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关中遗民诗派的构成与王洪轩、李白的诗歌创作_顾炎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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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I217.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804(2000)03—0135—06

一、清初关中遗民诗群的构成

清初,北方遗民诗群的分布态势,关中一地基本上与山左、畿辅鼎足而三。这里的社会环境、人文渊源乃至遗民社会的结构形态,不仅与淮海、江南、岭南诸区域大异,而且与同处北方的山左、畿辅等地也不尽相同。明末农民起义的星火首先在这里点燃,并由此漫向全国。农民起义初起时,后来成了遗民的部分关中士人,其父兄乡邻或其本人大都参加了抵抗农民军的战争。清王朝定鼎北京,进而挥师西向进取关中时,他们或逃离家园,或隐居乡野。三藩之乱爆发后,时为陕西提督的王辅臣策应,关中首当其冲,又一次陷入战争阴霾的笼罩中,关中遗民则普遍持观望态度。如此动荡反复的社会局势,使得生存于其中的关中士人,尤其是遗民的心态和人格更趋复杂化。此地士人虽以遗民自居者甚多,但其人格特征较之浙东、江南诸地遗民的强项不屈来,又略显通达。而李颙之自处土室,以死拒绝清廷征召者则为特例(注:二曲事迹,详见全祖望《鲒亭集》卷十二《二曲先生窆石文》,及陈俊民点校之《二曲集》诸“附录”,北京:中华书局,1996.)。

明清之际,关中一地人文氛围之浓厚、诗学之繁盛亦闻名海内,往往为后世论艺文者所称扬。如吴怀清《三李年谱自序》即云:

吾秦当有清之初,人文颇盛,隐逸为多,王山史、孙豹人、王复斋、雷伯嚅诸贤其卓卓者。而当时雅重,尤以三李之道为最尊。说者不一,或进河滨,或进屺瞻,而皆退雪木,此特主声气言之。至于泉石烟霞,志同道合,自必以天生伯中孚而仲雪木之语为断。二曲抗节不屈,尚矣。天生以母故,勉应鸿博征,授职未就,遽乞养归,终身不出,与雪木遵母命应学使试,母没即弃巾服,同一锱尘,轩冕不渝初衷。盖三先生身遭易代,惓念先朝,至今读其遗书,故国旧君之思,油然溢于楮墨,道德文章均足信。

吴怀清在这里虽以表彰“关中三李”之道德文章为旨归,但透过这段文字,我们不难领悟清初关中人文繁盛之情状,以及士人之出处态度与人格特征。另外,无名氏《受祺堂文集序》亦言:“关中当国初时,以诗名海内,卓然成一家言者,有悔翁、豹人、天生三先生。”(注:冯云杏,杨松龄辑.受祺堂文集[M].道光丁亥刻本.)悔翁即屈复,生于康熙七年,卒于乾隆十年,辈份已晚,绝非遗民(孙静庵《明遗民录》因其有民族思想,即拉入明遗民行列,大误);天生即李因笃,因参加康熙十八年博学宏辞之试,人多不以遗民目之(注:邵廷采《思复堂文集》卷三《明遗民所知传》于“王弘撰”条下即言:“始山史与李因笃天生同学,趣好甚密。后因笃就征,遂伫问.关西为之谣曰:天卑山高,生沉史标.”)。尽管如此,他们所共同营造的浓厚的诗学氛围, 对于关中遗民诗创作的影响,则是可以肯定的。

关中遗民群体,从其人员构成来看,主要分为两部分:一是以李颙为代表的士人阶层,一是以青门七子及其子弟为代表的故明宗室成员。属于士人阶层的遗民除李颙外,较具代表性的还有王弘撰、孙枝蔚、李柏,以及顾炎武在关中结交的朱树滋和王建常等人。王建常,字仲复,号复斋,彬州长武人,明诸生,明亡后绝弃功名,闭门读书。顾炎武曾于康熙十七年(1678年)登门拜访他,并留有一诗:“黄鹄山川意,相随万里翔。谁能三十载,龟壳但支床。”(注:顾炎武.《过朝邑王处士建常》[A].王蘧常.顾亭林诗集汇注.卷六[C].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对其高洁人品给予充分肯定。 王氏亦于其《复斋余稿·复顾宁人书》中以“吾党”称顾氏,引为同志。至于青门七子,则是一个聚于雁塔之下,由明宗室成员组成的具有诗文结社性质的文人团体。顾炎武在其诗文中曾多次写到“青门七子”,如《朱子斗诗序》即云:

