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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传播过程是极为复杂的，除了受真理的发现者或传播者、真理的接受者等内部要素制约外，它所赖于进行的环境对它也有着重要的影响。环境不仅影响真理的发现者或传播者，还影响接受者和传播过程中的速度和广度。环境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在此仅分析环境中的几个主要因素对真理传播的影响。
（一）真理传播与政治环境
我们从真理的发展史可以得知，不论在何种政治体制之下，真理的遭遇有三种状况：
1.禁止传播。禁止传播就是当局者认为某一理论对己不利，采取强制的方式阻止理论的传播。这在历史上是非常普遍的。布鲁诺传播日心说被烧死在意大利的鲜花广场上，伽利略由于同样的原因被判宣传异端之罪，马克思的学说在当时的德国也遭到同样的命运，马克思本人屡次被各国当局所驱逐。我国在“文革”中，许多真理更是遭到可笑的批判。真理被禁止的原因极为复杂，仔细分析，有以下几种情形：
①此真理的内容与当局者的利益对立。就是说，这一理论本身包含着对现时当局统治的威胁。比如马克思主义学说的遭遇就属于这一种类型。
②此真理与当时的意识形态相冲突。“统治阶级的思想在每一时代都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这就是说，一个阶级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力量，同时也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精神力量。”〔1 〕而许多真理却往往与当时的意识形态相冲突。比如，在中世纪的欧洲，在意识形态中占统治地位的是宗教神学，包括地球是宇宙中心等观念。所以，哥白尼的日心说的传播就遇到困难，他的书籍包括以后支持他的观点的人的书籍都被禁止出版，支持他的观点的布鲁诺甚至被活活烧死。
③由于真理发现者或传播者的政治观点而造成此真理被禁止或扼杀。任何个人包括真理的发现者或传播者在一定社会里都持有一定的政治观点。这些观点如果和当权者的意志发生冲突，那么，它们的持有者所发现或传播的真理就可能由于它们的政治观点而遭到禁止。如苏联三、四十年代摩尔根遗传学说所遭到的厄运就是由于这一原因。
当然，许多真理被禁止往往不仅仅是某一个原因，而是以上几个原因的混合。因为一个人所持的政治观点与他所坚持什么样真理往往是一致的。
2.得到宣传。当一个真理符合当局者的利益的时候，当局者就通过各种媒介将这个真理晓之于众。这常常发生在先进阶级刚刚登上历史舞台的时候。我们知道，真、善、美是统一的。只有当一个阶级处于上升时期，真理的内容才能与此阶级的利益相一致，甚至有可能把这类真理作为自己的意识形态。这对某一个真理的传播来说，是很幸运的。但是，宣传一般都要将真理“加工”后再传播。而这种“加工”服从于当局者的意志，服从于说服、鼓动接受者，目的就是使接受者的态度发生改变。因此，宣传都带有政治色彩和倾向性。而这种情况很容易造成真理在宣传过程中“失真”，从而阻碍真理的进一步发展。
3.任其自流。当一个真理被发现的时候，如果被当局者认定不触及当局者的利益，也不和意识形态发生冲突，或者当局者由于某种制约不能加以禁止的时候，那么，此真理的传播所遇到的情况就可能是任其自流。比如目前大量的自然科学的真理的传播就是这种情况。这对真理传播来说也是幸运的。正如杰弗逊所说，真理是伟大的，如果听其自然，它也会传播开来的。这种传播方式最大的优点是能够内化在人们的心理上，并且它的速度会呈“加速度”状态。
以上我们探讨了真理传播与政治关系的各种现象，并简单地分析了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下面就政治体制与真理传播的关系再作些分析。由于政治体制形式繁多，我在这里仅分析专制制度和民主制度对真理传播的影响。
1.专制制度。所谓专制制度，就是国家的最高权力掌握在国王一个人手中，只有国王才能代表国家，“朕即国家”。在这种制度下，真理的发现和传播都很困难。因为在专制体制下，只有符合国王意志的观点才能得到许可。至于它能否得到传播，也由国王来决定。因此，公布什么，在什么范围内公布是按国王的意志而不是按接受者的利益来设计的。而一般公众能接触到的只是倾向于支持统治者政策的事实和意见。专制政府不倾向于鼓励充分而且自由地传播信息。但是，真理的本性就在于真，就是对客观事物及其规律的正确反映，它一定要超越于现实。当然，在专制制度下，由于个别统治者的明智，有时采取比较宽容的政策，也可能促进真理的传播。但是专制统治是根据国王的意志实行统治的，没有任何措施可以保证国王永远贤明，即使允许真理传播，它的范围也是很有限的。
