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对莫言文学的接受与借鉴
□ [越南]阮玉明
在世界文学发展的大河流中，各国文学之间的创作活动从作品选题、内容构思、人物塑造到艺术表现等方面上都不断东鸣西应，互相交流，形成一种无国界而丰富多彩的国际文坛。作为每个国家的精神财富，民族文学具有特殊的个性，其思想内容及艺术形式都存在着长短之处。各国文学只有通过译介、研究等渠道才能共同发展，不断进步，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取长补短，融会贯通。近年来，中国当代作家作品在走出国门、融入世界文坛上有着长足的进步，莫言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莫言的作品被传播到越南之后，不仅长期占据越南外国文学市场的巨大份额，其内容与艺术的价值对越南当代文学的发展也起着积极的作用。不仅如此，莫言文学在越南所引起的反响非常大，被广泛的越南读者所接受，也被一些越南当代作家所借鉴。基于上述，下文阐述莫言及其作品在越南的接受情况以及越南当代作家在不同程度上对莫言创作内容与艺术价值的借鉴。
一、 越南“莫言现象”：文坛上的一股新风
越南的莫言译介工作相较于世界各国可算起步较晚。莫言作品的首次海外传播开始于1989年，是由日本中央大学井口晃(Akira Inokuchi)教授翻译并介绍到日本的《莫言选集》日语译作。而在越南，直到2000年，译者黎辉潇推介的《红高粱》越译本才标志着莫言作品在越南译介的开端。从此，在越南翻译家的努力下，莫言文学通过译介渠道涌入越南文坛，比如：小说《丰乳肥臀》《檀香刑》《生死疲劳》，散文集《会唱歌的墙》，杂文集《什么气味最美好》等不同体裁的大量作品。莫言的作品被传播到越南之后受到读者的广泛喜爱，对越南人民的精神生活发挥了积极的作用。这充分体现在越南对莫言文学多年以来的接受情况。
回顾本世纪初莫言作品刚刚被传播到越南的2001年，光凭越南研究界经常涉及有关莫言的几个关键词，像“热潮”“效应”“现象”等，我们可以了解到莫言及其作品在越南的接受概况。在越南长达将近20年的莫言接受过程当中，莫言作品一直深受越南读者的欢迎，使众多译者参与其中的莫言翻译热不断升温。莫言的作品之所以在越南文坛上形成了如此轰动的接受效应，是因为莫言在越南的接受人群非常丰富。其中，不仅有队伍雄厚的译者，有数量庞大的读者，也有知识渊博的学者，还有热情满满的作家。因此，莫言在越南的接受可以从上述不同的角度进行多方面的探究。经过梳理有关接受情况的资料，我认为，本内容可从以下论点深入阐述：
After the tensile experiment, the relationship of tensile force and distance is shown as Figure 3.
第一，译介热潮的掀起就是越南译者与读者对莫言接受最为显而易见的表征。对越南译者与读者来讲，虽然《红高粱》标志着越南对莫言文学的接受启程点，但是《丰乳肥臀》译本在越南广泛流传的2001年才是他们对莫言文学接受过程的高峰。该译作当年不仅成为一本畅销书，还突破了越南出版业的纪录，引起了一股全国性热潮。凭借此事件，莫言开始在越南读者心目中建立起重要地位。针对莫言作品在越南的这种接受情况，越南作家协会已经举行围绕此文学现象的高端论坛，分析《丰乳肥臀》受欢迎的主要原因，指出莫言作品在越南新时期文艺生活当中的可观远景。此后6年期间，该译本还得到不同出版社的两次再版发行，分别在2002年和2007年，而且每一次的再版册量都上万，充分体现越南译者与读者对莫言作品异常热情的接受过程。《丰乳肥臀》成功后，越南译者趁热打铁，再接再厉，把莫言几乎所有著作译介到越南，并同样受到读者的喜爱。