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交往中的右派_鲁迅论文

鲁迅交往中的右派_鲁迅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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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的反右派斗争中,有人(例如罗稷南)想到鲁迅生前多写批判现实的文字,就在 考虑:要是鲁迅今天还活着,他会不会也被打成右派分子?这问题真不好回答,谁知道 假如他活着,在整风鸣放期间是怎样的表现呢?是继续写他的乎?抑一句话也不说乎?不 知道。人们不是常常听说“重在表现”、“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这一类宣告 吗?一个已经死去二十一年了的人,能有什么表现,能有什么事实呢。历史是不容假设 的啊。

我们无法知道,要是那时鲁迅还活着,会不会被划为右派分子或疑似分子。我们确实 知道的是,在他的交游中,确实有一些人是被划为右派分子了。像冯雪峰、丁玲、聂绀 弩、黄源、徐懋庸、施蛰存等人,大家都知道,就不用说了。现在就我接触到的材料中 再提出十一人,供读者参考。由于我接触到的材料非常有限,这远不是鲁迅交游中的全 部右派分子。

陶冶公(1886-1962) 名铸,字冶公,后以字行,号望潮。浙江绍兴人,光复会会员, 陶成章的族叔。与鲁迅、周作人兄弟同时在日本留学,又是同乡,就认识了。1907年他 邀了六个人从玛理亚孔特夫人学俄文,这六个人是鲁迅、周作人、许寿裳、陈子英、汪 公权和他自己。同鲁迅可说是同学的关系。鲁迅在北京教育部任职的时候,陶在北京陆 军部参事处为办事员,他们两人每年总要见一两次面。1929年鲁迅从上海赴北平省母, 在北平期间,陶去看望了他,鲁迅也回访了。陶要请鲁迅吃饭,鲁迅回信说:“明日已 约定赴北大讲演,后日须赴西山,此后便须南返,盛意只得谨以心领矣。”

陶冶公曾经担任过国民革命军第四集团军前敌指挥部政治部主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 会政治训练部代理主任等职。解放后即参加了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简称民革)。

1957年的反右派斗争中,陶冶公被划为右派分子。1957年11月20日《浙江日报》刊出 的民革浙江省委反右派斗争的报道中说:

右派分子杜伟在群众的压力下,他开始向人民交代了他的反动言行,交代出右派集团 打击左派、企图夺取民革省委领导权的阴谋活动。杜伟在交代中说,右派集团的成员有 何柱国、叶芳、马文车、江天蔚、陶冶公、王思本、黄云山、项雄霁、张卓如等。

叶恭绰(1881-1968) 字裕甫,又字誉虎。广东番禺人。担任过交通总长、交通大学校 长、北京大学国学馆馆长。鲁迅1930年11月20日的日记记有“寄叶誉虎信”。在这前后 没有得叶誉虎信的记载,不知道是为什么事要写信给他。

1957年9月30日《人民日报》刊登了郭沫若在9月16日文物界反右派会上的发言,批判 了文物界右派分子叶恭绰、宋云彬等人。

1959年9月17日,中共中央下发了《关于摘掉确实悔改的右派分子的帽子的指示》,12 月5日,《人民日报》报道了中央国家机关和民主党派中央机关摘掉一批确已改好了的 右派分子帽子的消息,共一百四十二人,其中有:黄琪翔、费孝通、叶恭绰、林汉达、 潘光旦、浦熙修、向达等等。

李小峰(1897-1971) 江苏江阴人,出版家。“五四”运动时期在北京大学哲学系就读 ,为新潮社成员。后参与创办《语丝》周刊。1925年3月,在北京开设北新书局。鲁迅 的大部分著译都是在北新书局出版的。1927年北新书局被张作霖封闭,迁移上海后,鲁 迅又为北新书局编辑《奔流》文学月刊。后来因为长期拖欠版税,1929年鲁迅曾请律师 追索。但在这以后鲁迅仍将所著《三闲集》、《两地书》、《伪自由书》交北新书局出 版。他同鲁迅可以说是关系甚深。

解放后对私营工商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北新书局和另外几家私营出版社合组为上海 文化出版社,李小峰也就连人带店进了这个社。后来他参加了中国农工民主党,为社里 农工民主党支部主任委员。

