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宁社方言中尖锐群的混合研究_尖团音论文

景宁畲话尖团音分混现象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团音论文,景宁论文,现象论文,畲话尖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H1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979(2002)04-0042-05

景宁县是我国唯一的畲族自治县,地处浙江省南端,东邻青田、文成,南衔泰顺、寿宁(福建省),西枕庆元、龙泉,北接云和、丽水。全县总人口为16.6万余,其中畲族人口约1.7万,占总人口的10%强。

浙江畲族原非土著,都是由广东、福建、江西等地辗转迁来的。而景宁是浙江畲民最早的居住地,雷姓畲民早在唐永泰二年(公元766年),就已经来到敕木山一带定居。其后,宋、元、明、清各代,代有迁转,而尤以明代最为频繁。

景宁畲话是一种古老、层次复杂而又极具动态感的特殊的汉语方言。在畲民漫长的迁徙过程中,畲话曾经受到粤语、客家话、闽语不同程度的影响;在到达浙扛以后,又受到南部吴语的一些影响。这特殊的发展历史,决定了景宁畲话错综复杂的语言状态。今仅就其尖团音的问题作一点介绍,读者或许可以从中感受到它的复杂程度。

一 景宁畲话尖团音的今读情况

尖团音的分混,指的是古声母精组(精、清、从、心、邪5母)和见组(见、溪、群、晓、匣5母)在今细音前有没有区别。所谓分尖团,是指精、见两组声母的字在今细音前读音不同;不分尖团,是精、见两组声母的字在今细音前读音相同。

在当今众多的汉语方言中,有分尖团的,有不分尖团的。大体而言,北方官话方言不分尖团的情况比较普遍(1955年,中国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利用通讯的方式调查了北方方言的尖、团音分合情况,在1000多个点中,不分尖、团的方言高达79.7%,分尖、团的仅占20.3%(注:转引自山东大学中文系编《汉语方言学与方言调查》(油印稿,1980),第57页。)),而南方诸方言则是分尖团的情况比较多见。

表1 全国12个方言代表点尖团分混情况表(注:北京、济南等12个方言点字音材料,依据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语言学教研室编《汉语方音字汇》(文字改革出版社,1989年版);青岛语音材料,依据山东省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编《山东省志·方言志》(山东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表2 景宁畲话精见组细音字的读音情况

从表2可以看出,景宁畲话精组、见组细音字已经表现出似分又混的参差状态。说它“似分”,是有那么多的细音字仍然读同洪音字,如精母的“借祭际紫资姊子接煎剪箭节津进井”、清母的“雌此次侵浅亲七漆请青”、心母的“西洗细婿斯私死四肆司丝思笑萧箫心线辛新信性姓星腥醒”等与见母的“家加假阶介界戒街解鸡计寄饥几基记交胶郊搞教娇叫九救监甲检兼今金急级间简奸建见结洁巾紧吉斤筋劲姜脚江扛讲港角更格耕革隔京敬镜颈”、溪母的“企欺敲巧欠腔确轻”、晓母的“虾孝吓”等,前者读[ts]、[ts']、[s],而后者读[k]、[k]、[x],泾渭分明。

说它“又混”,是有那么一些细音字已经合流,如精母的“姐阿~,祖母挤焦揫酒尖笺将蒋奖即精积绩”等与见母的“己绞浇纠剑禁锦艰肩坚疆景经击激”等,都已读舌面塞擦音,清母的“笡秋签迁千抢清”等与溪母的“启谦庆倾”等,都已读舌面塞擦音,心母的“写消小修秀仙鲜薛先相想箱削息媳惜锡析”与晓母的“牺戏喜希晓休险掀献显欣香乡享响向兴兄”等,都已读舌面擦音

并且这种分化是无条件的,即便是同一音韵地位的字,也会出现分混不一的情况,如:“齐”与“脐”,同为蟹开四平声齐韵字,前者读[ts‘],而后者读;“球”与“求”,同为流开三平声尤韵字,前者读[k‘],而后者读

景宁畲话尖团音的“分”、“混”情况,表3可以给我们更直观的印象:

表3 景宁畲话尖团音分混比较表

这种情况表明,景宁畲话精见组细音字正处在由分到合——由分尖团到不分尖团的过渡状态。

二 景宁畲话尖团音似分又混现象的成因分析

景宁畲话尖团音这种似分又混的状态是怎样发生的呢?是自然的演变,还是受外力影响造成的变化?上文已经提到,在历史上,景宁畲话曾经受到粤语、客家话、闽语等方言不同程度的影响,但我们知道,这三种方言都是分尖团的,况且在它们的声母系统中,也没有组声母,因此,中古精组、见组声母的部分细音字在景宁畲话中读组声母,显然不是受这些方言的影响。