该接受过程期间，《檀香刑》还荣获越南作协的译作奖，先后共经过4次再版。这证明莫言文学译介到越南之后，不仅成为服务读者大众的精神产品，也得到官方文艺机构的极大关注，而且日益融入越南当代大众化主流文学的鉴赏潮流。莫言于2012年荣获诺贝尔奖的事件极大限度地吸引着包括越南公众在内的世界译者与读者，为其作品的海外接受创造便利条件，使更多的人知道莫言，也使更多的人想认识莫言文学。在这种背景下，大量的越南译者一同着手去翻译莫言的作品，充分领悟莫言文学的重要价值。具体而言，从文学价值的角度看，莫言作品具有民间描述的特点，其内容主要围绕着乡村话题，贴近百姓生活，让越南读者感到十分贴切。这非常合乎广泛越南读者多年养成的接受方式，让他们读了莫言作品就产生似曾相识之感。从文学市场销售量的角度讲，我们无可否认，莫言的知名度越大，各家出版机构越希望得到莫言新作品的翻译版权，以便尽早采用及时的盈利方案，让越南翻译家多少能从莫言作品的接受过程中沾点儿光，多增加点儿收入。以上两点是莫言文学在越南引发了热潮的因素，是大量越南读者对莫言作品易于接受的主要缘由，也就是莫言在越南文坛上得到高度关注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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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学接受理论的角度上讲，文学作品的接受主体可分两种：一种是普通读者，包括各社会阶层和文化水平的百姓人民；另一种是特殊读者，包括作家、学者和批评家等行内的专业人士。越南作家在接受莫言作品的过程中，一方面是接受莫言文学的精华，另一方面是不断地创造。他们的接受方式离不开探索和创新的过程，并以个人全新的艺术思维来解读莫言的作品，对作品构思与笔法进行筛选，把借鉴到的因素运用到自己的创造实践中去。莫言的创作方式是勇于把中国社会历史生活中各种黑暗表现阐述出来，同时用独特的方法进行认真的剖析和批判。这一创作素质和技能对每个越南作家来说都是值得学习的。在越南作家各自不同的创造事业中都采取各种各样可以让自己的创作质量不断提升的写作措施，在接受来自莫言文学艺术思想的启发之后，进入借鉴与创造的过程，成为作家沿着开放和民主方向发展的重要动力。因此，越南新时期文学的发展受惠于莫言文学在越南的传播与接受过程，使越南作家队伍不断更新自己，赶上国际化的创作潮流。实际上，源于汉字文化圈的越南文学自古以来都与中国文学密切相关，而前者被后者引导着前进。如今，中国当代文学也带动了新时期越南文学的发展，使越南当代文学的东方汉文化特色得以加深。莫言作为中国当代文学的代表性作家，其作品对越南当代文学的发展起着重要作用，促进越南文学的革新进程。同时，莫言的艺术表现也成为越南不少当代作家的接受客体，被融入越南作家的文学创作之后还经历了本土化的适应过程。莫言这些艺术手法是促使越南作家创新、前进、创造新文学成就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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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看出，自从莫言被传播到越南的2000年至今，莫言文学作品经过了越南文坛非常顺利的接受过程。多年来，越南读者、译者以及文学研究界总体上都非常欢迎莫言的文学创作，同时莫言文学的传播对越南当代文学发展产生的影响也得到他们的认可。越南文坛对莫言文学这样热心的关注与接受情况出于多种原因，有的原因来自莫言作品本身的文学价值，有的原因来自越南新时期文学融入世界大河流的迫切需要，也有的原因来自莫言与越南百姓读者的良好机缘。这种机缘，不仅丰富了越南读者的精神生活，还为越南新一代年轻作家创造了便利的条件，使他们的创作事业大大受惠于莫言的文学，让他们在创造自己文学成就的同时也可以借鉴莫言的创作风格和艺术表现。这的确是新时期中越文化交流发展事业中非常值得欣慰的文学常态。