1957年8月14日《人民日报》发表该报记者习平、季音合写的报道《从一个支部看农工 民主党右派的反动路线》,一开头就说:“上海文化出版社农工民主党支部,是农工民 主党组织中忠实执行章伯钧反动路线的基层支部之一。”这篇报道说:“去年12月,文 化出版社的共产党支部召开了一个民主党派座谈会,倾听他们的意见,但这些野心家们 不同意‘民主党派座谈会’的名称,要改为‘党派联席会’,意思就是他们与共产党应 处于分庭抗礼的地位。农工支部主任委员李小峰说得更明白:‘互相监督首先是监督共 产党,因为共产党行动多,容易犯错误。’”

这篇报道还说到了右派分子许君远,说“他又积极鼓动别人离开文化出版社,去搞所 谓‘同人出版社’、‘专家出版社’,鼓动曹冰严恢复广益书店,鼓动李小峰去恢复北 新书店,甚至已拟出了同人出版社的工作人员名单”。

王捷三(1899-1966) 陕西韩城人。北京大学哲学系毕业。1924年鲁迅应西北大学和陕 西省教育厅合办的暑期学校的邀请前往讲学,同时应邀的还有陈定谟、李济之、蒋廷黻 、孙伏园等多人。王捷三负责接待,陪同鲁迅等一行从北京直到西安。回京后,鲁迅和 孙伏园在中兴楼宴请他,显然有答谢之意。据鲁迅日记,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一次书信往 来(1925年2月18日、20日),这信没有保存下来。

1957年,王捷三是西安师范学院语言文学系教授,民革陕西省委常委。5月11日,陕西 日报编辑部邀请该院部分教授座谈整风问题。15日的《陕西日报》刊出了座谈会上的发 言,王捷三说了这样一通话:

党中央提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长期共存、互相监督”的方针,这是吸收了 中国治国平天下的哲理,又一次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我接触现实不深不广, 但这一政策鼓励了我,我要本着知无不言的精神就一般的教育问题,西安师范学院的教 学工作和党群关系谈一谈自己的看法。

各级学校的行政领导由党员担任,在政治上来个大翻身,这是十分必要的,几年来已 显示出一定的成绩。至于学术领导究竟和行政领导性质不同。科学造诣不容易马上翻身 。我觉得由于各学科部门领导上让资历造诣浅的领导资历造诣深的,无疑是(影响)各级 学校教育质量的一个重要原因。学校领导之所以借重这些人,因为他们靠拢组织紧,能 听指挥,其实他们的品质是否好,思想是否进步,还成问题。一般说来,学术水平高的 老教授老教员不受尊重,就使他们的积极性受到限制,也就影响了课业传授和学术研究 。而且,刚起来的青年人迎合领导,为了自己上进往往打击别人制造纠纷。这样的结果 ,当然在提高教育质量上受到不应有的损失。

这里附带谈一下关于党吸收新党员的问题。有些人说吸收高级知识分子入党与民主党 派的长期共存有矛盾。我不赞成这种看法。我认为要扩大党的队伍应该吸收高级知识分 子入党,但吸收时要注意质量。1949年以前党与敌人作血肉斗争时所吸收的党员,我认 识的,我都佩服。但现在却有些人品质和思想并不怎样好,他们申请入党的动机就不纯 ,他们往往立意在运动中表现为积极分子。因为善于歌功颂德,希风承旨,便成了校院 长的心腹,常常假借领导威信,自便私图,因而为学校制造出不应该有的矛盾,而领导 者尚懵然不知。这种现象在中小学校更厉害。本来,领导者就易于把他自己的威信等同 于党的威信,盛气凌人,每每造成党与非党人士的隔阂。再加上一些人的蒙蔽,对人处 事自然难得平允,没矛盾会生出矛盾,小矛盾会变成大矛盾,原因在此。所以,我希望 党在高级知识分子中吸收党员,应当格外慎重。

西安师范学院的教学工作,受到主观主义的害处不少。尤其是教条主义。清规戒律到 处是,生搬硬套更甚。例如口试制,五分制,工作量制,全面教育的体会等等,(引者 按:这些都是“苏联先进经验”的内容。)人们把大部精力用在模仿形式上,前几年, 讲授只是照本宣科,很少独立思考气氛。我有一次在授课时因为作了古今对比和评价秦 政权性质问题,我所采取的其实是很普通的方法和极流行的见解,仅仅两句话不合教条 主义的胃口,便戴过唯心主义和反历史唯物主义的帽子!事关学术不容辩论。亏的有“ 放”、“鸣”的方针,不然,学术气氛是不会有的。北京有人提出要改革学校管理制度 ,甚至取消教研组等等,我不赞同。但是西安师范学院中国文学教研组从来很少讨论过 真正有关学术的问题。像这样的教研组取消了也没甚损失,至少应该改变作风。语文系 和历史系的学生很用功,但直至毕业,苦于阅读中国古籍的程度提不高,至于学外国文 学和外国史,一门外文工具都不掌握。像这样严重的大问题却从未引起办学者的注意。 长此以往,那确实是一种教育的危机。

