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文墙书法发展与废除的历史论述_书法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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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西方人士称:中国的历史是埋在地下的,意指出土的文物而言,其实这只能反映中华辉煌文明史的一小部分,更多的历史实物应在地上,只是除极少数而外,大都已荡然无存了。有的史实还能见诸于典籍,有的却扑朔迷离,在文献中时隐时现,更有甚者是只字全无。追溯漫漫五千年的文明史,看到的是无数璀璨文明的毁灭。其原因有多种,有的毁于突发的人为事件,如秦时被称为『覆压三百余里,隔天离日』宏伟的建筑群阿房宫,就毁于项羽一炬;南朝的梁元帝,在亡国时竟迁怒于书,将聚集的古今图书二十四万卷一火焚之,并哀叹道:『儒雅之道,今夜穷矣!』使许多绝版珍本化成灰烬;清代康熙始建的著名建筑群、被称为『万园之园』的圆明园,焚毁于英法联军之手,更为大家所熟知。以上列举之事,回首起来,国人无不痛心疾首,感慨万端。另外,有的文明却是因时间的流逝,社会的变迁而消亡,因是渐损渐消,不大引人注意。如题壁书法就是其中一例。

自中国文字出现以来,人们一直就在寻求书写文字的材料。除笔、墨、砚而外,很快就发明了在竹木简和丝帛上写字,这既便于传递交流又便于保存。另外,还有些在书写时,既不需要发明材料,又极其方便,而且适合众多的人同时参观的,大概是在地上、在岩石上、在树上、在房屋的墙上书写文字吧。在这些地方书写文字的时间应早于竹帛。以上所述的书写文字还并不是书法艺术,它仅是属于记录语言交流思想的符号罢了。到了汉末魏晋时期,书法已逐渐脱离实用,成为一门以观赏性为主的独立艺术。在《晋书·卫恒传·四体书势》中曾有一段有趣的文字:

至灵帝好书,时多能者,而师宜官为最,……甚矜其能。或时不持钱诣酒家饮,因书其壁,顾观者以酬酒直,计钱足而灭之。

《四体书势》是我国早期的书法文献。师宜官应是有文字记载的第一个举行书法展览的人,而且这个展览是对观众收费的,收够了酒钱就将书法作品拭去。这展览的形式就是题壁。

和师宜官同时的辞赋家赵壹,他写了《非草书》一文来抨击草书,其中也提到『以草刿壁』。看来,题壁对当时的书法家而言是平常事。稍晚一点的书家韦诞曾有过悬空题署的故事,那是魏明帝建成凌云台,误先钉榜而未题,令韦诞悬空题署。榜离地二十五丈,韦诞恐惧极了,据说书毕须发皆白。题署和题壁在方法上是一回事。到了东晋时,是书法艺术高峰时期。《王羲之别传》中记载了王献之『尝书壁为方丈大字,羲之甚以为能,观者如堵』的轰动场面。

以当时的书写材料而言,有竹木简(东晋时,桓玄下令废竹简,以黄纸代之)、帛、纸,另外就是房屋平整的墙面了。竹木简细而窄,显然不适合表现书法艺术的。丝帛是适合书法的材料,但价值昂贵,难于普及,因书法材料的需求量大,在经济上是不合算的,无怪乎张芝『凡家之衣帛,必先书而后练之』。纸是最适合表现书法的材料,东汉时经蔡伦的改良,到了汉末魏晋时期,制作的纸已经是十分精美了,如『左伯纸』、『藤纸』、『麻纸』之类。崔瑗与葛元甫的信中称:『令送许子十卷,贫不及素,但以纸耳。』王羲之的《兰亭序》用蚕丝纸所书,庾翼答王羲之书中也说:『吾昔有伯英章草十纸,因丧乱遗失。』看来,纸既具有帛的优点,而且又经济实惠,是受到书家普遍欢迎的。实际上,到了南朝时,纸已经完全取代了竹帛在生活中的地位。但是,那时的纸的幅度是很小的。据《四库全书·文房四谱》载:『晋令诸作纸,大纸一尺八分,听参作广一尺四寸。小纸广九寸五分长一尺四寸。』东晋时的一尺仅有现在的24.45厘米, 它的一尺四寸也只有略长于现时的一尺罢了。所以那时的纸被称为『尺纸』,用以书信,被称为『尺牍』。后人看见魏晋时留下的书信、便条之类,就称赞魏晋人『善尺牍』,以为尺牍就是那时书法艺术的主要表现形式。事实上,这种认识是很片面的,观赏尺牍书法只能相当于现时欣赏字帖一类。它有方便于携带收藏和传递交流的优点,但作为表现书法艺术而言,小小的尺幅观摩,远不能同观赏展览相比。若要达到『观者如堵』的展览效果,又要抒发『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的艺术情怀,只有题壁书法才有可能。