福建畲话的情况如何呢?虽然我们所见到的福建畲话的材料很少,但从仅有的材料看,组声母也不多见。如闽北福安县甘棠乡畲话,也只是中古见组[k]、[k‘]、与韵母[i]、[e]或以[i]为介音的韵母结合时产生腭化(注:罗美珍《畲族所说的客家话》,《中央民族学院学报》,1980年第1期。)。精组字则未见有腭化为组声母的情况发生。

而浙江各地的畲话,如苍南、丽水、武义(宣平)、龙游、金华等,虽然具体字的读音上可能略有出入,精组、见组细音部分字,普遍存在着读为组声母的情况。如此看来,景宁畲话尖团音这种似分又混的状态,显然是畲民到达浙江以后才出现的。因此,我们有必要看一看吴语特别是南部吴语的情况,以探寻两者之间的关系。

曹志耘先生对“南部吴语尖团分混”情况的研究(见表4),为我们了解景宁畲话尖团音“似分又混”的状态,提供了极有价值的依据。

表4 南部吴语的尖团分混(注:转引自曹志耘《南部吴语语音研究》(博士论文),第17页。)

在上述9个方言点中,严格分尖团的只有汤溪、缙云两处,完全不分尖团的有遂昌、云和、庆元三处,金华的分而有例外,与龙游、文成、温州的混而有例外,表明其正处在由分(金华分多)到混(龙游、文成、温州混多)的状态。“包围”着景宁畲话的景宁方言以及周边的云和、泰顺、文成、庆元、青田、龙泉、丽水等地的方言都不分尖团,因此,我们可以肯定地说,景宁畲话尖团音这种似分又混的状态,是受到了南部吴语的深刻影响,如今它正朝着不分尖团的方向发展。

此外,景宁畲话见母的“机”与群母的“技妓”读(声调省略,下同),溪母的“器岂汽”读,这种高元音的摩擦化现象,也是受南部吴语影响的结果。曹志耘曾经指出,在南部吴语中,高元音韵母的摩擦化是一个比较普遍的现象,分布在除庆元以外的丽水地区全境,以及温州地区的温州、永嘉、泰顺和衢州地区的衢州。中心区是丽水地区东部的丽水、青田、景宁、云和一带(注:转引自曹志耘《南部吴语语音研究》(博士论文),第71~72页。)。如:云和方言中,“鸡稽饥肌基几机讥技己纪虮计继记既寄髻”等读,“溪欺起杞岂芑启器弃气汽”等读,“旗祁骑其棋期祈奇蕲妓忌”等读,“嬉熙希稀喜蟢系戏”读(注:参看曹志耘、秋谷裕幸等《吴语处衢方言研究》(东京好文出版,2000年),第200页。);遂昌方言中,“稽几讥基机既冀己寄纪记”等读,“杞欺起岂企器弃气汽”等读,“奇骑歧祁其期棋祈蕲妓技忌”等读,“稀希熙嬉喜蟢戏”等读(注:参看曹志耘、秋谷裕幸等《吴语处衢方言研究》(东京好文出版,2000年),第173页。)。而这种情况在粤语、客家话、闽语中就不存在。如上述云和、遂昌方言中的见系字,在广州方言里,“鸡机计继髻”读,“溪稽启”读,“系”读,“基期几机饥讥奇虮己纪杞记计寄既忌技妓”等读[kei],“奇其棋旗祈蕲歧祁企冀”等读,“希稀欺熙喜蟢起岂气汽器弃戏”等读[hei](注:李新魁等《广州方言研究》,广东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76页、191页。);在客家话里,“鸡”读[ke],“欺技妓期祈旗其奇棋骑启岂”等读,“希熙喜戏器弃气汽”等读[hi](注:袁家骅等《汉语方言概要》,文字改革出版社,1983年版,第156~157页。);在厦门方言里“鸡计”读[ke],“溪启”读,“系”读[he],“基饥期奇”读[ki],“起弃”读,“希熙喜戏”读[hi](注:袁家骅等《汉语方言概要》,文字改革出版社,1983年版,第242~243页。)。显然,景宁畲话中的高元音摩擦化现象,也是畲民进入浙江以后,受南部吴语的影响才出现的。

