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槿惠政府对朝政策分析_朴槿惠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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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2月25日,朴槿惠走马上任,韩国正式步入史上首位女总统带领国家发展的时期。在美中两国复杂博弈、周边地区国家摩擦不断、韩朝关系错综敏感和本国内外挑战重重的背景下,朴槿惠政府在对朝外交政策方面面临两大课题:一是有效总结前三届政府特别是李明博时期外交政策的功与过,继而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并进一步分析可能面临的制约因素;①二是在任期内推行比李明博政府更为灵活的“进化的对朝政策”,②积极缓解韩朝间长期战略胶着局面,灵活应对朝鲜“银河3号”卫星发射成功、第三次核试爆危机和潜在的军事突发事件。由此,朴槿惠政府对朝政策总体思路是,在韩国坚实的安保基础之上和朝鲜半岛无核化等对朝基本战略目标明确的前提下,实施均衡政策(alignment policy)和推行“信赖政治”(trust politic)进程。主要内容包括:实施包容与原则并举的均衡对朝外交政策,重视国际多边合作,建立应对机制,集中解决朝核问题对韩国的潜在威胁,③这其中包含深化韩美战略同盟关系,强化韩中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实现韩美、韩中关系的并行发展;进行半岛南北对话,④厘清以往众多宣言中可继续坚持的部分,推行“信赖政治”战略,创建基于国际规范的相互依存体系。⑤这是对金大中、卢武铉进步政府“阳光政策”和李明博保守政府“对决政策”的修正,以改变以往、过软或过硬的做法,减少对朝政策的被动性和局限性。

一、韩国对朝传统政策面临的挑战

正值美、中、韩、日等四国领导层换届之际,朝鲜分别于2012年12月12日、2013年2月12日宣布成功地发射了“光明星3号”卫星和进行了第三次核试验。韩国新保守主义者一方面认为这标志着“李明博主义”最终以失败收尾,另一方面希望新一届政府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增加国防开支,甚至开发核武器应对朝鲜核发展和核威胁。朝鲜试射导弹和第三次核试验导致朝鲜半岛局势动荡,这无疑使得自2010年3月“天安舰事件”后全面中断的韩朝对话交流得以恢复的希望更加渺茫,韩国在朝鲜半岛的战略优势亦被削弱,韩朝之间非对称局面愈发凸显,韩国对朝政策的传统基础在深层次上受到动摇。

长期以来,韩美战略联盟关系一直是韩国对朝政策的重要支柱。此联盟关系的实质无非是“自主权益—安全利益”的交易。韩美同盟关系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第一,韩国战时作战控制权仍在美方(预定于2015年进行交接);第二,美国必须遏制朝鲜的过分挑衅举动和破坏国际准则与秩序的危险行为;第三,美国为韩国提供核保护伞;第四,缓解韩国国内民众要求独立发展核武器的呼声。正是依托此种关系,美国获得了影响韩半岛局势甚至左右东北亚国际政治的杠杆,而韩国取得了与朝博弈时的战略优势权,因为朝鲜认为韩国凭借美国核保护对朝构成了半个多世纪的核威胁。韩美之间维系“自主权益—安全利益”的交易关系主要依赖于战后国际安排。随着朝鲜正在形成核打击能力,韩美同盟关系将继续深化,“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也已然不可持续。鉴于以往政策并无实效,韩美一方面强调地区有关各方和相关国际机构须致力于朝鲜半岛无核化,尤其是敦促中国在朝核问题上发挥关键的建设性作用;另一方面则强调须对朝核威胁维持最强有力的联合抑制力,通过军事部署、联合军演和国际制裁孤立朝鲜,预计未来将大力寻求在对朝决议或行动上获得中国的支持,并增强在政治和军事方面与中国的合作。⑥因此,可以判断此轮朝鲜试射导弹和第三次核试验带来的朝鲜半岛局势动荡直接强化了韩美“自主权益—安全利益”交易关系的纽带,亦为韩中关系发展带来新的契机,但更加动摇了韩国对朝传统政策的基石。

具体而言,韩国对朝传统政策的基石包括:(1)依托韩美同盟关系对朝形成抑制力;(2)带头倡导国际社会对朝的挑衅行为实施制裁,孤立朝鲜;(3)在意识形态领域对朝进行渗透宣传;(4)一定程度上断断续续的军事、经济、政治和民间对话交流;(5)最关键的亦是最核心的一点是,对朝政策的根本前提是确保半岛无核化和核不扩散。随着朝鲜核试验的逐步推进,朝鲜半岛进入“拥核和核威胁的时代”,⑦朝鲜半岛南北“安全外援”与“安全自给”局面已然形成。朝鲜半岛局势动荡已极大地撼动了第(1)、第(4)和第(5)个基石,并加大了韩国维系第(2)和第(3)个基石的难度与风险。