二、 莫言风格与艺术：越南当代作家的新型参照系
作为中国最有影响的新生代著名作家之一，莫言的知名度早已跨越了国界，成为世界上不少文学爱好者的偶像。莫言被传播到越南之后，越南对莫言的接受程度当然也不例外。越南文坛上关注莫言的人数远远超过先前被传播到越南的任何中国当代作家，证明莫言在越南读者心里的地位实在不同寻常。对越南文坛多年以来的莫言“现象”，文艺界应该如何理解呢？事实上，莫言之所以在越南如此走红，是因为他的文学创作具备了越南文坛包括译者、读者、学者等接受主体所期待或要求的各项条件。除了传播媒介的重要助力，莫言的作品基本上都特别符合越南读者的接受心理，从非常相近的社会文化历史背景到特别熟悉的乡村题材和人物系统以及极为有趣的故事情节构思，加上作家的特殊艺术表现手法等因素都有利于巩固莫言在越南文坛上的地位。作为文学创作过程中的一个内在要素，读者对作品成功与否扮演着决定性的角色。文学创作只有在其思想、审美的价值被读者所领会并接受之后才真正拥有所谓的“作品生命”这一内涵概念，而作家的创作过程到此才算完毕。越南作家在自己的创作过程中，比任何人都了解到创作工作的这个规律性特征，想要拥有巨大的读者群体，自己必须了解读者对作品所期望的各种内涵价值。莫言能在越南很长时间内轰动文坛这一现实，在一定程度上促使越南作家产生了要像莫言那样成功的想法和愿望，从而在写作事业上做出巨大努力，致力于不断的学习与创造。为了实现该愿望，不少越南的年轻作家已经接受莫言的创作精神，对莫言文学进行了选择性的吸收与借鉴，取得了带有自己深刻烙印的创作成果，在越南文坛上也很受读者的欢迎和喜爱。
第三，莫言在越南广受欢迎和赞赏的同时也受到争议与批评。从越南2001年掀起的莫言翻译热开始，越南文艺批评界就着眼于莫言的创作内容与写作手法而议论纷纷。越南的学者绝大多数对莫言的文学作品予以称赞。譬如，学者潘文阁在他的文章中曾经称莫言文学为“先锋文学”①，同时对莫言创作的先进思想表示佩服。学者阮克批谈起莫言作品的艺术笔法时也肯定了莫言文学作品的精彩内容以及吸引人心的写法，并认为莫言在越南的影响力“超过越南读者所接触、了解的很多中国当代作家，像张贤亮、高行健、贾平凹等”②。学者黎辉潇在论述莫言作品艺术特征的文章中也高度评价莫言写实结合于魔幻的笔法，“具有独特笔法的莫言能创造出无开头、无结尾而瞬息万变的复合型作品，能给读者带来真正意义上超级吸引人的神秘体验”③。学者胡士协谈到越南读者对莫言的热爱时，肯定莫言小说具有深刻的民族人文的精神价值，对莫言作品在方方面面上的成功表示认可，“莫言小说的选题、构思、细节、叙述、笔法等都非常成功”④。越南文学批评界在赞扬莫言作品的同时，也有不同声音。黎辉潇认为，莫言的叙事在一些场面上显得有些夸张，稍有滥用暴力写丑的表现。在一篇有关《檀香刑》内容的评论文章中，黎辉潇指出“赵甲死在眉娘手下这个故事情节有点突如其来，逻辑思维不够紧密，这可算这部小说中少许的不足之处”⑤。另外，越南文艺界普遍认为，莫言《战友重逢》是越南文坛上最不成功的译作之一。这部发表于1992年的中篇小说虽不属于莫言代表作列单，但2004年在中国也得到再版。2007年被译者陈忠喜译介到越南之后受到越南学者的强烈批判。因为，在中国人民视角与观念下所谓“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莫言提到的“英雄主义”，在越南语境中确实无法接受，甚至让越南读者感觉对不起越南军人在中越战争中的牺牲。这间接地导致莫言后期荣获的诺贝尔文学奖就被部分越南学者看作一个指责莫言的理由。