题壁书法才应是古代书法家表现书法的主要形式。题壁对他们而言是极普通的事。唐孙过庭《书谱》中曾记载:

羲之往都,临行题壁。子敬密拭除之,辄书易其处,私以为不忝。羲之还见,乃叹曰:『吾去时真大醉也。』敬乃内惭。

以上所述是,王羲之赴京之际,酒后乘兴在墙上挥洒一通,用书法艺术来抒怀。而王献之拭掉王羲之的字,题壁换上自己的字,以为比父亲写得还好。他们都是善于用题壁来表现自己的书法艺术。事情无独有偶,《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亦载:

康昕字君明,……书类子敬,亦比羊欣。曾潜易子敬题方山亭壁,子敬初不疑之。

如此看来,墙上是特别适合书法家自我表现的,题壁则是寻常事耳。只要有了情绪,他们都喜欢在墙上挥洒一通的。南朝人对魏晋书家的作品多有品评,如『王羲之书字势雄逸,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钟繇书如云鹄游天、群鸿戏海。』『萧子云书如危峰阻日,孤松一枝。荆柯负剑,壮士弯弓,雄人猎虎,心胸猛烈,锋刃难当。』『索靖书如飘风忽举,鸷鸟乍飞。』『师宜官书如鹏翔未息,翩翩而自逝。』等等。后人观其所遗尺牍,又读其书评,以为评价多失当,认为南朝人散漫,只顾辞藻华丽,而文不达意。因为他们从王羲之的尺牍里,很难看出『龙跳天门,虎卧凤阙』的雄逸字势,即产生了怀疑。也有人曾就此怀疑进行反驳,但语涉虚玄,似是而非,难以令人信服。对此,我的看法是,南朝与魏晋年代相隔很近,因此,他们对魏晋书家的品评应大都是针对题壁书法而言的。我们都知道,大幅巨制与小品斗方的艺术表现手法差异是较大的,效果也两样。试想,龙跳虎卧、游天戏海这类宏大的境界,到底适合在题壁书法中表现,还是适合在尺牍书法中表现呢?答案应是前者。只可惜,今天我们已经无法看到那时的题壁书法了。

唐代是中国书法史上的鼎盛时代。由于李世民的喜爱和文治的需要,他就大力提倡书法,在国学中设置了书学,专门培养书法人才,在科举考试时要求作到『楷法遒美』,否则就不能入仕。因此,楷书在唐代有很大的发展,不仅完成了南北书风的融合统一,而且还出现了风格各异的成熟的楷体书法。但是,唐代楷书毕竟法度森严,使书法家的个性和情感受到束缚。『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韩愈语),被压抑的感情总得有地方释放出来。因此,书法家们就选择了行草书,特别是『忘机兴发』而写狂草来宣泄自己的情感。

