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权与话语:性别角色的“在场”姿态_话语权论文

话语权与话语:性别角色的“在场”姿态_话语权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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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性角色,通过行使话语权证明自身的存在,并对存在进行修辞化命名,从话语权再分配 角 度探讨修辞策略,实际上也就是探讨两性角色以何种姿态“在场”。

一、阴阳裂变和话语权更迭

在人类两性伙伴关系中,两性角色由男性还是女性控制话语权,取决于是由男性还是女性 充当社会主角。随着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转型,女性由控制话语权转为失落话语权。耐人寻 味的是,这种阴阳裂变和话语权更迭,从汉字“威”中透露出了某种文化信息。

“威”字取象,由“戌”和“女”合成,“戌”通“钺”,“钺”是一种斧形器具,所以 常称斧钺。而斧钺,是一个典型的权威之象。河南偃师二里头遗址考古发现的钺,有铜制和 玉制,前者可能是刑器,后者可能是礼器,这表明夏文化遗存的时代,钺已经成为某种权力 意志的象征。商文化考古材料中发现的钺,多刻有狰狞的饕餮纹,增加了斧钺作为刑器的威 慑力。然而,无论是我们的祖先举起石斧砍杀野兽,还是成汤以斧钺伐诛暴虐,抑或是诸葛 亮《斩断》所说“设斧钺之威,以待不从令者诛之”,似乎都让人想象男人的强悍和男性的 权威,但这只是历史的断片。当我们走进更遥远的历史风景时,会发现这把象征着无上权威 的 斧钺之所以高悬在女子头上,所折射的正是女性的权力意志。

“威”字所体现的权力意志至少包括三个方面:

威严,如《尸子·神明》曰:“不言而信,不怒而威。”

威势,如《史记·高祖本纪》曰:“威加四海兮归故乡。”

威慑,如《易·系辞下》曰:“以威天下。”

“威”的本义,指丈夫的母亲,即“威姑”。《说文》“威,姑也。从女从戌。汉律曰: 归告威姑。”与这句训释遥相呼应的,是日本《标准汉和词典》对“威”的解释:“拥有一 家权力的女人”,[1]中日两套跨越历史时空的语词解释系统不约而同地把“威”归入“女 ”部,让一个女人介入“威”字的语象造型,表明最初的权力意志与女性相伴随。的确,从 蒙昧时代到野蛮时代中级阶段,漫长的早期人类文明史,响彻着的,是女性、而不是男人的 声音。因为:

1.在人类关于“我从哪里来”的叩问中,从“圣人无父”的神话话语,到初民“知母不知 父”的历史话语,共同讲述着一份属于女性的自豪。中国古代神话把男人“悬搁”在一旁, 淡化圣人之父的现实存在,如传说伏羲是华胥“履大人迹于雷泽”而生,神农是女登感神龙 而孕,少昊是女节感流星而娠,颛顼是女枢感虹光而妊,这类浪漫奇想,编织出“圣人无父 ”的修辞幻象。这类虚幻之象在俗世的展开,产生了汉族的女娲造人神话、瑶族的密洛陀造 人神话、拉祜族的厄莎用葫芦孕育九个民族的神话及其变形文本,共同再现了民知有母、而 不知有父的远古风景。这意味着:当世系按母系传承时,社会主角是女人。行使话语权的, 也是女人。

2.在原始信仰中,人类自身的生产和物质生产被先民们作了简单的比附,地母的丰产和人 母的多育被纳入同一认识框架,裸体的生育女神和裸着身体播种的妇女,构成了混沌而又拙 朴的“天人交感”,使得女神较男神更早地成为被崇拜的偶像。辽宁红山文化祭祀遗址的考 古发现,显示有大型宗教建筑物基址,和女性特征十分明显的大型泥塑神像,表明约当五千 多年前,女神仍然是红山文化先民顶礼膜拜的偶像,这里被祭祀的女神,就是红山文化先民 崇拜的先祖。