余闻万历以来,宗室中之文人莫盛于秦,秦之宗有七子,而子斗最少。及崇祯之末,六子皆先逝,而子斗独年至八十,后先帝十一年乃卒,故其为诗,多离乱之作,有悯周哀郢之意而不敢深言。……子斗久以诗文为关中士人领袖,其次子存柘(彦衡)乃得为诸生,中副榜。贼陷西安,存柘义不屈,投并死。长子存杠(伯常),扶其父逃之村墅得免。子斗没后八年而余至关中,访七子之后,其六子皆衰落不振,而伯常年已六十有二。(注:亭林文集,卷二[M].顾亭林诗文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3.)

明朝灭亡时,七子中尽管只剩朱子斗一人,但他仍为关中士人领袖,其子弟能诗者颇多。顾炎武《将去关中别中尉存杠于慈恩寺塔下》即称子斗长子存杠“子建工诗早,河间好学称”(注:王蘧常.顾亭林诗集汇注,卷四[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王弘撰《山志》卷三“青门七子”条有大致相同的载述。山史除详列青门七子的名号,说他们“各有诗文集,卓然成家”外,又言“其子孙冒杨氏,盖从翁之母姓也”(注:张穆《顾亭林年谱》曾转引过此段文字,并据以推断亭林与青门七子交游之经过.)。亭林《送韵谱贴子》也说:“杨伯常, 名谦,故王孙也。住西安府南八里大塔堡内。大塔者,慈恩寺塔也。”(注:亭林佚文辑补[M].顾亭林诗文集[M].)这些故明宗室于明朝灭亡后易姓改名,全身远祸,诗文书画自然成了他们寄寓故国情思的最佳载体。

从现存诗作及当时影响来看,关中遗民诗群的中坚是王弘撰、李柏和孙枝蔚,但这个遗民群体的活动范围并不仅仅局限于关中一地,其与外地遗民的交流异常频繁而活跃。一方面,关中遗民频频外出,足迹遍及京畿与江浙诸地,尤其与以傅山、申涵光、孙奇逢为中心的三个北方遗民群体关系更密切。如孙枝蔚自清顺治三年(1646年)26岁时南下扬州,直至67岁去世,42年间虽时时口操秦声,念念不忘关中,但却一直没有归返故里,其活动已完全融入扬州遗民诗群之中。又如被顾炎武誉为“关中声气之领袖”(注:亭林佚文辑补[M].顾亭林诗文集[M].)的王弘撰,从顺治七年(1650年)29岁开始,曾四游江浙,最后一次竟栖迟江南达17年之久。另一方面,不少外地遗民又屡次涉足关中,与关中遗民互通声气,相互交流,顾炎武、屈大均、阎尔梅、梁份等人当为代表。如顾炎武一生曾五次入关中,他不仅倾心于关中独特的地理位置,而且对这里质朴淳厚的人文氛围也大加赞赏。其《与三侄书》先说:“秦人慕经学,重处士,持清议,实与他省不同”,继则言:“华阴绾毂关、河之口,虽足不出户,而能见天下之人,闻天下之事。一旦有警,入山守险,不过十里之遥;若志在四方,则一出关门,亦有建瓴之便。”(注:亭林文集,卷四,卷六[M].顾亭林诗文集[M].)又如魏禧高足,江西遗民梁份(质人),不仅涉足关中,而且只身游历河陇,西出玉门。其《怀葛堂文集》曾言:“西塞三边,环七千里之形势,了然在目”,确非虚语。梁份至京师,曾与刘献廷的弟子黄宗夏同游昌平明十三陵,因此刘献廷《广阳杂记》卷二有一段较可信的记载:

梁质人留心边事已久。辽人王定山讳燕赞,为河西靖逆侯张勇中军,与质老相与甚深。质人因之遍历河西地。河西番夷杂沓,靖逆以足迹,诸事皆中军主之,故得悉其山川险要、部落游牧,及其强弱多寡离合之情,皆洞如观火矣。著为一书凡数十卷,曰《西陲今略》。(注:据说今《关中丛书》所收之《秦边纪略》一书,即梁氏《西陲今略》之传钞本,待考.)

