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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1991年以来，随着整个经济领域向市场经济过渡，俄罗斯对农业领域进行了以土地私有化和改组集体农庄与国营农场为中心的大规模改革，以图促进农业的恢复和发展。但是，由于整个农业改革忽视俄罗斯广大农村的社会和生产实际，忽视广大农民长期形成的习惯和心理因素，采取了过于激进的方式方法和充满命令主义与形式主义的做法，加之俄罗斯宏观经济改革中出现的消极因素的影响，整个农业改革不仅没有取得预期的成效，而且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了对农业生产更加不利的影响。从而使本来就不景气的农业陷入更加困难的境地。
【关键词】俄罗斯 农业改革 农业政策
一、没有取得实际成效的农业改革
以实行农业私有化（包括土地私有化和经营形式私有化）为基本方针的农业改革，迄今为止已在俄罗斯农村进行5年多了。关于集体农庄和国营农场的改组和重新登记工作，已于1995年8月宣布基本结束。那么，俄罗斯的农业改革到底进行得如何呢？
（一）进行了哪些改革？结果如何？
1.改变了土地所有制，由原来单一的土地国有制改为以土地私有制为主的多种土地所有制形式并存。
俄罗斯的农业改革首先从改变土地所有制入手。在改革之前，从十月革命胜利后第二天列宁发布土地收归国有的命令时起，到1991年4月俄罗斯颁布新的《俄罗斯联邦土地法典》之前的70多年间，俄罗斯一直实行土地国家所有制，严禁任何形式的侵犯土地国家所有权的行为。
1991年4月，俄罗斯颁布了新的土地法典。这一法律取消了单一的土地国有制，确立了土地的国家所有制、公民所有制、集体共同所有制和集体股份所有制并存和平等发展的土地所有制结构。随后几年，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发布了三个加紧进行土地改革的命令：一个是1991年12月27日发布的“关于实现土地改革紧急措施的命令”；第二个是1993年10月27日发布的“关于调节土地关系和发展土地改革的命令”；第三个是1996年3月7日发布的“关于实现公民的宪法土地权利的命令”。按照这三个命令，俄罗斯实施了大规模的土地改革。整个土地改革进程大体上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1991年），取消了国家对土地的垄断，进行土地的非国有化。第二阶段（1992-1993年），将集体农庄和国营农场的土地分成份额，大部分无偿转给公民所有。第三阶段（从1994年开始），从经济上实现农户（农场）经济、农村庄院、果园、菜园的土地股份和土地的私有权。具体做法是：对自愿退出农庄农场以建立农户（农场）经济的庄员和职工，要无偿拨给一份土地归其所有；用于从事个人副业、园艺业和住房建设的土地无偿转给公民所有；破产集体农庄和国营农场的所有庄员和职工都有权免费得到一份土地和财产；将农业企业的土地分成份额，通过向每个成员颁发土地产权证书明确应归其成员所有的面积，但不进行实地划分，实行共同占有或分股共同占有。分股共同占有的土地所有者有权不经其他共同占有者同意，支配属于自己的一份土地，即有权出售、出租、抵押、分出建立农户（农场）经济、扩大个人副业用地和个人住房用地等。
