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汉语大词典”的文献证据_汉语大词典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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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大词典》书证商榷,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汉语论文,大词典论文,书证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汉语大词典》(下称《大词典》)是一部大型的历史性的汉语语文辞典。这部辞典本着“古今兼收、源流并重”的编辑方针,着重从语词的历史演变过程加以全面阐述,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绩。但《大词典》编委会对眼前的辉煌成果并不满足,据说今后还要搞修订增补的工作。的确,由于《大词典》词目浩繁,书证所涉及的文献非常广泛,而考定词义、追溯辞源又“决非易事”,①所以“疏漏、错误在所难免”。众所周知,就辞书编纂工作而言,尽管每编一条都是先立词目、然后解释词义、最后才引用书证,但实际操作时却是首先搜集并鉴定书证,然后在考定词义的前提下确定有关词目。正因为如此,我们在使用《大词典》过程中发现的一些问题,诸如立目不当、释义不确、义项不全、书证偏晚等等,都与编纂者引书欠当或对书证理解不确有关。下面从立目、释义和书证的时代三个方面就个人接触到的问题提出浅见,供编纂者和查阅者参考。

书证是词目的依据。旧辞书中出现某些假目与误目,都跟书证的鉴定工作不够审慎有关。假目,就是跟书证中的有关语词形同实异的词目,它随着编纂者对书证的误解而产生;误目,就是文字上有讹误的词目,它随着所据文献的版本之误而出现。《大词典》中剔除了旧辞书中的一些假目与误目,是非常必要的;至于这方面的工作可能还存在着少许有待商补的问题,那是任何大型辞书都难以避免的。

《大词典》中,有“词目”与“书证”不相呼应的现象。例如:

〔乡移〕《礼记·王制》:“命国之右乡简不帅教者移之左,命国之左乡简不帅教者移之右。”后以“乡移”谓转移乡学而习礼。《三国志·魏志·崔琰传》:“〔琰〕少朴讷,好击剑,尚武事,年二十三,乡移为正,始感激,读《论语》、《韩诗》。”(卷10,页667左)

这里以“乡移”为词目,不能成立。第一,《礼记·王制》的“乡”和“移”都是单音节词,这两个词儿并没有合成“乡移”一词。第二,《三国志·魏志·崔琰传》所谓“乡移为正”,指乡官发出公文把崔琰列为正卒②,决不是命崔琰“转移乡学而习礼”。《辞源》、《辞海》、《中文大辞典》都不立“乡移”之目,不见得是阙略失收;《大词典》多出“乡移”一条,缺乏文献根据,实属赘瘤。

有时,词目和书证虽然一致,但书证所据的文献还值得研究。例如:

〔挟暮〕傍晚。晋干宝《搜神记》卷五:“有一人,以小船载年少妇,以大刀插著船,挟暮来至逻所。”(卷6,页606右)

推敲文义,《搜神记》的“挟暮”的确是“傍晚”的意思。但“挟暮”是不是当时人使用的语词?孤例无证,非常可疑。这里的“挟”字,有可能是“投”的形误。《汉书》卷九二《游侠·原涉传》:“投暮,入其里宅。”后汉康孟祥译《中本起经》卷二、《后汉书》、《三国志》等都出现“投暮”一词,而“挟暮”则不见于其他文献。象“挟暮”这种属于孤例而又可疑的文字,不宜立目。

《大词典》中还有不同词目共用一条书证的,问题也在于忽略了文献的校勘工作。例如:

〔渊冰〕语出《诗·小雅·小旻》:“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后遂以“渊冰”喻危险境地。《三国志·魏志·武帝纪》:“朕以眇眇之身,托于兆民之上,永思厥艰,若涉渊冰。”南朝梁江淹《为萧公三让扬州表》:“鉴兹隆替,渊冰非譬。”清姚士陛《摄生》诗:“不读黄老书,渊冰宜战栗。”(卷5,页1485左)

〔若涉渊水〕比喻处境艰险。《书·大诰》:“予惟小子,若涉渊水,予惟往求朕攸济。”汉潘勖《册魏公九锡文》:“永思厥艰,若涉渊水,非君攸济,朕无任焉。”(卷9,页331右)