遗民间的交往与交流, 不仅打破了以地域为联系纽带的群体间的生疏与隔膜,而且对于遗民诗的创作也带来了生气与活力。关中遗民诗群正是在与外界的交往中,逐步形成了创作风格上的多元化格局。

当然,不容否认的是,由于受世代相承的关学的影响,关中遗民诗群创作中的理性化特征较为明显。更为甚者,这个群体的成员大都重文轻诗,将文的创作与对理学的探究置于其整个人文活动的首位,其诗歌作品面世者本就不多,而能传至今日者则更少了。不过,就其现存诗作而言,其中体现的关中地区所独具的自然景象与人文精神,以及那种不以唐宋为门户,以朴实自然为旨归的作风,在整个遗民诗界、乃至清代诗坛均有其独具的价值。

关中遗民群体中,李颙无诗,王弘撰、李柏虽存诗不多,但颇具特色,惟孙枝蔚《溉堂集》存诗甚丰,堪称诗国大家。因此,这里将王弘撰与李柏合论,孙枝蔚则单独撰文介绍。

二、王弘撰其人其诗

王弘撰(1622—1702年),字文修,一字无异,号太华山史,又署鹿马山人,室名砥斋,陕西华阴人。其父王之良,为明天启五年进士,曾任南兵部侍郎等职。因此,山史早年曾随父游北京、江西等地,为明诸生。明亡后,弃绝科举功名,隐逸终生。山史曾于顺治七年至八年、康熙二年至三年、康熙九年至十一年、康熙十九年至三十五年,凡四游江浙,足迹遍及南京、扬州、苏州、上虞、嘉兴、海州等地,并曾游历北京、河北、山西、河南、山东、福建诸地。山史出游,一方面为生计而奔走,另一方面也为反清而联络。在二十余年的周游中,他不仅结交了吴伟业、周亮工、汪琬、王士祯、孔尚任等大批贰臣文人与国朝文士,而且与冒襄、孙枝蔚、万寿祺、屈大均、顾炎武、傅山等大量遗民遗老密切往来。康熙十八年,山史被强荐至京应博学宏辞试,北上途中有《即次却寄》以明其志,诗中有言:“故心终不改,明誓鉴苍昊。”至则僵卧僧寺,以老病坚辞,被放归,自此以游为隐,志节坚贞。山史一生嗜学,对金石书画,精于鉴赏,富于收藏,对于理学深有研究,为文主张简洁真朴。山史一生交游遍天下,也笃于朋友。亭林《广师》曾道:“好学不倦,笃于朋友,吾不如王山史。”(注:亭林文集,卷四,卷六[M].顾亭林诗文集[M].)

山史于文学,精于文,亦工于诗,但创作态度极严肃。其《山志》二集卷三有“应酬诗文”一条,可以看出他对应酬文字的厌恶,创作态度的严谨,其中有言:“予在都门日,赵韫退为其里人索叙书屏,贺相国冯公寿。韫退先君与先司马为同年好友,予尝兄事韫退。辞之再三不得,勉拟一稿。及相国寿辰,予不往,亦不以一刺往,盖安愚贱之分耳。”这里的赵韫退为赵执信叔祖,冯公即冯溥,先司马指山史父王之良。另据山史次子王宜辅《刻砥斋集记》云:“诗,旧积二寸许。庚戌元旦,大人悉取焚之,今得二卷,仅十之三尔。”(注:砥斋集,卷首[M].光绪二十年王陵霄刊本.)“庚戌”为康熙九年(1670年), 时山史已49岁。山史一生著述,除《砥斋集》、《山志》外,尚有《待庵日札》、《西归日札》各一卷,其诗作多见于几部《日札》之中。