经过大规模的土地改革，俄罗斯的土地所有制结构发生了根本变化。改革以前，俄罗斯实行单一的土地国有制，土地只拨给国营农场和集体农庄长期使用。国营和市有农业企业，包括国营农场使用的农业用地为所有农业生产者占用农业用地总面积的58%，名义上集体经营实际上已经“国家化”了的集体农庄使用的农业用地占40%（1991年初数）。[1]而现在，俄罗斯93%的农业用地已从国家所有转为农业生产者所有。[2]在农业生产者占有的农业用地结构中，国有制形式的土地所占比重大大下降，而私有制形式或以私有制为基础的集体经营形式的土地所占比重大大提高。到1995年初，国营和市有农业企业，包括国营农场占用的农业用地只占10.5%，为2210万公顷。而私有制形式或以私有制为基础实行共同股份所有制的集体经营形式的土地却占81.7%，约为1.109亿公顷。其中，真正实现土地的占有、使用和支配权的典型私有制土地只有1980万公顷，占全部农业生产者占有农业用地总面积的9.5%。它是指农户（农场）经济、农村庄院经济、果园、菜园和别墅的用地（详见下表）。
从事农业生产的土地占有者使用的农业用地结构表（万公顷）
①同农业合作社的土地一起。
②同股份公司、合伙公司的土地一起。
资料来源：〔俄〕《农工综合体：经济与管理》1996年第6期。
2.突破了土地抵押和土地买卖的禁区，由有条件地允许土地买卖发展到土地自由买卖，但俄罗斯立法部门至今尚未对后者予以确认。
随着土地私有化方针的加紧实施，俄罗斯无论从法律上，还是实践上都突破了前苏联时期划定的不许任何土地抵押和买卖的禁区。
1991年底，叶利钦发布命令，规定允许实行土地抵押和有条件的土地买卖。公民只有在年老退休、继承，为建立农户经济而迁移，把出售土地所获资金用于兴办农村加工企业、商业企业、建筑企业和服务企业的情况下才能出售土地。1992年12月初，俄罗斯第七次人代会通过的宪法修正案第12条确认，用于经营个人副业、集体果园和菜园、建造私房和别墅的土地可以买卖，但不得改变用途，并有一定的时间限制：如果是由国家无偿拨给的土地，10年后才能出售；如果是自费购买的土地，5年后方可出售。时隔不久，俄联邦通过了关于土地所有权的法律，取消了对买卖个人副业和个人住房建设用地的时间限制。1993年10月27日，叶利钦发布命令，规定土地所有者有权出售自己所有的一切土地。俄罗斯政府也规定了带有附加条件的出售程序：(1)土地所有者具有优先购买权；(2)出售农业用地并改变其专项用途的，须经俄罗斯联邦主体执行权力机关批准。1996年3月7日，叶利钦发布实现公民的宪法土地权利的命令，重申土地所有者有权不经其他股份所有者同意便可出售土地股份。
尽管叶利钦多次发布命令实行土地自由买卖，但在俄罗斯存在着反对和抵制土地自由买卖的极大势力。不仅俄罗斯农业科学院的多数学者反对，而且，目前颇有影响的俄罗斯共产党和俄罗斯农业党也坚决反对；不仅以左派联盟占优势的俄罗斯国家杜马的多数议员和国家杜马农业政策委员会反对，而且俄罗斯的主要农业区阿尔泰边疆区和克拉斯诺达尔边疆区的农民也坚决反对。所以，确认土地自由买卖的新的《俄罗斯联邦土地法典》至今尚未在俄罗斯国家杜马通过。
3.取消和改组了集体农庄和国营农场，变原来单一的农庄农场经营形式为多种经营形式。
按照俄罗斯总统1991年底发布的命令，所有集体农庄和国营农场必须在1993年1月1日前进行改组和重新登记。对那些没有偿还能力的农庄农场，应在1992年第1季度予以取消和改组。农庄农场的改组和重新登记工作实际上延续了3年多，直到1995年8月俄罗斯政府才宣布基本结束。改组和重新登记的结果是：2/3的集体农庄和国营农场被改组成集体企业、合作社企业、股份制企业和私有农业企业。其余的1/3的集体农庄和国营农场依然保留了自己原有的地位。通过改组和重新登记，全俄组建了28万个农户（农场）经济，1.85万个新型农业企业，在农业中形成了新的经营组织结构。国营经济成分在农业中的比重下降到10%以下，而以土地和财产私有制为基础的农业企业约占重新登记的生产单位总数的85%。在这类企业中，封闭型股份公司和合伙公司约占55%，保留自己原来地位的集体农庄占25%，农业生产合作社占10%，集体企业占4%，农户（农场）经济联合体占4%[1]。
4.大力开展农户（农场）经济化运动。农户（农场）经济数目曾一度迅猛增加，但后来其发展速度放慢了。
在苏联解体之前，确切说在戈尔巴乔夫执政后期，俄罗斯已开始提倡和鼓励建立农户（农场）经济，只不过当时建立的农户经济为数甚少。到1991年7月，全俄仅有2.5万个农户（农场）经济。