首先,朝鲜的国家安全政策和在对外协商方面将更加自主和自信。以往朝鲜实施基于反制韩国“5·24措施”和联合国第2087号决议来扩充自身安全的战略,形成了“事端—制裁—反制裁—进一步制裁—进一步反制裁”的轮番态势。如今朝鲜依赖于非对称性核战略,主观上实现了从“以核易和”到“拥核谋和”的战略更新。朝鲜将更加难以对韩美妥协,客观上其与韩美之间的矛盾亦趋于激化和深化。在联合国安理会对朝鲜第三次核试验出台具体制裁措施之前,朝鲜人民军方面为反制韩美敌对政策和新制裁⑧以及韩美例行的“关键决心(key resolve)”、“鹞鹰(foal eagle)”联合军演,⑨于2013年3月5日先行宣布历经一个甲子的南北停战协定(Armistice Agreement)将在2013年3月11日后“白纸化”。此为朝方首次破例提出停战协定全面失效,朝鲜不再受限于停战协定⑩,朝鲜人民军“为构建朝鲜半岛和平机制而暂时成立运营的协商机构”——板门店代表部——的活动全部停止(11),朝美军事电话(12)将被迫切断。2013年3月31日,朝鲜确立“新战略路线”,为应对美国B-2轰炸机飞临朝鲜半岛,更是宣布重启2007年关闭的5兆瓦石墨减速反应堆(13)。

其次,韩国国内民意倾向于“以核制核”。据韩国盖洛普调查研究所和峨山政策研究院(The Asan Institute for Policy Studies)2013年2月20日分别公布的关于朝鲜第三次核试验的民意调查结果显示,支持拥核和反对拥核的韩国受访民众比例分别为64%和28%(14)、66.5%和33.1%(15)。朴槿惠政府须努力平衡民意在国家对朝政策中的影响力,确保韩国对朝战略手段处于可控状态。同时需要警惕韩、朝两国国民对立成为趋势的危险,一旦朴槿惠政府被新保守主义者中的激进势力“绑架”,韩国对朝政策的战略活动空间势必大大收窄。美国虽承认朝鲜核实验已威胁到美国东北亚地区、地区盟友以及本土安全的利益(16),但反对在朝鲜半岛重新部署战术核武器。此外,作为《不扩散核武器条约》(NPT)成员国之一的韩国若开发核武器,势必会遭遇外交安全困境。由于导弹试射和核试验发生在朝鲜这一反美国家,韩国作为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关键盟国如再拥核,将会导致核备竞赛或者“核多米诺骨牌”现象,因此,一个拥核的韩国并不一定有利于自身和整个东北亚地区局势。

第三,韩国维护国家安全的成本增加。随着朝鲜正在形成核打击能力,韩国方面认为,国际社会将面临一个更我行我素、更难以妥协以及更加强硬的朝鲜。这一事实无疑为朝鲜在未来可能的对话和谈判中增加了筹码。而韩国将不得不承认朝鲜拥核的事实,由此带来国防开支的增加也成为必然。

随着国内民意的变化,尤其是新保守主义势力的扩大和影响,朴槿惠政府被朝核威胁和民意绑架的风险上升。诸多挑战不仅使韩国政府在与朝博弈时战略上捉襟见肘,而且还可能危及自身安全。朴槿惠政府当前在外交安全方面的重要任务和关键议题就是对韩国的朝鲜政策基石进行修复乃至改换,同时准确判断和有效管理由朝核问题引发的地缘安全危机。

