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应尽快将“绿色蝗虫”从教科书中删除--兼论“昆虫记录”的解读_昆虫记论文

《绿色蝈蝈》是否应该尽快从教材中删去——兼谈《昆虫记》的解读,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蝈蝈论文,教材论文,昆虫记论文,兼谈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任明新老师在《人文性掩盖下的血腥与残忍——评〈绿色蝈蝈〉中对绿色蝈蝈生活习性的描写》一文中,认为“课文的主体部分大多是充满了血腥的拼杀”,“在读者的眼里只留下了惨不忍睹的血淋淋的印象”,“在人文性的外衣下难以掩饰其强暴者虐杀弱小无辜生命的得意忘形的本质”,继而发出诘问:这样的文章“有何资格可以作为培养学生高尚的道德情操和健康的审美情趣的材料”?不仅如此,任老师还在文章中呼吁应将《绿色蝈蝈》“尽快从教材中删去”①。对此,笔者不敢苟同,特提出来和任老师商榷。

      任老师提出呼吁的主要依据是下面几个句子:

      (1)蝈蝈有着有力的大颚、锐利的钳子,不能把它的俘虏开膛破肚的情况极少出现,因为蝉没有武器,只能哀鸣踢蹬。

      (2)这个笼子里到处都是蝉肉被吃光后剩下的头骨和胸骨,扯下来的羽翼和断肢残腿。肚子全被吃掉了,这是好部位,虽然肉不多,但似乎味道特别鲜美。

      (3)就像英国人酷爱吃用果酱作作料的带血的牛排一样,绿色蝈蝈酷爱甜食。

      (4)对于金龟子一类的昆虫,它毫不犹豫地都接受,吃得只剩下翅膀、头和爪。

      (5)蝈蝈这蝉的屠夫在吃肉喝血之后,也吃水果的甜浆,有时没有好吃的,甚至还吃一点儿青草。

      (6)如果一只蝈蝈死了,活着的一定不会放过品尝其尸体的机会的,就像吃普通的猎物一样。

      这些句子中,“开膛破肚”“带血的牛排”“吃肉喝血”“品尝其尸体”等词语,读之确实触目惊心,初看也的确会给人留下“惨不忍睹的血淋淋的印象”——这样的“血腥与残忍”确实“少儿不宜”。事实上,面对“绿色蝈蝈这种强食者吃肉喝血的野蛮行为”,每一个心有良知的人都会对其表达强烈愤慨,甚至于会打抱不平。如此分析,初一看任老师的呼吁好像很有道理,但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其呼吁实在没有必要。

      一、关于为什么要写

      《绿色蝈蝈》中并不全是“血腥与残忍”,还有很多温情和诗意的镜头——只有写捕食时,那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才顿失温情和诗意。比如,蝈蝈的叫声和外形,法布尔就是用温情的笔调进行抒写的。《绿色蝈蝈》能不能不写“血腥与残忍”的捕食呢?法布尔曾说:“我写的那些没有满篇空洞程式和不懂装懂滥言的文稿,恰恰是在准确记述观察得到的事实,既不添加什么,也不忽略什么。”(《荒石园》)这就是说,法布尔是在忠实记录昆虫在自然状态下的生活习性。

      早期的法布尔被称为“昆虫观察家”。不夸大,不缩小,不隐瞒,不虚构,是法布尔作为合格“昆虫观察家”的职责。因此,即便是绿色蝈蝈的捕食过程如此“血腥与残忍”,他也必须详尽地记录在案,而且是“既不添加什么,也不忽略什么”。正因为如此,周作人评价《昆虫记》时才说:“比看那些无聊的小说戏剧更有趣味,更有意义。”《昆虫记》的魅力,很大程度上就在于它“没有一般文学作品花里胡哨的俗态”,显得“朴素和真实”②。“强暴者‘蝉的屠夫’吃肉喝血的情景是对生命的尊重与热爱吗?”任老师如此质问。我想说的是:难道只有让蝉去吃素才算是对生命的尊重和热爱吗?这样,绿色蝈蝈还是绿色蝈蝈吗?这样,《绿色蝈蝈》还是科普读物吗?