唐时书法的形制主要是尺牍、手卷(如用彩笺、素绢)、或屏障、或粉壁。(题屏和题壁的手法类似)。

关于唐时题壁,古文献多有记载。如杜甫《观薛稷少保书壁》诗:『仰看垂露姿,不崩亦不腾。郁郁三大字,蛟龙岌相缠。』即是指薛稷在樟州题壁事。又如颜真卿《书林纪事》中称:『真卿幼时贫,乏纸笔,以黄土扫墙习字,』『性嗜书石,大几咫尺,小亦方寸。』在欧阳修《集古录》中亦说:『唐人笔迹见于今者,惟公(指颜真卿)为最多,视其巨书深刻,或托于山崖。』黄庭坚在汝州时见颜真卿死于李希烈时壁间的题字,大为唏嘘感慨,奋笔题跋于后,以抒发心中郁勃不平之气(见《豫章黄先生文集》卷三十·《跋颜鲁公壁间题》)。如果颜真卿这段题壁能保留下来,恐怕会不亚于传世名迹《祭侄稿》的。还有唐文宗命柳公权将诗句『薰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题于殿壁的故事更为大家所熟知。另外,还可以从文献中列举出张旭、怀素、贺知章、李邕、郑虔、裴休、高闲、亚栖、光、司空图等有关题壁的记载。甚至由此可以推断,唐代的书家没有一个不会题壁书法的。只是其中有的书家是以题壁为主来表现自己的书法艺术,而有的仅为次之罢了。

唐代以草书见长的书家即是以题壁表现书艺为主的书家,如张旭、怀素、贺知章、光等。《书林纪事》中载:

(张旭与贺知章)游于人间,凡见人家厅馆好墙壁及屏障,忽

忘机兴发,落笔数行,如虫豸飞走。虽古之张、索不及也。忘机兴发是写狂草的前奏,写狂草是他们宣泄情绪的最佳方式。张旭『露顶据胡床,长叫三五声,兴来洒素壁,挥笔如流星』(李白诗),甚至酒后呼叫狂走,下笔愈奇。以至于用头发濡墨作书,醒后自以为神异,不可复得。写狂草最好的材料就是高墙、长廊的粉壁,如是屏障也勉强可用,若用麻笺纸和绢素就嫌窄小而太受其限制了。唐代题壁的狂草,恐怕与我们现在看见碑帖中的狂草差距甚大,而令当今之人不可梦见。从唐代诗人对狂草的咏歌中就可以知道:

起来向壁不停手,一行数字大如斗。(李白诗)

零陵沙门继其后,新书大字大如斗。(苏涣诗)

挥毫倏忽千万字,有时一字二字长丈二。(任华诗)这是在描述题壁狂草书的字径大小。

粉壁长廊数十间,兴来小豁胸中气。(窦冀诗)

狂僧有绝艺,非数仞高墙不足以逞其笔势。(任华诗)

这是在描述题壁狂草书篇幅的大小。而对为什么喜欢用题壁来书写狂草,而不喜欢在纸帛上写狂草的原因也阐述得明明白白:

鱼笺绢素岂不贵?只嫌局促儿童戏。(窦冀诗)

或逢花笺与素绢,凝神执笔守常度。……终恐绊骐骥之足而不得展千里之步。(任华诗)

从这些纪实诗句中我们了解到,幅长达数十间的长廊,高达数仞的高墙,字大如斗,有时字长丈余的题壁狂草,简直使人达到惊心动魄、痛快淋漓、目瞪口呆的地步。若与流传至今的碑帖中的狂草相比较,就像用大自然的真山水与盆景相比较一样,感受的差距太大了。若能看到这些题壁的狂草,方能体会到,这才是真正的雄伟壮阔、浪漫豪放的盛唐之风!这才是书法艺术最为灿烂夺目的篇章!