“若涉渊水”出自《尚书》,后来成为四字格成语,习见于后世的诏文,比喻客观上的处境之难;“渊冰”是由《诗经》“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凝缩而成的典故,形容主观上对面临的境地深感恐惧,后来发展出“若坠渊冰”之语,如《后汉书,安帝纪》载永初三年诏:“至今百姓饥荒,更相啖食,永怀悼叹,若坠渊冰。”《三国志·魏志·武帝纪》所载《册魏公九锡文》的“若涉渊冰”,在《文选》所载潘勖《册魏公九锡文》中作“若涉渊水”,其中“冰”字是“水”的传写之讹。《大词典》在“渊冰”条目中引《三国志》为书证,在“若涉渊水”条目中则引潘勖《册魏公九锡文》为书证,殊不知这两条书证出于同一篇文章。大约正因为看不清“若涉渊水”和“若坠渊冰”在比喻义上的细微差别,《大词典》才用“喻危险境地”、“比喻处境危险”这类同义语去解释喻义不同的古语。不难看出,对书证所据文献的考释工作,不仅牵涉到所属的词目,而且还关系到词义的解释问题。

解说词义,是辞书编纂工作的重点和难点。对于赖以确定义项的书证,尤其是文献中罕见的文例,稍不小心就会产生误解。例如:

〔小草〕④草稿。《三国志·蜀志·秦宓传》:“愿明府勿以仲父之言假于小草,民请为明府陈其本纪。”清查慎行《自题癸未以后诗稿》诗:“论卷排成手自删,多惭小草落人间。”(卷2,页1610右)

据《仪礼·士相见礼》可知,庶民见本国之君,自称“刺草之臣”;据《三国志·蜀志·秦宓传》可知,“愿明府勿以‘仲父’之言假小草”是秦宓对郡太守的请求之辞,意思是“希望你不要把‘仲父’之称用在我这个小民身上”,其中“小草”是百姓小民对官长的谦称。③因此,《大词典》的两条书证应当分别系于两个义项:①古时候小民对官长的谦称;②草稿(以查慎行诗为证)。

弄不清古书中同音假借的现象,也会导致释义之误。例如:

〔欢呼〕欢乐地喊叫。《东观汉记·王霸传》:“贼众欢呼,雨射营中。”唐元稹《辨日旁瑞气状》:“其日三将同升,万姓欢呼,四方来贺。”(卷6,页1476左)

古书中“欢”、“讙”通用,《东观汉记》的“欢呼”犹言鼓噪,是战斗时的喊杀之声。《宋书·自序》“夫穿掘之侣,必衔枚以晦其迹;劫掠之党,必欢呼以威其事。”意思是说,偷偷摸摸的贼人,一定是不声不响地行动;而明火执仗的强盗,肯定要用喧呼之声进行威吓。由此可见,《大词典》的“欢呼”应分为两个义项:①喧呼,大声叫喊(以《东观汉记》等为书证);②欢乐地喊叫(以元稹等文为证)。下面是同一类型的例子:

〔欢声〕喜乐之声;欢呼之声。《三国志·蜀志·黄忠传》:“金鼓振天,欢声动谷。”宋曾巩《送程公辟使江西》诗:“遥知素誉在民口,已有欢声腾里社。”(卷6,页1479右)

在这里,《三国志》的“欢”也指喧呼④,与曾巩诗的“欢声”形同而实异。因此,《大词典》应分立两个义项:①喊叫之声,鼓噪之声(引《三国志》为证);②欢呼之声(引曾巩诗等)。

有些词语富有时代的特色。忽略了词义的时代性,也难免造成误解。例如:

〔无觉〕①未睡醒。《诗·王风·兔爰》:“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朱熹集传:“觉,寤也。”②没有知觉。三国魏曹植《金瓠哀辞》:“天长地久,人生几时?先后无觉,从尔有期。”康有为《大同书》甲部绪言:“使我无觉无知,则草木夭夭,杀斩不知,而何有于他物为?”(卷7,页161右)

曹植《金瓠哀辞》的“无觉”,是没有差别的意思。这是汉魏六朝俗语。百衲本、殿本《三国志》卷十六《魏志·杜恕传》:“计所置吏士之费,与兼官无觉。”其中“无觉”犹言无别。由此可见,这一类“无觉”应当另立一个义项。

上面是义项当分而不分之例。《大词典》中还有义项不当分而分的例子:

〔商略〕②品评,评论。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品藻》:“刘丹阳、王长史在瓦官寺集,桓护军亦在坐,共商略西朝及江左人物。”⑤脱略,放任不羁。《三国志·蜀志·杨戏传评》:“杨戏商略,意在不群。”(卷2,页374左)

第②项以《世说新语》为书证是可以的,可惜文献的时代晚了一点;更早的书证是《三国志·蜀志·杨戏传评》,应当补入。第⑤项不能成立,应当删去义项,把书证移到第②项;所谓“杨戏商略”,是指杨戏在《季汉辅臣赞》中评赞历史人物,“商略”是品评的意思;台湾所编《中文大辞典》将此例“商略”释为“策画”,不确;《辞源》则释为“放任不羁”,离文义更远;《大词典》在《辞源》基础上又加“脱略”之说,孤说无证。

