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清代史料的来源与流向_清实录论文

试述《清实录》史料的来源与流向,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史料论文,流向论文,实录论文,来源论文,试述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 20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4917(2012)02-0032-10

作为清代史学重要成果的《清实录》,其史料来源及其价值的研究,已为学术界所广泛关注。对《清实录》与档案关系论述的,有李光涛、陈捷先、黄彰健、庄吉发、徐丹俍、齐木德道尔吉、敖拉及崔东权、陈鹏①等人;对某部实录的史料学作探讨的,有薛虹②等人;对整个《清实录》的史料作论述的,则有冯尔康、李建宏、朱正业和杨立红③等人;对清实录史料的流向研究,有牟润孙④等人。然而,将《清实录》的史料置于史源学的视野下,整体考察史料的来源与流向过程的研究,尚不多见,本文拟在这一方面有所讨论。

一、《清实录》纂修的史料储备制度

《清实录》的史料并非凝固不动的,而是汲源泄流,流动有致,反映出中国作为一个历史悠久和传统深厚的史学大国,具有集散有序的史料流程和行之有效的修史制度。

中国历朝政府都有意识、有组织、有步骤地进行档案、文件的保管和整理,以及初级、二级史书的编纂,形成了卓有成效的史料储备制度,为实录修纂提供了完善而丰富的史实。早在唐宋时期,实录修纂便形成了原始档案和史料的储备及供应制度,“凡史官紬绎之所须者,上则中书密院,下则百司庶府,以至四方万里郡国之远,重编累牍,如水赴海,源源而集”⑤。元代设时政科,负责搜集和管理档案奏牍,“以事付史馆,及一帝崩,则国史院据所付修《实录》而已。”⑥。明代“累朝纂修实录,皆移文在京各衙门修辑事件文册,送馆参订”⑦。显然,实录修纂前,朝廷制定了史料储备和供应制度。不过,实录修纂并不是修史流程的终点,而是为修纂下一部史书提供史料,以备采择的:“采百司奏对事实为《时政纪》,取柱下见闻为《起居注》,类次而润色之为《日历》,修而成之为《实录》,以备史官之采择是已。”⑧

满族主导的清朝建立后,逐步受到汉化的影响,在史料储备上也效法和学习汉族王朝的做法,制定了一系列史料收储及供应的规章,建立了较为完善的史料储备制度,为《清实录》修纂打下良好的史料基础,保证了实录撰写的效率和成功。

清代修纂实录的史料储备制度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

第一,史事的记录。与唐、宋、明等朝不同,清朝不仅从事汉文史料的储备,而且还从事满文和蒙文史料的储备。16世纪末,建州女真崛起后,努尔哈赤命令额尔德尼和噶盖二人创制满文,用蒙古字母记录满洲语音。于是,女真人开始用无圈点满文记载国史,编纂ejehe dangse(“记录了的档子”),此即所谓“《旧满洲档》”,属于编年式的历史记录。据崇谟阁汉文旧档中天聪六年(1632)杨方兴的《条陈时事疏》,得知此前金国榜什、日记等满文老档“皆系金字而无汉字”,杨建议“选实学博览之儒,公同榜什将金字翻成汉字,使金、汉书共传,使金、汉人共知”。这些档案成为早期实录修纂的基本史料。至清太宗天聪十年(1636),改文馆为内三院,其中“内国史院职掌记注皇上起居、诏令,收藏御制文字。凡皇上用兵、行政事宜,编纂史书,撰拟郊天告庙祝文,及升殿宣读庆贺表文,纂修历代祖宗《实录》,撰拟圹志文,编纂一切机密文移及各官章奏,掌记官员升降文册,撰拟功臣母妻诰命印文,追赠诸贝勒册文。凡六部所办事宜可入史册者,选择记载,一应邻国远方往来书札,俱编为史册。”内国史院掌管的起居注,只负责记录一般性的皇帝言行,至于秘殿召对,则另有召对记注制度。今存顺治二年(1645)五月二十九日至七月初九日《摄政王日记》一册,书名系近人所加,黄彰健认为应改为“召对纪注”,是入值内院官纪录大学士等官进见摄政王时的谈话内容,以及摄政王处理政务的情况。[1]610这些档案和记注,为实录修纂准备了充足的史料。

