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政治:抬起头_自民党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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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无声处听惊雷

7月12日,日本参议院选举投票日。这一天,对日本首相桥本龙太郎来说,本应是一个很悠闲的日子。从6月25日竟选开始那天起,作为自民党总裁,桥本奔波了17个昼夜,周游了33个都府县,行程2000多公里,为各选区的本党候选人竞选参议员摇旗助威。现在,疲惫的桥本该好好休整休整了,安静地等待于翌日凌晨揭晓的投票结果。

这天上午10时24分,身着绛紫色便装的桥本来到东京赤坂新大谷饭店内的高级美发厅。平时,桥本是每两星期来一次这里,梳理他那在任何场合都永恒不变的特有发型。因为竞选,他已有3个星期没有光顾这里了。坐在舒适的发椅上,他眼睛没有离开过扶手上的微型电视,电视台正播放着世界杯足球赛的特别节目。“这阵子忙得连球赛和相扑都没有顾得上看啊。”他不由地感叹道。

此刻,在日本全国各地的2万多个投票站,选民们正有序地履行着公民的权利。下午,桥本又来到东京户山国立国际医疗中心看望静养中的84岁高龄老母。在中心的大门口,一位领着孩子的年轻母亲要求和这位内阁总理大臣握握手。他脸上掛着微笑,习惯地在裤子上蹭了蹭右手,然后伸向那位母亲。半个多月来,桥本不知和多少普通的国民握过手。

7月12日这一天,除选民投票外,一切都和往常的星期天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就在这样一片祥和的气氛中,一场政治大地震发生了。

惨败难当挂冠去

晚上11时以后,日本各大电视台、电台竞相邀请参加参议院选举的各政党党首发表竞选感想。从电视机特写镜头中,人们能看到桥本首相的眼角里有一种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此刻,桥本脸上再也掛不住微笑了,严峻的神情明白无误地告诉电视机前的观众:执政的自民党在竞选中遭到了惨败。

桥本在接受采访时说:“选举惨败的一切责任都在于我个人,是我个人的能力有限。现在,在我的心中已有自己的明确想法,我将在明天的自民党干部会议上正式披露。”人们已经猜测到桥本辞去自民党总裁和首相的决心已定。笼罩在桥本头上的权力光环开始逐渐暗淡下去……

这是日本举行的第18届参议院选举。日本参议院共设有252个议席,议员任期6年,每3年改选一半。在这次被改选的126个议席中,自民党有61个。13日凌晨3时选举结果最后揭晓,自民党仅获44个议席,离该党在选举前设定的“胜负线”——确保改选胜利的61席相去甚远。

任何人都没有想到自民党会败得这么惨,桥本及其自民党的干部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惨败搞得措手不及。以致桥本连考虑的余地都没有,选举的第二天就被迫宣布引咎辞职了。

日本实行两院制,国会内分众议院和参议院。本来,参议院选举不应该引起政权的更迭。因为,众议院的权力远远大于参议院。首相都是由众议院选出的,即使参议院选出不同的人,最后也要以众议院的选举结果为国会的统一决议。自民党目前在众议院拥有263个议席(总计500个议席),桥本首相的职位应该坐得很稳当。可是,桥本要对这次选举中自民党的惨败,也就是说要对自民党国会议员人数的减少承担责任。日本所说的“民主政治”,在记者看来,就是多数人的意愿,而非少数人的意愿或个人独裁。“赢得多数”就意味着胜利,意味着拥有权力。无论是国事选举(众、参两院选举、各地方议会选举等),还是国会内的首相选举、政党内的党首选举,都遵循着这一“多数的理论”。

在自民党拥有众议院过半数议席的情况下,自民党的总裁理所当然地就是内阁总理大臣。桥本在党内失宠了,自然总裁也就当不成了,首相的宝座也就坐到头了。自民党这个日本政坛上最大的老牌保守政党内部开始酝酿新总裁、新首相人选了。