山史尽管由于生不逢时,隐士心态极浓,但作为一个追求入世哲学的理学家,他仍时时萦怀现实,不断追忆故国,且多发乱离之慨叹。山史于故国故君,萦萦于心,曾至昌平谒十三陵,并自署鹿马山人。李沂《鸾啸堂诗集》中有《鹿马山人歌》一首,即咏其事,诗云:“鹿马山头妖鸟啼,鹿马山下草离离,鹿马山人空涕洟。”又有一“序”写道:“鹿马山,烈皇帝葬处也。关中王弘撰三月十九日匍匐山下泣奠,自称鹿马山人。阳山李沂再拜作歌。”山史谒陵诗今已不存,但其系念君国之凄苦心境可以想见。康熙十六年(1677年),56岁的山史又与亭林同至昌平,共谒思陵,亭林写有《二月十日有事于先皇帝欑宫》,其中有言:“华阴有王生,伏哭神床下”(注:王蘧常.顾亭林诗集汇注,卷六[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他显然是借哭陵来寄寓自己的故国哀痛。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山史75岁,栖迟江南已十余年。此年元日,诗人将西归故里,曾以饱含激情的笔墨留下了一首题为《丙子元日将西归感述》的长诗,回忆了自己于明朝灭亡后数十年中所走过的曲折艰辛的人生之路。诗人对乱离之苦,仍心有余悸,如诗中即有“老夫年垂七十五,饱历丧乱心常苦。泉台父母宁知否?苟延残喘终何补”这样凄苦悲凉的诗句。另外,山史晚年所作《待庵日札》卷一中有首题为《春阴》的感兴诗:“二月连阴淹冻雨,东风寂历野人家。屋前雀噪声何急,城上鸟飞影复斜。不改青山留暮霭,虚拟杲日向春华。沉吟厥疑追郎顗,扶病从谁泛海查。”此诗虽为感兴之作,但内容较为隐晦,似有较深寓意。尤其是颔联,绝非泛泛的写景叙事之句。赵俪先生曾认为此诗写于三藩之乱时,体现了诗人密切而冷静地观察时局的情状(注:赵俪生.清康熙朝甘肃提督、靖逆将军、 靖逆侯张勇事迹考略[A].学海暮骋[C].北京:新华出版社,1992.265.)。 但《待庵日札》编定于康熙三十八年,时山史78岁,《日札》所收皆山史晚年作品。而《春阴》又为感兴诗,写眼前景,叙眼前事。如此分析,诗的内容与写作时间显然割裂,猜测的成分太多。不过,此诗无论作于何时,其中所透出的诗人对现实强烈关注的情怀则是可以肯定的。

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81岁高龄的山史老人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了人世。临终前,他曾留下了两首《绝笔》诗,诗曰:“负笈江南积岁年,归来故里有残编。自从先帝宾天后,万事伤心泣杜鹃。”“八十衰翁沮溺徒,祖宗积德岂全孤。平生不作欺心事,留与子孙裕后谟。”(注:康乃心.莘野先生遗书·王贞文先生遗事[M].关中丛书, 第32册,陕西通考馆印行.)其故国心期与隐士心态均展露无余。

山史诗,若论艺术风格,则可概括为一“朴”字。语言之平实简洁,感情之淳朴真挚,毫无模拟造作之痕,纯以自然平实取胜。如《留别白门友人》云:“春花落尽鸟空啼,春水东流人向西。有梦常依桃叶渡,寄书应到碧云溪。”萧疏散淡、纯朴自然的风致中,真情自见。又如《抵潜村旧居》,写故园之衰颓及诗人晚年回归故里后悲喜交集的心理感受,也多以简朴之笔出之,读来平实自然。山史诗淡朴风格的形成,虽与诗人的审美嗜好有关,但关中人文朴实之风的熏染也不可轻忽。徐嘉炎《抱经斋诗集》卷四有《赠别华州王山史兼呈秦晋诸同学》一诗,虽统论西北人文,但所言甚有道理,不妨转录一段:“东南称才薮,不如西北士。西北崇朴学,东南尚华靡。朴学必朴心,华靡徒为耳。此固地气然,人情亦复尔。”(注:邓之诚.清诗纪事初编,卷七[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心“朴”,诗风自然朴实无华。类似说法, 时人傅山在论“西北之文”时亦提出过。傅山云:“东南之文,概主欧、曾;西北之文,不欧、曾。夫不欧、曾者,非过欧、曾之言,盖不及欧、曾之言也。说在乎漆园之论仁孝也。不周之风,不及清明之风,天地之气势使然。故亦自西北之,不辨其非西北之文也。”(注:霜红龛集·序西北之文[M].山西人民出版社影印清宣统三年山阳丁氏刊本.)青主论“西北之文”,实际上也突出了其朴实之风,若移之以评山史诗,亦未尝不可。