官僚主义在西安师范学院也不是空白的。要克服它,我以为应认真体现民主集中制的 精神。大学院校学科繁多,行政领导不可能门门都懂,最好,信任专家的意见,发挥大 众的智慧,把党与非党人士间的墙推倒,沟填平,矛盾随发随解决,领导也将更有效, 更顺利了。

最近党提出要与群众同甘共苦,真伟大极了!定出制度,认真贯彻,由党推及非党的知 识分子,这便是克服官僚主义、宗派主义和主观主义的切实可行的方法。

这次座谈会以后一个月,王捷三就在反右派斗争中挨斗了。7月28日《陕西日报》发表 的《西安师院反右派斗争获得胜利》这篇报道中说:“从6月中旬以来,全院师生员工 ,即投入反右派斗争,目前大部右派分子已经从政治上和思想上被击溃,他们在群众中 已经孤立。一些主要的右派分子如王捷三、梁益堂等,在群众的正义声讨和说理斗争面 前,不得不低头认罪。……该院反右派斗争获得胜利的标志是,通过多次的说理,群众 把右派分子所散播的反党、反人民、反社会主义的谬论和对党、对社会主义事业的恶毒 诬蔑,驳斥得体无完肤,使他们彻底破产。右派分子王捷三对党进攻中说‘解放后学校 中吸收的新党员中,坏学生多于好学生’,在学校人事部门摆出的调查统计材料的铁证 面前,王捷三被质问得哑口无声,只好承认他是胡说。”8月5日《陕西日报》在《西安 各高校反右派斗争获巨大胜利》的报道中说:“这些右派分子中,有的是一些长期在国 民党反动统治时期身居要职,一贯反共,并坚决与人民为敌的家伙。如西北大学的右派 分子小集团头子刘不同,西安师范学院的右派分子王捷三等”。

傅筑夫(1902-1985) 字作揖,河北省永年县人。鲁迅在北京师范大学国文系任教时的 学生。1924年12月14日,他跟同学梁绳祎一道拜访鲁迅,请教有关收辑中国神话的事。翌年3月15日鲁迅写了一信给梁绳祎,详谈此事,实际上是回答他们两人的问题。后来傅改治经济学,著有《中国古代经济史概论》、《中国原始资本积累问题》等多种。

1957年他在天津南开大学任教时被划为右派分子。1957年8月6日《人民日报》以《天 津扩大反右派的战线,若干教授的反动面貌被揭露》为题,刊出了新华社天津四日电, 说:

南开大学共开辟了五个反右派斗争的战场。右派分子、经济学教授李宝震,利用南开 大学民盟支部副主委的职务,在教师中进行了一系列恶意挑拨和煽动……在这个小集团 中有副教授任振威,教授杨敬年、傅筑夫等人。

8月8日《天津日报》更以《攻破傅筑夫杨敬年等右派集团》的大字标题,作了突出报 道。这篇报道中说:

据初步揭发的材料,杨敬年和刘君煌并且拟定了一个名单,准备篡夺目前的领导,这 个名单是:经济研究所所长傅筑夫、经济系主任鲍觉民、经济研究所秘书长任振威…… 傅筑夫等还曾商定,如果这次的阴谋不能实现,他们就裹胁在他们影响下的老教师全部 离开南开大学,把南大经济系搞垮。

这篇报道还公开了傅筑夫的档案材料:

右派分子傅筑夫早在1928年即担任国民党河北省党部秘书。在天津解放以前的一段时 期内,他担任国民党中宣部直接领导的伪天津民国日报的总主笔,并兼任天津伪市府的 名誉顾问和典试委员。