这部分学者的观点表示，荣获该奖项的莫言等于世界级别的人类思想家，他的思想不该带有自己国家的感情色彩，而应超越普通百姓的认识，对各国家之间的冲突或矛盾也应该持有公正公平的观点，以中性的立场看待问题，更不该推出《战友重逢》类似的作品。在越南网络渠道的文坛上，网友的争论可更激烈，网友们直接表示，莫言在越南虽然很受欢迎，但这次他对不起越南人民，也欠了他们一声道歉。不过，从中性立场的角度上看，笔者认为这场争论的引发其实一开始就完全可以避免的。我们都知道，战争题材文学在异国流传中往往是非常敏感的，因为读者只要站在不同的角度就产生不同甚至对立的个人观点。对于这样的题材，最好的办法是，要么尽量避免列入译介、传播到对方国家的范围内，要么得经过译者精心的语境处理。在越南人民观念中，中越战争一直被看作一场保卫祖国的抗战，译者用字面翻译方式把中国军人称为“英雄”，对越南读者来说显然是无法容忍的，所以作品的译作产生争议或受到严重的批判是可以理解的。这本译作可算译者陈忠喜在翻译事业中最大的败笔。另一方面，越南译者在译介莫言作品过程中经常被市场供求规律所支配，所以对作品的选译并没有按照原作的出版年代，而是比较随意的运作。具体而言，《战友重逢》发表于中越战后关系刚刚正常化的1992年，作家观点、思想、态度等因受前期一定程度上的影响而没来得及转换过来。更值得一提的是，直到2007年，该小说才被译介到越南，导致越南文坛上争议纷纷。我们认为，越南读者与学者如果先前得知该中篇小说自出版日期起经过16年之后才出现于越南文坛的现实，他们可能也没有那么强烈地批判其内容，而对作家莫言肯定持有更加同情的态度。
越南当代文坛上与杜黄耀的性爱描写潮流“接轨”的，还有一位跟她同龄的年轻作家阮玉姿女士。阮玉姿(1976至今)，越南金瓯省人，出生在一个具有革命传统的家庭，父母都是抗美革命战士，从小就热爱和平，喜欢写作，20岁那年就开始创作事业，曾经多次荣获国内外文学创作奖项，如作家协会文学奖、东南亚文学奖，曾被选为越南中央电视台《当时人》栏目的人物。作为越南知名的优秀作家，阮玉姿的小说被翻译成多种外语传播到韩、日、英、德、瑞典等国家。她2005年出版的中篇小说《无边无际的田野》在越南文艺报排行榜中排名第一，译介到韩国(2007年)，传播到瑞典(2008年)，被改编成越南电视剧本和电影(2010年)。该小说在越南出版后引起了社会上良好反响，得到读者的积极反馈。截至2017年，《无边无际的田野》出版量已达158 274册，成为文学界的“出版现象”。2018年，该小说德语版荣获国际亚非美洲文学传播协会评选的创作奖(Literaturpreis do Litprom)。值得一提的是，不少批评家指出，跟杜黄耀相同，阮玉姿也受惠于莫言的创作作风。《无边无际的田野》也被《丰乳肥臀》风格所引导，将母亲的形象生动描述出来。在阮玉姿的笔端下，这一位母亲既伟大又渺小，既高尚娴雅又平凡庸俗。她生活的贫困与命运注定的安排使她不由自主跟别的男人发生了性关系，还被自己两个亲生儿女看到，使她落入侮辱的底层。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这一位具有自尊心的母亲身上，充分体现了她人生的不幸，让她只能选择放弃孩子而离家出走，导致家庭悲剧。《无边无际的田野》的人物系统建构跟莫言的小说也有不少相同之处，女性人物经常扮演着不幸、绝望的角色，碰上种种悲哀的人生遭遇。她们在今生的出现注定是昏天黑地，凄风苦雨，在不幸的河流上漂泊到无尽之处。
Why does toothpaste become the first choice for drug cross-boundary enterprises? 3 58
三、 性抒写的烙印：越南文学“禁区”的突破
