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文化与对外汉语教学--兼论安自介的“解汉字之谜”_汉字的演变过程论文

汉字文化与对外汉语教学——兼评安子介《解开汉字之谜》,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汉字论文,之谜论文,文化与论文,汉语教学论文,兼评安子介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编者按:安子介先生是香港著名的爱国企业家和社会活动家,也是一位热心于祖国语言文字教学的教育家和学者。他于80-90年代先后出版了《Cracking The Chinese Puzzles》、《劈文切字集》、《安子介现代千字文(启蒙篇)》、《汉字科学的新发展》等著作,原英文版的《Cracking The Chinese Puzzles》已翻译成中文版《解开汉字之谜》。安子介先生关于汉字文化和教外国人学习现代汉语、现代汉字的理论和实践,有不少值得我们借鉴的地方,上海大学文学院国际文化交流部最近组织部分从事对外汉语教学的教师、专家和学者,就安子介语言文字思想在对外汉语教学中的应用和价值进行了研讨。这里发表的一组稿件就是在研讨会上宣讲的一部分论文。

人类的语言是一种符号,是传递信息、实现交际的符号。符号有各种各样,公路上有许多交通符号,比如“Z”表示急拐弯,“▲”表示人流密集,红灯表示停行,绿灯表示放行等,都是一种符号;人们在交际活动中也有许多符号,比如佩黑纱表示丧哀,戴红花表示婚喜,点头表示应诺,摇头表示否定等,是一种礼仪符号;在数学中有更多的符号,比如+-×÷等表示加减乘除的运算符号。此外,海员的旗语、海轮的鸣笛、通讯的电报、邮区的编码,等等,都是符号。人类语言也是一种符号,是用声音作为标记的文化符号。

语言是一种以声音为物质基础,服务于交际目的的特殊符号。它具有一般符号的两大特点外,在心理方面,语言符号具有象征的价值,它通过社会的约定可以变化无穷。关于语言符号的结构以及它与现实事象的关系,如下图所示:

语音和语义之间的关系是任意的,依靠社会约定俗成,语音是语言的物质基础,语义是语言所表示的现实事象的概括和抽象。

语言符号联结的不是事物和名称,不是意义和纯粹物理的声音,而是现实事象概括的概念和具有心理性质的声音。正因为如此,语言可以用口说耳听进行外部交际,也可以用默读心记进行内部思考。前者为外部语言,后者为内部语言。内部语言也必须使用语言符号,只不过这时的语音仅仅是一种声音的心理印迹。这样,语言符号就有了另一种派生形式——文字。语言由此在两个方面跟外部世界发生联系:说话和书写。说话利用了人体的发音器官,利用了气流的物理属性和耳朵的生理属性,语音是它的物质形式;书写利用物体表面的可见线条,利用笔画的物理运动和眼睛的生理属性,文字是它的物质形式。语言通过可听闻的语音和可见读的文字这两种视听符号,而同过去的、现在的乃至将来的,总之与人类的经验的全部发生联系,从而以有限的符号形式表达无限的内容。

“文字”是记录语言的书写符号,在日常使用中必须区分作为单个出现的“字”和作为符号系统的“文字”。汉字是记录汉语的书写符号系统,它包括汉字的所有形体(由基本笔划构成的各种部件)、所有的单个的字(总数超过5万)、书写规则(每个文字符号的笔序)以及它的辅助标记(标点符号)等。汉字与现实事象的联系不似印欧语言的表音文字,表音文字是用借助“音”“形”的统一而通过“义”与现实事象发生联系。汉字则不一样,能指的“音”和“形”双通地与“义”发生联系:

汉字虽然主要是通过视觉感知的形式来标记语言,但是仍然有着与语音不可分离的关系;没有读音的书写符号就不是文字。世界上没有不表音的文字,即使传统被认为是表意的汉字,从本质上说还是表音的。一个汉字表示汉语的一个音节,而且事实上的确有相当一部分表意汉字已经失去了它们原有的价值,变成了孤立表示声音的符号。久而久之,书写的文字在人们的心目中有替代口说的词语的倾向,这跟文字表音的心理印迹有关。总之,语言是第一性的,文字是第二性的,文字可以称为第二语言。汉字尤其如此,研究和学习汉语,必须同时研究和学习汉字。