第二,档案的收贮。清朝规定,各衙门的文件档案要送往内阁大库保藏,以便修史时取用。早期的开国档案,据徐中舒指出:“内三院上承文馆之旧,下讫入关之初,所有开国期档案,皆存于此。入关以后,所有盛京旧档,或随内院移入内阁,或在康、乾时纂修实录时陆续移来。”[2]309到雍正时,各种档案都要抄一副本收贮。据《东华录》,雍正七年(1729)二月乙巳载,皇帝下旨:“至内阁本章及各衙门档案,皆应于正本外,立一副本另行收贮。如本章正本系红字批发,副本则批墨笔存案。”于是大学士、步军统领会同九卿会议:“在京各衙门卷牍收贮之所,应派笔帖式轮班值宿巡查;各省督抚题奏事件,例有副本送通政司,嗣后应令一并送阁,俟奉旨后,内阁将副本遵照红本用墨笔批录,另贮皇史宬;其在京各部院覆奏本章,亦照此办理。”“各部院一切档案,应另立册,将全案备录,印信钞盖,挨次编号,其存贮之所,亦酌派笔帖式值宿巡查”。则京省题本都要送往内阁。揭帖也同样送往内阁:“雍正七年议准各省题奏本章,俱增写揭帖一通,送起居注馆,俟记注后,将揭帖转送内阁收存。”⑨设军机处后,内阁成为一个承递文件的机关。据《清会典》卷2注:“每日钦奉上谕,由军机处承旨,其应发钞者,皆下于阁。内外陈奏事件有摺奏,有题本,摺奏或奉殊笔,或由军机处拟写随旨题本,或票拟钦定,或奉旨改签,下阁后,谕旨及摺奏则传知各衙门钞录遵行。题本则发于六科,由六科传钞。”皇帝批阅过的奏章——红本,“红本发钞后,本科(六科)别录二通。供史官记注者曰《史书》,存储科署以备编纂者曰《录书》。敬谨校对,钤盖印信。《史书》送内阁,《录书》分存六科。”⑩这些《史书》和《录书》,在实录修纂时,都被发往实录馆以供修史之用。民国时,在清理内阁大库档案时,发现大库分东西两库,东库也叫实录库,实录库楼上贮实录、圣训,楼下贮起居注,及书籍表章档册之属。据《中书典故汇纪》所载:内阁大库“北面有围墙一带,开门二,其西为典籍厅送请关防及查取红本出入之门,其东为本堂请送实录出入之门”。看来,内阁大库在储存史料的同时,已敞开了送往史馆的大门。

第三,史料的催征。在史料记录制度和收贮制度建立的同时,清朝还建立了史料送史馆纂修国史和实录的制度。每当实录修纂之际,实录馆的负责人都要通过“给札”和“片催”,向各衙门和史料贮藏处催征史料。顺治六年(1649),身为国史院大学士的刚林出任《太宗实录》总裁,“疏请令六科录诸臣章奏并批答,月送史馆,备纂修国史”[3]。于是顺治皇帝奏准:“臣民章奏,天语批答,应分曹编辑,以垂法戒,备章程,为纂修国史之用,令六科每月录送史馆,付翰林官分任编纂。”(11)看来,清朝建立了将档案等史料送交付史馆的制度。实录馆开馆后,一般都要行文各衙门,咨取档案文件,以便修纂实录。雍乾校订前三朝实录时,实录馆负责人便曾“披图华省,给札内廷”和“分曹给札,近籞开函”(12)。乾隆初,鄂尔泰担任《清世宗实录》的监修总裁,再次“给札彤廷,翻书紫籞”(13)。据“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收藏的一份《实录馆行文档》载,乾隆元年(1736)实录馆发往刑部的咨文道:“本馆(实录馆)恭纂《世宗宪皇帝实录》,业经行请贵部造送清册,续又屡次行催在案。……查贵部经回禄水淹以后,已经通行各该处抄送档案以备存贮,今本馆编辑《实录》,专候贵部事件……为此烦请汇齐各处所抄送档案,造具满、汉清册,移送本馆。”(14)清代实录馆征集史料和档案的工作十分繁多琐碎,与实录纂修整个过程相始终,不少史料是根据修纂的进度而去征集的。如嘉庆二十五年(1820)十一月二十日,实录馆发文景运门档房调取朱批奏摺,二十八日行文军机处调取清汉文日摺,十二月初二日致文国史院调取嘉庆元年至五年之译汉档,初三日行书方略馆调取文武缙绅档。有的史料和档案如起居注册、红本档、上谕档保存相对完备,且比较集中,容易征集,而另一些档案因年深日久已经糜烂,整理起来难度很大,而实录馆的要求毫不含糊。(15)实录馆向中央和地方各衙门征集的史料范围很广,举凡御制诗文集、丝伦簿、满月档、明发档、国史馆所存宫门抄、现月档、洋务档、随手档、外记注、内记注、起居注、黄本、摺包、译汉档、军机档、国史、方略和“六科史书”等。六科史书“每帙一二寸,每年二百余帙”。此外还有皇帝朱笔档案。嘉庆间修《高宗实录》时,实录馆调用的高宗朱笔便达184箱之多,“几成充栋”。实录馆官员可谓“爰采金匮之藏,尽发琅函之秘”(16)。文庆等在修《宣宗实录》时,“纪事则载笔载言,史佚之搜摩敢懈?启批章三十椟,朱文传心性之微;检纪注八百篇,绿字纂动言之则。如丝如纶如綍,按薄籍而兼订史书;其事其义其文,提纲维而并稽御集。闻见极三生之幸”(17)。

