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词语重叠的意义_形容词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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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act Reduplication is an important linguistic device in Modern Chinese and in the regional dialects in China.The same is true for the other Asian-Pacific languages of the Sino-Tibetan,Malayo-Polynesian and South-Asian language families.Reduplication can be divided into three types,morphological,lexical and clausal.This article,however,mainly studies the lexical reduplication.Its main function is to change the size,the quantity,the frequency,the degree or the time-duration which the base form denotes.This article makes an attempt to subcategorize lexical reduplicates in Chinese in the hope that these subcategories could themselves form a system with enough explanatory power.

1.词语重叠与“量”范畴

1.1词语重叠

重叠是使某语言形式重复出现的语言手段,是汉藏语系、南岛语系(又称“马来—玻利尼西亚语系”)、南亚语系等亚太地区语言中常见的现象。重叠之前的形式称为“基式”、重叠之后的形式称为“重叠式”。由基式到重叠式的生成过程、重叠式的语言表现和重叠的作用等异常纷繁复杂,但从语言的不同层面看,大约可分为非词重叠、词语重叠、语句重复三类。

a)非词重叠:非词重叠的基式为一个音节(如“猩、 乎”)或一个语素(如“哥、妈”),重叠后构成一个词(“猩猩、哥哥、妈妈”)或一个构词成分(“乎乎”)。显然非词重叠是构词法层面的重叠。

b)词语重叠:词语重叠的基式为一个词或一个短语, 重叠后构成一个超词成分,如:

家——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通红——通红通红(的)

一口——(饭要)一口一口(地吃)

“家、通红”都是词,“一口”是数量短语,它们的重叠式都不是一个词,而是超词。由此可见,词语重叠不是构词手段,而是属于构形法和句法层面的语法手段。

c)语句重复:语句重复的基式是一个词、一个短语、一个句子、乃至一个句群,重叠之后构成一个短语、一个句子、一个句群、甚或语篇,属于句法和超句法层面的重叠。语句重复的特征之一是重叠式中间可以有停顿,如:

你做什么呀?放下!放下!

走哇走哇,一直走了三天三夜。

“放下!放下!”中间用“!”标明停顿;“走哇走哇”也可以说成“走哇,走哇”,中间可以有停顿。因此,从本质上说,语句重复与前两种、特别是词语重叠的最大差别,不在于基式和重叠式所代表的语言单位的大小,而在于这种停顿所包含的许多语法性质的不同。

本文主要在普通话的范围内讨论词语重叠现象。考虑到关于重叠形式的研究已有不少,本文把讨论的重点放在重叠的表义功能上。

1.2重叠意义的确定

确定重叠意义的基本方法,是比较基式和重叠式的表义差异,这种意义差异就被认作是重叠的意义。因此,基式和重叠式的确定都相当重要。在确定基式和重叠式上必须注意:

a)词语重叠的基式必须是一个词或短语。 如“红通通”的基式是“通红”而不是“红通”,因为“通红”成词而“红通”不成词。所以“红通通”是B A A式重叠而不是A B B式重叠。

b)注意多义基式和同形重叠式。当基式不只一种意义或用法时,重叠只可能在一种意义或用法上进行。如“精神”是多义词,分属名词和形容词;“精精神神”是在形容词的意义和用法上的重叠。再如“上上下下”是同形重叠式,一是双音节方位词“上下”的A A B B式重叠,重叠式含有“所有、每一”(“上上下下都是一条心”);一是动词“上”和“下”分别重叠以后再并立合用到一起,表示多次反复(“他上上下下跑了好几趟”)等。

c)没有基式就没有重叠式。 如“热腾腾”从表面形式看与“红通通”相似,但是“热腾”、“腾热”都不成词,因此,“热腾腾”不是词语重叠式,不在本文讨论之列。

d)共时性观念。 本文不把基式和重叠式看作语言发生学上的历时性概念,而是看作语言共时系统中的两种相关的现象。比如“喷香”,即使是在语言发展史上后于“香喷喷”产生,仍把它看作是“香喷喷”的基式。

不同的语言手段可能与重叠同时或先后发生作用,因此有必要甄别哪些意义是重叠造成的,哪些是其他语法手段造成的。比如:

