腐败所取代。我们将具有一种市场专政,一种没有强有力的民主制度充当抵消力量的“粗鲁的市场”。政治结果将被买下和出售,市场经济将支配公共生活的每一个方面,从警方保护、司法、教育和卫生到我们呼吸的空气本身,并为“公司”的经济权利最后战胜个人的人权铺平道路。在这种情况下,西方文明本身注定会崩溃。为国效忠的衰落以及拒绝国家精英行使其责任、成为政治领导人或者支付税收,这将促成传统的单民族独立国家的致命衰败,促成强有力的城市国家在信息经济的汪洋大海中出现,并促成南北边界上和城市国家之间为控制稀少的物质资源而发生冲突。与此同时,咄咄逼人的非政府实体(大公司,或者在某些情况下,诸如黑手党、毒品卡特尔和核武器贩子),将利用市场经济和缺乏强有力的地方当局,来威胁我们的安全和生存。由于有组织的宗教受到商业价值观念的腐蚀,公民美德为普遍的犬儒主义和绝望所取代,甚至我们的宗教信仰和社会价值观念也将消失。

避免即将发生的崩溃

美国比其他任何国家更没有认识到这种预示大灾变的事态。在国内,市场专政的到来预示,美国这个大熔炉有被机能不良的利己主义团体的大杂烩所取代的危险。在外部,这种事态不仅危及范围广泛的一系列美国利益,而且也危及美国的全球领导能力的意识形态基础。总之,美国文明的崩溃将先于西方文明的崩溃。

如果我们希望避免这种崩溃,我们必须寻找若干基本问题的可靠答案。这些问题是:公民在重大决定中的真正影响是什么?国家之间的民主的现实是什么?为什么总是存在同样的胜利者和失败者?市场机制是否能克服贫困?

为了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西方文明首先应该变得更谦逊地对待其自己的价值观念。我们必须认识到,需要在市场经济与计划编制之间,在民主的决策机制与独裁的决策机制之间,找到某种折衷方案。我们应该探索实现这种妥协方案的方式,而不是沉湎于有关价值观念全球化的必胜主义豪言壮语。即使对我们自己的社会来说,这种豪言壮语也只具有有限的适用性。欧洲人应该学习美国的效率,而美国人应该学习欧洲的团结。西方文明应该学会用其自己的两只脚站立——站在大西洋的两岸。

我们还应该公开宣布,西方文明可向别人学到某种东西。一个有效率的社会应该既能组织不同意见的表达,也能组织一种持久的共同观点的创立。吸收其他哲学和伦理信念——无论是儒家思想还是佛教——的文明似乎在我们失败之处获得了成功。我们没有能努力地维持人的尊严,促进团结,并通过鼓励就21世纪我们希望拥有何种世界发表看法,使我们的决定具有长期意义。西方或许不赞同在某些国家实行的伊斯兰教的某方面——例如,妇女的地位——但这个事实并不意味着从伊斯兰社会什么也学不到。

事实上,虽然非西方文明社会的许多人正在努力仿效西方,反对西方价值观念的源泉也已在许多地方突然冒出。例如,在亚洲,正如马来西亚的经验所证明的,我们的组织城市生活的方式正在日益被摈弃。在马来西亚,计划制订者正在考虑改组社会,以贬低汽车的重要性。亚洲社会为市场和民主的彼此对立的原则提供了可能的答案:通过允许政府在保护公民免受竞争的某些风险方面扮演更强有力的角色,这些社会使彼此矛盾的力量保持了平衡。

就我们自己来说,西方应该改善和强化民主政体,以便实现与市场力量的平衡。为实现这一点,在实行法治、支持教育原则、确保社会公正和工人参与公司决策、以及领导反对腐败和毒品经济的斗争方面,我们必须鼓励一种新的政府作用。

小国必须与其邻国联合起来,以便能在面对受市场驱动的全球化时,实现至关紧要的巨大规模,并能以过去几代人的成就鼓舞士气,同时不限制未来几代人的选择自由(例如,在文化、语言、生活方式和道德规范方面)。欧盟是这样一种结构的杰出例子——这种结构能保护某些特定的社会差异,诸如农村生活方式、卫生制度、城市遗产和语言多样性。欧盟的“共同农业政策”在美国遭到如此多的批评,但在这方面已起了非常积极的作用。

西方社会必须决定,何时并通过何种手段,长期的外国侨民才能获得选举权。随着侨民人数由于全球市场经济的发展而不断增多,在增强生活于是同一块土地的人民之间的伙伴感的任何努力中,选举权都将是非常重要的。总之,能够组织其移民社群的文明社会将是胜利者。我们必须开始理解多重国籍,并认识同时属于许多不同实体(即城市和公司)的群体之间的内聚力。我们还必须在如何为民主政体建立一个灵活的长期框架上达成共识,这种框架超越国家宪法及其修正案。人的尊严的某些方面(儿童权利、基因组的完整性和其他物种的权利)迄今尚未得到这些宪法的很好保护。

西方文明并非与有关衰落和灭亡的预言不相干。一些这样的预言依据的是历史理论,其他预言依据的则是文化、经济、或者甚至种族的假设。就目前而言,这些预言已幸运地证明是错误的。但是,没有人应该承认任何文明都能永远存在的假设,无论这种文明是多么成功。我们的文明的生存掌握在我们手中。

摘自美国《外交政策》季刊1997年夏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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