汉字的表音性质与其他纯表音文字有明显的差别,它与语音的联系不是直接的,凝固的,字音和字形有一定的相对独立性,所以汉语各种方言表示同一概念的词都可以用相同的书写符号。表面上看似乎汉字游离于语音之外,不必依赖语音的存在。其实不然,尽管同一个汉字在不同方言中可以有不同的读音,但是就其作为语言的书写符号来说,它还是音形的统一体。汉字的字形与字义之间有类比的象征关系,它不似字音是约定的,而是社会历史文化的“化石”,与意义有原始的内在联系。正是汉字的这一特点,使它千百年来能在方音不通的人们之间发挥实现交际的功能,同时也维护了汉民族的整体一致性,此一功劳不可磨灭。

一、汉字的两个重要特征

汉字的形式是“看”的,其内容却是“读”的。即使我们看书时并不发声,实验证明看书时的声带仍处于动作状态,这就是汉字表音的心理印迹效应。正是这种可“读”性及其语音心理印迹,表意性质的汉字才能担当起记录汉语的任务来。

汉字符号有不同于其他表音文字的两个重要特征。

1.语素特征与强生成性

在现存的一切文字符号中,只有汉字符号保持着汉民族造字时的初衷,仍能与人类经验联系起来,跟天地间万物联系起来,由于这个原因,至今汉字的基本构件几乎没有本质变化,却能随使用者的需要和环境的变化而无限制地扩展和变化。汉字的这种强生成性可从以下几个方面获得解释:

(1)汉语的词汇迅速地适应科学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不断新生,不断增加。其他语言通常采取实录语音创造新词的方式来实现,而汉语却凭借了汉字的表意功能,进行有效的组合。例如“电”在原始汉字里是表现自然力量的(指闪电),经过相似性类比转指现代科学中的电的概念,于是不必另外造字,而创造了“电灯、电话、电报、电车、电梯、电炉、电视机、电冰箱”等新词语,现代电子工业每有一项新的产品,都可以冠以“电”来标记。这就是汉字的语素特征。汉字基本上是一个汉字相当于一个语素,只有极个别的“字”例外(而且只是在构成单纯词的时候),如“犹豫”(联绵词)中的“犹”和“豫”,“沙发”(外来词)中的“沙”和“发”等。几乎每个汉字都有独立的意义,每个汉字都能灵活地与另一个汉字组合成一个新生的词,这就是语素文字——汉字的最大特点。

(2)汉字从《仓颉篇》3300个,到《说文解字》收字9353个,至唐代增达26194个,至宋为31319个,明代《字汇》收字33440个,《康熙字典》一下扩大到了47012个。看起来汉字不断扩张,但实际上常用汉字只有3000多个,加上次常用的也不过六七千。因此理论上汉字的创生可以是无限的,但是汉字再多,它们内部的构成部件是有限的。总之,汉字的符号单位和构成规则可以定量进行分析。尽管谁也无法预测以后是否还会出现新字,也无法统计有多少个具体的汉字可能组合成多少个新词语。然而一个掌握了基本汉字的人完全可以读出自己以前从没接触过的一个新字(主要是化学字)或新词,并能从汉字的组合成分大致说出该新字或新词语的意思。

(3)正由于上述两点,人们称汉字是语素文字。任何人都能用有限的汉字语素通过有限的规则生成无限的词语和句子。汉字成了汉族人的一种认知能力,一种创造行为。在汉字的使用中凝聚汉族人的思想、情感和文化传统,无形中汉字也成了民族的象征,成了民族的骄傲。香港语言文字学家安子介先生称汉字为中国的“第五大发明”,正是这种民族情感的真挚流露。

2.块性意合特征与线性意合序列

汉字符号与语言符号不一样,它的形体能指具有视觉性质,而且具有很强的组合特征。每一个汉字是平面展视的,或上下搭配,或左右组合,或里外镶嵌。但作为言语链的一串字符,又在线条上展开,它们只能依次出现。字符本身的空间展开与字符序列的时间绵延,使汉字具有独特的块性。

(1)方正的汉字呈现一个平面空间:四角(左上、右上,左下、右下)、八位(上、中、下、左、右、内、外、叉),五笔(横竖撇点折)。现存世界上的绝大多数文字都是线性扫视型的,每个文字符号就是表音的字母,字母的结构线条(能指)与语音对应,线性排列,没有意义可言。汉字则并非如此,每个汉字呈平面展视型,字的每个构件(块)几乎都有意义可循,每个字不仅仅是构件的“形合”,而且是构件(块)的“意合”。例如“盥”字有四块:两只手、一只器皿、一溜水。一眼便知“盥字”表示在盆中洗手。即使传统认为形声字的“声旁”块,这个声旁块的字不仅表音,通常也表意,例如上下结构块的“字”字意为滋生,其中的声旁“子”既表音也表意;左右结构块“浅、钱、践、盏、笺、栈、贱、溅、残”等字共有的声旁是“戋”,共有的意义是“微小”,“戋”字既表音也表意。所以汉字是在空间平面展视的拼形字(安子介语),也可叫拼意字。

