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永久的憧憬和追求》与《逝川》中“雪”之意象关联性翻译前后的变化论文_汪春雨

略论《永久的憧憬和追求》与《逝川》中“雪”之意象关联性翻译前后的变化论文_汪春雨

香港中文大学翻译系 香港

【摘要】本文以萧红作品《永久的憧憬和追求》和迟子建作品《逝川》,及其分别对应的译本为研究文本,研究其中“雪”作为意象的情感表达,分析原文中的意象关联性在译本中产生何种变化。通过分别对原文和译文中“雪”的含义进行分析,发现原文中存在的意象关联性,在译文中可能不复存在,而译文中存在的意象关联性,也可能在原文中并不明显。通过观察意象关联性在翻译前后的变化,或有助于寻求更能保留原文意象含义的翻译策略。

【关键词】萧红;迟子建;意象;翻译策略

一、绪论

萧红和迟子建,同为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有代表性的女作家,作品存在许多相似性与关联性。近年来,随着中国文学不断对外传播,两位作家的不少作品出现了相应的英译本,由于英译本可能对原文有不同再现方式,作品原文中存在的关联性可能产生变化。探究不同作品被翻译前后关联性的变化,或有助于寻求更能保留作品原有情感内涵的翻译策略。

关于萧红、迟子建二人创作的相关性,前人研究亦多有论述。例如,有学者通过考察二人童年经验、生活环境的相似之处,分析其作品艺术特征和审美意蕴的相通点[刘艳:《童年经验与边地人生的女性书写——萧红、迟子建创作比较探讨》,《文学评论》2015年第4期;李晓华:《乡土话语的女性言说——论萧红和迟子建的地缘小说》,《北京大学学报(国内访问学者、进修教师专刊)》2003年。];也有学者从作品本身出发,探讨二人创作风格、情感表达的异同[房萍:《“悲情”与“温情”——萧红与迟子建小说创作比较》,《当代文坛》2008年3月。]。但针对文章中某一具体意象的研究则较少。在翻译研究方面,多是针对单一作者的作品译本的研究,且研究文本多为长篇小说,针对散文译本的研究较少,针对两位作家作品译本的比较研究也较少。而本文试图选取两位作家散文各一篇及其译本,针对其中特定意象在情感表达上的关联性进行研究。

二、研究文本及研究方法

本文以萧红作品《永久的憧憬和追求》和迟子建作品《逝川》,及其分别对应的译本为研究文本,研究对象为其中“雪”作为意象的情感表达。萧红与迟子建二人均来自东北,两篇作品所述也均为发生在东北之事,“雪”是其中的重要意象。两篇文章中“雪”的意象,都兼具温暖与伤感二重色彩,呈现很强的关联性。而译本对“雪”的意象有不同的再现方式,关联性也因此变化。本文将对两篇作品原文及译本中“雪”的意象关联性变化作一分析。

文中涉及的文学概念——意象,作为中国首创审美范畴,最早可溯至《周易》中“立象以尽意”之言。本文以童庆炳对意象的研究方法为框架,恢复意象古义,即将意象视作“一种特殊的表意性艺术形象或文学形象”[童庆炳主编:《文学理论教程》,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230页。],探讨两篇作品及其译本中审美意象的含义和表达。首先分析两篇原文中“雪”的意象表达及关联性,再分析译本中的意象表达及关联性,最后讨论文本被翻译之后意象表达的关联性呈现何种变化。

三、《永久的憧憬和追求》及《逝川》原文意象分析

“雪”是萧红作品中的重要意象与情感线索,且多体现作者的负面情绪,常与不愉快的回忆相联系。以下试从萧红其他作品中摘取几例分析:

我想,雪花为什么要翩飞呢?多么没有意义!忽然我又想:我不也是和雪花一般没有意义吗?坐在椅子上,两手空着,什么也不做;口张着,可是什么也不吃。[萧红:《商市街》,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85页。]

雪,带给我不安,带给我恐怖,带给我终夜各种不舒适的梦……[《商市街》,第121页。]

我家的院子是荒凉的,冬天一片白雪,夏天则满院蒿草。[萧红:《呼兰河传》,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年,第228页。]