短短儿的眉毛黄黄儿的脸

短眉毛黄脸

“短短儿、黄黄儿”同“短、黄”比较,有程度减弱、情感亲昵等差异。不能把这两种差异都看作是由重叠造成的。“短短儿、黄黄儿”是先重叠后儿化,因为有

短短的几个月人就变了个样。

脸黄黄的,难看死了。等只重叠不儿化的现象存在,而没有作形容词用的“短儿、黄儿”等形式存在,可见,重叠的作用只是减弱程度,亲昵是由儿化造成的。

重叠的语法意义是有层次的,本文试图把不同层次的语法意义梳理成由基本意义引申发展而形成的系统,并希望这一系统对汉语方言和其他语言也有一定的解释力。这一目标决定了在确定基本意义、引申意义和引申方式时,不仅要有系统的观念,而且也要有类型学的观念,即不仅要有普通话的根据,同时也要有方言和其他语言的旁证,虽然文章中并不一定要处处把旁证材料都列举出来。本文重在考察重叠的语法意义,但是,也兼顾到对于确定基本意义、引申意义和引申方式有帮助的语用意义。

1.3“量”范畴

“量”是一种重要的认知范畴,这种认知范畴用语言形式表达出来就形成语言的范畴。表达量范畴的语言手段很多,词语重叠就是这诸多手段中的一种。所有的词语重叠都与量的变化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因此可以说,词语重叠是一种表达量变化的语法手段,“调量”是词语重叠的最基本的语法意义。

不同词语的重叠、词语的不同重叠方式、重叠式出现的不同的句法位置,都会带来表量的各种差异和由此而生的其他方面的差异。这些差异可以归结为四个方面:

a)次范畴不同。量的次范畴可以分为四种:物量、数量、度量、 动量。

b)量变维度不同。量变维度有两种:加大、减小。

c)引申的语法意义不同。

d)附加的情感色彩不同。

下面分别讨论四种次范畴的具体情况,并注意量变维度和引申意义,必要或方便时也兼顾情感色彩。

2.物量

具体事物都具有空间性。空间性是指事物的长、宽、高及由此形成的面和体等。空间性具有一定的量,这种量称为物量。物量的变化从理论上讲有加大(空间的拓展)和减小(空间的收缩)两个维度,但是由词语重叠所表达的物量变化没有加大的〔1〕,只有减小的。如:

(A)纸条儿——纸条儿条儿

(手里攥了一把纸条儿条儿)〔2〕

烟末儿——烟末儿末儿

(漏下来的都是些烟末儿末儿)

水泡儿——水泡儿泡儿

(河里冒出很多水泡儿泡儿)

圆圈儿——圆圈儿圈儿

(纸上画满了圆圈儿圈儿)

(B)洞儿——洞儿洞儿

(小洞儿洞儿里掏出个大螃蟹)

面儿——面儿面儿

(石头都碾成了细面儿面儿)

(A)类的基式是双音节儿化名词,采用A B B方式重叠后一儿化音节;(B)类的基式是单音节儿化名词,采取A A式重叠。在实际话语中,重叠式前常带有形容词修饰语。两类基式的意义都表示细小的事物,其重叠式的意义比基式更显细小。在西北和西南方言中,这种重叠相当普遍,并具有极强的构词和构形功能;徐州话甚至还可以有“边儿边儿边儿、头儿头儿头儿”的A A A式重叠;但普通话中却相当有限, 这大约是普通话中有较为发达的“子”尾,在形式上限制了这种重叠的运用。

3.数量

事物、处所、时间、行为等,都可以以一定的单位进行多少的计量,这种量可称为“数量”。物量表达的是物体自身的大小,数量表达的是物体等的多少,二者是不同的“量”。词语重叠表达的数量变化,基本上是向加大的维度变化〔3〕,有“多数”、 “所有”(包括“每一”)、“定量反复”、“逐一”等次数量范畴。

3.1多数

“多数”是词语重叠数量变化的核心语法意义,量词、数量结构、个别数词、代词等重叠都可以表示多数。表多数的量词重叠式一般用作描述性谓语和定语。能这样用的量词是一部分单音节的自然量词,包括借用的名量词。度量衡量词、多音节量词无此用法。例如:

白云朵朵,锣鼓声声。

阵阵春风拂面,缕缕清香扑鼻。

数量结构常用A B B式重叠,也可用A B A B式重叠。数词限于“一”,量词的范围比上述量词单独重叠时稍宽。这种类型的重叠式常作定语和状语,但有时也可作谓语。例如:

一枝枝怒放的梅花,争艳斗丽。

草叶上挂着一珠珠鲜红的血。

脸上被荆棘划破,一道道的渗出血来。

三叶树环绕山丘,一行行,一层层,郁郁葱葱。

算你们运气,人家也当兵,一茬一茬的复员了,都没有赶上打仗,偏偏让你们这一茬的赶上了。

电话线被坦克轧得一节一节的。

“数量名”结构也可重叠表多数,例如:

他只管一封信一封信地往外寄,不管人家看不看,回不回。

数量结构的A B A B式重叠和“数量名”结构的重叠,其间常可加进“又、接、连”等词语。能重叠表多数的数词不多,常见的是由两个位数词构成的合成词“千万”、“万千”的重叠,如“千千万万、千千万、万万千千、万万千”等。〔4〕

“谁、什么、哪里、哪儿、怎么”等;“这么、这么着、某、某人、如此、等”等代词重叠可以表示虚指的多数,这与藏缅语族的一些语言(如藏语、傈僳语、载瓦语、景颇语等)用疑问代词重叠表示“复数”是同样的现象。一般是重叠两次,但也可见到重叠三次的,重叠三次所表示的数量并不比重叠两次的更多。例如:

他们一见面,就是谈论谁谁买了什么什么,谁谁又怎么怎么了。

谈起小学的同学,某人某人现在搞什么工作……

谁谁谁去北边那条路,谁谁谁去南边那条路,谁谁谁去镇南堡,谁谁谁朝东北方向追。

3.2“所有”和“每一”

“多数”是一种模糊量,当对多数引进新的计量观念时,就会由此衍生出一些新的语法意义。一是把多数推向极限引申出“所有的”周遍意义,一是引入“批量”的观念而引申出“定量反复”的语法意义。先说极限引申。

词语重叠可以由表“多数”衍生出表“所有的”周遍意义。单音节的具体名词、时间词、量词等,都有此种重叠式〔5〕。 重叠式一般是作主语、定语和状语,作定语和状语时一般不能加“的”或“地”,一般不单独作宾语〔6〕。例如:

人人都是英雄汉。

篇篇文章都充满了激情。

这种事总不能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如果是多音节词,只选用其中的一个语素进行重叠,如“学校、商店”只能重叠为“校校、店店”。

单音节方位词不能重叠,用对举方式构成的双音节方位词可有A A B B式重叠,如“里里外外、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等。这种重叠同“家家户户、村村户户、秒秒分分、岁岁年年”等不同,“家户、村户、秒分、岁年”都不成词,可见它们是A A重叠式的合用, 〔7〕其功能与A A式大体相当。

“所有”和“每一”是对周遍意义的两种不同角度的表述,前者的着眼点在总体上,后者的着眼点在个体上。汉藏语系的许多语言,凡有此种重叠式的都往往表示“所有”和“每一”两种意义,是具有较大普遍性的。

3.3“定量反复”和“逐一”

“定量反复”是由“多数”加入“批量”观念后衍生出的一个次数量范畴。数量结构的A B A B式重叠和数量名结构的重叠,都可以表达这种语法意义。例如:

饭不能两口两口地吃,要一口一口地吃。

时间很紧,得三辆车三辆车地并排往前开。

当数词是“一”时,常可由“定量反复”引申出“逐一”的意义,数量结构也可采用A B B式重叠。例如:

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搜过来,看他往哪儿躲。

车厢一节节地搜过来,看他往哪儿躲。

单一个数词“一”重叠,也可表达“逐一”的意思:

他把事情一一交待清楚了才离开。

表达“定量反复”和“逐一”的词语重叠式,多作状语,并常带“地”字。

4.动量

动量〔8〕,是指动作行为的力度、涉及的范围、活动的幅度、 反复的次数和持续的时长等。动词是句子组织的中心,句子中所出现的成分几乎都可能与动量发生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因此,物量、数量和下面要讨论的度量的变化,都可能与动量有关。这里主要讨论动词重叠对动量的影响。

能重叠的动词主要是可控性动词。单音节动词有A A、A一A、A了A、A了一A等重叠式。一般的双音节动词有A B A B、A B了A B等重叠式,“理发、游泳、鞠躬、睡觉、散步”等用A A B式重叠。〔9〕动词重叠最常见的作用是“减小动量”,即赋予基式所代表的动作行为以反复次数少(次少)、持续时间短(时短)的意义,但也有“加大动量”的现象。