从1992年开始，随着俄罗斯政府制定的激进农业改革方针的实施，俄罗斯出现了大规模建立农户（农场）经济的运动，试图照搬西方国家家庭农场的发展模式。在俄罗斯政府一系列行政强制措施的压力下和财政措施的支持下，农户（农场）经济曾一度得到迅猛发展。但是，对这些自身缺乏生存能力的新的经营形式，国家不能拨出足够的预算资金加以扶持，使许多农户（农场）经济陷入资金和技术设备极端缺乏，甚至无法维持生存的困难境地。在这种情况下，俄罗斯政府不得不将单一强调加速发展农户（农场）经济的方针调整为农户（农场）经济同农庄农场经济并存和自由发展的方针。随后几年，农户（农场）经济的迅猛发展势头大大回落。1993年建立了8.6万个，1994年建立了0.9万个，1995年仅建立了900个。到1995年底，全俄共建立了28.01万个农户（农场）经济。它们拥有1201万公顷土地，其中农业用地1108万公顷，它们占有的耕地为801万公顷。每个农户（农场）经济平均占地43公顷，其中农业用地40公顷，耕地只有29公顷（详见下表）。
俄罗斯的农户（农场）经济数量
①1995年10月1日数。
资料来源：俄罗斯国家统计委员会公报，载〔俄〕《农工综合体：经济与管理》1996年第6期。
大部分农户（农场）经济经营种植业，主要是种粮食作物。1995年，农户（农场）经济生产的粮食占粮食总产量的5.1%。它生产的畜产品——牲畜和家禽占2%，牛奶占1.4%[1]。
5.农产品加工企业和农业服务企业大都实行了私有化和股份化。
在农业私有化方针的指导下，俄罗斯政府按照1992年9月4日和1994年3月29日颁布的专项条例，对农工综合体的农产品加工企业、生产技术服务企业、物资技术供应企业和国营合作社企业实行了私有化和股份化。其具体做法是：1.对农产品初加工企业、生产技术服务企业和物资技术供应企业，可采用出售股份、用商业招标和非商业投资招标方法出售企业、拍卖停办企业的财产和赎买承租的财产等方法实行私有化。2.对农工综合体的国营合作社企业，应首先进行财产评估，确认国家和每个入股单位应分摊的财产份额。在此基础上将其改组为股份公司。到目前为止，俄罗斯90%以上的农产品加工企业、73%的农业服务企业和86%的粮食制品企业都实现了私有化[2]。
（二）农业改革没有取得实际成效的表现。
表面上轰轰烈烈进行农业改革，实际上并没有取得预期效果。这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
1.调节土地关系的许多问题在法律上并未解决，对农民的切身利益尚未产生影响。
按照俄罗斯公布的材料，目前约有4000万个公民得到了归己所有的土地，1200万个农村居民成为土地股份所有者[3]。但实际上，土地所有权依然像“海市蜃楼”一样虚无缥缈。绝大部分农业商品生产者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所有权，甚至连所有权证书都没有发给。到1995年，只有75%的个人副业经营者、53%的果园经营者和42%的个人建房者得到了土地所有权证书。在改组农庄农场的过程中，也只有60%的土地股份所有者得到了土地所有权证书。显然，还有相当部分的土地和土地股份所有者的所有权没有在法律上固定下来。而且，广大农民持有的土地股和财产股的所有权没有真正实现，绝大部分农业工作者没有得到按股份分配的红利，没有从中得到任何利益[1]。
另外，实现土地所有权的关键在于实现其支配权，尤其是出售、出租和抵押权。尽管叶利钦三令五申，土地和土地股份所有者有权出售、出租和抵押归自己所有的土地和土地股，但俄罗斯的土地流通市场还远未形成。目前，俄罗斯的土地流通市场还基本上局限于买卖用于个人副业、果园、菜园和建造个人住房、别墅的土地的范围内。
2.农户（农场）经济的生产能力目前还很低，对整个农业生产的作用无足轻重。