第一句表达雪天里饥寒交迫的作者,感到万分无聊、寂寞,并将这种心理投射到窗外纷飞的雪花上。雪花本身并无感情,却因为作者的心境,成为了表达寂寞心情的意象,没有意义的其实并不是雪花,而是作者对自己生活的描述。第二句则是直接抒发了作者对“雪”的感情,直言雪令自己感到不安、恐怖,而雪之所以会让自己做不舒适的梦,是因为雪可能会与不愉快的回忆相联系。第三句中,在描写童年生活环境时,将雪和荒凉的院子并置,说明在作者心中雪被赋予了荒凉的意味,而之所以觉得院子荒凉,是因为童年寂寞。正如茅盾所言,“《呼兰河传》给我们看萧红的童年是寂寞的”[《呼兰河传》,第6页。]。

而《永久的憧憬和追求》一文中,“雪”一方面象征作者经历的童年寂寞和父权压迫,一方面也隐喻了祖父带来的温暖。“雪”因作者的心境不同而被赋予不同感情色彩。试看以下几例:[本文进行原文意象分析依据的版本为1937年1月刊载于《报告》创刊号的版本,即黄硕编辑:《报告》1937年1月,第73-74页。本文所有对《永久的憧憬和追求》内容的引用,皆来源于此。]

那县城差不多就是中国的最东最北部——黑龙江省——所以一年之中,倒有四个月飘着白雪。

此句交代了作者故乡的地理环境,强调了故乡是一个长时间被雪笼罩的地方。而紧接着作者就写道,“父亲常常为着贪婪而失掉了人性”,这是对父亲最直接的控诉,父亲本该是作者最亲密之人,但这样的父亲却无法带给作者亲近感。两者连在一起写,使得被雪笼罩之感和被父亲威压笼罩之感得以联系,这里的雪,不再仅是景物,而成为意象,象征作者在父权压迫下寂寞的心境。

所以每每在大雪中的黄昏里,围着暖炉,围着祖父,听着祖父读着诗篇,看着祖父读着诗篇时微红的嘴唇。

这句里的“大雪”和“暖炉”相对应,大雪带来寒冷,而暖炉则是抵御寒冷之物。而这里作者想要抵御的不仅是大雪带来的寒冷,更是父亲给自己带来的心理上的寒冷。在这句话之前,作者写道,“每从他的身边经过,我就像自己的身上生了针刺一样,他斜视着你,他那高傲的眼光从鼻梁经过嘴角而后往下流着。”这里父亲的行为再次和雪联系在一起,因为感受到父亲的威压,所以想寻求祖父庇护,正如同因为感受到寒冷,所以想寻求暖炉的温暖一般。

父亲打了我的时候,我就在祖父的房里,一直面向着窗子,从黄昏到深夜——窗外的白雪,好像白棉一样的飘着;而暖炉上水壶的盖子,则像伴奏的乐器似的震动着。

这句话里“雪”带给作者的感受,与前两句有所不同。在这里作者将雪比作棉花,棉花是柔软而温暖的,因此此时的雪带给作者的感觉与之前两处不同,由于感受到了祖父给予的温暖,作者眼中曾经寒冷的雪,也带上了温暖的色彩。

综上,《永久的憧憬和追求》中的“雪”,体现了文中“冰冷与憎恶”和“温暖和爱”两条情感线索,虽然基调相对伤感,但作者依然能感受到温暖,并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始终不变。

迟子建作品中,“雪”也常作为意象出现,在不同文章中有不同含义。试举以下几例分析:

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岁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如今夏季的雨越来越稀疏,冬季的雪也逐年稀薄了。它们就像我身下的已被磨得脱了毛的狍皮褥子,那些浓密的绒毛都随风而逝了,留下的是岁月的累累瘢痕。[迟子建:《额尔古纳河右岸》,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第1页。]

我站在火炉前茫然若失,我的心很空,眼前总是闪现出山上墓园的情景,父亲睡在墓园里,现在那里是白雪的墓园。[《逝川》,第252页。]

它们的每一道枝条每一段桠叉,都裹上了丰莹的雪絮,绒线一般。远远一望,犹如一群美丽纯洁的小天使,唱着圣诞的歌子,飞临人间了。[《逝川》,第278页。]

第一句用雨雪体现老人历经的世事变迁,越发稀薄的雪,象征着老人越发羸弱的身体,和饱经沧桑的内心,表达人在自然面前的渺小与无助。第二句用白雪描写墓园,体现主人公在父亲去世后悲伤失落的心情。而第三句表达的情感则与前两句差别较大,作者将丰莹的雪絮比作天使,给人轻盈之感,营造出安宁祥和的氛围。总体来看,迟子建笔下的“雪”,既能表达负面情绪,也可表达正面情绪,而在《逝川》中,这两种感情皆有体现。