古文献中的疑难词语,过去的学者往往采用众说并存的注释方式,这种谨慎的态度是可取的。但《大词典》中有时只列一说,而所列之说也不见得可信。例如:

〔等人〕合格的应募人员。《三国志·魏志·典韦传》:“贼弓弩乱发,矢至如雨,韦不视,谓等人曰:‘虏来十步,乃白之。’”《资治通鉴·汉献帝兴平元年》引此文,胡三省注曰:“等人者,立等以募人,及等者谓之等人。”(卷8,页1136右)

所谓“合格的应募人员”,是根据胡三省《资治通鉴注》立说的。其实,胡氏注文还有另外一说,即“或曰:等人,一等应募之人也。”换言之,就是同时应募的人员;这一解说虽然也不甚确切,但比“及等者谓之等人”的说法更接近事实;因为“等人”是当时俗语词,指同伙之人,吴康僧会译《六度集经》卷一中“等人”之例三见,都指结伴同行之人,⑤可为义证。

如果对搜集到的书证未得确解,最好采取暂不引用或存疑备考的方式。否则就会发生互见条目不相协调的现象:

〔检〕③品行,操行。《三国志·蜀志·向朗传》:“朗少时虽涉猎文学,然不治素检,以吏能见称。”(卷4,页1338左)

〔素检〕犹素俭。《三国志·蜀志·向朗传》:“初,朗少时虽涉猎文学,然不治素检,以吏能见称。”(卷9,页744右)

同出于一条书证的“素检”,客观上只有一种解释。见仁见智的说法只宜并存于同一条目之下,以便读者参考。但这里却在不同条目下各逞一见,前者视“检”为单音节词,释为“品行”,取“检”的引申义;后者视“素检”为复合词,把“检”看成“俭”的通借字。且不论这些解说是否确当,单就立目、释义上的分歧而言,这种矛盾现象正是有关书证至今未得确解的反映。

有些语词,近代学者已做了较深入的研究,但《大词典》有时却忽略了有关成果,以致沿用旧辞书的误说。例如:

〔老子〕②对老年人的泛称。《三国志·吴志·甘宁传》裴松之注引晋虞溥《江表传》:“〔宁〕因夜见权,权喜曰:‘足以惊骇老子(指曹操)否?’”③父亲的俗称。《宋书·孝义传·潘琮》:“儿年少,自能走,今为老子不走去。”(卷8,页603右)

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容止篇指出:“汉晋之人自称老子,犹老夫也,有自谦意焉。”《文史》第一辑所载黄侃《读后汉书札记》论《后汉书·赵孝王良传》注文中“老子”云:“此‘老子’二字见书之始。老子犹今言老儿。其自称老子,犹古人自称老夫也。故自称老子则为侮慢之词。《许政杨文存》解释元曲“老子”时也指出:“宋世中原,固未尝以老子为尊称也。元曲所谓老子,亦多有侮慢之意。”总而言之,古文献中的上述“老子”之例,用作自谦之称相当于“我老头儿”,用作对称或他称就等于“老家伙”、“老东西”之类,跟近代“老子”作为“父亲的俗称”的义蕴完全不同。《大词典》第②项说:“对老年人的泛称。”并不确切,“泛称”二字宜改为“蔑称”之类⑥;第⑤项“父亲的俗称”应改为“老人自谦之称”。⑦

有些语词,牵涉到古代名物制度。如果文献资料收集得不够充分,就不能做出确切的解说:

〔下舍〕家,私宅。《晋书·华表传》:“〔表〕频称疾归下舍,故免于大难。”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德行》:“桓南郡杨广共说殷荆州宜夺殷觊南蛮以自树。觊亦即晓其旨,尝因行散,率尔去下舍,便不复还。”唐李颀《赠张旭》诗:“下舍风萧条,寒草满户庭。”宋梅尧臣《送谢寺丞知余姚》诗:“高堂有亲甘可养,下舍有弟乐可同。”(卷1,页316左)

“下舍”不是私宅,而是官家统筹建置的宿舍,供在职官员及其下属使用。⑧较早的书证见于《三国志》卷一八《魏志·许褚传》、《华阳国志》卷十一《后贤志》等。总之,尽可能地收集有关文例,不仅有助于全面地考释词义,而且有助于从历史演变的角度说明词义的发展。