先赢后输皆有因

日本政党的党首,既是这个党的领导核心,又是这个党的竞选招牌,是该党公众形象的化身。桥本这张招牌,自民党总共打了932天。

桥本是1996年1月从当时的村山首相手中以“禅让”的形式接管政府的。在当初自民党、社民党、先驱新党三党联合执政的体制下,桥本提出了行政、财政结构、社会保障、经济体制、金融体系、教育等六大改革方案。这是一个要全面变革战后50多年形成的各种僵化体制,使日本能够以崭新的面貌进入二十一世纪的宏伟蓝图。桥本的声誉不断上升,被称为是自民党内少有的“精通政策的政治家”。

1996年10月举行的众议院选举,桥本率领的自民党虽说没有达到过半数的席位,但议席比解散前仍有所增加,达到239个,获得了一个不小的胜利。之后,自民党在许多地方选举中都获胜,桥本也成为自民党在选举中能赢得选民青睐的头面招牌。

去年9月,桥本在自民党总裁选举中顺利地再次当选。之后不久,自民党又将一些从其他政党脱离出来的议员争取过来,议席数升至263个,大大超过半数。桥本春风得意,对政权的运营充满了信心。

但是,这期间发生的一件事让桥本交上了背运。这就是“佐藤入阁问题”。桥本在蝉联总裁后随即对内阁进行了改造。他听取自民党内实力人物中曾根的进言,把在洛克希德受贿案中被判有罪的佐藤孝行起用为总务厅长官,并自恃自己在党内无人可代替的权威地位声称这一人事安排是按自己意思决定的。结果遭致舆论和社、先两党的强烈批判,佐藤孝行被迫辞职。这使公众对“首相的指导能力和政治伦理感觉”产生了怀疑。在民意测验中,内阁支持率一下子由最高时的百分之五十九猛跌到百分之二、三十。从此桥本内阁支持率再没有超过不支持率。这之后,桥本政府在经济政策上的失误日益显现。这集中表现在经济状况日趋恶化,桥本内阁提出的一系列“景气对策”都不见成效。日本列岛始终没有摆脱经济危机的阴影。

去年,政府开始实施税改措施,增加消费税,废止特别减税,同时又增加了国民的医疗费用负担,政府由此从老百姓的腰包里掏出了约9万亿日元的资金。市场萧条,消费不旺,导致企业进行生产调整,民间设备投资增长迟缓。股价低迷又导致金融机构经营困难。大型证券公司和银行的倒闭更加重了人们对经济复苏前景的担忧。

去年11月,国会通过了旨在削减财政支出的财政结构改革法。但是,桥本推行的紧缩财政路线抵挡不住日趋恶化的经济形势带来的压力,不得已又转向积极财政路线,推迟了财政结构改革进程。舆论形容当前的日本经济就如同前门是虎、后门是狼,要刺激经济复苏,政府必须减税,增加公共事业投资;但要消除庞大的财政赤字,又必须确保财源,节约开支。在这样一个艰难时期,有谁能提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对策来呢?但桥本还想搏一把。但是,自民党在参议院选举中的惨败彻底断送了桥本准备一直干到明年9月总裁任期结束的想法。

矮子里面拔将军

日本国民所享有的参与政治的权利,都集中地体现在选举投票上。国民把他们应负起的“政治责任”全权委托给当选的国会议员。国会议员成为他们在政治舞台上的代言人。之后,绝大部分人就再很少过问政治了,即使想过问也力不从心了。国民再次显示力量只好等下次选举的来临。

参议院选举结果反映了选民对自民党政治的不满,让自民党遭受了不小的损失,但毕竟还没有伤着“筋骨”。自民党在参议院剩下103个议席(加上没有改选的),不过半数,国会运营会有一定的困难(在参议院需要同他党合作自民党和政府的提案才能通过)。但是,自民党在众议院仍人多势众,掌握着推举首相和组阁的权利。

桥本下台了,自民党还得推出代替桥本的人物。于是,日本政治的热点又从参议院选举转到自民党内。霎时间,消沉中的自民党内派系之争又燃起战火。

自民党原本是一个派系林立的老牌政党,从1955年它诞生的那天起,派系之争一直延续到1993年自民党下野。因为派系首领掌握着竞选资金和将来得势后封任大臣官职的权力,所以在自民党单独执政的38年间,金钱和政治勾结在一起形成一种日本政坛常见的“金钱政治”现象,腐败滋生,自民党的声誉也由此大大下降。1994年,自民党决定取消派系。