《逝川》一文中,“雪”既象征文中人物寂寞无助的心境,也描绘出新生命降生时静谧祥和的氛围。试看以下几例:[本文进行原文意象分析所依据的版本为收录于迟子建:《逝川》,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96年,第236-250页的版本,此作品集由迟子建亲自作跋。本文所有对《逝川》内容的引用,皆来源于此。]

泪鱼一般都在初雪的傍晚从上游下来,所以渔民们早早就在岸上燃起了一堆堆篝火。

不用说,雪花来了,泪鱼也就要从逝川经过了。

“泪鱼”是作者专为描绘人物心境创造出的形象,泪鱼在初雪时经过逝川,并发出呜咽声,与哭泣类似。而人们则会捕捞泪鱼,给予安慰,待它们不再呜咽后放归河流。泪鱼带着悲伤游过逝川,放下悲伤继续向前游去,本身也是一个兼具温暖与伤感二重色彩的意象。作者安排这样一个意象与雪一同出现,也赋予了雪同样的感情色彩。

胡刀垂手站在门前翻来覆去地说着,并且不时地朝窗外看着。窗外能有什么?除了雪还是雪。

一百多幢房屋的阿甲渔村在雪中显得规模更加小了。房屋在雪中就像一颗颗被糖腌制的蜜枣一样。

这两句既体现了人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与无助,也体现了大自然对人类情感的包容。胡刀不知妻子何时能够生产,束手无策,窗外的雪映衬着他无助的心情。但同时雪也烘托出新生命即将降临时安静、纯洁的气氛。将雪中的房屋比作被糖腌制的蜜枣,即是将雪比作糖,而糖一般甜蜜之意,因此这里雪也可看作对新生命降临之喜的隐喻。

红松木栅栏上顶着的雪算是最好看的,那一朵朵碗形的雪相挨迤逦,被身下红烛一般的松木杆映衬着,就像是温柔的火焰一样,瑰丽无比。

没有那种悲哀之声从水面飘溢而出了,逝川显得那么宁静,对岸的白雪被篝火映得就像一片黄金铺在地上。

此二句描写胡刀妻子生产前后窗外的雪景,这里雪的形象是十分美好的,作者用了“最好看的”、“像一片黄金”这类词语形容。美好的雪景象征着胡刀内心的喜悦,雪像火焰般瑰丽,被篝火映衬着,给人的感觉由寒冷变得温暖。

一条泪鱼也没捕到,是个空网,苍白的网摊在岸边的白雪上,和雪融为一体。

吉喜给胡刀妻子接生完毕,终于可以去逝川捕泪鱼,但却错过了最佳时间。因为村里有传说,若没捕到泪鱼,就会遭遇灾难。吉喜面对空渔网,可想而知十分悲伤。将苍白的渔网与雪连在一起描写,可见此处的雪也是苍白的,象征主人公失落、悲伤的心情。

通过上述分析可看出,虽然立意、主题皆有不同,但两篇文章中“雪”作为意象,表达的情感有关联性。在文章开始,“雪”都营造出寂寞、荒凉的氛围,表达主人公悲伤、压抑的心境;而在随后的篇章中,又逐渐显现出美好、温暖的一面,给人以安慰,整体上悲伤与温暖两种基调是并存的。下文将讨论两篇作品的译本中,“雪”作为意象,在情感表达上关联性会如何变化。

四、《永久的憧憬和追求》及《逝川》译本意象分析

《永久的憧憬和追求》较有代表性的译作有两篇,分别出自张培基与葛浩文之手,两篇译文对“雪”的内涵呈现不同的再现方式[本文所引用的张培基译《永久的憧憬和追求》,均来自张培基译注:《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一)》,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年,第174-177页。所引用的葛浩文译《永久的憧憬和追求》,均来自Xiao Hong ; translated by Howard Goldblatt (2002). The field of life and death & Tales of Hulan River. Boston: Cheng & Tsui. pix-x.]。以下试对比分析:

那县城差不多就是中国的最东最北部——黑龙江省——所以一年之中,倒有四个月飘着白雪。

针对上述原文,张培基译文为:

In 1911, I was born into a petty landlord family in a remote county town in Heilongjiang Province-a town situated virtually at the northeastern tip of China. We had snow there for as long as one third of a year.