因此，专制的政治制度对真理传播是极不利的，因为它掌握一切传播媒介，可以随意封锁对已不利的各种信息，甚至可以随意逮捕和杀死真理的发现者或传播者。当然，由此造成的逆反心理，从而可能加速真理传播则是另一回事，我们不能因此对专制阿谀。
2.民主制度。所谓民主制就是一种人民自治的制度。 所谓民主就是“一种社会管理体制，在该体制中，社会成员大体上能直接或间接地参与或可以参与影响全体成员的决策，”〔2〕。 民主制的这种特点是比较有利于真理的传播的。具体表现在：①传播媒介的独立性。我们知道，扼杀真理传播的常用方式就是封锁真理，而封锁真理的有效方法就是控制传播媒介。因此，传播媒介的独立性是真理得以自由传播的首要条件。②在民主体制下，人们的一切都由自己决定，所以他们在接受理论的时候，可以自由的选择、比较和鉴别，所以人们一接受它以后，内化程度比较高，并能在实际生活中加以应用，从而促进真理的发展。
以上的分析中，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要加快真理传播，就必须加速民主的进程，保障媒介的独立性和公民的各种民主权利，也即创造一个良好的政治环境。
（二）真理传播与经济环境
真理传播与经济环境的关系也非常密切，真理传播的广度和速度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经济环境。
首先，经济发展状况制约着真理传播状况。如五十年代英美各国的“福利经济学”的流行，是与当时这些国家的经济发展状况有关的。近年由于经济发展的缓慢，“滞胀”屡消不化，西方象美国这样的富裕国家仍有七分之一的人并不富裕，其他国家更不用说了。因此，着重供给，主张通过减税刺激经济活动的“供给学派”开始成为美英流行的经济学理论。原西德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的命运更说明了经济发展状况对真理传播的影响。韦伯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以“合理性”、“合理化”、“合理的”为核心概念对社会生活诸领域作了大量的著述。由于当时德国经济还比较落后，尽管他有关著作充栋，还是几遭遗忘。只是到了六十年代，西德经济突飞猛进，人均国民收入跃居世界第三位，韦伯才在家乡被“发现”和“认识”。而美国先于西德在四十年代就掀起了“韦伯热”，西欧、日本七十年代出现的“韦伯热”，都与它们当时经济获得高速发展有关。而我国目前经济正处于转轨时期，各种经济理论，尤其是市场经济的有关理论广泛地得到传播，也说明了经济发展的状况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真理的传播。
其次，经济的发展形式不同也影响着真理传播的速度和广度。以自然经济和商品经济为例来说明。
自然经济排斥社会分工，每一个生产者或经济单位利用自身的经济条件，几乎生产自己所需要的一切产品。在自然经济条件下，生产规模狭小，各个经济单位分散、孤立、互不往来，因而带有因循守旧、墨守成规、闭关自守的特征。而真理传播的一个前提就是交流，即真理能够通过一定的媒介在人们之间互相传播。只有这样，才能为人们所接受。如果互不往来，那么人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真理，更谈不上接受和拒绝。同时，真理只有在能够满足人们需要时，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而在自然经济条件下，由于自给自足的特点，人们的需要往往局限于与自己的生活有直接关系的东西。这就会减弱人们对真理的热情，在一定程度上不利于真理的传播。我国近代科学的落后与当时我国的自然经济形式及人们因此而产生的小生产心理有密切关系。
商品经济是以交换为目的经济形式，它与社会的分工密切相联系。这样，广泛交流成为必不可少的东西，而人们之间的交流是真理得以广泛传播的前提。同时，在商品经济环境里，人们的需要范围不断扩大，从而使得传播的真理大为增加，不仅那些直接满足人们生活需要的真理能得到传播，甚至看来与人们生活没有直接联系的各种纯科学理论也会得到广泛传播。
再次，经济对真理传播的影响还表现在对传播媒介或手段的影响上。真理传播的广度和速度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传播的媒介。而传播媒介的更新和改进取决于经济状况。在经济落后的年代，人们仅靠动作或叫喊等来表达感情和传递信息。这样就大大地限制了传播的广度和速度，因为跨地域的真理传播需要发达的通讯渠道。随着经济的发展，产生了书籍、报纸等媒介，现在则发展到电话、电影、电视、电脑等，这就使人们能更快地接触到所发现的各种新的真理，并了解它们，而接触和了解是接受的前提。因此，经济的高速发展是加速真理传播，加快真理应用的一个重要前提。