宋云彬(1897-1979) 浙江海宁人,编辑家,文史学家。1927年鲁迅到广州中山大学任 教后不久,宋云彬在《国民新闻》的副刊《新时代》上发表《鲁迅先生往那里躲》一文 ,希望鲁迅“恢复他‘呐喊’的勇气”,多写些文章。鲁迅将他这篇摘引在《三闲集· 在钟楼上》里,表示明白这是他对于自己的好意的希望和怂恿,说自己看见此文的时候 还“颇为感动”。这以后,宋云彬还给鲁迅写过一次信。抗日战争期间,他编了一本《 鲁迅语录》。

1949年新政协开幕。宋云彬以救国会十代表之一的身份出席。随后又在中央人民政府 出版总署工作。不久调回浙江,为省人民政府委员。还担任了省文联的负责人和中国民 主同盟浙江省委员会的副主任委员。

反右派斗争的锋芒首先是对准以章伯钧、罗隆基为主要代表的中国民主同盟(简称章罗 同盟)的。在浙江,民盟省委主任委员姜震中和宋云彬,就被称为姜宋联盟而加以打击 了。8月15日《光明日报》以《民盟浙江省反右派斗争取得初步胜利,姜震中、宋云彬 右派集团阴谋败露》为题,发表“本报讯”,说;

姜震中和宋云彬多年来始终闹不团结,直到去年民主同盟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章罗进 一步合作之后,他们在反党反社会主义总目标下携起手来,“化敌为友”了。在大会期 间,罗隆基曾和姜震中作了一次谈话,要求他在浙江搞好和宋的关系。他们两人从北京 回来之后,对盟务开始积极起来。此后右派小集团每两周在宋云彬家里“座谈”一次, 讨论政治问题。宋云彬还把从北京带回去的秘密文件在小集团内传观抄录,作为反动宣 传的材料。……

从5月21日至6月27日,民盟省委打破惯例,一连召开了四次“办公会议”,宋云彬说 ,“过去民主党派是摆摆样子的,今后大有可为了”。……

在浙江省文联,宋云彬除了自己亲自放火外,也和某些别有用心的分子勾勾搭搭。

张孟闻(1903-) 浙江宁波人,笔名西屏。1928年的时候,他在宁波浙江省立第四中学 和私立春晖中学教书,和几个朋友合办一个半月刊《山雨》,因为其中编入了他写的一 篇《偶像与奴才》,印刷所不敢承印,刊物也就未能出版。3月28日,他把这事写信向 鲁迅诉说,并将“犯忌”的原文寄出,希望在《语丝》发表。鲁迅复信说,“我极愿意 将文稿和信刊出,一则,自然是替《山雨》留一个纪念,二则,也给近年的内地的情形 留一个纪念,而给人家看看印刷所老板的哲学和那环境,也是很有‘趣味’的。”于是 鲁迅就把张的来信和这封复信以及《偶像与奴才》这篇,一齐发表在《语丝》周刊第四 卷第十七期(4月23日)上。

鲁迅给他的复信不长,却有很精彩的意见:他“以为我们所认为在崇拜偶像者,其中 的有一部分其实并不然,他本人原不信偶像,不过将这来做傀儡罢了。和尚喝酒养婆娘 ,他最不信天堂地狱。巫师对人见神见鬼,但神鬼是怎样的东西,他自己的心里是明白 的”。

1957年,张孟闻在上海复旦大学任生物系教授。7月18日的《文汇报》发表该报记者吴 培恭写的《复旦人站在反右派斗争的前列》一文,其中说:

右派分子孙大雨、王造时、陈仁炳、杨兆龙、张孟闻、王恒守是发动这次进攻的“急 先锋”。

张孟闻在生物系第一次教职员大会上还以进步面目出现,说自己是受了孙大雨等右派 分子的利用,极力为自己过去的反动罪行开脱。

生物系老教授孙宗彭,过去从不在公开场合讲话的,这次也在全系大会上严肃的批判 张孟闻反对党的领导的荒谬主张。

8月28日《解放日报》上发表陈大燮的文章,说他“参加了上海科技界对右派分子王恒 守、张孟闻、范日新的斗争”。

董每戡(1907-1980) 浙江温州人。鲁迅1928年5月2日日记:“午后金溟若、杨每戡来 。”这里的“杨每戡”就是“董每戡”。他在这里为什么用杨姓呢?他曾经说给我听过 ,我把它写到《董每戡同志二三事》里面了。他说,那是在1927年“四一二”政变之后 ,8月间,他奉命回到家乡温州重建党组织。不久,上级机关被破坏。在一个冬天的夜 晚,敌人逮捕了到温州和他联系的同志,并且立刻围住他的住处,被他脱出,在邻居的 帮助下,逃到温州深山中的寺庙里躲藏了几个月,第二年春天逃到上海。有人说他曾经 做过和尚,就是由于这一段经历的讹传。被捕的同志是被敌人斩杀了,他自己遭到了通 缉。真实姓名不能用了,因为他们董家某世祖曾用杨姓,又想到自己受到通缉,成了大 元帅,于是有时就用“杨大元”这个假姓名。那天去访问鲁迅,就用了这杨姓。