俄罗斯在改革过程中虽然建立了28万多个农户（农场）经济，对增加粮食生产有一定作用。但是，其整个生产能力目前还很低，不能对整个农业生产起到其设计者和倡导者预期的那种生力军的作用。其原因：一是它的规模尚小，目前占用的农业用地面积仅为1100万公顷，只为各类农业生产单位占用农业用地总面积的5%。二是由于缺少资金、技术设备和产品销路，普遍经营困难。甚至有许多不能维持生存，不得不自行解体。1991年解体的农户（农场）经济为5000个，1992年-1.4万个，1993年-2.6万个，1994年-4.6万个，1995年-6.5万个。三是它的生产能力在整个农业中占的比重很小，只占2%[2]。
3.农业企业亏损严重，生产能力大大下降。
改革前俄罗斯共有2.4万个集体农庄和国营农场，它们创造的农业产值占农业总产值的70%。改革期间，俄罗斯取缔和改组了农庄农场，建立了不同类型的新型农业企业。到1994年底，俄罗斯共有2.8万个农业企业。这些农业企业由于在农庄农场改组和加速发展农户（农场）经济过程中专家技术力量大量流失，技术设备和基础设施受到很大削弱，其经营水平和生产能力大大降低。随着俄罗斯实行紧缩财政的宏观调控政策，对农业企业的预算拨款和财政补贴越来越少，加之工农业产品价格剪刀差的不断扩大，它们的经营状况愈益恶化，负债经营，亏损严重。1993年亏损的农业企业只占10.4%，1994年增至47%，1995年竟高达70%[3]。在这种严重亏损的情况下，农业企业的生产能力不断下降。它在农业总产值结构中占的比重由1991年的72%降为1995年的55%（详见下表）。
俄罗斯农业总产值结构表 (%)
资料来源：1995年俄罗斯统计数字，莫斯科1995年版，第231页；〔俄〕《农工综合体：经济与管理》1996年第4期。
4.整个农业生产一直呈下降趋势。
在农业改革期间，整个农业危机形势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每况愈下，连续大幅度下降。1991年下降5%，1992年-8%，1993年-4%，1994年-12%，1995年-8%。1990-1995年，按各类经济平均计算的农产品生产下降了30%以上[1]，这充分说明农业改革实际上没有取得成效。
（三）农业改革没有取得实际成效的原因。
1.自然地理因素。俄罗斯70%的地域位于极冷或极干旱地区，其生物气候潜力比西欧和美国低2.4-3.2倍。俄罗斯的土壤条件也很差，在2.22亿公顷农业用地中，有1.77亿公顷属于酸性土壤、盐碱地、风蚀水蚀地、过份潮湿地和工业污染地。经过土壤改良的农业用地只占5%。因此，俄罗斯的单位农产品的能源消耗比西欧发达国家和美国高1倍，农产品成本比西欧国家高50%。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国家从财政上对农业的大力支持，改革难以取得成效。
2.历史习惯因素。1861年，沙皇俄国废除了农奴制，农民得到了自由，但没有得到土地。大部分土地保留了村社土地使用制，即全部份地属村社所有，由村社定期分给农户耕种[2]。20世纪初，24%的农民占有土地，但不是土地所有者。在斯托雷平改革时期，也只有25%的农民退出村社，成为土地的独立主人[3]。时过不久，十月革命胜利，实行了土地国有化，后来又实行了农业集体化，一直到这次改革前，俄罗斯都实行土地国有制。长期以来，俄罗斯农民生活在农庄农场里，基本上是集体劳动。所以，农民长期习惯和依赖集体劳动，对私有制形式颇为陌生。
3.经济因素。俄罗斯连续5年的深刻经济危机使农业改革处于极为不利的经营环境中。同时，由于宏观经济改革措施——紧缩财政和放开价格，对农业的预算拨款和财政补贴实际上大大减少。生产资料实行自由价格，而农产品采购价格仍受控制。生产成本不断增加，采购价格只能补偿其70%，其余30%靠国家贷款弥补。这使绝大部分农业企业濒临破产状态。