我们都知道，越南文学进入21世纪之后就迎来了中国新文学大量作品的涌入。不少涉及性爱问题的作品，像80后作家春树《北京娃娃》、宁墨紫《围棋少女》等在越南文坛上风靡一时并得到人们的极大关注。越南当代文坛上出现的性因素，就是深受新时期传播到越南的外国文学影响的具体表现，以莫言《丰乳肥臀》为代表的中国作品在其中有重要且直接的作用。2001年译作《丰乳肥臀》在越南广为流传的之后，母爱、性欲、妇女等热门话题也被不少越南作家所关注。得到该热潮的引导，杜黄耀、阮玉姿等越南年轻女作家的作品开始问世，她们小说的故事内容和写作风格相较于莫言的《丰乳肥臀》有不少相同之处。杜黄耀与阮玉姿在自己作品中以独特的叙述艺术大胆地揭开了爱欲的窗门，毫无躲闪地提及爱欲问题，让“爱欲”在作品中能与其他话题平起平坐，并受人们的平等看待。
杜黄耀(1976至今)，出身于越南青化省一个农村的贫困教职工家庭，从小就爱看书，父亲又是作家，所以上小学时就开始锻炼写作技能，7岁那年写出首篇完整的作文，14岁那年参加《前锋报》和阮攸写作学校的作文比赛。本科毕业后，2003年开始涉足文坛，在河内市从事创作事业。她的代表作包括《老鼠的爱情》《一个妓女与五个男人》《梦魔》《婚礼》等等。其中，杜黄耀在2005年出版的《梦魔》这部小说，是让当时越南文坛群情鼎沸的震撼之作。通过一个女主人公的形象，各种性交欢乐得到杜黄耀的仔细描述。对于性欲问题，杜黄耀采取正视、直说的特写方式，使女主角的内心世界的种种感触片段连续重复地出现，形成一种陌生又新鲜的写法，使故事叙述达到十分微妙的效果。然而，通过一个充满欲望却被传统道德所制约的女人形象，杜黄耀让读者看出，性描述并不是该作品的主要目的。作家在作品中想传达的是在每一次性爱大欢背后都隐藏着女性人物命运的暗处，女人对过去的阴影，对人生的苦恼，对精神享受的种种本能渴望等等。当年，杜黄耀短篇小说《梦魔》问世之后就引起了越南读者的激烈争议，有批判但也有同情。批判方认为，《梦魔》的性爱描写过于庸俗，充满欲望色彩，还认为杜黄耀对性爱采用一种毫无遮盖掩饰的暴烈写法，这种写法只能给人带来反感，因为过于滥用性描写的作品是毫无文学价值的。同情方则表示，杜黄耀的文章达到了极致的美，因为她的作品敢于涉及生活的所有角落，勇于描写藏在人们心里最深处的东西。他们还肯定，杜黄耀的小说代表着越南当代文学前进的大步伐，是融入世界文学大河流的一次大胆尝试。从中性立场上看，我们认为，爱欲的描写在文学作品中就像一把双刃刀，因为艺术与庸俗之间的界限非常模糊。杜黄耀能用这种方式使其作品立足于社会，是因为她凭借爱欲的描写解决好有关社会、男人、女人等重大问题。不过，无论如何，该小说就像越南文坛上刚吹来的一股猛烈新风，而根据小说出版之后所带来的社会效应，作家可以在下次写作中调试“风速”的大小，坚持自己选好的写作风格赢得更多公众的认可并创造出更优秀的成就。
可见，莫言在越南的影响范围很大，影响的对象也很多。其中，接受莫言影响的不仅有越南读者，还包括越南译者和作家。在越南当代文坛上，借鉴莫言文学风格的越南作家虽然在表现上不是特别明显，也从来没有哪位作家直接承认自己学习或者模仿莫言的文学，但事实上，我们发现，带有莫言创作特色的越南当代作家不少，比如阮玉姿、阮辉涉、杜黄耀、武氏好、宝宁、陈清河、范氏怀等等。从总体上讲，这一批作家的文学创作在思想内容、叙述风格和艺术手法等方面都与莫言文学相当接近。这些接受主体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越南民族的文学精神，还给越南当代文学带来了日新月异的面貌。