(2)汉字表现自身意义时是一个空间平面的展视结构,当它记录汉语时,则是一个线性结构,而且在理论上可以有一个无限延伸的长度。但是事实上它因人类发音机制的局限和视觉容量的局限,它的实际长度总是有限的。这长度只能在一个向度上测定,也就形成了汉字字符的组合结构;符号一个挨一个地进行组合,有条理,有规则,形成不同的句法结构。汉字在线性组合时是意合的,因此它不需要像印欧语言的书面语一样实行连词分写。每个以汉语为母语的人,他只要理解了每个汉字的意义,也就自然能把每个字连贯一起。也正因为此,古代汉语的文献通常是没有标点的。但是,汉语的线性长度还是有控制的,因为人不可能无限制地一口气说无穷的话,总要换气,总要停顿,总要一个意思接一个意思地表述。那么记录汉语的汉字符号随着在线性长度上进行单向组合,形成表达言语链的字符链。在言语链上最可辨识的语言单位是词。在字符链上最可靠的视觉单位是字。因此人们往往不自觉地把汉字的“字”当做言语中的“词”也就并不奇怪了。

表音性弱而表意性强,拼形而不拼音,使汉字的各个构件在块性组合同时可以实行替换。组合和替换的二重关系中,可替换性只发生在具有相同性质、类型和相同组合作用的符号中间。这种可替换的符号自然地聚群成类,形成聚合关系。汉字符号在平面展视上的组合关系和在组合关系中替换——即聚合关系,就是汉字的层级特点。

上表中的“木、水、金、手、人”等就是聚合类,在汉字分析中称为部首或形旁,“白、尧、各”等在横向组合中也是一个可替换的聚合类,汉字分析中称为声旁,但兼有意义。这便是汉字符号块性特征基础上,纵向聚合和横向组合的表现。

二、汉字反映汉语言文化

语言的声音符号与书写符号——文字是不同的符号系统。从发生学看,前者与人类一样古老,它既是人类认知世界的工具,又是实现交际、组织社会的工具;后者则是在语言产生后经过非常漫长的阶段才发明的,它的存在只是为了记录前者,表现前者。从传播学看,语言的声音符号凭口、耳传递,有时间和空间的很大局限,而书写符号克服了这一局限,使一发即逝的有声语言不必依赖口耳相传而“传于异地,留于异时”。从符号学看,语言的声音符号是通过“音”来表达“义”的,而书写符号的文字是用“形”和“音”来表达“义”的,是语言的符号的符号。

为了叙述方便,通常把语言的声音符号称为“语言”,把语言的书写符号称为“文字”。下面就汉字与汉语两者的关系进行分析和阐述。

1.汉字包装汉语

尽管汉字是表现汉语的,但单个的汉字不是汉语,汉字本身也不是汉语,只有在用它来记录汉语并形成书面的线性系列时,才是汉语。书面汉语相对口头汉语而言,书面汉语是对口头汉语(也称自然语言)的文字包装。汉语经过文字包装,它的生成特征和线性特征得到了更充分的发挥,它在表现世界方面的贫乏无力得到了补充,它因为一发即逝赶不上思维而可能出现的凌乱也得到了修正,所以汉字起着最重要的辅助、扩大和完善汉语的作用,以及超越时空的交际作用。

我们都知道,文字与语言虽然不是一码事,但关系十分密切,尽管学习语言不必从学习文字着手,然而对一个不是以汉语为母语的人学习汉语来说,先从学习汉字开始无疑是很有帮助的。汉字的超方言性,汉字在构词方面的意合性,以及汉字的音节结构与汉语节律的同步性,等等,都提醒我们“这是一个事实——所谓汉语必须由那些被书写出来的汉字来完成”(桥本万太郎《学习汉语方法的新技术》)。尤其在教外国人学习汉语时,先把他们引入汉字世界显然是十分必要的。