二、朴槿惠政府对朝政策的两大课题与基本走向

朝鲜半岛局势再次动荡不安,证明了韩国此前三届政府十五年间对朝两种不同战略部署的局限性与失效性。朴槿惠政府第一大课题便是反思金大中、卢武铉政府十年时期的对朝包容举措和李明博五年时期对朝军事强硬政策,并分析新政府对朝政策可能面临的制约因素。尽管具有不同的背景、哲学逻辑、前提条件、目标和政策手段,但上述两种不同战略部署均未实现朝鲜无核化、朝鲜半岛和平稳定和南北合作制度化等目标。究其原因,主要有五个方面的原因:(1)朝鲜半岛问题结构性的制约;(2)韩国对朝政策传统手段的局限性;(3)韩国国民协商力度不足;(4)国际多边合作如六方会谈等遭遇瓶颈;(5)对朝政策连贯性被切割,这与韩国总统五年制任期的制度密切相关。由此,朴槿惠政府欲寻求对朝新政,但也受到诸多因素的制约。第一,国际环境尤其是东北亚地区格局发生深刻变化。冷战结束后,嵌有新自由主义精神内核的全球化趋势不断演进。与此同时,近年来欧元区深陷债务危机,美国处于复苏低谷,日本社会仍显疲态;随着中国的复兴,中国对朝鲜半岛和东北亚的影响与日俱增,韩国主流观点认为世界已经进入G2时代。因此韩国对朝政策理应进行根本性和实质性的再衡量。第二,朝鲜未来去向仍难明朗。朝鲜对外善于打战略擦边球,巧妙采取“进两步,退一步”的策略,不仅从国外获得大量经济援助,而且战略武器研制取得了长足进展,本次便借自身安全遭遇威胁之名通过试射导弹和核试验努力形成核战略打击能力;对内体制依旧是世袭结构,开放之日难以预测;此外,朝鲜大量依靠中国援助,中朝关系深刻而微妙。目前金正恩政权面临国内结构性的经济困难和国际制裁(17)等问题,其内外政策基调、意图和政权未来走向无疑是朴槿惠政府需要关注和深思的。第三,韩国国内民众的政治社会诉求日益多元。目前来看,朴槿惠政府对朝新政无法与大多数国民产生共鸣而获得支持。加上韩国社会两极分化,失业率持续在高位徘徊,(18)新政府对朝政策应更多反映民众主流关切。

在此背景下,朴槿惠政府五年任期内对朝政策的重心将是应对朝核危局以及进行半岛安全博弈,其对朝政策将着眼于朝鲜半岛长远利益,体现出更加灵活务实的姿态。首先,朴槿惠政府主张恢复南北对话和通过对话讨论朝鲜就2010年“天安舰事件”和“延坪岛炮击事件”的道歉问题。(19)这说明新政府极有可能不再将此作为对话的前提条件,而是期待成为对话的必要结果。这就改变了李明博政府时期“朝鲜必须先做这个韩国才能做那个”的对朝政策基调。第二,通过“均衡政策”对地缘安全危机进行管理,推动朝鲜半岛“信任政治”进程。其核心点在于互信的形成,由“低层次”协商逐步发展至“大规模”合作。其形成条件包括:一是韩朝双方须履行有关协议;二是对破坏和平的行为必须付出代价。(20)实际上,提升对朝抑制力和构建彼此间互信并不矛盾,而是互补且一脉相承的,正如朴槿惠所言的,“以可信的威慑为基础来循序渐进地在韩国与朝鲜之间建立信任”。(21)针对朝鲜导弹试射和核试爆问题,朴槿惠政府一向主张第二个条件,预计朴槿惠政府短期内将加大力度提高对朝抑制力,这一举措将优先于促进南北对话,也体现了韩国国防改革“基本计划”中国防战略的基本变化——由“抑制”到“积极抑制”战略,(22)但这并不同于韩国国防部部长金宽镇等人倡导的“先发打击”战略。

朝核危机可能导致韩国重大的地缘政治损失,但韩国借此发展和部署覆盖朝鲜全境的弹道导弹以及美国在韩构筑反导体系均成为可能。韩国短期内提升对朝抑制力的意义在于一方面寻求与朝鲜的战略再平衡,另一方面向朝鲜宣示对韩核威胁是行不通的。再者,韩国意欲证明自身行动的正当性,是对朝鲜核威胁的合理反应,试图进一步孤立朝鲜,迫使朝鲜作出一定的妥协。但需要注意的是,韩朝之间逐级对垒的局面并不利于维护各自的地缘政治利益,反而会陷入骑虎难下的窘境,最终使得朝鲜半岛问题演变成为无解的难题。