      二、关于为什么要这样写

      既然《绿色蝈蝈》不能不写“血腥与残忍”,那能不能写得不那么“血腥与残忍”呢?我曾试着把那些有“血腥与残忍”之嫌的词语去掉,将原文改成下面的表述:

      蝈蝈是一种杂食性昆虫,喜食甜食,能利用有力的大颚、锐利的钳子咬破蝉、金龟子一类昆虫的坚硬肚子,因为它们的肚子既有肉,又是甜的。在食物匮乏的时候,蝈蝈也吃点青草,它们也吃死去同类的尸体。

      分析这一修改,我们会发现:一方面,这一修改虽然已经很努力地去掉了有“血腥与残忍”之嫌的词语,但无论怎么改,咬破其他昆虫的肚子吃它们以及吃同类的尸体等“血腥与残忍”的事实,还是不得不保留下来——因为科学事实不能随意篡改,“血腥与残忍”依旧;另一方面,这样一修改,《昆虫记》独有的“轻松、流畅、亲切、幽默的笔调”(王光《〈昆虫记〉与中国》)也荡然无存,读起来兴味索然。

      其实,只要联系文本语境,我们就会发现:《绿色蝈蝈》中“血腥和残忍”的语句只是为了生动再现绿色蝈蝈的食性,一如鲁迅先生所说的“讲得有趣”,以便其不至于像读学术著作那样枯燥乏味。

      比如,“开膛破肚”初看确实残忍,但作者并不是宣扬这种“血腥与残忍”。原因有三:首先,联系前句“蝈蝈有着有力的大颚、锐利的钳子”,即可知道作者这样写是为了凸显绿色蝈蝈大颚和钳子的强大功能;其次,联系下句“因为蝉没有武器,只能哀鸣踢蹬”,即可明白不同昆虫之间身体构造的差异决定了它们捕食与被捕食的关系;最后,联系后文绿色蝈蝈之所以要对蝉“开膛破肚”是因为其肚子既有肉,又有甜食,即可理解这是绿色蝈蝈生存的需要,而它的身体构造——有着有力的大颚、锐利的钳子,则给它创造了这种生存需要的身体条件。这样一分析,显然我们再找不到比“开膛破肚”更能生动贴切地凸显绿色蝈蝈食性特点的词语了。

      再比如,“毫不犹豫地都接受”是在说蝈蝈的杂食性特点,亲切自然中还对其不挑食的特点有一种赞赏的味道;“一定不会放过”,是在说蝈蝈喜食同类尸体的食性。这里,我尤其要说的是“就像英国人酷爱吃用果酱作作料的带血的牛排一样,绿色蝈蝈酷爱甜食”一句。首先,我认为“带血的牛排”并不能说明蝈蝈嗜血,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英国人的这一爱好大概也难逃嗜血的批评了。其次,由这句话我看到了法布尔的幽默,他把人类的爱好和昆虫的爱好相提并论——这种比较本身就意味着他已经把绿色蝈蝈置于与人类同等重要的地位,读后我的第一感觉是:这真是一群可爱的蝈蝈,《荒石园》中的法布尔肯定会邀请这群绿色蝈蝈共进晚餐。

      再看《昆虫记》中的另一段文字:

      

!对,好了,滚起来了;它一定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当然,会碰到难题的。这不,第一重困难来了:出现在食粪虫面前的是路堑陡坡,沉重的粪球一个劲儿地溜坡;可是这虫类认准了自己的理,偏乐意从那条自然而成的道路上横穿过去;这方案够胆大的,只要一步闪失,或者一颗沙粒颠得球体失去平衡,一切都将落空。果然,脚步出现失误,粪球滚落到路旁的沟底;这虫子被滑冲下来的负载物撞了个仰面朝天,六只脚一阵挥舞;终于,它又翻身立足,于是追上粪球,继续苦干。这拖运机进入最佳运转状态。——