2.汉字比汉语更保守

语言既包含一个已定的系统,又包含着一种演变;在任何时候,它都是现行制度和过去的产物,语言的能指对它的所指来说,表面上是自由的,它们的结合具有任意性,但是语言的能指(即语音形式)对于使用它的社会来说却是强制性的,大众交际别无选择,语言是人类指称客观世界的唯一有效的手段。语言不仅使世界符号化,也使思维符号化,由此人类有可能使思维与客观世界对应起来。从人类进行交际和传播文化的角度要求,语言必须稳定,必须保守。但语言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它表现为一个时间连续体,处于经常的演化中,有历史的变异,也有个体的变异。语音的变化最明显,词义也会变化,甚至语法规则都有可能变化。

与语言相比,文字的保守性就更强了。语言的书写形象给人以永恒的、稳固的感觉,更能适宜构成语言的统一性。当然,书写的纽带实际上是表面的,它提供的只是一种完全虚假的统一,这一点在语素文字的汉字中尤其突出。记录古代汉语的是汉字,记录现代汉语的也是汉字,使人错觉地以为古代汉语与现代汉语没有什么变化。古代汉语的书面文献,尽管用的是与现代汉字相差并不很大的书写符号,“读”起来似乎不怎么困难,但对于一个没受过专门训练的现代汉人来说,要理解古代汉语非常不容易。但由于汉字自古以来包装着汉语,也掩盖了汉语而造成一种“伪装”,会使人以为汉字就是汉语,掌握汉字就能掌握汉语。这实在是一种错觉。

当一个民族借用另一个民族的文字系统来表达自己的语言的时候,文字与语言脱节的现象也会不断发生。中世纪英语中有两个e: 开e(如sed″种子″)和闭e(如led″引导″)。在借源文字里没有不同的符号表示中世纪英语的这两个音,于是求助于文字的创造,想出了seed和lead的写法。古汉语中的一些假借字也是语言与文字脱节的产物,“求”本是裘皮,当它借用作“要求”意义时,于是造出一个“裘”字来表示“求”的本义,现在我们已经很难从“求”的字形来求它与“裘”的关系了。有时语言在发展,而文字还在犹豫。这时为了准确表示语音,同一意义出现了举棋不定的写法;这种写法可能是方言的差异,也可能是书写方法的差异。比如汉语中的联绵词和借自其他民族语言的外来词,这种现象很普遍,“望洋兴叹”的“望洋”在古代文献中可以写成“望阳”、“亡羊”等,外来词“沙发”也曾写作“沙法”等。

有时文字还可能欺骗人们,视觉形象造成很恶劣的发音,使人产生错误的语言规则。所谓“白字先生读半边”,就因为不了解汉字形声字的声旁读音反映的是造字时期的语音,语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汉字的声旁没有变,如果再按表声旁的那个汉字去读字音,当然成了“白字”!这不能归咎于文字,根本原因还是在于语言,在于语言的约定性和任意性。正因为文字对于语言的这种特殊作用,正音和正字就成为语言文字工作的一项重要任务。同时在教外国人学习汉字时,暂时不强调形声汉字的声旁显然是明智的。

3.汉字反映汉语言文化

语言既然是文化的载体,语言也就成为了历史文化的见证。我们至今在语言符号(或书写符号)的各个成分,尤其是词语中到处可以看到历史文化的积淀,例如从亲属词语可以看到伦理观念和婚姻制度,从姓氏别号可以看到民族起源和宗教信仰,从方言分化可以看到人口迁徙和文化渗透,从外来词语可以看到民族接触和文化交流,从文明词语可以看到科学发展和社会进步,从句法结构可以看到认知方式和思维模式,等等。

由于语言的书写符号相对地比语言更稳定和保守,因此语言的书写符号也就更能保存古老的历史文化。由于汉字是一种自源文字,在保存汉民族文化方面更有特殊的作用,几乎每个字都是一部文化史,所以有人称为“汉字文化”,并主张加强汉字的教学。“汉语是最古老的活语言。为了更加有效地掌握这种语言,你必须有一些关于它起源的知识,为了更容易地学习汉字,你必须首先心中有一幅文明初露时的半原始社会的图画,那是已经懂得耕作技术的初民社会。”(安子介《解开汉字之谜》“绪论”)例如从“女”旁的姓氏特别多(如姜、姬、姚、嬴等),反映了原始时期的母系中心;表示家蓄名称的字特别多,反映了古代汉民族畜牧业的发达;“昏”(婚)“取”(娶)两字,反映了古代部落之间的抢亲制度;“神”、“社”等字则异常深刻地表现了汉民族的原始崇拜。