虽说朴槿惠政府有意重新定位南北对话的角色问题,但信任的形成和重启对话却面临新的困境。其中的缘由在于,第一,朴槿惠政府认为朝鲜应当首先表现出诚意和积极反应,这是双方形成互信的附加条件,“如果朝鲜有意通过正确的选择走上改变之路,我们将更加灵活地向其靠近”(23);第二,在双边信任形成的贡献率中,朝鲜应当通过履行有关协议增加其贡献比重,“希望朝鲜也能尊重朝韩协议以及各国际性协议,走到相互承认的信赖之路上来”(24);第三,在推进信任政治进程中,朴槿惠政府并不会主导进程(25),极有可能由第三方牵线搭桥;第四,目前只是止于强调构建互信的原则和必要性,如何实现从互疑到互信的转变依旧缺乏具体方案。(26)因此,朴槿惠政府一方面会“主动”发出一定的建设性的信号,另一方面会征求美国和中国等国家的意见和凝聚诸国的支持,以期得到朝鲜的积极回应,但主要还是看朝鲜是否会表现出对话和解的诚意,正如朴槿惠所言:“我希望,朝鲜会遵守国际准则并作出正确的选择,以便促进朝韩的互信。”(27)当然,朴槿惠政府将随时欢迎一个自信和守信的朝鲜与之共谋半岛未来。

三、朴槿惠政府对朝政策评介

朴槿惠政府提升对朝抑制力只是应对朝核危机的权宜之计,也并不新鲜,其目的在于改变现有的战略失衡局面,但恐难持续有效。因为韩国对朝政策的关键不是在于遏制朝鲜,而是以一种富有成效的方式试图影响朝鲜以期带来朝鲜基本层面上的些许改变;不在于给朝鲜带来所谓的“民主”,而在于在尊重彼此的情况下实现半岛南北的共同“发展”“繁荣”和“安定”。尽管短期内韩国尚缺推行“信任政治”进程所需的环境资源和国内共识,但从长期来看,朴槿惠政府终会通过“均衡政策”来推进朝鲜“信任政治”进程。但是,由于第三次朝核危机使得韩国战略资源短缺问题突显和战略优势进一步被削弱,韩国采取“均衡政策”的成本将比之前更加昂贵,且可能遇阻;同时,致力于韩半岛无核化无疑已成为一种“有名无实”的“口号运动”,(28)从现实主义角度出发,在朝核问题上应将注意力更多地集中于防止核扩散和应对核威胁上。因此,构建南北互信,继而构建南北稳定的建设性关系就显得尤为重要。

首先,朴槿惠政府的最优先议程无疑是妥善管控朝核危机及确保朝鲜半岛和平与安全。1991年韩朝双方就《朝鲜半岛无核化共同宣言》达成协议,并于1992年2月19日正式生效(今年为无核化宣言签署21周年)。具体内容包括:韩朝不实验、不制造、不生产、不接受、不拥有、不储藏、不部署、不使用核武器;韩朝和平利用核能;韩朝不拥有核再处理设施和铀浓缩设施。此后,2005年六方会谈各方通过《9·19共同声明》再次证实朝鲜半岛无核化宣言。但朝鲜于2013年1月23日通过外务省声明宣布朝鲜半岛无核化终结,并于1月25日通过朝鲜祖国和平统一委员会的声明宣布无核化共同宣言彻底失效,朝鲜称这是对联合国安理会2087号决议(29)(关于朝鲜发射卫星问题的决议)的反击,并于2013年2月12日罔顾国际社会的反对进行了第三次核试验。核试爆的“成功”意味着朝鲜正在形成核战略打击能力,而且其对准的矛头范围更是扩大——指向韩美。

在“不能容忍”朝鲜拥核的情形下,朝鲜半岛局势动荡不仅增加了韩国处理朝核问题的压力,更是提升了朝鲜的地区战略地位。因此,韩国“遏制”朝鲜的必要性加大,难度和风险系数也随之变大。在朝鲜半岛紧张局势下,朴槿惠政府组阁过程中在青瓦台新设部长级国家安全室(30),韩联社等韩国主流媒体将其喻为韩国国家安全领域的“控制塔”,替代李明博政府时期的次长级国家危机管理室,重点处理涉及朝鲜核试验和导弹发射、局部挑衅等紧急情况的应对,同时还负责包括恐怖袭击在内的国家灾难应对业务。金大中政府时期国家安全会议(NSC)负责人、卢武铉政府时期NSC事务处次长李钟奭和李明博政府时期国家危机管理室室长安光瓚均为学者出身,而朴槿惠政府国家安全室室长提名人金章洙(前国防部长)出身军人,这或许意味着朴槿惠政府在处理朝核问题上更加趋向于提升自身对朝抑制力,事实上,这一趋向在当前已经成为必然。