;顺谷底走,那样既省力又安全;那条道不错,很平坦,你的小球能轻松滚动。——真是的,它偏不那么走;它坚持要重新爬上陡坡;如此看来,那地方是它不可迂回的一道障碍了。

      (《圣甲虫》)

      这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精彩滚粪球运动,法布尔就是那个激情洋溢的现场讲解员,为食粪虫的成功欢呼雀跃,为食粪虫的冒险担惊受怕,食粪虫的每一步前进都牵动着他的心,真是虫儿不急他急。这种身临其境的讲解,不仅让我们感受到了他对小小食粪虫艰辛与执着的钦佩之情,更在轻松、活泼、亲切、自然的叙述语调中,透露出些许幽默,让我们忍俊不禁。

      法国文学界曾以“昆虫世界的维吉尔”推荐法布尔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一个昆虫学家,能被推荐参加世界顶级文学奖项的评比,不能不说与他作品“轻松、流畅、亲切、幽默的笔调”有关。试想,如果法布尔也像写学术著作那样,一本正经地板起脸来说一些干巴巴的晦涩枯燥的话,《昆虫记》还会拥有如此广泛的读者群吗?

      三、《昆虫记》语境下的“血腥与残忍”

      读《绿色蝈蝈》,作为读者的我们该怎么看待“血腥与残忍”的描写呢?互文性理论告诉我们:“每个文本都是其他文本的镜子,每个文本都是对其他文本的吸收与转化,它们相互参照,彼此牵连。”③《绿色蝈蝈》作为《昆虫记》中的一篇,必然与其他篇目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相互参照,互为印证。因此,要想真正理解《绿色蝈蝈》中“血腥与残忍”的描写,就必须把它们放在一个更广阔的宏观语境中。下面,我们就试着把《绿色蝈蝈》放在《昆虫记》的语境中,以期能够更加客观全面地认识文中“血腥与残忍”的描写。

      1.为卑弱生物代言:人道主义作家的“人话”

      孙绍振教授曾说:“不管什么样的作品,要作出深刻分析,光是从今天的眼光去观察是不行的,必须放到产生这些作品的时代(历史)背景中去,还原到产生它的那种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艺术的气候中去。”④如果只是孤立地看《绿色蝈蝈》中“血腥与残忍”的描写,我们就极有可能觉得文本确实有对绿色蝈蝈这一恃强凌弱的强食者残暴行为的肯定或赞赏,但只要还原历史语境,再联系《昆虫记》中的其他篇目,我们就会有更深刻的认识。

      法布尔生活在深受人文主义思想影响的时代,“关怀人,尊重人”的思想必然影响着他的创作立场和写作意图。创作上,当时又是一个“风格即人”(布封语)的时代,强调作品的风格与作家的关系。为此,我们完全可以通过法布尔的作品,理解其人道主义思想在其作品中的体现,还可以由他的创作立场与写作意图出发,理解他的作品,理解他作品中“血腥与残忍”的描写。有人曾这样评价法布尔与其作品之间的关系:“他秉承最彻底的人道主义精神讴歌生命,他以扛鼎之作《昆虫记》为卑弱生物代言。”⑤此言不虚!

      翻看《昆虫记》,我们会发现在《绿色蝈蝈》中被血腥屠杀的蝉,在《蝉卵的遭遇》中法布尔用感情色彩鲜明的词语为其鸣了不平,表达了极大的同情:

      

      (《蝉卵的遭遇》)

      无独有偶,法布尔还在《蝉和蚂蚁的寓言》中为被人误解的蝉打抱不平——“让我们试为被寓言诋毁的歌唱家恢复名誉吧”,继而两相对比,对蚂蚁进行了尖锐的批评,对蝉发出了由衷的赞叹:“专事趁火打劫,丝毫不讲客气的乞求食物者,那是蚂蚁;心灵手巧,乐于与受苦者分享利益的工匠,那是蝉。”当活着的蝉被蚂蚁一点一点吃掉时,法布尔这样设身处地地想象:“此时此刻的它,忍受着的是极度的忧伤。”这里的“忧伤”,难道只是蝉的吗?可以说,法布尔是悲伤着昆虫的悲伤,快乐着昆虫的快乐,“此时此刻的它,忍受着的是极度的忧伤”是真正懂昆虫、爱昆虫的人道主义者的“人话”。