3.在婚姻形式中,从无固定配偶的族外婚,到“从妻居”的对偶婚,再到男人只是女主人 夜间“过客”的“走访婚”,确保了血缘传承和财产分配上女性的主角地位。

4.在经济生活中,当男人们由狩猎转入畜牧的时候,女人们由采集走向了栽培和种植,先 于男人成为原始农业社会的主要生产者。

5.在远古社会选举氏族首领等公共事务方面,女性的决策力、影响力都超过男性。

在人类寻根问祖和原始信仰中的主角形象,在婚姻形式、经济生活、公共事务中的主角地 位和主导意识,合成了中国早期社会价值系统中的女性权威,这个权威在《说文》中被称作 “威姑”。

“威”字构形中那把由女人高擎着的斧钺,象征着女性的绝对意志。但是,随着男性向社 会舞台浩浩荡荡的进军,斧钺由女性的权力象征走向了反面。当男人被女人之“威”所压抑 的生命力得到充分释放之后,女人头顶上高悬的斧钺,反过来变成了对女子的生存威压,汉 字“威”所沉淀的远古时代的女性权力意志,只是在传统社会中婆婆(威姑)对媳妇的关系上 ,还保留着令后者绝对信从的威严。

女人从“威”的施动者,到“威”的受动者,可以读解为史前社会以来华夏文明转型在两 性角色关系上的投影。这是一场漫长的两性大战,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把女性辉煌的历史记 忆改写成了男性辉煌的文化现实。人类历史是一个大文本,这个文本的开篇,书写着女性的 灿烂,但是当男人续写这个文本的时候,文明悄悄地改道。数千年历史沧桑,阴盛阳衰和阳 盛阴衰相消长,男性地位的抬升以女性地位的总体沉落为代价。我之所以用“总体沉落”表 述中国女性世界的沦陷,是考虑到:在某些历史阶段,包括在当下现实中,不同程度地存在 着阴盛阳衰的局部反弹——这里记录着女性在历史性败退之后试图重返社会舞台的悲壮努力 ,然而,中国女性不甘于“他者”命运的积极抗争,女娲、精卫、嫦娥的女性后裔不甘于“ 第二性”生存的自我提升,并没有改变中国女性的声音被男性话语淹没的文化现实。

二、“玉”和“瓦”:男性话语对女性的修辞命名

失落了话语权的中国女性,从母权秩序中的言说者,变成了父权秩序中的被言说者,成了 男性话语的言说对象。进入男性话语的女性,是一种双重存在:既可以激发男人的审美情感 ,又容易引起男人的拒斥心理;既使男人萌生爱恋之心,又使男人产生鄙薄之念。“女性, 对于男子而言,永远是一个不可捉摸的充满着矛盾的神秘境地。”[2]浜田正秀用逻辑语言 所描述的女人,在汉语修辞中被表述为亦“玉”亦“瓦”的复合形象,于是,“玉”和“瓦 ” 成了男性话语对女性的修辞命名。而在汉语中,“玉楼”和“瓦舍”,旧时同为妓院的修 辞代码。

以“玉楼”称妓楼,字面上体现了妓女的价值升格。玉楼——妓楼对等,暗示了“妓—— 玉”在表达者心目中的认同性置换,也暗示了两个行为主体:具有赏玩价值的“楼”中之“ 玉”——女人,和赏玩“楼”中之“玉”的人——男人。至少可以说,男子在潜意识中将女 子反射为可赏玩的尤物。

以“瓦舍”称妓馆,字面上包含了对妓女的贬抑态度。瓦舍——妓馆对等,暗示了“妓— —瓦”在表达者心目中的排斥性置换,也暗示了两个重要的行为主体:受鄙弃的“舍”中之 “瓦”——女人,和鄙弃“舍”中之“瓦”的人——男人。