本来,在本次参议院选举之前,日本政界就有桥本任期届满后将把政府“禅让”给小渊惠三之说。但是,桥本突然退阵,而且又是在自民党惨败的情况下掛冠而去,小渊从桥本手里直接继承政权的可能性顷刻间化为泡影。于是,自民党不得不通过选举推出新总裁。

拥有92名众参两院国会议员的旧小渊派率先推出小渊竞选总裁。小渊与桥本属于“同期樱花”,都是61岁,26岁那年一同当选众议员。小渊性情平和,具有较强的协调能力,若不是政局发生突变,问鼎首相不成问题。他曾历任总务厅长官、竹下内阁官房长官、众议院预算委员会委员长、自民党干事长和副总裁等职。他不利的一面是从未涉足经济领域。

随小渊之后表示出马竞选总裁的是旧小渊派里的“铁腕人物”、72岁的梶山静六。由于在本派系中得不到支持,梶山便另辟蹊径,以自己掛帅的“日本进路之会”为依托,寻求他派的合作和支持。梶山在桥本执政后期曾提出大胆的修改财政结构改革路线等刺激经济的政策,在经济界被誉为“经济通”。但他曾反对自民党、社民党和先驱新党的联合执政,在党内基础薄弱,属于反主流派。

在小渊和梶山先后表示出马竞选总裁后,不甘寂寞的旧三冢派又推出自民党少壮派代表人物、56岁的小泉纯一郎。小泉历任自民党副干事长、邮政大臣等职,但资历上远不及小渊和梶山。但小泉行事利落,言辞犀利,给人一种“急进”、“标新立异”的印象。

7月16日,《朝日新闻》刊载了一幅政治漫画。桥本背对着总裁候选人的招贴画窃喜,独白:“这几位还不如我呢。”的确,综合起来评价,小渊、梶山、小泉谁都不是桥本的对手,但矮子里面拔将军,总裁非得从这3人中选出。

24日,自民党众参两院议员投票选举总裁。统计完毕,负责计票的奥田干生众议员不失时机地掏出手帕擦了擦眼镜,小渊阵营的人马顿时一块石头落了地。这是小渊一轮投票过半数当选的“暗号”。小渊终于以“人和”的优势摘取了总裁的桂冠。之后,小渊又在国会指名选举中顺理成章地被选为首相。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小渊在国民中的威望居三位候选人之末。国外有舆论把小渊比作是“冰冷的比萨饼”,认为他缺乏活力。日本的舆论称小渊没有个性、不见棱角,活像一个“地球仪”。小渊当选首相后,日本股价汇率双双下滑。

一山放过一山拦

东京千代田区有个地方叫“永田町”,方圆两公里,是日本政治、权力集中的地方。历次政局动荡也都源于此。这里有国会议事堂、首相官邸、总理府以及大大小小的党派和议员事务所。与周围繁华的街市相对映,这里清静、幽雅,完全属于另一个世界。但看不见硝烟的权力之争在永田町从没有间断过。

“永田町”的政治把小渊推举为“日本丸”这艘航船的掌舵人。权争之后,小渊似乎老了许多。他接过的是一付空前的重担:

自民党的支持率跌至历史最低水平的20%。

1997年度(1997年4月至1998年3月),日本经济实际增长率自1974年度第一次石油危机以来,时隔23年首次出现负数(负0.7%)。据统计,日本今年上半年失业率创4.1%的新高。

前政府经济政策失败、自民党在参议院败北、党内反主流势力的聚集、在野党要求自民党下野以及海外的亚洲金融危机、美国对日本经济失去信心等种种不利因素,都预示着小渊内阁的前面并无坦途,难题堆积如山。

但最为重要的是,小渊必须迅速、果断地提出大胆的振兴经济政策,扭转当前的经济衰退局面,树立起一个强有力的内阁形象。

为此,小渊以“三顾茅庐”之礼请出前首相、自民党内有名望的“经济通”、78岁高龄的宫泽喜一担任大藏大臣,又起用民间人士、著名作家和经济评论家堺屋太一为经济企划厅长官,“经济阵容”超常强大。

小渊内阁起步伊始,支持率仅有33%,为历届内阁起步时的最低水平。舆论称,百日内,小渊内阁无所作为的话,注定“短命”。

永田町,日本政治与权力的中心,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发生一场大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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