4.社会心理因素。现在，俄罗斯农民从事劳动的特点是，将50%的劳动消耗在个人副业上，其余50%用于公共生产，而且在集体劳动中消极怠工，没有创造性。所以，近几年农业企业的生产能力大大下降，而居民个人副业在农业总产值中的比重却由1991年的28%上升到1995年43%。当然，居民个人副业发挥职能的基础和前提则是集体农业企业提供的生产工具、种子、仔畜等。
5.改革的方式方法因素。农业改革一开始，俄罗斯当局就采取非常激进和行政命令的方法。不顾农民长期形成的习惯和心理特性，不考虑广大农村的现实条件，在没有进行思想准备和组织准备的情况下，就发布总统令，命令农庄农场必须在3个月内作出决定向土地私有制和集体股份所有制过渡，必须在1年内完成农庄农场的改组和重新登记工作，实现农业私有化。鉴于上面的压力，下面只好大搞形式主义。所谓的新的经营形式，有许多只是改换名称和招牌，其内部组织结构和生产关系并没有变。有其名，无其实。俄罗斯国家财产委员会的资料说，80%的农业企业进行的只是形式上的改组[4]。
6.政策因素。从改革以来，俄罗斯政府实施了一系列失当的农业政策。如大大减少国家对农业的支持，实行扩大工农业产品价格剪刀差的价格政策，对农业征收繁重的税款等。这无疑是农业改革没有取得成效的重要原因。这方面的问题较多，拟在下面专门论述。
二、失当的农业政策
俄罗斯政府主管农工综合体的副总理扎韦留哈和前农业食品部部长纳扎尔丘克都曾公开承认：改革进程中“经常出现错误和失误”。这主要是指政策上的错误和失误，其主要表现是：
（一）大幅度缩减了对农业的投入。
俄罗斯农业有两大不利条件：一是自然地理和气候条件差，单位产品能源消耗高。二是技术设备相对落后，生产效率低。这决定农业必须依靠国家的正确产业政策和投资政策来扶持。但是，在改革初期，俄罗斯政府中某些激进民主改革派领导人，却把农业视为“无底儿黑洞”，不愿意多投入。加上当时采用“休克疗法”，整个经济实行财政紧缩，对农业也一刀切地实行大大压缩投入的政策。
首先是资金投入大大减少。这可从三个方面来看：一是国家预算拨款急剧减少。1991年，用于农工综合体的预算支出占联邦预算总支出的19%，而1995年只占3.77%，1996年所占份额更少[1]。二是依靠各种来源的农工综合体基建投资大幅度减少。1991年，农工综合体基建投资占国民经济基建投资总额的31%，1992年-21%，1993年-17%，1994年-11%，1995年-只占8.6%[2]。1995年实际的农工综合体基建投资只为1991年水平的5%，减少了95%。1996年从联邦预算中拨出的这项基建投资继续减少，仅为1995年的88%[3]。三是国家预算对农业商品生产者的价格补贴因其增长速度落后于通货膨胀增长速度而不断减少。1992年国家对农村的价格补贴总额为2331亿卢布，而1995年则为4.12万亿卢布，增加了17倍。但该时期内的通胀率却增为1787倍。况且，规定的价格补贴款不能全部到位。由于资金投入大量减少，绝大部分农业企业停止了投资活动。它们不仅丧失了扩大再生产能力，甚至丧失了简单再生产能力。
其次是技术设备投入的大量减少。例如，国家向农业提供的拖拉机由1990年的14.74万台减少到1994年的2.2万台，减少了85%；谷物联合收获机相应由4.24万台减少到0.91万台，即减少79%；载重汽车相应由14.64万辆减少到0.9万辆，即减少94%；化肥相应由1110万吨减少到140万吨，即减少87%。每公顷耕地的施肥量亦由83.4公斤减少到12公斤[4]。
（二）大大扩大了工农业产品价格剪刀差。