4.1次少时短

一般说来,持续性动词的重叠,多表示持续的时间短,非持续性的动词具有可反复性,重叠多表示反复的次数少。〔10〕但是,动词的持续性与否不是一刀两断的。许多动词在不同的角度看或在不同的语境下,或是持续性的,或是可反复性的;如“闻”,在“闻了一会儿”中是持续性的,或是强调它的可持续性的一面;在“闻了一次、闻过几回”中,是反复性的,或是强调它的可反复性的一面。有些动词是持续性的还是可反复性的,其特征并不明显,可以说是兼而有之,如“动员、理发”等。因此,许多动词重叠式可以兼表次少时短,或不能清楚地分出是表次少还是表时短。例如:

她凑近玫瑰花闻了闻,香,真香。“闻了闻”既表示闻的次数少(至少一次),也表示闻的时间短,难以分清或根本不需要分清是表示次少,还是表示时短。

动词加“着”常表示动作正在进行,它的重叠式不仅表示动作正在进行,而且还意味着一个新的事件出现。例如:

说着说着,他就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扯着扯着,就把衣服给扯破了。这是减小动量在进行体中的一种表现。而且持续性和非持续性的动词都有此种用法,因为持续的时间短,必然是持续,反复的次数少,必然在反复。持续和反复都可能与进行体发生关联。属于南岛语系的台湾高山族布嫩语、百宛语等,可用重叠动词词根的方式表示进行体,可见从语言类型学上看,动词重叠本身就可能与“进行体”有关联,只不过它在普通话中还没有发展为一个语法范畴。

4.2轻微和尝试

表示次少时短,并不必然地伴随着动作的力度小、幅度小,例如:

陶坷庄严地向母亲点点头。“庄严”这一修饰语说明“点头”的力度和幅度不会小。但是,表示次少时短的动词重叠式,在大部分情况下确实包含着动作的力度和幅度的减小,从而使这些重叠式具有“轻微”“不经意”等意味和使语气缓和、委婉的作用,并成为祈使句的一种重要的礼貌表达式。例如:

进屋避避雨吧!

请您给咱看看,指点指点。

当人们表意的侧重点转移到这些伴随性的意义、色彩上时,次少时短的意义就会退居到次要的地位或者完全被忽视,于是便可能引申出新的语法范畴。“尝试”就是从中引申出的一个语法范畴〔11〕。动词重叠一般表示命令、请求,或者希望进行的尝试,其后可加“看、看看、试试”等。例如:

不信,你病病看?要不了三天你也得瘦一圈。

你踩踩试试,破不了,结实着呢。能这样用的动词范围较大,一些非可控动词(如“病、咳嗽、梦、醒”等)也可重叠表尝试。重叠式嵌“了”,可在一定语境中表示刚进行过的尝试。例如:

他踩了踩,没破,还算结实。

我试着张了张嘴,果真张不开。

此外,一些跟心理感受有关的双音节动词或形容词的A B A B式重叠(如“高兴高兴、欢喜欢喜、喜欢喜欢、快乐快乐、舒服舒服、新鲜新鲜、幸福幸福、温暖温暖”等),当带有“使动”意味时,常表示让他人或自己有某种体验或经历,例如:

只是觉得在知青户太闷人了,想换个环境,新鲜新鲜。

难道我们相互温暖一下,或者说是让我来温暖温暖你,一切就会好起来的吗?这种重叠意义虽然与上面所言的“尝试”有所不同,但也可归入广义的尝试范畴。

4.3多量

动词重叠也有“加大动量”的情况。两个意义相近、相反的单音节动词重叠合用,表示动量繁多,如“吵吵闹闹、拉拉扯扯、搂搂抱抱、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出出进进”等。

两个动词重叠式的先后位置,理论上是不固定的,但有一些在习惯上是有序的,如“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来来回回”等一般都不倒过来说。这常使人们把这种重叠合用式当做一个整体看待,生发出一种整体的抽象或比况的意义,某些动词的意义也逐渐非实指化。

动词或简短的动宾结构重叠三次以上,表示反复的次数多,并有厌烦之意。例如:

结婚结婚结婚,一张口就是结婚,烦死了。

吵吵吵吵,一天到晚就知道吵,叫人耳根清静一会儿不行吗?这是典型的口语格式,在许多方言中也都可见到。

4.4惯常

动量加大并不必然地伴随着动作的力度和幅度都加大。只表示反复次数多但不表示动作的力度和幅度加大,并附带有“轻微”或“不经意”意味的动词重叠,可以表示经常性、习惯性或悠闲性的动作行为。这种语法意义可以称为“惯常”。例如:

人老了,养养鸟,种种花,下下棋,聊聊天,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

清晨起来,到处走走,打打拳,踢踢腿,一天都舒服。大约是受“养养鸟、种种花”之类重叠方式的影响,一些动宾式的双音节动词多依A A B方式进行重叠,如“上上课、唱唱歌、跑跑步”等。