他去拜访鲁迅,是因为同乡金溟若翻译了日本有岛武郎的《叛逆者》,找不到地方出 版,董每戡就陪他去请求鲁迅帮助。鲁迅就把这译稿在《奔流》上陆续刊出了。

1931年末,董每戡编的三幕剧《C夫人肖像》由美专剧团演出,他听郁达夫说鲁迅愿意 看这戏,就托郁达夫送票去请鲁迅来看了。

1957年,董每戡任广州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又是中国民主同盟广东省委员会的委员 。5月1日,中共中央公开发布《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决定开展一次反对官僚主义、 宗派主义和主观主义的整风运动,并号召党外人士来给共产党提批评意见,帮助共产党 整风。5月14日,中共中央又秘密发出《关于报道党外人士对党政各方面工作的批评的 指示》,开始部署反右派斗争,特别提出报纸上“必须原样地、不加粉饰地报道”“右 倾分子、反共分子的言论”。5月19日,中共广东省委书记陶铸到中山大学同教授们作 了六小时的座谈,会上董每戡说,学校的大部分党员有两副面孔,平时是封建时代的寡 妇面孔,不苟言笑,(陶铸插话:是冷若冰霜。)不去接近群众;运动中是屠夫面孔,很 凶恶,知识分子很怕他们。其次是党员的两种作风,运动一来拼命动员人家提意见,遇 到另一种场合就报复人家,党委在几次会议上都没有表示态度,因此教师们虽放,却不 多,现在还需要大放。第三是建议不能有两种法律,党员犯错误检讨了事,非党人士犯 错误可不得了,结果某些党员就不怕犯错误。一般人的看法,是群众和党员并不是一样 看待的。座谈会结束的时候,陶铸表示,党组织是不会报复谁的,要大家不要怕。(5月 21日《广东日报》)

6月8日,反右派斗争公开发动,民盟中央的章伯钧、罗隆基受到集中火力的批判。6月 15日,民盟广东省委举行常委扩大会议,讨论章、罗的问题。董每戡在会上发言说:章 伯钧、罗隆基的言论不是凭一时灵感而发的,而是有历史根源的。他们又是民盟的领导 人,在盟内外都有影响,因此要他们进行检查。但是,他认为,直到现在,报上对他们 的错误都没有具体分析,不能说服人。……对章伯钧等的错误,不是要处分他们或是把 他们拉下来,而是要帮助他们站起来。(6月15日《南方日报》)

不久,董每戡被打成了右派分子。9月4日《广州日报》在《全市高等学校深入开展反 右派斗争》这篇报道中说:“董每戡经常向学生灌输卑鄙的名利思想,并诽谤党的文艺 方针和文艺工作领导干部。”

魏猛克(1911-1984) 湖南长沙人,作家,画家。他同鲁迅的交往的开始,颇有一点特 别。1933年6月出版的《论语》半月刊第十八期上刊出了他的漫画,画中身材矮小的鲁 迅,站在高大的高尔基身旁,画上有题字:“俨然”。这就给人产生一种有点对鲁迅不 敬的印象。他就写了封信向鲁迅解释一下,说这画是别人拿到《论语》去发表的,那人 并且“无端加上‘俨然’两字”,“这与作者的原意是相反的,为了责任,只好在这儿 来一个声明”。鲁迅以一种宽容和谅解的态度写了回信,这信是一篇写得极其精彩,极 其漂亮的文章,鲁迅的读者大都是读过的,这里就不摘引了。

魏猛克又是中国左翼作家联盟的同志。他同鲁迅相识之后,交往颇多,这里只说两件 事。一是斯诺的《阿Q正传》英译本要插画,鲁迅就是请魏猛克画的。1934年4月3日鲁 迅致姚克的信中评论这些画,说:“总算用毛笔而带中国画风的,但尚幼稚,器具衣服 ,亦有误处(如衣皆左衽等),不过还不庸俗,而且比欧洲人所作,错误总可较少。”肯 定了这些作品。