这里“飘着白雪”被译作“we had snow”,“飘着”一词中蕴含的雪笼罩故乡之意被弱化。译文将重点放在交代故乡地理环境上,而非表达雪给作者带来的寂寞感受。

葛浩文译文为:

The county seat is in what is probably the easternmost and northernmost part of China-Heilongjiang province-and so for four months of any given year there are snow flurries.

这里“飘着白雪”被译作“there are snow flurries”,而萧红有一篇散文《飞雪》,葛浩文亦将其译为snow flurries[Xiao Hong ; translated by Howard Goldblatt (1986). Market Street: A Chinese woman in Harbin, Seattle and London: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 p38.]。由此可从侧面反映出,据译者理解,此处“飘着白雪”应与“飞雪”描绘相似景象,表现了雪飘忽不定,凌乱纷杂的特点。紧随其后的“父亲常常为着贪婪而失掉了人性”,译者译为My father often gave up his humanity over greed,表达了父亲主动放弃人性,变得贪婪的模样,用词较原文严重。

期刊文章分类查询,尽在期刊图书馆相比起原文“雪”表现的父权压迫、童年寂寞,译文里“雪”侧重表现父亲的暴力带给作者的不安。

所以每每在大雪中的黄昏里,围着暖炉,围着祖父,听着祖父读着诗篇,看着祖父读着诗篇时微红的嘴唇。

此句的张培基译文为:

Often a snowy evening, we children would hang about grandpa by a heating stove, listening to him reading poems aloud and meanwhile watching his busy ruddy lips.

这里“大雪中的黄昏”被译作asnowyevening,含义为“下雪的黄昏”,原文“大雪”的意象在此处被隐去,译文并未刻意强调雪的程度。同样为了体现作者内心感受到的寒冷,“雪”表达的感情没有“大雪”来得强烈。

葛浩文译文为:

So at dusk during snowstorms I stayed near the radiator and by Granddad, where I would listen to him read poetry and watch his slightly reddened lips as he read the poem.

这里“大雪中的黄昏”被译作at dusk during snowstorms,snowstorms意为“暴风雪”,在程度上比“大雪”来势更凶猛,用暴风雪肆虐的场景,突出表现了父亲的残酷暴力给作者内心带来的恐惧不安之感。

父亲打了我的时候,我就在祖父的房里,一直面向着窗子,从黄昏到深夜——窗外的白雪,好像白棉一样的飘着;而暖炉上水壶的盖子,则像伴奏的乐器似的震动着。

此句的张培基译文为:

Whenever father had given me a beating, I would seek solace in grandpa’s room where I would stay gazing out of the window from dusk till late into the night while snowflakes were flying like cotton and the lid of the kettle over the heating stove rattling like a musical instrument playing an accompaniment.

原文中“白雪”被译作snowflakes,意为雪花,雪花飞舞的场景颇具美感,表明作者此刻的心情相对轻松,在祖父的庇护下,能够欣赏窗外美景。“白棉”被译作cotton,原文的比喻得以保留,棉花象征的祖父带给作者的温暖得以再现。

葛浩文译文为:

Whenever my father beat me, I would go to Granddad’s room and stare out the window from dusk to late into the night-the white snow beyond the window floated there like white fleece, while the lid of the water jug on the radiator vibrated, sounding like the accompaniment of a musical instrument.

原文中的“白棉”,被译为whitefleece,意为白色羊毛。相比棉花般的雪,羊毛般的雪更飘忽、凌乱,羊毛也不如棉花令人感到厚实、温暖,在葛浩文译文里,“白雪”还是更多地用以体现作者挨打后不安的情绪,而非祖父的安慰给予的温暖。

综上,张培基与葛浩文译文再现“雪”的意象时,各有侧重。张译本对“雪”象征的负面情绪表达较少,而葛译本则侧重表达“雪”营造的压抑氛围,和带给作者的不安感受。在原文中“雪”糅合了两种情绪,而这两种情绪在译本中则分开呈现,因此原文中“雪”的意象含义,并未在单独的译文中得到完整表达。

《逝川》的英译本为陈海燕所译[本文所引用的陈海燕译《逝川》,均来自Chi Zijian (2015). A Flock of Wilderness,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s Press, p6-26.],对原文改动相对较大,试看以下几例:

泪鱼一般都在初雪的傍晚从上游下来,所以渔民们早早就在岸上燃起了一堆堆篝火。

As the tear fish usually come down from the upper reaches at the first dusk following the first snow, the fishermen prepare bonfires on the bank early in the afternoon.