5.度量

形容词和一些副词,用来表示事物和动作行为等的各种各样的性状。性状各异,有色度、深度、长度、亮度、硬度、速度……,但都具有一定的程度性。度量就是指这些各种各样的程度的高低。刻画度量有多种语言手段,但无疑重叠是其重要的手段之一。表达度量的重叠以形容词重叠为主。因此,下文主要讨论形容词重叠,其他词类的重叠随文说明。

形容词常分三大类:非谓形容词(或称“区别词”),性质形容词和状态形容词。非谓形容词不能重叠。单音节性质形容词多数能重叠,重叠方式为A A〔12〕;重叠式也可合用为A[,1]A[,1]A[,2]A[,2],如“瘦瘦小小、胖胖大大、高高大大、高高低低、红红绿绿”等。一些单音节副词也可A A重叠,如“最最、白白、狠狠”等。双音节性质形容词约有1/6可以重叠〔13〕,主要重叠方式为A A B B;一些消极意义的形容词可有A X A B式重叠,且含贬义,如“马里马虎、土里土气、糊里糊涂”等,个别形容词还可有A B B式重叠〔14〕,如“干净净、硬棒棒、暖和和”等。

在状态形容词中,后加叠音语缀或无意义音缀的不能重叠,如“水汪汪、臭哄哄、黑咕隆冬、酸不啦唧”等;其他常用A B A B的方式重叠,如“雪白雪白、碧绿碧绿、笔挺笔挺、通红通红、喷香喷香、锃亮锃亮”等〔15〕;个别可有B A A重叠式〔16〕,如“喷香→香喷喷、 闪亮→亮闪闪、冰凉→凉冰冰、崭新→新崭崭”等。

5.1程度加强

度量的重叠形式虽然复杂多变,但表达的意义却比较单纯,一般都是表程度加强。双音节重叠式都加强程度,例如:

一对细长细长的眼睛,那么明亮,脸上焕发出青春的光彩。

肖群秀摸她脸,滚烫滚烫,……

当孩子的时候,衣服总是整整齐齐的。

欢欢喜喜退出了掩蔽部。

暖和和地睡一觉。

副词“非常”和许多带程度副词的形容词短语也可这样重叠表程度加强,如“非常非常(聪明)、最大最大、很高很高、顶红顶红”等。两个意义相反的形容词重叠合用表示复杂多样,这也是程度加强的一种表现。例如:

数过了伤口,大大小小挂花四十四处。

路面高高低低,崎岖难走。

入夜,红红绿绿的彩灯,编织着城市的梦。

单音节形容词和副词,重叠后作状语或补语,一般表程度加强。例如:

高高地坐在一辆弹药车上。

他悄悄过去,冷不防卡住了那个报话兵的脖子。

三令五申讲了,偏偏还要违反,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

断头处燎得黑黑的。

把钢盔压得低低的。

此外,单音节拟声词可用A A式重叠,如“啪啪、叮叮、嘀嘀”等。有时还可有A A A式重叠,例如:

接着格格格地笑起来,……

双音节拟声词有A A B B和A B A B两种重叠方式,如“叮叮当当/ 叮当叮当、咕咕噜噜/咕噜咕噜、劈劈啪啪/劈啪劈啪”等。拟声词重叠有使所拟声音加长、多变的作用,意义与上述的形容词重叠大体相似,也可归入形容词重叠这一类中。

5.2程度减弱

单音节形容词,有不少并不是因调量的需要而重叠的,而是句法上要求重叠。例如:

远远向将军伸出一支干瘦的小手。

一头青丝在短短几天之内,以至是一夜之间化为霜雪。

她们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这就难了。以上句子中的形容词不重叠,句子就不成立或不顺畅。在此种情况下,重叠式也可能兼表程度加强,也可能不明显地表示程度加强。虽然“远远、短短、空空”都可能表示较大的度量,但在程度上与其基式“远、短、空”有多大的不同,并不是很容易说清楚的,最大的差异主要是“生动”与否。这种现象为重叠表示程度减弱提供了重要的中介。朱德熙(1956)指出,性质形容词重叠式用作定语和谓语,“不但没有加重、强调的意味,反而表示一种轻微的程度。”这些被称为“形容词生动形式”的重叠式作定语和谓语是描写性的,从而加强了本有的“生动性”。