从1992年开始，俄罗斯放开了大约90%的消费品价格和80%的生产资料价格。而对农产品虽然也宣布实行自由价格（仅在1992年上半年对某些食品保留调节价格），但实际上，国家对本来就很低的农产品价格仍实行控制。1993-1994年，俄罗斯政府通过了统一规定粮食作物采购价格的决议，按规定的价格同农业商品生产者签订协议。从1995年开始，国家对采购用于国家需要的农产品实行最低有保障采购价格。这种价格由联邦权力机关和联邦主体权力机关确定。目前，俄罗斯政府已规定了粮食、甜菜、油料籽、牲畜、家禽和牛奶的采购价格。除了国家采购的农产品之外，其它销售渠道实行自由价格。近几年在俄罗斯严重存在通货膨胀的情况下，工业品价格成千倍地上涨，而农产品采购价格虽然也在上涨，但其上涨速度远远落后于工业品价格上涨速度。1995年同1991年相比，工业品和服务价格上涨了2299倍，其中生产需要的能源价格上涨了5399倍，燃料和润滑材料的价格上涨了5199倍，而农产品采购价格仅提高了769倍。这种价格上涨不同步现象使农业遭受的财务损失达183万亿卢布[1]。农业企业因收入减少财务状况愈益恶化，1995年其亏损总额达2万亿卢布，较1994年的2580亿亏损增加了87%。
（三）一刀切地实行高利率信贷。
信贷对农业的再生产和扩大再生产都起着很大作用，农业没有信贷就不能生存。许多国家都采用低利率的优惠信贷来扶持农业生产。但俄罗斯近几年却一刀切地对农业实行统一的高利率信贷。从1992年开始，俄罗斯改行以中央银行为领导，以商业银行为主体的二级银行体制。国家宣布对所有部门都实行统一的信贷方法。为了抑制通货膨胀，压缩信贷，无论是中央银行的集中信贷，还是商业银行的商业信贷，其利率都提得很高。中央银行的信贷利率由1991年的20%提高到1994年初的240%，商业银行的贷款利率由1992年初的28%提高到1993年的240%。农业部门一直指靠低利率的预算贷款，但由于这种贷款多数情况下不能得到偿还，国家彻底拒绝发放。从1994年起，国家取消了来自集中贷款的优惠贷款制度。这对农业是非常沉重的打击，它不得不承受利率很高的商业信贷。尽管从1994年上半年起俄罗斯不断下调信贷利率，但到1995年春，商业信贷的利率还为180%。这使农业企业欠银行的信贷债务迅速膨胀，1995年底达到20万亿卢布。
（四）以繁多的收税名目加重农民的税收负担。
近几年来，俄罗斯不断增加收税名目，使农民的税收负担越来越重。目前，俄罗斯农业商品生产者要缴纳14种税收和5种预算外基金付款，其中9种税收和全部预算外基金付款是联邦一级规定的。主要的税种有：土地税、增值税、农产品销售利润税、稳定基金付款和环保基金付款等。地方一级规定的税收名目更是五花八门，有警察费用税、教育需求税、住房基金和文化经费税、农村道路税、城市和郊区交通费用税、拥有运输工具税等。这些名目繁多的税收使农民的税捐负担越来越重。例如，1992年，俄罗斯向农民征缴的各种税款和预算外基金付款总额占农业企业帐面利润的47.5%，1993年上升到48.5%。1994年取消了农产品加工利润税，但新增加了特种税和交通运输税。实际上，从1990-1994年，每年都增加新的税种。农民税收负担的加重主要是间接税的迅速增加引起的。首先是增值税、出口关税和消费税等。直接税-土地税在农民缴税总额中只占6%，而间接税-增值税却占40-45%。1994年，俄罗斯规定的大部分农产品的增值税税率为13%，羊毛、亚麻为20%。1995年俄罗斯的增值税税率虽已降为10%，但对农业部门依然较高。俄罗斯学者认为，农产品应实行不高于5%的统一增值税税率。
三、目前严峻的农业形势和今后农业的发展前景
5年来的农业改革不仅没有使农业摆脱危机局面，而且使农业形势变得愈来愈严峻了。其主要表现如下：
（一）农业综合生产指标和主要农畜产品产量连续大幅度下降，农业在经济中的作用减小。
首先是农业总产值指标连续大幅度下降。从1991-1995年的5年间，年年下降。下降幅度最低为4%，最高达12%。1991-1995年的年均农业总产值较1986-1990年的年均水平下降了20%。其中，种植业产值下降了15.8%，畜牧业产值下降了22.2%。
其次是主要农畜产品产量的大幅度下降。1991-1995年的5年间，粮食生产有4年大幅度减产。尤其是1995年，粮食产量骤减至6350万吨，主要畜产品生产的下降幅度更大。到1996年1月1日，牲畜存栏头数较1990年大大减少：牛减少了33.4%，其中奶牛减少了16.4%，猪减少了43.5%，羊减少了53.7%。牲畜头数骤减导致畜产品产量大大下降。1991-1995年的年均肉产量较1986-1990年的年均水平下降了22%，奶和奶制品相应下降了16%，蛋相应下降了17%。