实际上,外界担忧由于朝鲜在核问题上的我行我素和强硬态度,将使得朴槿惠政府对朝构筑南北互信的“怀柔政策”()遇阻。但构筑互信的确是解决朝鲜半岛南北僵局的唯一良策。这要求朴槿惠政府在朝鲜无法展现无核化的诚意下或者即使展现无核化诚意而事实上拥核的背景下,强调韩国“不能容忍”朝鲜拥核这一“口号原则”的同时,决策者更应集中于如何与一个实际拥核的朝鲜打交道的“行动原则”。朝鲜自2009年5月25日实施第二次核试验后便自称为“拥核国家”,并将“核拥有国”一词写进2012年5月的宪法修订案中,这表明金正恩有意让拥核成为既成事实并把核武器当作对美谈判的重要筹码。新保守主义者可能会认为这是韩国潜在的“绥靖政策”,但朴槿惠政府不会短视,一方面将保持打开对话沟通窗口的姿态,劝导朝鲜承诺与韩国和国际社会一道构建彼此间起码的信任关系,并制定任何一方违反承诺时的惩戒举措;另一方面避免过度谴责或刺激朝鲜政权,尊重其政权选择的同时,可考虑通过在确定不受政局影响原则下的双边经济往来、人权事业合作来促进双边的互信。这实际上便是“均衡政策”的题中之义和要旨所在。

朴槿惠政府任期内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给朝鲜半岛局面带来转机?(笔者认为,国际社会在面对朝鲜正在形成核打击能力这一事实之余,实际上已经蕴藏了一种建立新关系的客观机遇)虽并非所愿,即在承认一个拥核的朝鲜基础之上,通过友好谈判协商确保朝鲜成为一个“负责任”(31)的核国家,这相对于在东北亚地区掀起核竞赛风暴显得更加理智,也更加具有可操作性。正如卡托研究所高级研究员泰德·卡朋特(Ted Galen Carpenter)认为的,“疏远一个不断壮大的核国家是不明智的”。(32)

其次,韩国将更多地依赖联盟力量和战略伙伴力量来扭转朝鲜半岛局势。不得不承认,朝鲜半岛局势动荡并非朝鲜的“一厢情愿”,其中离不开美国历来对朝鲜的封锁和围堵政策。冷战结束后,中国和俄罗斯分别与韩国建立了正常国家关系,而美国却与朝鲜一直处于敌对状态。美国对朝政策如果没有新的突破,朝鲜对美持有的强硬立场短时间内恐难有改变,加上一个拥核的朝鲜势必改变东北亚地区国家间的力量对比关系,这意味着朝鲜半岛地区秩序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韩美中日等国家对朝政策的改变。

可以预见,韩美同盟关系将会得到进一步深化。第一,韩美同盟在促进韩国经济社会迅猛发展、国家安全保障和民主化走向成熟方面发挥了核心作用;第二,第三次朝核危机将使韩美两国关系更为紧密;第三,这亦符合美国重返亚太(pivot to Asia)的战略目标;最后,韩美自由贸易协定将成为韩美同盟进一步发展和深化的契机。韩美将拓展合作领域,包括可能加强韩美日三国之间的合作,(33)向朝鲜发出明显信号:只有负责任的行为方能确保政权的生存、稳定和国民的幸福生活。与此同时,预计美国将寻求新的路径接触朝鲜,极有可能促进对朝的“缅甸式”(Burmese-style)改革(34)来向平壤提供“改变航向”的机会,可能的路径是恢复朝美“2·29共识”(因朝鲜发射“银河三号”卫星而被破坏)或者开展韩美中三方战略对话。但韩美同盟关系亦面临一些干扰因素:一是韩国希望修改和美国于1974年达成的《韩美原子能协议》,以争取美国允许韩国拥有再加工核废料的高温处理技术(pyroprocessing)和有权进行铀浓缩(35);此外,还存在修订1967年2月9日生效的存在诸多不平等条款的《驻韩美军地位协定》(SOFA)这一问题;二是由韩国战时作战指挥权(OPCON)将于2015年归还韩国(36)的这一规定引发的诸如韩国核武装和美军基地角色定位等问题;三是在韩国弹道导弹射程增至800公里和第三次朝核实验之后,韩国面临是否编入由美国主导的、日本参与的东北亚地区MD系统(37)的选择问题。