6.总结

词语重叠的主要表义功能是“调量”,使基式所表达的物量、数量、动量、度量向加大或减小两个维度上发生变化。

词语重叠对物量的调整非常有限,只能让它向减小的维度变化,表达空间缩小的意义。对于数量,词语重叠只能让它向加大的维度变化,核心语义是表“多数”,并由“多数”加入定量观念而引申出“所有”(包括“每一”)、“定量反复”和“逐一”等次范畴。对于动量,词语重叠可让它向减小和加大两个相反的维度发生变化。减小动量的基本语义是表示“次少时短”(动作反复的次数少、持续的时间短)。由次少时短派生出“轻微”、“不经意”的语用含义,并由此进一步引申出“尝试”语法范畴。加大动量的基本语义是表“多量”,并由多量与“轻微、不经意”结合引申出“惯常”的语法意义。对于度量,词语重叠主要是让它向加大的维度变化,表达“程度加深”。由于句法等多种因素的作用,在特殊情况下词语重叠也可使度量向减小的维度变化,具有“减弱程度”的功能。

词语重叠的表义体系可以简略图示如下:

注释:

〔1〕用词语重叠表示物量加大变化的现象, 在全世界语言中也很罕见。原因大约是语言中有大量的表示物量变化的手段,如数量词语的修饰描述、形容词及其重叠式的修饰描述等。因此,下文要谈到的用词语重叠表示物量减小变化的现象虽然存在,但也相当不发达。

〔2〕凡用例标出“儿”的是必须儿化的,其他情况一般不标出。

〔3〕“一点儿点儿”也许是个向缩小的维度变化的特例。

〔4〕参见卢卓群(1979)。“三三两两”因“三两”不成词, 不属此类。

〔5〕在河南泌阳话中,不仅有A A式重叠,还有A A A式重叠,而且重叠式中的每个音节都可儿化。A A A比A A多点强调意味,因为A A 已表“所有的”,不可能再增加数量。徐州等方言也有A A A式重叠。

〔6〕汉语的主语位置一般是有定的,宾语位置一般是无定的。 周遍意义属于有定范畴,因此作主语最为顺当。“把”的宾语可以是有定的,“你总不能把篇篇都读到”也成话,但不如“你总不能篇篇都读到”来得自然。至于“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说法,只是特例。

〔7〕这种形式应记为A[,1]A[,1]A[,2]A[,2]。但是,这种形式与A AB B式的分野也不是绝对的。在语言的发展演变中,“日夜、分秒、村寨、时刻”等,已经成了词或逐渐词化,“日日夜夜、分分秒秒、村村寨寨、时时刻刻”也便可以视为A B A B式重叠。

〔8〕朱德熙(1982:66—67 )把动作反复次数的多少称为“动量”,把动作延续的时间长短称为“时量”。本文“动量”的含义与之不同。

〔9〕动词的这些重叠式, 在动量的表达和其他语法功能上都有种种差异。萧国政、李汛(1988)就曾讨论过动词V—V式重叠与VV式重叠的不同。因篇幅所限,本文对这些差异不作深究。

〔10〕刘月华(1983)指出:“如果动词表示的是持续性动作,重叠后表示动作持续的时间短。……如果动词表示非持续性的、但可以反复进行的动作,重叠后表示动作进行的次数少。”

〔11〕壮语、布依语、畲语、拉珈语等语言,都有动词重叠表尝试的现象,不独汉语一种语言所有。此外,黎语动词重叠表示“不经意”,跟尝试也相当接近。

〔12〕徐州方言可有A A A式重叠。厦门方言可有A A A A A式重叠。

〔13〕见李大忠(1984)。形容词能否重叠的规律尚不明晰,大约与四个因素有较密切的关系:音节数目、意义类属、内部结构、语体色彩。

〔14〕在中原官话等方言中,A B B式相当发达,如“整齐齐、 结实实、四方方、现成成、囫囵囵”等。李宇明(1995a )曾对河南泌阳话中的这种重叠式进行了论述。

〔15〕有些双音节性质形容词也可A B A B重叠,重叠之后所表意义类似于动词重叠的“尝试”义,如“漂亮漂亮、辛苦辛苦、痛快痛快”等,可看作形容词的动词化的一种表现。李宇明(1995b)已专文讨论。

〔16〕吴方言浦田话等方言中,还有大量的A A B式重叠, 如“血血红、碧碧绿、笔笔直”等。在浦田话中,双音节的性质形容词甚至也可较自由地A A B式重叠,如“认认真、大大方、普普通、狡狡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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