译文里将“初雪的傍晚”译作the first dusk following the first snow, 与原文相比,“泪鱼”与“初雪”的联系被弱化。原文在语序排列上,“泪鱼”和“初雪”的相距较近,并且在“初雪的傍晚”这一词组中,“初雪”作为“傍晚”的修饰词,强调了泪鱼出现的环境——泪鱼同初雪一起到来。而在译文中,tearfish和firstsnow两个词组相隔较远,并且firstsnow不作为firstdusk的修饰词,两者有时间上的先后,译文更侧重表达泪鱼是傍晚到来的,而非初雪时分到来。

不用说,雪花来了,泪鱼也就要从逝川经过了。

No doubt it was snowing, the prelude to the coming of tear fish.

原文用“来了”和“经过了”这两个结构相似的动词,表达泪鱼随雪花到来的特性,可见两者是紧密联系的。而在译文中,则无此相似结构,更侧重表达下雪是泪鱼来临的预兆,而非两者的伴随状态。

通过对上述两句的分析,可以看出在译本中,雪和泪鱼这两个意象联系相对松散,因此“泪鱼”所蕴含的悲伤、温暖的情感色彩较难联系到“雪”上。

胡刀垂手站在门前翻来覆去地说着,并且不时地朝窗外看着。窗外能有什么?除了雪还是雪。

Hu Dao repeated again and again, standing at the door with his hands at his sides, all the time looking out of the window. What was there? Snow, only snow.

原文“除了雪,还是雪”被译作Snow,onlysnow,句式结构与原文相似,都是通过将“雪”重复两遍,强调了窗外除了雪一无所有的景象,表达主人公无助的心情。

一百多幢房屋的阿甲渔村在雪中显得规模更加小了。房屋在雪中就像一颗颗被糖腌制的蜜枣一样。

Ahjia Village seemed ever smaller in the swirl of flying snowflakes, with its one hundred or so houses each like a date preserved in white sugar.

原文的“雪中”被译作in the swirl of flying snowflakes, 描绘了雪花飞舞的景象,为当时的环境增添美感,更进一步营造新生命即将降临时的美好氛围。

上述两句译文再现原文“雪”蕴含的情感较为完整,“雪”兼具的温暖与伤感二重色彩均得到表达。

红松木栅栏上顶着的雪算是最好看的,那一朵朵碗形的雪相挨迤逦,被身下红烛一般的松木杆映衬着,就像是温柔的火焰一样,瑰丽无比。

It formed a spectacular sight on the Korean pine fence; each read railing was crowned with a white flower of snow, the contrast of colours suggestive of gentleness and passion all rolled into one.

此句译文与原文出入较大,后半句基本可以说是对原文的改写。原文中有“最好看的”、“相挨迤逦”和“瑰丽无比”等形容词用来突出雪景的美好,译文中虽也有spectacular一词用以表达雪景的壮观,但仅出现一次,没有原文多次反复效果突出。并且原文将雪比作火焰的比喻在译文中未能再现,“雪”的温暖色彩在译文中被减弱。

没有那种悲哀之声从水面飘溢而出了,逝川显得那么宁静,对岸的白雪被篝火映得就像一片黄金铺在地上。

The bonfires on the bank were still bright, illuminating the snow on the opposite bank in a golden yellow light.

原文“白雪”与逝川宁静安详的氛围融为一体,而在译文中,前半句对逝川的描写没有译文,“雪”象征的宁静安详之感没有得到重现。后半句“像一片黄金”的比喻,在译文中的表达是in a golden yellow light,金黄色的光所表达的温暖色彩,不如直接比作黄金来得强烈,“雪”蕴含的情感依旧在译文中被减弱。

综上,《逝川》的译文再现“雪”的意象时,由于部分改写与省略,“雪”蕴含的情感没能得到完整表达,尤其在表达负面情绪方面,不及原文明显、深刻,而在表达正面情绪方面,情感强度也有所减弱。