《大词典》力求使“词目”下的第一条书证成为文献中最早出现的文例,从总体上展示了当代汉语词汇史研究的最新成果,显示了历史性汉语语文辞典的最高学术水平。但是,由于历代的文献浩如烟海,要求给每一条语词找到最早的文例无疑是件面广量大的工作。下面就《大词典》的书证溯源问题加以探讨。

作为溯源的第一条书证,必须经得起推敲。但《大词典》有些书证似乎并不可靠。例如:

〔当下〕立即;立刻。《三国志·吴志·陆凯传》:“及被召,当下径还赴都,道由武昌,曾不回顾。”元代无名氏《杀狗劝夫》第二折:“我便④了你这一钟酒,当下霑些醉。”(卷7,页1387左)

“当下”表示“立即”之义,是不是始见于《三国志》,关系到这个词儿在汉语史上是出现于魏晋还是始见于元代的问题。魏晋与元代相距一千多年。中华书局标点本《陆凯传》的句读是“及被召当下,径还赴都,道由武昌,曾不回顾”,⑨颇为可取;其中“当下”是“被召”的内容,指必须下至京都。《梁书》卷入《昭明太子传》:“宿被召当入,危坐达旦。”其中“当入”跟“当下”语式相同。《陆凯传》的“当下”既然未必作“立刻”讲,《三国志》就不宜列为第一条书证。

《大词典》收录了不少佛教语,所列书证多取自佛家常见的经典,这是理所当然的。但佛教语也有个溯源问题。例如:

〔皆大欢喜〕人人都很高兴。原为佛经结束时(流通分)的套语。《金刚经·应化非真分》:“佛说是经已,长者须菩提……皆大欢喜,信受奉行。”(卷8,页267左)

《金刚经》有东晋列国后秦时鸠摩罗什译本、北魏菩提流支译本、南朝陈真谛译本、隋达摩笈多译本及唐代玄奘、义净等译文,以鸠摩罗什所译最为通行。这里引《金刚经》而不标明译者,与引证体例不合。其实,即使采用《金刚经》的最早译本,这条书证的时代仍然偏晚。由此上溯,三国时代的佛经已有“皆大欢喜”之例,例如吴康僧会译《六度集经》卷五:“佛说经竟,四辈弟子、天龙鬼神皆大欢喜,稽首而去。”

《大词典》还收录了一些医学术语,但引用书证时往往忽略了成本时期较早的医学名著,因而难以全面地说明语词的历史性。例如:

〔壮〕(15)中医艾炙法术语,一灼称一“壮”。《三国志·魏志·华佗传》:“若当炙,不过一两处,每处不过七八壮,病亦应除。”《北史·艺术传下·马嗣明》……范成大《重午》诗……清蒲松龄《聊斋志异·二班》……(卷2,页1066左)

这里不厌其烦地征引了四条书证,却没有涉及魏晋以前的任何一部医学名者。其实,“壮”作为“中医艾炙法术语”,早在秦汉时代的《灵枢经》经水篇、癫狂篇中已不止一次的出现了。

相对而言,从常见的经史子集中寻求较早出现的书证,比起检索佛经、医经之类的文献似乎方便得多。但《大词典》中也有书证时代稍晚的,例如:

〔戎重〕军事重任。《南史·谢晦传》:“晦闻疾奔波,谢瞻见之曰:‘汝为国大臣,又总戎重……’”南朝梁丘迟《与陈伯之书》:“明德茂亲,总兹戎重。”(卷5,页185右)

作为溯源的书证,这里有两点值得一说。第一,与其引用唐人李延寿所撰的《南史·谢晦传》,不如采用南朝宋沈约所撰的《宋书》卷五六《谢瞻传》;第二,严可均《全三国文》卷二十五有钟会《移蜀将士吏民檄》:“今镇西奉辞衔命,摄统戎重。”这是比《宋书》更早的文例,理当增补。

如果说书证时代略晚还不算影响辞书质量的话,那么书证时代太晚的条目就特别值得注意了。例如:

〔投晓〕临晓。宋晁补之《洞仙歌·泗州中秋作》词:“待都将许多明,付与金尊,投晓共流霞倾尽。”宋秦观《德清道中还寄予瞻》诗:“投晓理竿栧,溪行耳目醒。”(卷6,页608左)

所引两条书证都出自宋代文献,时代未免太晚。“投晓”一词,至迟在三国时代的文献中已经出现,例如《三国志》卷四六《吴志·孙坚传》注引王粲《英雄记》:“〔董〕卓亦遣兵步骑五千迎之……日暮,十马疲极,当止宿,又本受卓节度宿广成,秣马饮食,以夜进兵,投晓攻城。”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有的书证竟将“始见例”推迟了十多个朝代。例如:

〔攻治〕医治。清李渔《凰求凤·假病》:“既然如此,该用什么药方才攻治得去。”(卷5,页393右)

“攻治”是汉魏六朝文献中经常出现的语词。例如汉应劭《风俗通》卷八《怪神》有杯弓蛇影的故事:“〔杜〕宣恶之,然不敢不饮,其日便得胸腹痛切,妨损饮食,大用羸露,攻治万端,不为愈。”再如《三国志》卷二十九《方技·华佗传》载华佗语:“此近难济,恒事攻治,可延岁月。”又如晋葛洪《抱朴子内篇·释滞》:“房中之法十余家,或以补救伤损,或以攻治众病,或以采阴益阳,或以增年延寿,其大要在于还精补脑之一事耳。”南北朝以下还有一些文例,这里不再罗列。《大词典》在“攻治”之下仅列一条清代文献,不仅是孤证,而且时代太晚。

有的条目虽然书证很多,但常见的较早的文献还是被遗漏了。例如:

〔无传〕①没有留传;没有传播。唐韩愈《南山诗》:“得非施斧斤,无乃假诅咒;鸿荒竟无传,功大莫酬僦。”《新五代史·宦者传赞》:“国家兴废之际……遂使泯然无传于后世。”清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陆少保完》:“自次其诗文为《水村集》二十卷……余得其所次集草稿,惜其遂无传也,为略存之。”(卷7,页143右)

韩愈的诗文既反对陈辞滥调,又不愿生造语词以追求时髦。这里以韩诗的“无传”作为始见例,不太可靠。《孟子·梁惠王上》载孟子答齐宣王语:“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孟子所说的“无传”,才是较早的语例。

附带说一下,寻求语词的始见例,不仅有助于研究词义发展的全过程,而且牵涉到补足义项的工作。例如:

〔切痛〕极为伤痕。《后汉书,黄琼传》:“贤愚切痛,海内伤惧。”三国魏曹植《九愁赋》:“怀愤激以切痛,若回忍之在心。”(卷2,页561右)

“切痛”连文,在秦汉之际的医书中不止一见:《灵枢经》卷二《经脉》:“厥气上逆则霍乱,实则腹中切痛。”又卷十《百病始生》:“故往来移其肠胃之间……故时切痛。”其中“切痛”犹言极为疼痛,是身体上的感觉。由此引申,精神上的巨痛也叫“切痛”,《后汉书·黄琼传》等即用引申义。明乎此,则知“切痛”应分为意义上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两个义项:(1)剧烈疼痛;(2)极为伤痛。又如:

〔白日见鬼〕①旧喻官衙清闲冷落。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六:“自元丰官制,尚书省复二十四曹,繁简绝异,在京师时有语曰:(吏、勋、封、考,笔头不倒……工、屯、虞、水,白日见鬼。”②比喻虚妄荒诞,不可能出现的事。宋岳珂《桯史·刘改之诗词》:“……余率然应之曰:‘词句固佳,然恨无刀圭药疗尹白日见鬼证耳。’坐中哄堂一笑。”《二刻拍案惊奇》卷九:“龙香嘻的一笑道:‘白日见鬼,枉着人急了这许多时。’”(卷8,页166右)

上列两个义项,都是“白日见鬼”的比喻义。西晋时代的文献告诉我们,早先的“白日见鬼”应当按照字面理解:司马彪《续后汉书·五行志》刘昭注引干宝《搜神记》有云:“至前者,武陵果大病,白日见鬼。唯伯文之家,鬼不敢向。”这是描写病魔猖獗的记事之文。据此,《大词典》应在“白日见鬼”下面增设一项原始意义,即“连白天都可以见到传播疾病的鬼怪”。南宋岳珂所谓“疗君白日见鬼证”,虽然用的是比喻义,但既然是形容病态,自然与《搜神记》的原始义有关。由此可见,在今后修订《大词典》的过程中,发掘始见例的书证必然牵涉到大量的义项增补工作,辞书的内涵将由此而不断扩大是不言而喻的。

注释:

①引自《大词典·前言》。

②“乡移为正”的“移”,即移文、移书。汉魏六朝称官曹文书为“移”。“正”指正卒;

③、⑧参见拙著《世说新语考释》(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小草”、“下舍”条。

④、⑤、⑥、⑦参见拙著《三国志校诂》(江苏古籍社1990年版)卷九、卷十八、卷三十六等。

⑨最早将此例“当下”理解为“立即”的,是清刘淇《助字辨略》,此后旧辞书皆沿用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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