“玉楼”和“瓦舍”同为妓院同为妓院的修辞符码,表明妓女形象被表达者赋予了亦玉亦 瓦的双重文化品格,由此及广,我们发现,中国传统社会的女子都被描绘成亦玉亦瓦的复合 形象,例如中国文学作品中关于女色女貌的喻象系统,就常常以“玉×”的符号形式出现: 玉女、玉体、玉貌、玉颜、玉容、玉雪、玉啼(女人的眼泪或哭声)、玉津(女人的唾液)、玉 乳、玉指 、玉葱、玉骨、玉螺、玉娇、玉肌、玉软(女子腰肢)、玉臂、玉簪、玉纤、玉莲、玉笋、玉 步、玉立、玉凫、玉瘦、玉残花愁、玉碎珠沉……这里有视觉形象,有触觉形象;有远 镜头,有近镜头。从容颜、发式,到肢体、肌肤、体态、步态,乃至眼泪、唾液,无不以“ 玉”相喻,如此丰富的想象,如此繁复的名目,都在于肯定女性的丽质。

“玉×”形象的塑造,往往通过男性话语的女性认同反作用于女性,成为女性自我设计的 一种审美理想。女子都以“亭亭玉立”的姿态、“光洁如玉”的肌肤为美,这既是男子心目 中的女性美,同时也是女性自我设计的一面镜子。

“玉×”喻象所提供的经验意识,有时还被展开放大,铺陈演化为相应的叙述行为。例如 ,“玉凫”提供了水中裸女的视觉表象,并衍化为两类文本范式:

——经过含蓄的艺术处理,“玉凫”成为“浴后美人”形象,白居易《长恨歌》所描绘的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这是较典型的 例证。

——经过直露的艺术表现,使喻象意义上的“玉凫”还原为“水中裸女”形象,如郁达夫 《沉沦》、韩少功《爸爸爸》中关于“窥浴”的描写。

“玉×”喻象表明了女子作为美的存在,是男子欣赏、倾慕、渴求的对象,贾宝玉说:“ 女儿是水做的骨肉”、“我见了女人便清爽”。西部歌王王洛宾说:“我愿变一只小羊,跟 在她身旁;我愿她拿着柔软的皮鞭,轻轻不断抽在我身上”,这是对女子发自内心的歌赞, 体现了男子向女子投去的审美眼光。在这种审美观照中,女子清纯如水、晶莹如玉。

这种审美经验有时还被泛化,如黄庭坚以“世间美女”喻“出群拔萃”的书法;张岱《西 湖梦寻·西湖总记》将西湖喻作“声色俱丽”的“曲中名妓”,声色之丽,正突出了“妓” ——“玉”在可赏玩意义上的审美关联。

然而,中国文学在以“玉×”喻象欣赏、赞美女子的同时,还有另一套话语来描述、形容 女子:

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诗·小雅·斯干》

从《诗经》开始,“弄瓦”就被用作生女儿的文化代码,多生女儿的母亲,也因此有了“ 瓦 窑”的讥称。

作为“弄瓦”、“瓦窑”之类讥称的泛化,文学话语中“贱内”、“拙荆”、“敝帚”等 符号,“妇道人家”、“女人之见”、“牝鸡无晨”、“哲妇倾城”等表述,都是视女子为 瓦砾的类义表述。《诗·大雅·瞻卬》“妇无公事,休其蚕织”,成为对女人的世俗定位 ,《左传·桓公十五年》“谋及妇人,宜其死也”,则视女人为祸端。从《韩非子·六反》 的记述看,战国时代,民间“产男则相贺,产女则杀之”,弃杀女婴的习俗,直到现代社会 还局部地残存着,尽管在理论上弃杀女婴的行为将产生一定的法律后果,但是保护女婴并 没有成为有效的法律事实,很显然,当人们弃杀女婴的时候,女孩身上作为“玉”的一面已 经被遮蔽,而作为“瓦”的一面则被放大,换句话说,人们向女子投去排斥的目光时,女子 如花似玉的形象已经被改写。支持这种改写的,同样是男性控制的话语权。