欧盟虽非朝核问题关键的利益攸关者,亦非六方会谈的成员,但朝鲜一直从欧洲进口高档消费品,地区间或多或少地有些关联,最关键的是以欧盟为代表的地区合作模式无疑可为朝鲜半岛的和平带来有意的启示。此外,在安全层面,以欧安模式为代表的区域安全合作安排也会启发处于安全困境中的韩朝两国。韩国承诺,朝鲜若改变一贯的好战姿态和强硬政策,其将获得持久的经济和外交利益,没有核武器亦能确保其政权生存和稳定。这也是韩美等国所企及的。但朝鲜并不会只从欧安模式角度考虑,而是更倾向于从伊拉克战争、利比亚结局和叙利亚乱局等事件中寻找启发点,毕竟后者更具现实吸引性或者说朝鲜更擅长危机思维。

朴槿惠政府认为中国在促朝改变方面起着关键作用。韩国将韩美关系定义为“价值同盟”,为夯实韩中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有意将韩中关系提升为“人文同盟”或“人文共同体”(38)。朴槿惠就职演说中提及将与美中日等国加强合作应对朝核危机,与此同时,外交通商部长官提名人尹炳世更是提出中国为韩国第二外交对象,仅次于美国(39)。韩国希望中美关系保持“友好”,即一个日趋合作的中美关系将会利于中国促朝改变的努力,进而使朝鲜半岛局势出现转机。韩国与美国为同盟关系,与中国为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半岛局势的扭转也将利于深化中美互信。同时,如果朝鲜持续采取挑战地区安全秩序的举措,韩国认为中国基于多边关系和地区局势的考量会缩减其对朝鲜的支持,最终朝鲜因无法持续从中国获得援助而负责任地融入国际社会。

四 结语

朝鲜半岛局势动荡不安的根源在于冷战思维,第三次朝核危机带来了东北亚冷战环境下“核平衡”的小格局与国际和平和发展背景下“核不扩散”的大格局之间的尖锐矛盾。朴槿惠政府对朝新政的主线是处理提升对朝威胁力和构建双边信任政治的关系,其战略杠杆便是“均衡政策”。一方面,因朝鲜拥核而战略优势受到削弱的韩国对半岛的非对称格局极为敏感,甚至开始讨论本国核武装问题,东北亚地区的“核多米诺”风险攀升,由此将导致半岛问题进入死胡同。因此,朴槿惠政府倾向于采取更广泛的举措扭转半岛局势,使朝鲜成为一个负责任的“核国家”。这种举措实际上就是“均衡政策”,即遵守协议构建互信和为违约付出代价。

另一方面,提升对朝抑制力无疑会使朝鲜采取反抑制举措,这将会影响半岛和平稳定的长期目标。在韩国充分调动国内外资源的条件下,朴槿惠政府的“信任政治”和“均衡政策”将会使这一负面影响得以扭转。可以预期,未来朴槿惠政府任期内对朝政策将更加灵活务实,将对朝鲜制裁与人道主义援助脱钩(40),将政策重心定位于构建韩朝双边互信;确保朝鲜成为一个负责任的“核国家”;依托韩美同盟和韩中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影响甚至改变朝鲜,以最大的智慧维护朝鲜半岛的和平与稳定。今后五年是韩朝关系扭转的关键时期,韩朝双方与国际社会一道通过在社会、经济等方面的合作带动政治、军事等方面的沟通,不断积累互信与合作来化解矛盾并构筑朝鲜半岛实质性和平。

对韩朝来讲,围绕朝鲜半岛所有的博弈,不论哪些国家参与以及过程有多少变化,其终极目标是实现半岛的和平、稳定、繁荣与统一。“信任政治”和“均衡政策”的目的就是打破朝鲜半岛僵局,维护半岛和平、安全、稳定与统一。不论是“安全外援”还是“安全自给”,韩朝双边在拥核或核保护的条件下,尚能维持半岛的和平与稳定,但在国家发展战略迥异的情形下,所谓“核和平”制下的朝鲜半岛便将与“统一”无缘。这正是朴槿惠政府对朝新政所要破解之处。韩国在取得产业化与民主化成功之后,更是期待其对朝外交上取得新的突破与成功。