挥毫写狂草,如果幅面局促是无论如何也狂不起来的,而只有题壁才能把狂草的表现达到极至,推到高峰。史实表明,题壁与狂草书艺唇齿相关:是题壁书法促进了狂草的兴盛,题壁的衰落也就是导致了狂草书艺的衰落。

五代时,书家中出现了一个关键性的人物,上承袭晋唐书轨,下启宋代的尚意书风,那就是文采风流、狂放不羁而颇具影响的杨凝式。他素不喜尺牍而尤好题壁,『居洛下十年,凡琳宫佛祠墙壁间,题记殆遍』(《宣和书谱》),可以称得上题壁的专家了。因此,后人要欣赏其书艺,只得到寺庙的墙上去寻找。宋初李建中诗云:『枯杉倒桧霜天老,松烟麝煤阴雨寒。我亦生来有书癖,一回入寺一回看。』(《题杨少师题大字院壁后》)黄庭坚亦说:『余曩至洛师,遍观僧壁间,杨少师书无一不造微入妙,当与吴生画为洛中二绝。』苏轼亦称:『杨公凝式,笔迹雄杰,有二王颜柳之余。』米芾亦盛赞其书如横风斜雨,淋漓快目。事实上,他们的书法无不受杨凝式的影响。杨凝式所遗传世墨迹极少,只因李、苏、黄、米与他年代相近,还可以作壁上观。而后世要再去学习就很困难了,虽然杨凝式的书艺水平足可以同书法史上的任何大家媲美。他的巨大影响也就仅限于北宋时期罢了。

五代以后,题壁从北宋时代起就逐渐衰落了。查阅有关文献表明,北宋的书家也能题壁,只是受上代遗风的影响,偶尔为之。愈到后来愈见其少,而且,以表现书法艺术为目的的那种展览式的题壁最后完全消失了。即使有明初施耐庵所著《水浒》中描述宋江浔阳楼题反诗,清代的敦敏赠曹雪芹诗中所述『寻诗人去留僧壁』,也仅是以展示文字内容为目的的题壁而已。流传了近千年的题壁书法到此为什么会逐渐消亡?究其原因是多种多样的,而宋代理学的勃兴,无疑是重要因素之一。由理学而形成以儒家思想为基础构成的中庸心理,与唐代狂飚倾泻式的题壁是大不相容的。另外禅宗的流行,文人画的兴起,帖学的出现,以及在士大夫中追求朴质无华、平淡天然,希望在自然中得到灵感和了悟,形成的轻形式、重精神的艺术哲理思想,这些因素无疑都对题壁书法的衰落有重大影响。但是,我认为造成题壁衰落的主要直接原因有二:一是题壁书法易于毁灭;二是造纸术的兴盛。

题壁最大的优点是适合书家尽情尽意的挥洒,能作到即兴而书,兴尽而止,是最好的创作形式。但它最大的缺点是不能长久保存。中国的历史是个战争不断的历史,题壁书法一般都是写在高楼和寺庙的墙上,一旦战乱突起,这些建筑物首当其冲,毁坏无数,还有自然灾害和土木结构易朽等因素,也使建筑物很难保存长期完好,题壁书法也就随之遭受厄运。后汉张芝的草书,到了西晋,卫恒在《四体书势》中就说『片纸不见遗』,更不说他的题壁了。东晋二王的题壁到了唐代也是只字无存。唐李约在浙西发现南朝时萧子云题在壁上的一个飞白书『萧』字,就视如至宝。后将此字运回洛阳宅中,并盖大厦以覆之,并取名为『萧斋』。并称『今访天下绝矣,惟此萧字』。但不久之后,也不知所踪了。由此可知题壁书法保存之困难!张旭、贺知章、怀素他们几乎在京都的寺庙、酒楼、王公大宅的壁上都题遍了书法,经过安史之乱后,也毁乎殆尽。中唐诗人刘禹锡在洛中寺北楼忽然发现还有贺知章的题壁,兴奋已极,咏诗云:『高楼贺监昔曾登,壁上纵横龙虎腾。』在惊奇感叹之余,又为名迹的命运担忧,只好『惟恐尘埃转磨灭,再三珍重嘱山僧』。再到稍晚一点的温庭筠又发现贺知章的题壁时,已是『落笔龙蛇满坏墙』了,不由得发出『可怜神彩吊残阳』的悲叹。从贺知章到温庭筠,其间不过只隔百年左右,其题壁书法就毁坏如此,不能说不是一件十分令人痛心的事。这不能不引起后世书家的警惕。一旦有了能取代在墙上书写的材料,当然会遗弃这种只有短暂生命的书写形式。