三 景宁畲话尖团音似分又混现象的启示

在一般情况下,确如徐通锵先生所言:“语音的变化不是杂乱无章的,而必须遵循一定的规律,因为变化不是一个音的孤立的变化,而是一种发音习惯的改变。一种发音习惯支配着一个系列音位的语音表现,它的改变自然会影响这一系列音位的变化……[ki]变成,这是发音习惯在语音组合方式上的一种变动,使/k/的发音部位尽可能与前高元音音位/i/的发音和谐。这种发音习惯的变化一定会同时涉及到与/k/的发音部位相同而又处于/i/的前面的其他辅音音位///g//x/等的变化。”(注:徐通锵《历史语言学》,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101页。)记得上本科时,音韵学老师曾经给我们讲过:“条件同,变化同。”用这样的理论来解释已经完成从分尖团到不分尖团这一变化过程的汉语方言如北京、济南、西安等,似乎是可以的,即:精组细音字(齐齿呼、撮口呼)与见组细音字读组声母,前者发音部位往后移,后者发音部位往前移,可谓殊途同归。必须说明的是,这是从变化的结果归纳、总结出来的条件。至于其具体的变化过程,到底是渐变的,还是突变的,这种理论似乎很难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而用这样的理论来解释像景宁畲话尖团音这种似分又混的特殊的汉语方言,就断然行不通。因为在景宁畲话中,不仅仅是不同音韵地位的细音字会有不同的表现,即便是同一音韵地位的字,也会有不同的表现,即“条件同,变化不同”。这就使我们想起了“词汇扩散理论”(lexical diffusion theory)。

在词汇扩散理论看来,语音的变化是突然的、离散的,但这种突然的变化在词汇中的扩散却是逐渐的、连续的,即开始的时候可能只在某些词中有变化,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首先在少数词中发生的变化逐渐扩散到所有有关的其他词。(注:参看徐通锵《历史语言学》(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251~252页。)

词汇扩散理论一个最大的贡献,就是研究离散式的语音变化,揭示音变过程的参差性,我们可以从中去研究语音演变的时间层次。从表面上看,离散式音变好像是没有规律的,但如果着眼于离散式音变的全过程,我们就会看到,音变在词汇中的扩散有它明确的方向和目标,不是漫无目的的胡乱扩散。因为离散式音变以音类为单位,这种音类在演变过程中一旦完成了扩散的全过程,那杂乱的痕迹就会全部消失,而有规律的结构格局开始形成。这犹如行进中的一列纵队,每个成员到达目的地的时间不一样,有先有后,只有经过相当长的时间才能看出它的演变的规律性。离散式音变的演变规律有两个特点:一是两头整齐中间乱,即变化前的阶段和变化完成后的阶段,其语言状态是整齐的,有规律的,但是在音变进行过程中却是杂乱的,好像没有规律;二是这种音变所经历的时间很长。

用词汇扩散理论来透视景宁畲话尖团音这种似分又混的状态,表明景宁畲话尖团音正处在由分尖团到不分尖团的离散式音变过程之中,有的已经完成音变,有的正在进行,有的则还没有开始。徐通锵说:“历史上已经完成的音变,是通过青年语法学派式的音变规律实现的?还是通过离散式的音变实现的?我们现在已经分辨不清楚。”(注:参看徐通锵《历史语言学》(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264页。)景宁畲话尖团音似分又混的状态,为我们了解离散式音变提供了一块极有价值的活化石。

景宁畲话因受南部吴语的影响,出现了见组声母字“机技妓”读、“器岂汽”读这种高元音的摩擦化现象,则使我们想到了词汇扩散理论的另一大贡献——中断的变化:“离散式音变由于采取逐个推移的方式实现音变的过程,需要经过一定长度的时间,因而在演变过程中可能会发生变故……如果个别的‘落后分子’在纵队式的行进过程中走得太慢,脱离队伍太远,它就可能找不到自己的队伍而走错门,归错队,这样就会出现音变的例外。如果离散式音变在其演变过程中遇到另一种音变力量的干扰或别的原因,那么就有可能出现中断的变化。”(注:参看徐通锵《历史语言学》(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264页。)

景宁畲话从分尖团到不分尖团的离散式音变过程中,见组的“落后分子”“机技妓器岂汽”等字,因受到南部吴语高元音的摩擦化现象的干扰,结果走错了门,归入一个本来与它不相干的音类中去,因而出现了音变的例外。至于仍然停留原地读[ts]组、[k]组声母的精见组字,则很可能就是词汇扩散理论所谓的“中断的变化”。当然,是否就此“中断”,还有待时间的检验。因为在近几十年特别是近20年来,随着畲乡教育事业的发展,随着广播电视事业的发展,景宁畲话目前也正深受普通话的影响。也许普通话强劲而持久的影响力,会再度激活这种已经“中断”了的音变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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