另外，经济的发展还使科学家们的个人旅行和举行各种科学会议成为可能，所有这一切都有助于真理的传播。
因此，为了加快真理的传播，必须发展经济，开展交流，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从而扩大人们的需要范围，即为真理传播创造一个良好的经济环境。
当然，真理的传播对经济的发展同样有着积极的影响。因为经济发展有其内在的规律性，如果人们能掌握这些规律并自觉地利用它，那么经济就将呈现出高速稳定发展的状态。而真理恰恰就是人们对客观事物及其规律（包括经济规律）的正确认识，因此，真理的广泛传播能使越来越多的人自觉地掌握和运用各种真理，从而促进经济的繁荣。另一方面，许多自然科学方面真理的传播，很快就会转变成新技术的应用，直接提高劳动生产率，从而推动经济的迅速发展。
（三）真理传播与文化环境
构成文化环境的内容极为丰富，在此我仅分析社会心理、教育和伦理道德等因素对真理传播的影响。
1.真理传播与社会心理
任何真理要想得到广泛的传播，从而为更多的群众所掌握，更大地发挥其作用，就必须尽可能满足当时各阶级的社会心理，找出社会心理普遍要求的最强烈的问题，抓住社会心理的兴奋中心区域。马克思主义创立以后，之所以成为整个世界无产阶级普遍接受的理论支柱，其主要原因在于“马克思主义的学说能够掌握最革命阶级的千百万人的心灵。”〔3〕
社会心理的内容是复杂多变的，为了说明它与真理传播的关系，我择其最表层的两种典型社会心理形式即从众心理和逆反心理来分析。
①从众心理。所谓从众，就是在社会团体的压力下，个人放弃自己的意见而采取与大多数人一致的行为。这种心理现象对真理的传播，既有积极的作用，又有消极的作用。就是说，人们的这种心理有时会加速真理的传播，有时又会妨碍真理的传播。
首先，人们的从众心理有利于真理的传播。真理传播是一个过程，它是逐渐为人们所接受的。因此，如果能使接受者产生接受某一真理的从众心理，则势必会加快真理的传播。为此必须提高真理传播者在人心目中的威信，因为一个有威信的人或团体容易使人们产生从众心理。另外如果使接受者相信他和真理发现者或传播者在某些方面是相类似的，即缩短他们之间的感情距离，这样也有利于接受者产生从众心理而易于接受。
其次，从众心理会阻碍真理的传播。我们知道，按照别人的观点接受真理是从众的表现，而依赖别人的观点拒斥真理也是从众的表现。尤其是当社会上大多数人都接受时，更使真理的传播发生困难，这也使许多真理在开始的时候难以被人们接受。因为新真理往往被那些原来默默无名的“小人物”所发现，从而产生不了使人们接受的从众心理，反之，却常使人产生拒绝的从众心理或偏见。如巴斯德开始是一位化学家，当他提出细菌理论时，立即遭到医生们的激烈反对。因为医生们认为他不过是一个在他们的科学禁区偷猎的化学家，不值得他们浪费时间去注意，更谈不上能为人们所接受了。
②逆反心理。所谓逆反心理就是在一定条件下，某些人的言行使当事人产生了与其愿望相反的感觉，从而引起一种负向的要求和行动。造成人们逆反心理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为了方便分析，我在此只分析二种。一种是由禁止而引起人们的逆反心理。这种现象在专制社会或言论不自由的条件下是普遍存在的。因为在这些社会里，当局者为了保持人们思想的“纯洁性”，往往使人们生活在“一言堂”的气氛中，对其他理论尤其是与意识形态相冲突的理论采用批判、压制和禁止的方法。但是由于人们的好奇心而产生逆反心理，这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这些理论的传播。另一种是由宣传不当所产生的逆反心理。宣传就是通过各种媒介将某一个真理晓之于众并尽力使人接受的过程，它与传播有相似的一面。但由于宣传往往带有政治目的，一般都要对信息进行加工以后再宣传。这样，如果处理不当，不但不能收到说服人们的效果，反而会引起接受者的逆反心理。比如长时间的单方面宣传，同一内容的简单重复，都会使人们产生逆反心理，从而拒绝所宣传的信息。
逆反心理虽然给传播带来一定的困难，但是作为一种心理现象，逆反心理有其一般的规律性，只要掌握了这种规律，适当地利用逆反心理，因势利导，可以消除它的不利效应，甚至还可以加速真理的传播。
2.真理传播与教育
真理传播与教育的关系同样极为密切。因为教育的发展状况与人的素质尤其是文化素质密切相关，而人的素质的高低对真理的传播速度极有影响。在一个文盲众多的国度里，真理不可能以极快的速度为人们所接受。因此，重视教育，提高人民的文化素质是加快真理传播的有效途径。