正因为汉字如此忠诚地表现本民族的文化,所以汉字一直是考察汉民族历史的重要资料,也是学习汉语的重要工具。虽然汉字不等于汉语,但汉字始终是联结汉语言与民族文化的纽带,是一个汉民族感觉自我存在的象征,是汉民族文化的历史证明。

4.汉字能动地作用于汉语言文化

汉字对汉语言文化的反映不只是被动状态的,它能动地作用于自己所从属的汉语言文化。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到处可以看到汉字对汉语言文化的干预,汉字对汉语言文化的制约。比如“二简”字所以废止,就考虑到汉字对汉语言文化的干预作用,因为“二简”中的许多字不仅缺乏科学性,而且破坏了汉字的视觉美。在现实语言的使用中,我们往往发现有一些词原来就是汉语,但因为书写的缘故,似乎成了非汉语,例如记录满语的“福晋”、“把式”,由于文字形式变了样,谁也想不到它们本来就是汉语的“夫人”和“博士”!

汉字对汉语言文化的作用还表现在,汉字有时可以在民众中强化一种意识,也会给民众制造一种误解和错觉。现代智能工具传到中国后,科学家把它翻译成“计算机”。又俗称“电脑”,由于汉字的心理作用,人们往往把前者当作是计算的工具“计算器”,后者当作是能用“脑”的“机器人”。现代广告上的用字和商业标牌的美术字体,也是利用了汉字能强化意识的文化功能。

此外,汉字中还能透视民俗文化、乡土文化、生态文化和社会心理文化,总之汉字记录了汉文化,深刻地反映着汉文化,也强烈地作用于汉文化,汉字与汉文化是一种共生现象。

三、汉字在对外汉语教学中

语言是人类认知世界的工具。在被任何语言划分之前,世界是一个连续体。比如对颜色的反映,光谱本来就是一个连续体。面对这样一个连续体,不同的语言有不同的划分样式。有些语言中的某些颜色词很难在另一语言中找到恰当的对应词。汉人对世界的认识表现在汉语中,汉语中的汉人的认知意识则深刻地表现在汉字里。就颜色而言,汉语中表颜色的词特别丰富,与此对应的颜色字也特别多,其中不少又是绞丝旁的,如“红、紫、绿、缁、绯”等,说明汉民族对颜色的认识与古中国染丝工艺的发展密切有关。汉字也给这样汉文化贴上了历史的标签。

从某种角度说,汉字在思维过程中不仅仅起思维算子的作用,而且我们还用汉字来包装思维的结果。我们大脑中的世界实际上是已经被我们的语言文字所包装过的世界。世界经过语言文字的包装,使无序的世界变得有序起来。每当我们在考察汉字又考察我们所面对的这个世界时,我们常常会感觉到,我们的语言文字、我们的思想和我们所处的世界之间似乎有一种对应关系,似乎汉字世界就是我们所处的世界。

汉字的认知功能还体现在汉字对客观世界的分类和抽象上。

1.分类

可以说,每个以汉语为母语的文化人,都是在学习汉字的过程中认识中国和中华民族史的。在我们学习汉字之前,我们的祖先已经对世界进行了划分,汉字的部首和偏旁基本上反映了汉人划分世界的几个基本大类:人类(人体、动作、情感、心理等部),动物类(犬、豸、豕、马、牛、羊、虫、鸟、鱼等部),植物类(木、草、竹、禾等部),自然类(金、石、玉、雨、水、风、火等部),生活类(衣、巾、饮食、门户等部),语言类(口、言等部),心理类(心、囟等部),工具类(刀斤、弓矢等部),祭祀类(示、鬼等部),等等。虽然算不上精致,甚至按现代科学的分类看来十分幼稚或者可笑,但是汉字的这种从造字角度进行的分类,毕竟真实透露了汉人认识世界的观念。

例如“狗”与“豹”部首有区别,说明古人认识到它们在动物习性上的差异。“鲸”属“鱼”部,因为古人尚不知道鲸鱼属于哺乳类。“马牛羊豕”等分别独立成部而不归在一起,正是古代畜牧发达的原故。“尸穴厂门户”以及“宝盖头”等部首的设立,反映了古代民居变化的轨迹。“心”部字既可表大脑(如“思”“想”),又可表肺腑(如“息”),还用来表心理和情感(如“忧虑”“悲惨”),表示了先民对精神活动的理解。这一切都说明汉字凝聚了汉族人的认知方式和认知结果,也反映了古人认知上不断进步的情况。再比如,根据马的种类马部收有上百个表示马的分类的字。但随着马在现代交通和生产中地位的减弱,许多从马旁的字就终于淘汰了,有的从马旁的字如“笃”“骘”等也失去了与马的内在联系。