第二，性描写的烙印是莫言文学作品在越南读者心中最为明显的印象之一，促使他们对莫言的接受心理更加火热。在传统的中国文学和越南文学的观念当中，性欲一向被视为禁忌话题。无论是乡村题材还是城市话题，是战争报告文学还是言情长篇小说，是传统散文还是现代诗歌，作家提及性欲问题时都非常谨慎，甚至主动回避性爱描写，以免引起不利的争议，这可算较有保障的创作方式。可是，莫言对此并不以为然，他的写法跟中国少量的当代作家相同，大胆地去挖掘性欲问题，自由自在地描写性爱，使其潜力脱“影”而出，成为人们愿意接受的话题，而且其精神价值也日益得到中国文学界的广泛认可。这类话题的作品起初传播到越南也受到出版方面上少许的阻碍，就陈庭宪1996年完稿的《丰乳肥臀》译作而言，要等到2001年才得到官方的出版允许。值得一提的是，经过5年的坎坷历程，该译作在越南顺利出版后，与中国文学传统观念相同的越南文学市场不仅很快适应性描写的内容，还尽情地传播、接受莫言文学的性因素。这一点在一定程度上说明，越南读者的接受方式与习惯近年来越来越接近世界的发展水平，打破了人们长期以来落后、守旧的观念。可见，莫言作品的性描写也是吸引越南读者的一个重要特征。此外，莫言作品讲述的故事一般都涉及中国社会众多问题，如抗德、抗日之战争，土地改革，“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等等，加上莫言含蓄的笔法形成了背景复杂、内容庞大的故事。而对越南百姓读者而言，页数长达上千的长篇小说并不容易理解，他们对小说里的性欲描写内容更容易产生好奇。认识到好奇心掀起了大热闹的道理，越南译者针对莫言文学的性因素这一方面内容彻底地开拓，有的译者还想方设法使译作的性欲问题变得更加显著。译者陈忠喜在《生死疲劳》之译作中已经把原文的“驴折腾”译成“驴放荡”，把“猪撒欢”译成“猪欢乐”等，使译作充满了“性的色彩”，因为越南语的“放荡”和“欢乐”本来就是性描写专用词，表示性欲随便、享受性欲快乐的含义。虽然对原文和译文的全文进行了整体的对照之后，这种译法并非属于误译，但翻译家的做法带有一定的意图。为了使译作更具吸引力，作品的性因素有时候被译者故意放大，进而突出莫言在小说故事中性抒写的深刻烙印。越南译者的这种认识和译法，使目前越南外国文学市场上涉及性爱问题的中国当代作品之译作数量相当多。
再回忆起《丰乳肥臀》的性爱抒写细节，我们发现，上官鲁氏的形象跟杜黄耀和阮玉姿所塑造的女性和母亲人物的形象其实是没有两样的。她们出轨、苟合、乱伦等不道德行为从另一种角度上讲，说明了她们所注定的人生不幸遭遇及命运的悲剧。在中国和越南的封建观念中，礼教传统特别沉重，女人在社会中的地位一向很低，被默认为男人泄欲甚至泄怒的工具。她们家中同时得承担生儿育女、处理家务、服务家人等沉重烦琐的任务。她们虽是代表着母爱、生命、悲欢等崇高的价值，但同时也是具有渴望、有需要的普通百姓。她们“是人而不是神”，跟男人一样也有欲望的追求却无法以正常的方式去实现。于是，面对生活的种种压力，处在身不由己的困境下，她们在别无选择的无奈之中出轨、犯错。莫言、杜黄耀、阮玉姿在这一点上都处理得很成功，因为他们想让读者通过宽容的视角看到这些可悲可怜的女人。从另一种角度上讲，作家们希望读者对他们作品中实现传统女性人物形象的超越表示认可，从而对生活中的女性地位给予平等的对待。
无可否认，对爱欲描述及女性人物塑造，杜黄耀也好，阮玉姿也好，在一定程度上都接受了莫言文学创作的很大启发。在吸取莫言写作经验的基础上，越南作家已经勇于写出别人想写而不敢写的文学，打破了越南文学长期存在的“性禁区”。笔端一旦被解放，作家自然也就得到写作的自由。这为越南新时期文学的发展创造了便利，给作家队伍带来了全新的创造空间，让他们更深入地参与创作的旅程并取得日益丰硕的成果。
四、 魔幻现实与暴力美学：越南当代文坛新取向
注释：
在西北石油局，一批青年技术人员成为科研的骨干力量。30岁出头的工程技术研究院储层改造研究所所长张烨，与几个年轻同事共同承担了国家重大专项课题“缝洞型碳酸盐岩油藏高效酸压改造技术研究”项目，经过奋力攻关，先后解决了塔河油田多项复杂的酸压改造技术难题，获得省部级科研成果奖8项。其中，“复杂碳酸盐岩油气藏高效酸化酸压技术研究与应用”获得集团公司科技进步一等奖。