由于农业生产连续下降，农业在经济中的作用也不断减小。1990年，农业在俄罗斯国内总产值中占16.5%，在国民收入中占20%。而1993年，相应减至9.9%和9.3%。1994年，农业在国内总产值中的比重降为6.3%。
（二）农业商品生产率不断降低，导致居民的食品供需矛盾加剧，消费水平下跌。
随着主要农畜产品产量的不断下降，农业的商品率也相应降低。例如，粮食的商品率由1991年的38.8%降为1994年的32.5%，蔬菜相应由49%降为23.9%，甜菜由76.9%降为9.4%，牲畜和家禽由68.3%降为55.5%，奶类由66.7%降为46%，蛋类由68.6%降为63.9%。
农业商品率的下降，导致以农畜产品为原料的食品加工业的衰退。例如，肉奶加工业，1994年比1993年下降了18%，1995年又比1994年下降了22%；其中肉和屠宰副产品相应下降25%和24%，纯奶制品相应下降17%和24%。植物油、面包、烧酒等食品工业相应下降24%和6%；面粉碾米业相应下降21%和12%。
农业生产和农业商品率的下降，食品加工业的衰退，不仅增加了俄罗斯农产品和食品市场供应的紧张程度，而且使俄罗斯居民的食品消费水平大大降低。从1990年到1994年，居民人均消费的肉减少了23公斤，奶和奶制品减少了111公斤，水果和浆果减少了10公斤，蛋减少了63个。1990年俄罗斯人均每天消费的食品的产热力为3400大卡，而1995年降为2421大卡，下降了29%。同时，俄罗斯居民的食品消费水平在世界上的地位也相应由第7位降到第40位，大体上处于印度居民的食品消费水平上。
（三）农产品和食品供需矛盾加剧，不得不依赖进口。
首先是粮食的总供给与总需求严重失衡。据俄罗斯农业官员拟定的1995年俄罗斯粮食总供给与总需求平衡表，1995年的粮食总供给必须达到1.486亿吨，才能与总需求（包括农业生产用粮，即种子粮和饲料粮6010万吨，按人均全年消费165公斤计算的居民食用粮2700万吨，工业加工用粮350万吨，储存和加工过程中的损失350万吨，出口用粮360万吨，年终储备5090万吨）保持平衡[1]。但是，1995年俄罗斯的粮食产量不是9000万吨，而只有6350万吨，相差2650万吨。1995年其它农产品的供给也都不能满足需求。例如，甜菜只能保证需求的31%，油料作物-38%，蔬菜-57%，水果和浆果-18%，亚麻-20～25%[2]。
为了保持总供给与总需求的平衡，俄罗斯不得不依靠从国外大量进口农产品和食品。粮食进口以1992年最多，达2887万吨，1993年减至1112万吨，1994年减少到370万吨。1995年进口的粮食从花费的外汇看同1994年大体一样。1996年1月，俄罗斯进口的小麦较1995年同期增加了13倍，黑麦增加了10倍，小麦面粉增加了54倍。近几年俄罗斯进口粮数量之所以下降，一是由于牲畜头数大量减少，饲料粮的进口大量减少；二是俄罗斯在进口策略上发生了变化，由大量进口牲畜饲料转为大量进口现成的畜产品和食品。因此，近几年俄罗斯进口的畜产品大量增加。1992-1994年间，每年都进口140-156万吨肉和肉制品，而其出口量仅为2-8万吨。进口的奶和奶制品为313-576万吨，其出口量仅为9-18万吨。据俄罗斯海关委员会统计，1994年俄罗斯进口的食品总额为107亿美元，1995年为135亿美元，食品进口约占进口总额的29%。随着俄罗斯农畜产品自给率的下降，其依赖进口食品的程度上升。1994年进口的食品占其流转总额的48%，1995年上升为54%。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等大城市，80-90%的食品都是从国外进口的。