      即使必须面对昆虫的本能,即使面对的昆虫的本能很残酷,作为人道主义者,法布尔也不是无动于衷:

      

      (《金步甲的婚俗》)

      《昆虫记》中,法布尔在很多地方都写过上面这种“爱情既过,同类相食”的惨剧——很多雌昆虫都会在交配结束后把雄昆虫吃掉,包括螳螂、朗格多克蝎和金步甲。爱情是美丽的,充满浪漫与幻想,法布尔也用充满温情的笔调描绘过这种美好,说过很多温情的“人话”,营造过一个个曾经美丽的温情世界。但是,昆虫世界是科学的世界,“爱情既过,同类相食”的惨剧无法回避——即便这样,法布尔也还是愿意用人道主义的眼光看待这一惨剧,比如“宽容”“为未竟事业尽忠的汉子”等,赞美之情溢于言表。虽然“爱情既过,同类相食”是“婚俗成规所系,对雄性而言,就是无可非议的规矩”,是昆虫的本能,但法布尔没有忘记作人道主义点评,他甚至发出了“为了要将雄性如此这般地碎尸了事,生殖法则想置雄性子何等微不足道的地位”(《金步甲的婚俗》)这样的追问。显然,这样的追问已经超出了科学家应有的冷静。

      王富仁教授这样评价法布尔的《昆虫记》:“那是一个热爱昆虫、尊重昆虫的生命、对昆虫的生活习性充满好奇感的人的‘人话’。”⑥《绿色蝈蝈》中“血腥与残忍”的描写,虽然是科学事实,但法布尔还是以人道主义的关怀面对一切,用尊重和关爱的目光,温情地抚过“血腥与残忍”的画面,说了一些温情的“人话”。

      读《绿色蝈蝈》,我们无法回避虽然残酷却是对“动物本身的性质”的描绘,更要注意在无法回避事实的情况下法布尔还是尽力说了一些“一个热爱昆虫、尊重昆虫的生命、对昆虫的生活习性充满好奇感的人的‘人话’”。读《绿色蝈蝈》,如果硬要说其肯定和赞赏了什么的话,法布尔肯定和赞美的,一定是那些卑弱生命的尊严,那些卑弱与渺小的生命的奇迹,那些属于昆虫世界的自然法则——即使那些法则在人类看来有些“血腥与残忍”,但那却是“在冷酷无情的大自然环境中,昆虫们坚忍不拔地为个体与种族的生存而斗争”⑦所必须遵从的自然法则。这是生命的大美!

      法布尔在《昆虫记》中说:“我已经把收集到的那些实绩记在你们的功劳簿上,有朝一日,这些功绩一定会给你们的美名增添新光彩。”(《食尸虫》)一本《昆虫记》,就是一本记录昆虫“功绩”的书,就是一本宣扬昆虫“美名”的书,就是一本“为卑弱生物代言”的书。法布尔就是这样以一个人道主义作家的身份,介入《昆虫记》的写作的。读《绿色蝈蝈》,任老师读出的是其“人文性掩盖下的血腥与残忍”,我则以为“恰恰是血腥与残忍表现了《绿色蝈蝈》的人文性”。

      2.为“铁证”而“血腥”“残忍”“肮脏”:无法掩饰的热爱

      读《昆虫记》,我们会发现类似《绿色蝈蝈》中的这种“嗜血”场面非常多,可以说昆虫之间的争斗和捕食都是“血腥与残忍”的,除非它们吃素。

      我看见一位残废者,只保存着一条完整的肢爪。它用这独臂和其他胳膊的残余部分,在灰尘层上划动;衣衫褴褛,惨不忍睹,浑身上下布满虱虫结成的鳞斑。突然,一位步履比它轻健的同事赶来,结束了这残疾同类的性命,而且还挖空了它的肚子。我的最后十三只食尸虫,都是这样报销掉的,它们要么被同伴吞了半个身子,要么最轻也是断了几条腿。初期那种和睦相处结束了,随之而来的是同类相食。