在以男性为主角的社会秩序中,艺术创造的主体是男性,艺术欣赏的主体也是男性。男性 创造了女性形象、设定了女性价值,以及表现女性形象、体现女性价值的话语,其间纵或夹 杂着女性微弱的声音,也是对男性话语的摹拟、对男性审美标准的认同,女性的自我承认往 往要通过男性的承认来实现,女性的价值往往要交付男性评判,既然女性所进入的,是男性 文化为她们预设的“他者”秩序,这就意味着女性不得不委屈地借助男性话语而“在场”, 意味着女性无法摆脱男性话语为自己的命名。置身于男性文化秩序中的女性对自己的形象似 乎没有言说的权利,当女人尝试着自我言说的时候,无论是“女人味”十足的书写,还是“ 倜傥而有丈夫气”阳刚之气,都无法与男性对女性的书写相抗衡。男性文化压抑了女性的话 语权,在很多情况下,女性只是作为客体、作为被审视的对象——准确地说,是一个矛盾着 的审视对象,被男性言说的。在男性话语中,缭绕着的,既有对“我心中的太阳”的赞美, 也 有对“贱女人”的歪曲和剥夺。当这种歌赞和歪曲被编码进一个喻象系统的时候,便产生了 女性亦玉亦瓦的分裂性命名。与此相应,“女人”作为能指,在男性话语设定的“玉-瓦” 两极喻象之间漂移。

亦玉亦瓦的女性形象,是女子“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失败”[3]的文化表征。在这种文化中 ,亦玉亦瓦的女性形象由男性设计;女性是玉还是瓦,由男性认定;女子或宠若玉圭、或弃 若瓦砾,似乎全凭男人们的喜好。男性话语以一套相应的符号系统表述女性被随意支配和解 释的历史,汉字符号“女”旁字的意义指涉可以佐证——

汉字“女”,作为结构素参与造字的时候,引发的语义联想是双向的:

A组:妙

姝婵娥

媛委

B组:奸

婊娼嫉

妨嫖

A组字引发“美、善、好”之类的语义联想;B组字引发“丑、恶、坏”之类的语义联想, “女”旁字所透露的矛盾意向,与男性话语中亦玉亦瓦的女性形象暗合。

顺便说一下,学术界有一种看法,认为“女”旁字大都表示与邪恶有关的意思,这种观点 既没有注意到“女”旁字中表示美好意义的一族,更无法解释,为什么女人常常以如花似玉 的美好形象出现在男性话语中。

出现在男性话语中的女人,既是玉、也是瓦,它是男性文化的产物,而不太可能是女性的 自我认证。因为在中国传统社会,女性识文断字者极少,谈不上参与造字。造字作一种话语 权,为男性所有,即使位尊如武则天者为其名造字,也是君权连及的拟男性文化行为,道理 很简单:武则天不是作为“小媚娘”、而是作为则天皇帝为自己的名字造字的,造字者此时 的 性别角色虽是女性,但是她的文化角色已经向男性转移——君为阳、臣为阴,高高在上的一 国之君的造字行为,体现的不是女人的话语权,而是男性社会的王权至尊。

三、“女强人”:女性修辞命名的文化裂缝

相对于母系社会女性的强势生存来说,在父权世界重新定位的女人进入了男性设定的社会 秩序,文化地位沉落的女人,作为世界的另一半,生存空间受到挤压,成为文化意义上的弱 势群体。

“弱者啊,你的名字是女人!”,莎氏比亚借戏剧主人公哈姆莱特喊出的这句著名台词,令 人 感到不甚悲凉。这里,“弱者”作为“女人”的另一种命名,投射出了女性失落话语权之后 的生存痛感。

弱者与女人的关联,存在着语源学依据:在拉丁语中,mllier(雌性)从mullitia演变而来 , 意思是柔弱,柔顺。在古汉语中,“女”的义项之一,便是“弱的”。古汉语中有不少“女 -弱”互释的词,或“女”与“弱”意义相近的词,如:

女风=弱风/女好=柔婉/女枝=弱枝/女墙=矮墙/女桑=小桑树

《论语·阳货》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后人常以“妇孺”并称,把女人和小孩归 为一类,这种归类的心理依据,正是认同了女人和缺乏自我保护能力的小孩一样属于弱势群 体,于是,“好男不和女斗”每每成为男人避免与女子发生冲突的行为准则,它在男人对女 子“礼让”的背后,隐藏着男强女弱的文化心理,书写着男性霸权对女性作为弱势群体的生 存威压。