从上面的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到,我们在认知世界时,是我们的母语帮助我们划分了世界,而划分时汉字起了包装的作用。我们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汉字是我们认知世界的工具,汉字的世界反映了我们心目中的世界,因此学习汉字也就是在认识我们汉民族的世界。

2.抽象

汉字之于汉人的认知功能,除了划分世界之外,还有抽象世界的功能。实际上,划分和抽象是两个不可分割的方面,划分的同时已经包含了某些抽象的因素。首先,部首和偏旁本身就是一个“类”,而“类”当然是抽象的结果;其次每个类又可以按结构部件再划分出小类,再划分就是对部首偏旁这一抽象活动的承认。只不过在总体思维过程中,划分和抽象分属两个不同的运算方向:划分是由大到小,而抽象是由小到大。安子介先生曾将汉字归纳为170个部首、212种笔形、665种位置,这种统计帮助了我们进一步了解汉字的抽象功能。

当我们开始学习第一个汉字的时候,我们就不自觉地建立一个范畴,把我们认为是同一类的事物归入这一范畴之中,这样的一个认字过程,也同时锻炼着我们的抽象能力。尽管在汉字中有许多抽象是不正确的,在以后的生活中会产生一些怀疑,但是学习了汉字的人会在现实经验中对它们进行不断的修正。比如说当我们刚认识“机”字时,知道它是织布的木制机械,后来的抽象便排除了“织布”“木制”等义项,于是“机”开始形成一个范畴,泛指一切机械而成为了准后缀。

可见学习汉字的过程同时也是一个对事物不断进行抽象、并且不断进行抽象的修正的过程。抽象作为一种思维过程,对人类来说是一种十分重要的思维活动。而在对外汉语教学中通过汉字学习实现对汉语文化的抽象,将大大加速外国人对汉语的掌握和理解。安子介先生的这段话是很有启发的,他说:“对于成年的外国人来说,学习汉语最好的方法是认识每一个汉字,通过它的部首加上其他组成部分去搞懂它的基本意义。这对学习日语也会有帮助。”(《解开汉字之谜》)第78页)

汉字是一个书写形式的符号系统。当它作用于人与客观世界的关系的时候,人们可以凭借它来认识汉语文化世界以及汉民族,这就是汉字具有的认知功能。当它作用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时候,人们可以凭借它来交流思想和感情,并弥补因为方音分歧而造成交流困难的不足,这就是汉字具有的交际功能。交际功能和认知功能是汉字的两大主要功能。此外,汉字还是文化信息的载体,其本身也是一种文化现象,因之,汉字的文化功能也是不容忽视的。

汉字的声符不是不表音,而是表音不准,这给学习汉字增加了难度,汉字形体复杂也给汉字的学习带来了难度。但是表音弱使汉字具有了超方言交际的功能,象形差又使汉字在克服同音方面扩大了交际功能。在对外汉语教学中如何发挥汉字的长处,避开汉字的短处,是一个很值得探讨的问题。

为了解决外国人学汉字难的问题,安子介先生应用观念化和哲学化的方法,创立了“部首切除法”,并使用到计算机输入技术中,从而开辟了一条研究汉字的新途径。在解决汉字读音方面,安子介先生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统一声旁读音”,他说“既然以‘非’为声旁的汉字有二十七个之多,都把它们读成‘非’旁,岂不是很方便?”“我用了‘非’音念了26个以‘悲’字为组成成分的‘两字词组’”,没有一次能同以‘非’为组成分的词组相同。”(《劈文切字》第83-85页)这想法固然大胆,但实行起来显然会有问题,因为文字可以改革,语言却不能改革的,语言是全社会约定的行为。假如我们把“悲凉”念成“非京”,把“悲哀”念成“非衣”,把“悲痛”念成“非甬”,那么,整个汉语的语音系统就会出现混乱。

总之在对外汉语教学中,如何通过汉字的系统而形象地教学,向外国人宣传汉民族的传统文化,并使外国人深化对汉语的阅读能力和表达能力,确实是一个很值得研究和很有开发前途的课题。安子介先生已经做了大量工作,尽管有些概念还可讨论,对一些汉字构件所作的解释也有可商榷之处,但瑕不掩瑜,其筚路蓝缕之功不可抹煞。

标签:;  ;  ;  ;  ;  ;  ;  

汉字文化与对外汉语教学--兼论安自介的“解汉字之谜”_汉字的演变过程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