教育最本质的特征在于传授知识和技能。从这一点上来说，真理传播活动本身也是一种教育的活动。但是两者又是有区别的，可以这样说，教育既是真理传播的前提，又是真理传播的方式。
首先，只有通过一定的教育才能使初生婴儿具备在人类社会中的独立生存各种能力，才能成为真正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是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参与者，也才可能是真理的发现者、传播者或接受者。从这点来说，教育是真理传播得以进行的前提。
其次，真理传播是教育中一项重要内容。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它们是完全一致的。真理传播的过程就是接受者受教育的过程，尤其是大学教育和其它一些专门的学校更是如此。从这一点来说，人们的绝大多数真理性知识并非来源于实践，而是来源于教育。因此，我们除了从真理发现这一方面强调实践的作用外，更应该从真理的传播角度强调教育的功能。这对在教育问题上有重大失误的我国有着更重要的现实意义。
3.真理传播与伦理道德
真理传播与社会的道德伦理观念有着密切的关系。我们知道，绝大部分的传播是伴随着运用，即真理的传播过程也就是科学真理应用过程，而科学真理的应用，往往会产生一些新的道德现象，有时甚至对人们的道德观念发生爆炸性的影响，而对道德观念的影响又反过来制约或推动真理的传播和应用。
科学真理从根本上来说，都是善的，因为它具有公有性、人道性、公正性和宽容性等特征，但是，善恶观念是人的主观意识，是人与社会所发生的复杂的道德关系的反映。善恶的标准是具体的，历史的。人们的善恶观念具有时代性、民族性和阶级性。正如恩格斯所说的，“善恶观念从一个民族到另一个民族，从一个时代到另一个时代变得这样厉害，以致它们常常是互相直接矛盾的。”〔4〕
善恶观念和标准的具体性和历史性，也决定了真理传播过程的复杂性。如人工流产，对于社会来说，有控制人口数量保证人口质量的意义，尤其是近些年来，通过着膜穿刺术可以诊断出二百多种遗传病，这对于生育者来说，有了作出选择的自由和意志；对于婴儿来说，可以减少以至避免残疾出生。是否出生，是否健康地出生，不仅关系到家庭和社会的幸福，也关系到婴儿自身的幸福。尽管人工流产在范围和方式等具体事件上仍有问题，但总的来说，人工流产给了人们控制和选择的机会，对它的利用有利于人的幸福。但是这种技术在过去的传播和推广中却遇到了极大的麻烦，因为有些人认为人工流产更使妇女对自己的性后果不负责任，尤其是无辜摧毁胎儿生命更是一种不人道的行为，这些观念直到现在为止仍然是人工流产进一步推广的道德伦理障碍。
从上述事例中，我们知道，当一个真理的运用与人们的道德观念发生冲突的时候，真理的传播往往受到限制，有的甚至得不到传播。而真理的需要传播的时候，往往会遇到这种情况，主要表现在真理发现者或传播者和真理本身所蕴含的道德规范、标准与当时大多数人们所持的道德、善恶标准不一致，而这种不一致也是符合人类的道德发展史的，因为任何一个道德伦理观念都有一个产生、发展和过时的过程。开始时，那些先进的道德观念往往伴随着真理的发现者，而当时绝大多数的人都停留在原来的道德水准上。因此，新真理的应用中传播所伴随的善恶与大多数接受者的道德观念是相冲突的。
道德是时代和文化的产物，它的内容是变化的，过去不接受的东西现在接受了；现在尚未接受的东西，将来不一定不接受；此民族不接受的东西，不一定彼民族不接受；此民族现在不接受的东西，不一定将来就不接受。就象美国第一个避孕套的女发明家和推广者，不仅遭到谴责和谩骂，并且几次入狱，然而最终结果却是各种避孕方法的广泛实行。这也告诉我们：在新真理传播遇到困难和阻力时，特别是伦理道德的阻力时，我们要坚持不懈，不能因为暂时的挫折而放弃真理，同时在传播真理的过程中，要尽量考虑到人们的道德水准，减少因接受者的道德状况对真理传播的影响或制约。当然，真理传播对道德的进步也有推动作用。因为新真理总是伴随着新道德，所以在传播过程中对道德的发展起着抛弃旧道德、传播新道德的巨大作用，从而推动人类进步。
注释：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52页。
〔2〕科恩：《论民主》第10页。
〔3〕《列宁全集》第31卷，第253页。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第10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