《且介亭杂文》里有一篇《答曹聚仁先生信》,原来是答魏猛克的信,曹聚仁看了很 喜欢,就要求写信人和收信人同意,作为给他的信,拿去登在《社会月报》(大众语特 辑)上了。

就从这两件事也可见他同鲁迅有颇深的关系了。

1957年,魏猛克是湖南师范学院中文系的教授、湖南省文联的负责人,又是中国民主 同盟湖南省委代理主任委员。反右派斗争开始,民盟湖南省委第一个目标是秘书长杜迈 之。6月14日,民盟湖南省委、长沙市委举行联席扩大座谈会。这时,《人民日报》已 经发表了《这是为什么?》等好几篇反右派的社论了,座谈会上好些人都谈了对这些社 论的看法。魏猛克是这样说的:“看了人民日报社论,自己想了一下,自己在政协会上 的发言是不是有问题呢?幸好,我没有谈这些根本问题。大家又有了些顾虑,这是个客 观存在。社论发表得对,我同意。但是是不是人民日报的每篇文章都完全对呢?那不一 定。我们应该学习、重视人民日报的社论,也要独立思考。人民日报发表陈其通的文章 ,又不表示态度,还不是搞错了。现在这些社论是不是对的呢?也很难说。我考虑基本 精神是对的。如果人民日报在大量刊载了储安平等人的意见之后不表示态度,那就会犯 很大的错误。是不是人民日报社论的每句话每个措辞都完全对呢?人民日报的全部具体 做法是不是都对呢?也许不一定。我们可以有考虑的馀地。”(6月16日《新湖南报》)魏 猛克检查了自己在政协会上的发言,幸好,没有错误。可是今天说人民日报这些反右派 的社论也不一定完全对,这却是完全错了,有人对他提出了批评。在下一次的座谈上, 他说:“杜迈之对我有时影响很大,很危险。前次我在省市委扩大会议上讲的话是错误 的,但在会后杜却鼓舞我,说我讲得好,很欣赏我关于‘独立思考’的说法。现在想来 真是很危险,不划清界限,就会掉下去!”(6月21日《新湖南报》)

真是很危险。他虽然努力划清界限,却并没有能够避免掉下去的结局,不久之后他还 是被划为右派分子。

许杰(1901-1993) 浙江天台人,作家,文学研究会成员。1936年9月他写信给鲁迅, 请鲁迅写纪念蒋径三的文章。蒋径三是鲁迅在中山大学的同事,当时任中大图书馆馆员 兼文科历史语言研究所助理员。鲁迅编《唐宋传奇集》,他曾帮助代借资料。两人先后 离开中山大学之后仍不断往来。在鲁迅的相片集里保存了有蒋径三的合影。1936年7月 蒋在杭州坠马而死,鲁迅闻讣,和许广平同署名送奠仪十元。他的生前好友要在杭州《 晨光》周刊刊出《蒋径三先生纪念专号》,许杰就写信请鲁迅为专号写稿,鲁迅回信说 :

许杰先生:

来信收到。径三兄的纪念文,我是应该做的,我们并非泛泛之交。只因为久病,怕写 不出什么来,但无论如何,我一定写一点,于十月底以前寄上。

我并没有豫备到日本去休养;但日本报上,忽然说我要去了,不知何意。中国报上如 亦登载,那一定从日本报上抄来的。

专此布复,即请

撰安

鲁迅 九一八

重病中的鲁迅已经无力写这一篇亡友的纪念文章了。《晨光》周刊的纪念专号于10月2 5日出版的时候,鲁迅已经去世一个星期了。

1957年,许杰在华东师范大学任中文系主任,又是中国作家协会上海分会副主席兼书 记处书记。5月1日,全国各大报刊出了中共中央《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决定在全党 开展一次反对官僚主义、宗派主义和主观主义的整风运动,同时发动党外人士来给共产 党提批评意见,帮助共产党整风。5月9日的《文汇报》上,刊出了许杰的《墙是怎样形 成的》一文,谈的是怎样改善党群关系这问题。其中谈到历次政治运动,“三反五反, 思想改造,资产阶级思想批判和肃反运动”,只说有些党员“希望在运动中争取立功, 在政策的执行上,可能还有宁‘左’毋右的思想,这就容易形成不够和谐的地方了”。 他没有说对人的伤害,只说是“不够和谐”,这也就够温和,够委婉了。当然,也说了 一些有刺激性的话:“有些党员领导同志,时常露出解放者的面孔,如说‘要是他们再 噜苏,我就叫他们没有饭吃’,如说‘我们是靠革命吃饭不靠业务吃饭的’等等,那完 全是功臣自居、居功自傲的态度,说是不要在党群之间,筑成一垛高墙,这又那里可能 呢?”