在北宋时代,甚至年代还要稍早的南唐,这种取代题壁书法的材料已出现了,那就是纸。由于造纸术的进步和昌盛,纸张已经不是晋唐时代那种幅面很小的『尺纸』,而是能够造出质量精美的大纸了。据《四库全书》中《文房四谱》中记载:

江南伪主李氏常较举人毕,放榜日,给会府纸一张,可长二丈

阔一丈厚重缯帛数重。令书合格人姓字。每纸出,则缝掖者相庆,

有望于成名也。仆顷使江表,睹坏楼之上犹存千数幅。宋人苏易简亦说:

黟歙间多良纸,有凝霜、澄心之号。后有长者,可五十尺为一

幅。盖歙民数日理其楮,然后于长船中以浸之,数十夫举抄以抄之

,傍一夫以鼓而节之,于是以大熏笼周而焙之,不上墙壁也。由是

自首自尾匀薄如一。明人屠隆《纸墨笔砚笺》亦谓:

(宋纸)有匹纸长二丈至五丈。陶谷家藏数幅,长如匹练。即然宋时就能造出这种巨幅的纸,当然就可以在纸上书写大型作品,而取代在墙上书写了。米芾《论画》曰:『纸千年而神去。』纸寿千年,与题壁最多能保留一、二百年相比较,在书家心中孰重孰轻是不言而喻的。

另外,从唐代至宋代,从士族门阀制度的崩溃到文人政治的建立,较之以前,文人有着独特的地位和独立的人格,因而审美观也出现了较大的转变。在文人画兴起后,雅与俗的认识与前人大异。对被称为『画圣』的吴道子,苏轼却说:『吴生虽妙绝,犹以画工论。』而对张旭和怀素更不客气:『颠张醉素两秃翁,追逐世好称书工。』又如黄庭坚对唐代草书家品评说:『高闲以下,但可张之酒肆也。』汉末的师宜官在酒家题壁,唐代的张旭、贺知章、怀素在酒楼大挥,当时都是风雅之事,而黄庭坚现在却认为酒肆之书为庸俗了。由此可见,文人与工匠,风雅与庸俗,在宋代文人心目中是泾渭分明的。这种审美观的转变不能不对题壁书法产生巨大的影响。所以,黄庭坚在戎州牛口庄的大字刻石不用直接题壁,而是先写在纸上再『令张法亨刻之』(纸本原件《牛口庄题名卷》现藏中国历史博物馆)。蔡京榜书『龟山』两字刻石,亦系先书在帛素上后刻的。从宋以后,书家用题壁来表现自己就愈来愈少,以至后来衰亡。

现在我们能看到唐以后的书法作品,以草书为例,如北宋黄庭坚在纸上所书的狂草巨幅《李白忆旧游诗》(残),是纵37厘米、横392.5厘米,《诸上座帖》是纵33厘米、横729.5厘米, 到清初王铎在绫上所书八尺或丈二的条幅,这些都是我们以为了不起的巨作。若同唐人高有数仞,横达数十间长廊,字大如斗,有时字长丈余的题壁书法相比,亦只能发出小巫见大巫的喟叹。何况更多的是常见的三、四尺长的作品。唐人那种豪放任侠的襟怀,广阔博大的气势,到宋元以后的文人中,已逐渐退缩到日常狭小生活的兴致了。因此,人们审美的眼光,从骤雨旋风的高墙大壁,转入了逸笔草草的书斋欣赏。