      (《食尸虫》)

      时常看见螳螂握着一根后肢的大腿段,那劫持爪抓在大腿下端的关节上,不断送到嘴边,细嚼着,品味着,小脸上流露出惬意的神情。鼓囊囊的蝗虫大腿,完全可以算是螳螂的一块上等好肉,大概等于我们吃的一块羊肉吧。

      (《螳螂猎食》)

      《昆虫记》中类似的描写还有很多。这就是说,法布尔并不只是在《绿色蝈蝈》中对所谓的“血腥与残忍”进行了描写。事实上,作为一名科学家,法布尔不得不去观察昆虫之间的“血腥与残忍”,而且是为了探求真理,还必须满腔热情、不辞辛劳地去观察。此外,他要得到第一手观察资料,就不仅要观察,还要把“血腥与残忍”的过程记录下来。

      不仅是“血腥与残忍”,《昆虫记》中的“肮脏”也比比皆是。

      下面还有比贪吃更精彩的,那就是消化之神速。当前头不停吞嚼的时候,后头也不住地排泄。不再含营养成分的排泄物,连成一根黑颜色的细绳索,酷似鞋匠的小蜡绳。金龟子只在就餐时排便,由此可以见出,其消化工作有多么及时。头几口食物刚下肚,它的拔丝机就开始工作了;最后几口食物咽完后,拔丝机才终止工作。进食过程中,小蜡绳始终不出现断头,时刻挂在虫子的排泄口上。已经接触地面的部分,盘成一堆儿;只要还没干透,盘在一起的蜡绳可以随意展开。

      (《圣甲虫》)

      这种边吃边大便的“精彩”,估计人类世界中是找不到的,但这就是真实的圣甲虫的生活习性,只有达到一定修养的人才能观察得如此津津有味,记录得如此详细真切。法布尔不仅做到了这一点,还希望这样的观察机会越多越好。

      我们索性收集来大量的死鼹鼠分散放置在围墙院子,这样就会把食尸虫招引来。有了这样一处借阳光晒熟尸肉的堆尸场,食尸虫一定从四面八方竞相赶来。……(那些死鼹鼠是)比芦笋和牛心菜更宝贵的东西。……但这毕竟是桩令人恶心的苦差事,能叫血管里没有燃烧着圣火的人见了就跑。

      (《食尸虫》)

      当整个院子弥漫着的不是迷迭香的浪漫气息,而是死鼹鼠的腐臭味时,我们还能赞美这个地方吗?我们还能说这个地方很美吗?我不能,你也会掩鼻而过,但法布尔能,而且是希望臭气更浓烈,以便能远扬招来更多的食尸虫,为他创造更多的观察机会,得到更多可靠的第一手观察资料。法布尔就是这样一个血管里“燃烧着圣火的人”,圣火为那些它钟爱的昆虫而燃烧!正因为如此,从文本语境来看,整个《昆虫记》字里行间都流露着法布尔无法掩饰的昆虫之爱。法布尔不“嗜血”,也不“嗜脏”,而是“嗜虫”与“嗜真”,他甚至愿意把自己变成“人虫”。法布尔曾说:“你想再找到一位富于本能、忠于职守的昆虫母亲,却必须摆脱花坛里馥郁芬芳的花朵,转向马路上那些骡马遗弃的粪堆。”(《圣甲虫》)为了获取大量翔实的第一手铁证,为了能将纷繁复杂的昆虫世界真实地呈现在人们的面前,为了自己挚爱的昆虫,法布尔转向了“骡马遗弃的粪堆”,不避“血腥”“残忍”“肮脏”,由此而成的文字,难道没有资格作为“培养学生高尚的道德情操和健康的审美情趣的材料”吗?