6月8日,反右派斗争公开发动,许杰很快就被宣布为右派分子。6月27日《光明日报》 以《上海高等学校反右派斗争波澜壮阔》为题刊出本报专电,其中说:“华东师大师生 还揭发和批驳了中文系主任许杰的谬论,许杰主张整风要狂风暴雨,开小会谈心会不够 热火朝天,口口声声说党整风无诚意,有顾虑。在学生出了大字报后,他大加赞赏说, 学生也应该大放大鸣。人们责问他为什么要打乱师大的整风步骤,唯恐天下不乱。”

7月12日《光明日报》刊登的本报上海专电,说作家协会上海分会开的座谈上揭露了许 杰的历史问题:说他“解放前就为蒋介石的最高国策服务了。他到上饶集中营对政治犯 做过报告,反对暴露国民党黑暗的进步文学。蒋介石《中国之命运》出版后,许杰曾到 处宣扬这本反动的书”。

7月27日《新闻日报》在《上海各高等学校正气昂扬反右派斗争初步胜利》这篇报道中 说:“华东师大右派分子许杰,在6月初还在积极煽动放火;当揭发许杰是右派分子的 大字报贴出时,有一部分认识糊涂的人还提出责问,有的人还张贴大字报要为许杰‘申 冤’,有的被许杰的‘进步作家’、‘进步教授’的外貌所迷惑,认为把他说为右派分 子是对‘老教授的不敬’。后来,师大各民主党派揭发了许杰一贯的反党言行和丑恶的 政治面目,报上也刊载了右派分子陆诒对上海右派集团的揭发,人们就看清楚了,许杰 原来是有计划地在师大放火,并且阴谋把火烧向上海各高等学校。华东师大全校师生在 6月底到7月初的几次批判许杰的大会上,纷纷进一步揭发和怒斥许杰的反动言行,要求 他具体交代和章罗联盟及右派分子顾执中等的关系。”

李世军(1901-) 甘肃静宁人。鲁迅在北京师范大学国文系任教时的学生,当时是国民 党北京市城南区党部工作人员,因参加三一八学生运动遭到通缉,被调往甘肃工作。离 京前曾向鲁迅辞行。鲁迅1926年5月25日的日记有“李世军来”的记载。

解放以后,李世军以民革成员的身分被安排为南京市民政局局长。反右派斗争中,他 成了江苏省民革的第一名右派分子。他有些怎样的右派言论呢?1957年7月10日《新华日 报》社论《论李世军的三恨》说:

右派分子李世军最仇恨三个东西:第一是公安机关,第二是人事部门,第三是共产党 员的党性。……

李世军首先仇恨我们的公安机关。他说我们的公安人员是“老虎身上的毛”,又说“ 今天公安人员既可怕又可恨”。……

李世军还仇恨我们的人事部门。他说我们的人事部门是“阎王殿”,“阎王殿里有大 鬼小鬼,还有阎王菩萨”,又说材料袋是“生死簿”。……

李世军还有第三个仇恨,那就是对共产党员的党性的仇恨。他说“共产党员对非党人 士一言一笑都要考虑”,“共产党冷冰冰的”,“单纯用阶级斗争观点看人”,并说这 是“党性教育中的一个问题”。他特别指出公安人员和人事干部尤其如此,尤其需要反 掉。在这里,李世军之害怕阶级分析,真是跃然纸上。

10月11日的《新华日报》以《省民革反右派获决定性胜利》为题,报道了历时五天的 省民革扩大会议的情况,说:“李世军已基本上认识了他的反共、反社会主义的事实和 这些事实的罪恶性质,但还有一些问题没有交代或交代的不彻底,对他的罪恶的严重性 还缺乏深刻的认识,今后应继续进行深入的检查和彻底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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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交往中的右派_鲁迅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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