三、李柏及其诗风

李柏(1630—1700年),字雪木,自署白山逸人,太白山人,陕西郿县人。与李二曲、李因笃,号称“关中三李”。明朝灭亡时,李柏虽年仅15岁,但他与二曲等志节之士结交,并以明遗民自居。顺治十年,李柏虽奉孀母之命被迫应童子试,但实出无奈,其心可鉴。为避免应试,他曾多方躲避。其《槲叶集》中有《答刘孟长书》云:“从此三避童试,西渡汧,东适晋,南如栈。”萧震生《槲叶集叙》亦言:“会童子试,先生志在山林,避不就。”孀母去世后,李柏便逃入太白山中,过上了隐士生活。其间除与李二曲、李因笃、王心敬等关中学者往还,并曾一至南岳衡山外,基本上以诗书自如,隐居不出。因此,《清诗纪事》言李柏为“明诸生”(注:清诗纪事·明遗民卷[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7.833.),《清人诗集叙录》说李柏“入清弃诸生”(注:清人诗集叙录.卷九[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4.),皆不确。李柏虽应童子试,但大节未亏, 人皆以遗民目之。如高熙亭《重刊槲叶集序》即云:“其事君也,虽死不二,未尝仕胜国而终为胜国之遗民。”邓之诚先生亦云:“清初遗逸多矣,如柏者实罕。”(注:清诗纪事初编.卷二[M].)袁行云先生更写道:

其人大节无可疵,诗亦高人逸轨。明代遗民,有诗集传世者,约二百余家。试举决传不朽者,似为顾炎武、邢昉、阎尔梅、黄宗羲、杜濬、方文、王夫之、钱澄之、吴嘉纪、李柏、屈大均、陈恭尹。此十二家,即所谓“不废江河万古流”者也。(注:清人诗集叙录.卷九[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4.)

李柏人品及其作品,后世评价很高。其诗作今存《槲叶集》中为四、五两卷,又有《南游草》一卷,亦附《槲叶集》(注:1913年méi郿县李象先刊本.)中。

关于明清之际的战事,在今存《槲叶集》中已觅不到多少踪影。若有,则为《卓烈妇》一篇,此诗前有“小序”云:“前指挥卓焕妻钱氏,乙酉扬州郡城陷,先一日投水死,从死者长幼七人,哀而赋之。”诗云:“黑云压城城欲摧,北风吹折琼花飞。扬州乙酉遭屠戮,卓氏贞魂至今哭。将军已降丞相死,一家八口齐赴水。池中土作殷红色,血渍波痕转逾碧。曾闻精卫能填海,一勺之池想易改。”诗人以沉痛的笔触,传达出了对侵略者的痛恨。另外,其《崇祯儒将》四首,将读者的视线引入明末那个动荡不宁的时代,并对朝中那帮误国的儒将进行了辛辣的嘲讽。其中最后一首道:“说起前朝事,至今恨不平。大将称走狗,膝行见儒生。”尤为痛快淋漓。《槲叶集》中多写景之作,也最能体现李柏诗的成就,限于篇幅,此不赘述。

李柏诗风,《清朝野史大观》卷九“李雪木《槲叶集》”条、黄容《明遗民录》、阙名朝鲜人《皇明遗民传》、邓之诚先生《清诗纪事初编》等均言“冷艳峭刻”,这一说法大概来自钮琇《觚剩》。钮氏言:“雪木所著《槲叶集》,冷艳峭刻,如其为人。”李柏诗,作法确较独特,但仅以“冷艳峭刻”评之,却未见中肯。因为李柏的大部分诗作仍以平实简朴而取胜,与冷艳峭刻无涉。这一点,我们实际上已从上引李柏诗句中体会到了。当然,李柏诗中也有意出言外,想落空妙,略显峭刻者,如《雁字》、《凤泉别墅》等,但并不代表其诗风的主要倾向。李柏诗善变化,在其《槲叶集》中,我们很难找到刻意模唐拟宋的作品。其《太白山月歌》云:“不如无心浑忘却,兀坐山月但蚩蚩。”清新流畅的诗句中蕴含深奥的哲理。《逍遥游》又多以叠字入诗,读来抑扬顿挫,给人新颖别致、活泼自然之感:“虚虚实实自家知,是是非非更问谁?山山水水真可乐,名名利利欲何为?……身居寂寂寥寥地,心作兢兢战战思。欲语语时还默默,方愁愁处更怡怡。……炎炎到头成冷冷,盈盈未艮即亏亏。”打破常规,富变化而尚自然,浑朴淳厚,这大概是李柏诗为后世论者所激赏的主要原因。

收稿日期:1999—04—12

基金项目:甘肃省教委社科项目“清初遗民诗群研究”(981 —060)系列论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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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初关中遗民诗派的构成与王洪轩、李白的诗歌创作_顾炎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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