      四、两种阅读眼光

      为什么读《绿色蝈蝈》时,我们会有如任老师那样的缺乏人文性的感受呢?阅读不同的文本,需要有不同的阅读图式。人教版《教学参考书》说《绿色蝈蝈》“是一篇妙趣横生的小品文”⑧。什么是小品文?小品文是散文的一种,而且是一种富有抒情意味的小散文。这就是说,《绿色蝈蝈》是一篇文学性散文。文学性散文是一种不带任何实用目的的抒情散文。文学性散文的特点是“有高度个人化的言说对象”⑨,“不祈求成为公认”。文学性散文往往善于描写美的画面,呈现一种浪漫的情调。读文学性散文,要体认作者高度个人化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思。

      其实,确切地说,《绿色蝈蝈》是一篇科普小品文。科普小品文作为一种传播“科学”的文学样式,显然没有“高度个人化的言说对象”,或者说言说对象至少不够“高度个人化”,因为作者需要“祈求成为公认”。正如法布尔所言:“准确地描述观察到的事实,一点儿不多,一点儿不少。”“在对某个事物说‘是’以前,我要观察、触摸,而且不是一次,是两三次,甚至没完没了,直到我的疑心在如山的铁证下归顺听从为止。”⑩这是希冀高度求真的诉求,也是希冀高度公认的诉求——这是一个昆虫学家的声音,也是我们阅读《昆虫记》最容易忽略的声音。

      法布尔是谁?不同的时代曾给予其不同的称谓。早年,他是一个“昆虫观察家”;晚年,他是一个“昆虫学家”;去世后的一段时间里,人们又称他为“昆虫学家、作家”;现在,我们称他为“作家、昆虫学家”。这种称呼的变化,体现了人们对法布尔认识的变化。当然,也包括对法布尔作品认识的变化——从重自然科学性到重人文精神性的深刻变化。事实也是如此,如果一味强调“文学性”,《昆虫记》的价值就会黯然失色。这是因为,没有科学性作厚实基座的《昆虫记》,必定是海市蜃楼,呈现给读者的只能是一种虚幻的美,而不是法布尔追求的美。

      从创作的角度说,每一个作家都会在他的作品中设定隐含(目标)读者——无论怎样强调读者解读的多元性,隐含(目标)读者都会对真正的读者有约束,以免文本被无限制地解读。法布尔是怎样确定《昆虫记》的隐含(目标)读者的呢?他曾说:“我为了学者、哲学家,将来想去解决本能这个难问题的人而著述,我也为了而且特别为了少年而著述,我想使他们爱那自然史。”(《荒石园》)由此可见,法布尔采用文学的笔调叙写自己探究昆虫世界真理的过程,是在“一面仍旧严密地守着真实”,一面又用一种活泼幽默的语调呈现这种真实,从而“使他们爱那自然史”,满足两种读者的阅读需求。

      我们要想真正读懂《昆虫记》,必须拥有两种阅读眼光——文学的眼光和科学的眼光。确切地说,就是《绿色蝈蝈》是科普小品文——一种用文学笔调写科学知识的文体。阅读这样的作品,不仅需要文学的眼光,还得有科学的眼光,如果我们仅仅是文学性读者,显然不是法布尔心目中理想的隐含(目标)读者,所以产生误读也就在所难免了。

      ①任明新.人文性掩盖下的血腥与残忍——评《绿色蝈蝈》中对绿色蝈蝈生活习性的描写[J].语文教学通讯,2007(11B):44.

      ②⑧⑩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教师教学用书[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14. ③http://baike.baidu.com/link?url=FHcNttKIJASPH21qxfaVJaWrNfBV8iK3J1xrW86r7sedugH1qtnAQSygFZ_Daab7QTw9mmme_BbSAQVwSazd0a.

      ④孙绍振.孙绍振如是解读作品[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07.

      ⑤法布尔著.昆虫记[M].胡婷,译.天津:天津科学技术出版社,2009.

      ⑥王富仁。由法布尔的《昆虫记》引发的一些思考(上)[J].鲁迅研究月刊,2002(3):31.

      ⑦邹崝华.我们需要“法布尔精神”——《昆虫记》感言[J].鲁迅研究月刊,2001(5):64.

      ⑨王荣生主编.散文教学教什么[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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