在张承志的小说《黑骏马》中,有一段叙述:青年巴帕听说了与自己两小无猜的恋人索米 娅被强暴、并且怀孕了的时候,怒不可遏地拔出刀子,要去杀掉作恶的男人希拉,但是善良 而宽厚的额吉奶奶劝阻了他:

希拉那狗东西……也没太大的罪行……有什么呢?女人——世世代代还不就是这样吗 ?嗯,知道索米娅能生养也是件让人放心的事呀。

对“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作了如此宁静的承担,让人感到的,不仅是中国女子悲怆的自我 认命,更是男性文化的威压。老额吉的语调很平静,但是这平静中书写了中国女性进入男性 社会之后一个长达两千年的恶梦,从中可以读解出女子自我异化的价值观:

1.认同男性的强势生存——“希拉那狗东西……也没太大的罪行……有什么呢?”希拉是恶 人,也是男人,男人的角色身份淡化了他的恶行,延续在父权社会的男性霸权,使女人对“ 希拉那狗东西”的恶性作了无可奈何的接受。这使人想到《红楼梦》中的王熙凤,当她哭闹 着 护卫自己爱情的权利时。平时总是卫护她的贾母,却用“哪有猫儿不偷腥”的生物本能,认 同了男人的“偷腥”。它表明,所谓道德准则,在很多情况下,是以强势群体的游戏规则为 准的。

2.认同女子的弱势生存——“女人——世世代代还不就是这样吗?”女人为其所爱而献身, 为其不爱或不齿而失身,女子所献所失,在额吉奶奶的自我认命中消解了界限。当女性辉煌 的历史记忆被改写为男性辉煌的文化现实时,女人,似乎只有默默地承担“世世代代”的弱 势生存,这种“世世代代”的承担,不仅表现在两性关系上,也表现在生产资料的占有上、 分配制度上,更表现在话语权的控制上。

3.认同女人的“物化”生存——“知道索米娅能生养也是件让人放心的事呀”,“生养” ,成为女人之为女人的价值确证,使人想到铁凝的小说《麦秸垛》中那位被抛弃的农村妇女 ——大芝娘,她在法律刚刚认定了自己离婚的事实之后,追上离自己而去的丈夫,要和他生 个孩子,以此体现自己没有白做一回媳妇,而她能够自我认证的惟一方式,就是证明自己能 生养。

文化在性别意识中楔入的等级秩序和强弱观念,可以通过语言而确立。在这个意义上,“ 女强人”这个词的出现,作为对走出弱势群体的女人的重新命名,颠覆了男强女弱的传统意 识 ,冲击了由男性霸权主宰的社会秩序。女强人以自己的成功,向男性世界挑战,不时地让被 强权包裹着的男性反观到了自己脆弱的一面(近年一些报刊常有关于男性的生命力、承受 力不如女性的说法)。当女人被压抑的潜能得到释放、当女人从被男性文化框定的命运中挣 脱出来的时候,社会似乎应该考虑:男强女弱的价值评判标准是否需要修正?

女强人打乱了男强女弱的角色规定,但是并没有打乱两性世界的既定平衡,她们期待着比 自己更强的真正的男子汉出现。女强人并不拒绝男人,只是她们的男性期待通常高于一般的 女性。事实上,女强人每每因为自身之“强”,而慨叹心目中真正的男子汉“缺席”。大概 正因为女强人难觅“黄金搭档”,所以文学文本、影视艺术在为女强人设计异性伴侣时,往 往为她们安排一个精神上被阉割的男人,以重建一个“阴盛阳衰”的世界。

女强人改变了女性的生存位置,扩大了女性的生存空间,女强人从女性世界里站起来,站 出了女人的尊严,然而,女强人的成功,掩盖着她们的失落和怅惘。

“女强人”的成功,实际上是说女人以自觉的抗争和拼搏,成功地跻身于原先由男人控制 的世界,“女强人”的失落和怅惘,是说女人在自觉的抗争和拼搏中,不自觉地疏离了女人 的世界。“女强人”的现实所指,突出了其“强人”做派,而遮蔽了其“女儿身”,“女强 人”之“强”,主要表现在她们的话语方式和行为方式上,它在淡化世俗观念中的女人之“ 弱”的同时,也强化了女性的生存痛感。