五、意象关联性变化分析

根据前文分析,两篇作品的译文中,由于对“雪”的意象有不同于原文的再现方式,因此“雪”的情感关联性也会改变。主要可概括为以下几点:

一、两篇原文中的“雪”,在表达人物悲伤、寂寞的心境时,具有很强的关联性,而在译本中,这种关联性却几乎不存在。在《永久的憧憬和追求》中,长年飘着白雪的故乡、下着大雪的黄昏,都象征着作者在父权压迫下感受到的寂寞与不安;而在《逝川》中,与哭泣的泪鱼同时出现的初雪、与空网融为一体的雪地,都象征着主人公吉喜的孤独与失落,“雪”在不同的文本中,情感表达非常相似。而《永久的憧憬和追求》张培基译本中,我们那儿下雪、下雪的黄昏的表达,更侧重交代故乡环境;葛浩文译本中,飞雪、暴风雪的表达,更侧重体现作者面对父亲暴力时的恐慌、不安,对孤独、寂寞的情感体现较少。在《逝川》译本中,与泪鱼联系并不紧密的雪,也难以体现悲伤、寂寞的意义。

二、两篇原文中的“雪”,在表达温暖、美好氛围时,具有一定程度的关联性,而在译本中,这种关联性有所增强。在《永久的憧憬和追求》中,好似白棉的雪,象征着祖父给予作者的温暖;而在《逝川》中,被篝火映照的雪,象征着新生命降临的美好感觉,两者有一定关联性,但也有区别。前者描绘的温暖仍以悲伤为基调,作者得到祖父的安慰不代表父权压迫消失,而后者新生命降临的喜悦替代了之前的无助感,两者的温暖色彩有程度上的差别。在《永久的憧憬与追求》张培基译本中,由于“雪”体现的负面情绪不明显,使得其温暖色彩更突出;在《逝川》译本中,由于改写与省略,“雪”的温暖色彩没有原文强烈,这种变化导致在译本中,“雪”的温暖色彩程度更为接近。至于《永久的憧憬与追求》葛浩文译本,由于“雪”的正面情绪未呈现,因此“雪”的情感表达与《逝川》译本中的“雪”不具有关联性。

三、两篇原文中的“雪”,均兼具温暖与悲伤二重色彩,二重色彩也是意象关联性的一部分。而在《永久的憧憬和追求》译本中,由于正面和负面情绪在两译本中分开呈现,单一译本的意象情感表达不具有二重色彩,因此两篇作品的译本中,二重色彩的关联性也不存在。

六、结语

综上,在《永久的憧憬和追求》与《逝川》两篇文章被翻译之后,其中“雪”的意象表达与原文出现差异,原有的关联性也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变化。其中,原文中很明显的情感关联,在译文中弱化到几乎不存在;而原文中相对不明显的关联性,在译文中则得到加强。读者在阅读原文和译文时,对同一意象含义的理解会有差异,进而影响对篇章整体的把握。通过观察意象关联性在翻译前后可能发生的变化,或有助于寻求更能保留原文意象含义的翻译策略,在中国文学整体对外出口的趋势下,尽量保留作品原有主旨与情感内涵。

参考文献目录:

1、迟子建:《额尔古纳河右岸》,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

2、迟子建:《逝川》,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96年

3、房萍:《“悲情”与“温情”——萧红与迟子建小说创作比较》,《当代文坛》2008年3月

4、黄硕编辑:《报告》1937年1月

5、李晓华:《乡土话语的女性言说——论萧红和迟子建的地缘小说》,《北京大学学报(国内访问学者、进修教师专刊)》2003年

6、刘艳:《童年经验与边地人生的女性书写——萧红、迟子建创作比较探讨》,《文学评论》2015年第4期

7、童庆炳主编:《文学理论教程》,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年

8、萧红:《呼兰河传》,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年

9、萧红:《商市街》,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15年

10、张培基译注:《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一)》,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年

11、Chi Zijian (2015). A Flock of Wilderness,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s Press

12、Xiao Hong ; translated by Howard Goldblatt (1986). Market Street: A Chinese woman in Harbin, Seattle and London: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

13、Xiao Hong ; translated by Howard Goldblatt (2002). The field of life and death & Tales of Hulan River. Boston: Cheng & Tsui

论文作者:汪春雨

论文发表刊物:《文化研究》2017年11月

论文发表时间:20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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