①朴银惠(音译):《总统候选人朴槿惠的外交安保政策:韩半岛信赖进程和信赖外交的外溢》,庆南大学极东问题研究所《韩半岛焦点》第21期,第2页。

②李河远:《对朝政策第三条道路》,《朝鲜日报》2012年12月21日第8版。

③2013年2月19日在日内瓦联合国裁军会议上,朝鲜常驻联合国代表部书记官全永龙表示“韩国善变的举动最终会招致毁灭(final destruction)”。朝鲜过去强调核武器开发的目的是应对美国对朝施压和敌视朝鲜的自卫政策,而此次朝鲜的表态亦将韩国列为核打击对象。

④“谁主动”成为一大问题。青瓦台认为当前的严重局势是由朝鲜造成的,不会主动向朝鲜提议进行南北对话,目前应由朝鲜来创造对话契机。朝鲜先后提议朝美对话和对中国进行特使外交,现在则以开城工业园正常化为契机促进韩朝对话。

⑤Park Geun-hye,"A New Kind of Korea:Building Trust Between Seoul and Pyongyang," Foreign Affairs,Vol.90,No.5,Sep./Oct.2011.

⑥Park,Chang-kwoun,"Changes in the Regional Security Order of East Asia and Its Implications for the Korean Security Environment",The Center for Security and Strategy,KIDA,p.4.

⑦宋英勋(音译):《朝鲜先发制人?试看以色列》,http://www.pressian.com/article/article.asp?article_num=30130305174240(检索日期:2013年3月6日)。

⑧朝鲜第三次核试验后中方认为应给予朝鲜适当的制裁,当时美中已就制裁举措达成临时协议。

⑨朝方认为此类“例行”军演是对南北停战协定的粗暴践踏。此外,“关键决心”军演是首次由韩国联合参谋本部制订军演计划,并付诸实施。这将为韩国2015年正式接管作战指挥权做准备,因此对韩国十分关键。

⑩朝鲜曾于2009年5月底宣布不再遵守南北停战协议,其背景是韩国于2009年5月26日宣布全面参与PSI(由乔治·沃克·布什政府2003年提出的“防扩散安全倡议”)。而韩国宣布全面参与PSI的原因是朝鲜于2009年5月25日进行了第二次核试验。朝鲜在1994年之后已有六次以上通过外交部(现为外务省)声明不再遵守南北停战协议。

(11)1971年韩朝板门店联络热线成立,其间因各种原因被切断过5次。2008年11月,因韩国参与了联合国对朝人权决议案共同提案,朝鲜也曾切断韩朝双方热线电话,2009年8月两国关系有所缓和后恢复。

(12)李相培(音译),《朝鲜威胁停战协定白纸化和随心随意精准打击》,2013年3月5日MoneyToday:http://cnews.mt.co.kr/mtview.php?no=2013030521531216138&rnd=29865&cast=1&STAND.(检索日期:2013年3月5日)。

(13)朝鲜在2007年朝核六方会谈《10.3协议》中承诺,将对宁边5兆瓦实验用核反应堆(于1986年开始运行)、再处理设施(放射化学实验室)及核燃料棒实施去功能化。作为该措施的一个环节,朝鲜于2008年6月27日炸毁了冷却塔。

(14)《韩国人针对朝鲜第三次核试验的反应?》,[韩]《韩国盖洛普》官网,http://www.gallup.co.kr/gallupdb/reportDownload.asp?seqNo=392.(检索日期:2013年3月1日)。

(15)Kim Jiyoon,Karl Friedhoff,Kang Chungku,"The Fallout:South Korean Public Opinion Following North Korea's Third Nuclear Test",The Asan Institute for Policy Studies:Issue Brief,No.46。http://www.asanmst.org/03_publications/publications_detail.php?seq=2263.(检索日期:2013年3月1日)。

(16)朝鲜核打击能力对美国国土安全构成威胁的途径是将核武器和核技术出售给其他国家或恐怖组织。

(17)联合国安理会的对朝制裁基本实现由“敦促”向“义务化”方向的转变。

(18)朴槿惠执政的背景是经济增长率仅为2%,这主要是受到国内消费疲软和外部环境不确定的双重拖累。在2008年和2009年全球经济从衰退走向复苏的过程中韩国经济曾出现过5%以上的增长。

(19)李河远:《对朝政策第三条道路》,《朝鲜日报》2012年12月21日第8版。

(20)朴钟哲(音译):《三位候选人的对朝政策比较:信赖构建,韩朝经济联合,朝鲜经济蓝海变奏曲》,《韩半岛焦点》第21期,第14页。

(21)《就职演说中关于统一与韩朝关系的内容》,韩国统一部(MINISTRY OF UNIFICATION)网站,http://www.unikorea.go.kr/CmsWeb/viewPage.req?idx=PG0000000351.(检索日期:2013年2月27日)。