从话语接受的角度说,人们接受社会表彰话语系统中的“女强人”,向属于社会表彰话语 系统的“女强人”,投去称颂的目光;但是,对指涉感情生活话语的“女强人”,接受者保 持着一份谨慎。或者说,在不涉及两性感情对话的语境中,接受者认同对“女强人”的高调 言说;在涉及两性感情对话的语境中,接受者倾听对“女强人”的低调言说,有时,“女强 人”也被误读为“非女性化”的类义符号,成为丢失了女性美的“他者”。因此,表面上, 女强人一般都较好地实现了个人价值,但是在深层,却体现了一种被命名者的角色分裂,这 是“女强人”的命名中呈现的文化裂缝,这道裂缝,正好给出了“解构”的入口:

在中国传统观念中,女强人和女人有着不同的自我实现方式,其间潜藏着来自男性社会的 双重价值评判:女强人实现的,通常只是“人”的价值,而不是“女人”的价值,也就是说 ,女强人在实现人的价值的同时,偏离了中国传统文化给女人限定的角色位置,女强人在凸 现人的价值的同时,留下了女性价值的“缺口”,她以“女人”的“缺席”,驱动“强人” 的“出场”,从而,“女强人”和“女人”,似乎变成了两个互相抵触的命名,虽然这两个 合成词中有共同的语素“女”,但是这个“女”,在“女强人”的符号构成中,似乎只是一 个文化意义上的“傀儡语素”。

女强人闪亮登场,是一种没有男人应战的挑战,或者至少可以说,女强人成为男人为维护 自身利益而规避的对象。借用张辛欣的两篇小说名来表述,那就是:“女强人”作为“强人 ” 的那一个自我,与男人站《在同一地平线上》,而作为“女人”的另一个自我,则面对谨慎 接受她的感情的男人,也面对整个社会,诉说《我在哪儿错过了你》的困惑。

女强人是否会把“强人”的姿质,融进“女人”的血液?或者,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女强 人会不会以“强人”的“超我”,压抑了“女人”的“本我”?如果换一种反向的思维,好 像是,“弱者——女人”,更容易被男性接受,尤其是,更容易被不希望把外部世界激烈的 竞争机制带进个人情感世界的男人接受。因为,如果男人也是强人,那么,是“强强对抗” 或“冷战”,还是“强强对话”,男人没有把握,女强人也没有把握。如果“男人的肩膀靠 不住”,或男人的肩膀不堪重负,那么,想象强对非强的感情生活空间,男人想摘玫瑰怕刺 手,女强人又何尝甘于让须眉?这既造成男人情感世界对女强人的规避,也造成女强人情感 世界的缺失——但不是永远缺失,也有具有男性魅力,在遮蔽自身俗气的非本真状态下,赴 玫瑰之约,但遮蔽总有去除的时候,所以不常有终身的厮守,惟有片刻的销魂。

这样说来,“女强人”这个符号本身,构成了对男性文化的反讽:一方面,男性文化造就 了女强人。来自男性世界的性别歧视和生存威压,导致了“女弱”向“女强”反叛,使基本 上由男性控制的社会舞台,给在自尊、自爱、自立中崛起的女强人留下了一席之地。另一方 面,男性文化又不能完全认同女强人。男人向女强人开放了过去基本上由自己控制的活动空 间,但是男人的情感世界却对女强人保持着谨慎。“辣妹子嫁人怕不辣”,但男人娶妻似乎 并不青睐《红楼梦》中的“凤辣子”。男人在情感上规避女强人、有时甚至拒绝女强人,这 与其说是拒绝女强人的“强人”做派、规避阴盛阳衰的家庭格局,不如说是护卫自身的强势 生存和强势话语,在骨子里,是护卫男性霸权。于是,女强人在世俗观念中,变成了无性别 的“强人”,而“强人”的限定符号“女”,也因此成了一个空洞的能指、一个语义空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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