鉴于目前俄罗斯农业的危机形势日益严峻，对今后其农业发展前景的估计不容乐观。尽管俄罗斯在1995年1月召开了全俄科学实践会议，通过了“关于俄罗斯联邦农业政策和食品保障构想”的文件；尽管在1995年3月，俄罗斯召开了稳定和发展农工综合体问题的全俄经济会议，通过了俄罗斯联邦1996-2000年稳定和发展农工综合体纲要，并得到俄罗斯联邦委员会的赞同；尽管这个纲要强调必须增加农业投入，必须激励国内外的投资者，必须继续进行农业改造，巩固生产者的土地所有权，完善经营形式，建立市场型的生产结构和建立土地市场制度等；尽管俄罗斯已经加大了调节工农业产品价格剪刀差的力度；尽管叶利钦在蝉联总统宝座后十分强调把稳定和发展农工综合体作为优先方面之一，但是，不能不看到，无论在农工综合体部门内部，还是整个经济的大环境，目前尚存在着很多不利的条件。其一，农业的自然条件越来越差。不仅土壤肥力大大下降，粮食作物的播种面积也不断减少（近5年减少了1560万公顷），这对提高单产和增加总产都是不利的。其二，大部分农业企业严重亏损，负债经营。不仅丧失了扩大再生产能力，甚至连简单再生产都难以维持。其三，农业改革中建立的农户（农场）经济由于得不到足够的预算资金的扶持，绝大部分陷入困境之中，不能发挥应有的效益。况且，它在整个农业经济中占的比重微乎其微，不可能对整个农业生产产生大的影响。其四，由于国家对农业的投入不断减少，农业中的技术设备拥有量亦大量减少。1996年，农业中拥有的拖拉机较1990年减少了36.4%，谷物联合收获机减少了42.5%，播种机和耕地犁减少了50%以上。而且，由于修理基地差，现有的技术设备的利用率很低。这必将大大降低农业的生产能力。其五，土地关系的改革难以深入进行。这方面斗争的焦点是土地自由买卖问题。俄共、俄罗斯农业党、俄罗斯农科院的大部分学者以及俄罗斯国家杜马农业委员会和大部分杜马议员，都坚决反对土地自由买卖，反对建立不受限制的土地市场。所以，调节土地关系的新《俄罗斯联邦土地法典》至今没有出台。其六，近几年的农业危机具有连续性、持久性和深刻性的特点，农业中需要迫切解决的问题成堆，积重难返。从整个经济的大环境来看，仍未给农业带来希望。1995年的俄罗斯经济趋于稳定，但1996年上半年的经济形势又趋于恶化。国内总产值下降了5%，税收只完成了6%，整个预算陷入危机状态。在这种情况下，国家对农业的投入不可能会有较大增加，而且会使农业面临更为不利的经营环境。总之，对俄罗斯农业来说，现在尚看不到停止下降的“亮点”。因此，我认为，在本世纪末之前，俄罗斯农业很难恢复零增长。农产品和食品总供给与总需求的矛盾很难有大的缓解，依赖进口食品满足国内市场需求的被动局面很难摆脱。
注释：
[1]〔俄〕《农工综合体：经济与管理》1996年第6期。
[2]〔俄〕《经济学家》1995年第3期。
[1]〔俄〕《经济学家》1996年第3期。
[1][2]〔俄〕《农工综合体：经济与管理》1996年第5期。
[3]〔俄〕《经济与生活》1996年第12期。
[1]〔俄〕《经济学家》1995年第4期。
[2]〔俄〕《农工综合体：经济与管理》1996年第4期。
[3]〔俄〕《农工综合体：经济与管理》1996年第5期。
[1]〔俄〕《农工综合体：经济与管理》1996年第2期。
[2]《苏联通史》第二卷，1980年中文版，第407页。
[3]〔俄〕《农工综合体：经济与管理》1996年第2期。
[4]〔俄〕《经济新闻》1995年第19期。
[1]1995年10月21日〔俄〕《农村生活报》。
[2]〔俄〕《农工综合体：经济与管理》1995年第12期，1996年第4期。
[3]〔俄〕《农工综合体：经济与管理》1996年第5期。
[1]〔俄〕《农工综合体：经济与管理》1995年第12期。
[1]〔俄〕《农工综合体：经济与管理》1996年第5期。
[1]〔俄〕《农工综合体：经济与管理》1995年第2期。
[2]同上，1996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