综上所述，莫言作品自2000年开始被译介到越南之后，不仅深受越南读者的喜爱，其文学精神还影响了越南作家的创作思想，对不少当代作家起着引导性的作用。莫言的文学创作在越南文坛上的出现对越南作家来说既是一种创作上启发，又是一种写作约束的解除。莫言的作品顺利地传播到越南这一现实已经正式打破了越南文学“性禁区”的界限，还为越南作家带来了陌生化、审丑、暴力美学、魔幻现实、天马行空、语言狂欢、传统说书等一系列可以学习与借鉴的重要创作笔法参照系，从此使越南作家踏上了新的创作行程，努力探索之前尚未开拓的发展余地，勇于言论并涉及前期想写却不能写的创作题材与内容。本着这种创作理念与精神，越南当代文学刚迎来的发展新貌突出了莫言文学对越南作家的积极影响，同时证明先进的文学创作离不开民主自由的发展空间。越南文学正在坚持的前进路程是正确的选择，而且完全符合于当下社会中文学国际化的客观规律。
不难发现，《火烧之架》与《檀香刑》的内容有不少相同之处。这两部小说都是基于历史故事的现实而开展虚构的情节，结合于作家的丰富想象能力而造成的生动又离奇的故事。武氏好采用的奇幻叙述法与莫言天马行空的陌生化写法大同小异，两部小说涉及的两种用刑方式也非常相似。值得一提的是，《檀香刑》越译本2002年出现于越南文坛，而武氏好《火烧之架》2003年也在越南问世。在越南流传一年之后，这两部故事情节大有相似的历史题材小说在越南一样受到读者和批评家的热烈欢迎，并引起了积极的社会反响：前者荣获越南作协的翻译奖，后者也获得越南作协的创作奖。可见，越南文坛对这两部小说的接受程度如此的热烈并不来自偶然的原因，而是全靠小说的内容价值和艺术价值等内在的实力。关于《檀香刑》与《火烧之架》在越南文坛上的成功，当时越南文艺界不少评论家怀疑武氏好的《火烧之架》模仿了莫言的《檀香刑》。在自己刚刚获得作家协会文学创作奖的2004年，武氏好接受《越南快报》(VNExpress )记者的采访时，对这个问题她已经表示“越南的文学能受世界作家文学的引导而发展，是一种幸运。我不仅借鉴了莫言笔法，还接受了其他很多作家作品的影响和熏陶。我为此而感到幸福。莫言曾经认为历史就像一种立体性的舞台，所以他的历史故事叙述文风豪放，不受任何因素的约束。至于《火烧之架》带有《檀香刑》烙印的说法，对我来说，是一种夸奖”⑥。武氏好虽然没有直接承认自己模仿过莫言，但她的话告诉我们，她在《火烧之架》使用的笔法是受莫言笔法的启发。正因为接受了莫言创作风格的影响，《火烧之架》也充满魔幻主义与现实主义的色彩，其艺术表现确实与莫言在《檀香刑》采用的手法十分相似。尽管这两部小说的内容在各自传播与接受的过程中也受到部分读者和批评家的批判，被认为没有人文价值、暴力色彩沉重、写丑过度、降低民族文化、缺乏对邪恶的强烈批判精神等评价，然而我们无可否认的是，莫言和武氏好在创作中已经非常深刻地阐述了具有个人烙印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为读者辨别美与丑、神与鬼、善与恶之分，重视女权，提升女性的社会地位等内容，这就是两部作品最大的精神价值和意义。
总而言之，越南读者也好，越南作家也好都非常高度地评价莫言这位奇才异能的中国新生代文学作家，并一直对莫言作品予以十分热烈的感情。作为越南的莫言文学传播研究者，我们无可否认，能像莫言在越南如此长期轰动文坛的中国当代作家实在属于少数。上文中指出，莫言在越南之所以深受欢迎完全不是偶然的，而是因为他有创作的实力。这意味着越南读者对中国这一位优秀当代作家创作能力的一种肯定。近年来，莫言作品在越南的传播与接受范围日益广泛，说明越南文学正稳步地前进并主动与世界文学接轨。越南作家在接受莫言文学精神的同时也不断运用自己的创新能力，结合于越南社会的实践，写出能为国家民族和社会人民争气的高质量作品。自从中国和越南实行改革开放以来，两国政府有关文化政策已经为两国作家队伍创造了宽阔活跃的发展空间和真正民主自由的创作平台。文学作品已经成为作家们敢想、敢说、敢写又能服务祖国、美丽人生的精神文化产物。在这种良好的文艺环境下，我们相信，两国作家在未来将会有更多能真正传达百姓人民心声的高品质创作。