据典籍所载,所谓挂轴,系始自北宋。挂轴形制的出现,它的展览功效与题壁相同,而且又适合于保存收藏。这就是说有其长而无其短,当然是替代题壁的最好形式。保存至今最早的条幅是南宋吴琚的一件作品,而元代这种形制就逐渐多了起来,到了明清时代,以至于单条、中堂、屏条、对联、横披、扇面等均以挂轴的形式出现在墙上展出,成为了表现书法艺术的又一种主要形式。而题壁书法,在北宋时期虽也还有遗存,但随着挂轴书法的增多和日益普遍,也就逐渐消亡,直至完全退出历史舞台,最后被人们渐渐地遗忘了。在纸或绢上书写的作品,经装裱成挂轴等形式,历经宋、元、明、清直到现在,从书斋式的欣赏进一步发展成为同时挂上五、六百幅书法作品的大型展览了(现在这种书法展览形式的出现,仅是近几十年的事。它的出现与西方文化的渗透和明末以来厂肆卖字画的形式有关)。

现在人们研究我国的书法史,都以保留至今的文物为据,认为尺牍手卷是魏晋至唐表现书法艺术的主要形式;挂轴式的作品是宋以后表现书法艺术的另一种主要形式。而题壁书法虽有近千年的历史,因无实物参考就避而不谈了,无形中把它从书法史上一笔勾销。因此,造成了一些研究上的失误。如有日本学者认为,王铎虽是学魏晋的,但把他所书的巨大条幅与二王的尺牍相比较,最后得出『后王胜前王』的结论。这个观点在我国书坛也有不少的赞同者,有诗云:『宣州丈六不嫌长,一扫积习迈二王。』并注:『铎擅巨幅行草,为二王所不可梦见』。其实,这是一种选择参照物不类所造成的误解。如均选择相同的参照物进行比较,王铎所书的尺牍书法未见得就胜过了二王。不信就请列举出王铎有哪些尺牍书法可与《行穰帖》、《频有哀祸帖》、《丧乱帖》、《中秋帖》这类二王尺牍相比?由于二王题壁书法早已无存,因此无法与王铎所书大条幅相比较。但从文献中记载王献之『尝书壁为方丈大字,羲之甚以为能。观者如堵』的情景来看,我想其胸襟气魄、笔力雄健不会比王铎差的。因此,在没有见到二王的题壁书法时,就轻率地作出『后王胜前王』的判断,在立论上是不能成立的。

还有,当代人研究古人笔法时也有类似的情况。如沈尹默先生对古代文献中记载了多种执笔法进行了研究,最后他只承认其中之一种是对的,那就是、押、钩、格、抵五字法。因为这种五字执笔法很适合现在的高桌椅上写字,而认为其他的执笔法都有毛病,都是错误的。事实上,是沈先生无视古代还有题壁这种书法的主要形式存在,忽视了不同的书写形式应有不同的执笔法。假如用五字执笔法去题壁,肯定会别扭,而用题壁的执笔法在平铺的桌上写字也肯定不行。但什么是题壁的执笔法呢?我认为恰好是沈尹默先生认为错误的执笔法——『管法』、『撮管法』、『握笔法』等。明人丰坊在《书诀》中说:

米元章《书史》录张伯高帖语云:『往往兴来,五指包管。』

此为题署及颠草而言。这里就说明了『五指包管』是张旭题壁的执笔法。唐韩方明《授笔要说》中也说:

撮管:谓以五指撮其管末,惟大草书或书图幛用之。

握管:谓捻拳握管于掌中,悬腕以肘助力书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题壁书大字的执笔法。只因在唐以后题壁书法的原迹早已毁灭,它又被新的书法形式所取代,因而它的笔法也就被遗弃了。以至于今人以为不合现在的书写习惯,而误把古代记载了的题壁笔法认为是错误的笔法了。

人类对古代的自己的历史是逐步地认识了解的。正如秦兵马俑的发掘,将对两千多年前的东方美术史重新评价一样,甲骨文的发现和简书的出土也重新改写了中国文字发展史。而题壁书法,却不可能希望哪一天能从地下挖掘出来重现昔日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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