(22)洪圭德:《韩国国防改革基本计划(2012-2030)促进方向》,韩国国防研究院,2012,第2页。http://www.kida.re.kr/eng/pcrm/data/PCRMChina20120925.pdf(检索日期:2013年1月15日)。

(23)《朴槿惠总统三一节纪念词》http://www.unikorea.go.kr/.(检索日期:2013年3月2日)。

(24)《朴槿惠总统三一节纪念词》http://www.unikorea.go.kr/.(检索日期:2013年3月2日)。

(25)金根植(音译):《问题不在于公约而是信念和意志》,Pressian Korea Peninsula Brief,2012年12月12日。

(26)金根植(音译):《新政府的对朝政策和2013年韩朝关系:展望与提言》,《韩半岛焦点》第21期,第130页。

(27)《朴槿惠总统三一节纪念词》。

(28)孙孝宗、朴延京(音译):《20年危机:1993-2013年朝鲜核危机》,韩国国防研究院。http://www.kida.re.kr/nasa/report/reportView.asp?id=374.(检索日期:2013年2月28日)。

(29)此前,联合国安理会已通过第1718号(2006年10月14日通过针对朝鲜2006年10月9日进行的第一次核试验的制裁法案)、1874号(2009年6月12日通过针对朝鲜2009年5月25日进行的第二次核试验制裁法案)和第2094号(2013年3月8日通过针对朝鲜2012年12月导弹试射和2013年2月12日第三次核试验的制裁法案)等有关协议。

(30)由危机管理、情报融合、国际合作等三个秘书官室为主轴进行运营。外交安保首席秘书官会兼任国家安保室的次长,协调国家安保室和外交安保首席室之间的工作。

(31)关于“负责任”一说,在2012年10月韩中日三国合作秘书处和朝鲜日报社共同举办的论坛上,朴槿惠就曾将因历史和领土纠纷、军备竞赛、缺乏信赖而摩擦不断的亚洲现状定义为“亚洲悖论”,她认为应推进“大和解、负责任的东北亚、三方合作”的三阶段方案。

(32)Ted Galen Carpenter,"Learn to Live with a Nuclear North Korea",Cato institute.This article appeared in The Washington Post,on February 14,2013.http://www.cato.org/publications/commentary/learn-live-nuclear-north-korea(检索日期:2013年2月20日)。

(33)美国认为朝鲜一直利用美日韩三国政府的不齐心来谋取利益。

(34)Alexander Vorontsov,"The new face of Pyongyang in Northeast Asia",RUSSIAN INTERNATIONAL AFFAIRS COUNCIIL.http://russiancouncil.ru/en/inner/?id_4=1374#top.(检索日期:2013年2月28日)。

(35)该协定于2014年3月19日到期,因此面临修改和延长的问题。韩美两国自2010年起就修改《韩美原子能协定》的事宜进行谈判,至今已谈判5次。韩国拥有23座核电站,韩国是世界第五核电大国。韩方认为,拥有安全处理核废料的技术有利于解决其依赖进口(20%~30%的铀从美国进口,其余部分从欧洲进口)的核电燃料问题,此外,2016年古里核电站核废料的临时储藏设备亦将饱和。但美方认为,这将会给国际性原子能非扩散政策和韩半岛无核化态势带来负面影响。

(36)2007年2月卢武铉政府和乔治·沃克·布什政府达成协定,美国于2012年4月17日把战时作战指挥权转还给韩国军队。2010年6月27日韩美首脑会谈期间将美国向韩国移交战时作战指挥权的时间推迟至2015年12月1日。

(37)为应对朝鲜导弹威胁,美国不断要求韩国政府和军队参与MD系统,但韩国认为美国的MD系统不适合韩国的低层防御需求,最终两国达成妥协方案,共同研究“韩国型导弹防御系统”(KAMD)。

(38)李贞恩:《如果说韩美是“价值同盟”,韩中就是“人文同盟”》,《东亚日报》2013年2月22日第1版。

(39)宣正民:《外交部长提名人尹炳世“韩国外交优先顺序为美中日俄”》,《朝鲜日报》2013年2月28日第1版。

(40)刘天聪:《韩国当选总统朴槿惠》,《国际研究参考》2013年第1期,第4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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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槿惠政府对朝政策分析_朴槿惠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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