在莫言的《檀香刑》被翻译家陈庭宪译介传播到越南的2002年之后，该小说的一些故事情节和艺术形象也偶尔出现于部分越南当代作家的文学作品当中，说明越南作家也受了《檀香刑》创作风格的影响，把借鉴到的艺术手法、情节建构、形象塑造等内容适度地运用到自己的创作实践中去。莫言在小说里使用的陌生化笔法以及民间语言、文化、习俗、传统等因素多少都能引起越南作家的关注，影响着他们的创作理念。其中，这部被看作中国“民族化”小说中的檀香刑在越南作家武氏好的《火烧之架》里得到充分的再现。武氏好(1956至今)，越南义安省演珠县人，是越南知名当代女性作家，其历史长篇小说《火烧之架》于2003年问世，在越南很受读者的欢迎。该小说是武氏好根据越南历史大著作《大越史记全书》的故事，结合于越南各民间典故，加上作家的虚构等内容撰写出来，讲述了围绕越南李代(1088—1138)宫内朝事与治国之法及其社会生活琐碎。据古代传说，丈夫死了之后，妻子为了尽节而选择自烧，与丈夫共归于尽。在皇宫里，封建朝廷的王法规定，如果皇帝或皇后去世，宫内日常伺候皇帝、皇后的所有宫女及仆人，都被推上火烧架，让他们用自己的性命作为对主人的忠诚表现。武氏好通过《火烧之架》中所描述的这种野蛮的献祭方式，揭示并批判古代越南的落后、残暴的传统陋习。该小说对火烧献祭的用刑方式进行了仔细描写，让读者深感惊惧，对故事中那些可怜人物的命运产生同情感，从而引起了该小说在越南文坛上积极的公众效应。《檀香刑》出版于2001年，在中国文坛上广为流传之后也受到中国读者和批评家的好评，同时被人们视为近年中国最成功的长篇力作之一。以清末高密东北为小说的背景，莫言向读者讲述了中华民族对德国人的抗战岁月中所发生的故事。在莫言讲述的故事中，檀香刑是当时中国官府一种惩罚犯人的野蛮用刑方式，也属于民间的献祭陋俗。这种对犯人充满残暴色彩的酷刑，确实让读者深感怜悯，甚至给读者带来恐惧的感觉。
3.晶体管的特点是比较脆弱，在设计和调试的时候对外部的环境要求非常高。在对晶体管进行设计的时候，要考虑房间内是否正处于高压环境，因为在高压环境下，晶体管极易受到外界的影响，导致故障发生。
①Van Cac Phan.Chinese Novels at the End of the 20th Century[J].Literature and Art Daily, 2002-06-11.
②Khac Phe Nguyen.The Art World of “Big Breasts and Wide Hips”and “Sandalwood Penalty”[J].Song Huong magazine, 2002(29)：166.
③Huy Tieu Le.The Art World of Mo Yan’s Novels[J]. Foreign Literature Journal, 2003(4):21.
④Sy Hiep Ho.Mo Yan and Vietnamese Readers[J].Literature and Art Daily, 2003-02-25.
⑤Huy Tieu Le.The Art World of Mo Yan’s Novels[J]. Foreign Literature Journal, 2003(4):25.
⑥越南快报网:https://vnexpress.net/giai-tri/vo-thi-hao-khong-dam-ngao-nguoc-thieu-cong-bang-1881627.html。
[作者单位：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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