在史料储备制度下,《清实录》的史料得到充分的保障。《清高宗实录》的监修总裁官庆桂陈奏:“臣等承命恭纂实录,仿例攦编,凡朱批、红本、记注、阁簿、科钞、旗册,一事一言,靡不竭诚搜辑。”[4]702据《清德宗实录·凡例》称本实录的“编纂之法”:“必须恭查御制诗文集、朱批摺奏、起居注、内记注、宫史、军机档、丝纶簿、外记档,及国史、方略、三通、会典官纂诸书;而六科史书一项,每帙一二寸,每年二百余帙,一有未经阅采,动辄漏略抵牾,其中事迹或始见于此,而结案远在隔年;或奉旨于前,而议上见诸后月,且档案不无疑误,须按其时事考其异同、原委脉络,画一流通,尤须与上下各卷互相考订,庶脱稿如出一手,以免歧异。”提供给实录馆的史料源源不绝,有御制诗文集、丝伦簿、满月档、明发档、国史馆所存宫门抄、现月档、洋务档、随手档、外记注、内记注、起居注、黄本、摺包、译汉档、军机档、国史、方略、六科史书等。由此可见《清实录》史料来源之广。其中,起居注、上谕、题本、奏摺为实录馆所重点采集的史料。

二、《清实录》史料的来源

清代史料储备制度,有力地保证了《清实录》的史料供给,使各种史料源源不断地输入实录之中,实录的内容因此变得丰富和饱满。

(一)依文献的文字类别划分,《清实录》的史料来源既广泛又可靠,分为以下三种。

1.满文文献

《清实录》的史源,较早且较有系统的首推《旧满洲档》。《旧满洲档》(tongki fuka ak hergen-i dangse)也称为《无圈点老档》,是现存唯一一部记录建州女真—后金时期(1607—1636)政治和军事历史的比较完备的档案汇编,“是以无圈点老满文为主、兼以加圈点新满文并间杂蒙古文和个别汉文书写的、记载满洲兴起和清朝开国的史事册档,是现存最为原始、系统、详尽、珍贵的清太祖、太宗时期编年体的史料长编”[5]。《旧满洲档》基本上属于编年体,记载了太祖、太宗两朝的政治、军事活动和社会活动,是满洲人编纂本族历史的最早史书,编纂者是后金文房笔帖式噶盖、达海、刚林等人。《旧满洲档》属于初级史书,即对原始档案作过一些整理和加工的简单史籍,其内容有不同的层次,“有的是原写内容,是最原始的笔录;有的是重抄内容,是对原始内容的忠实抄写;有的是重写内容,即把原写内容中的一部分有目的地挑选出来,进行增添或改写。所以《旧满洲档》既有原始档案面貌,又有经后人改动的内容”。[6]3-4清代早期实录依据的满文史料还有《满文老档》(tongki fuka sindaha hergen-i dangse)。它与《旧满洲档》有密切的渊源关系,都来源于满洲旧档。乾隆年间,鉴于满洲旧档年久破损,便组织人员将它抄写成有圈点文字本和无圈点文字本共7部,各180册,贮藏在内阁大库(今藏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称大黄绫本)和盛京崇谟阁(今藏辽宁省档案馆,称小黄绫本)、故宫上书房等处。《满文老档》是旧满洲档中用新满文(有圈点)抄写的那一份,而《旧满洲档》是满洲旧档中用以老满文(无圈点)为主的文字抄写成的一份。不过,《满文老档》对原档的部分内容做了删削和改动,与《旧满洲档》并不完全一样。学者们做过大量比对,发现《清太祖实录》和《清太宗实录》中的历史记载,很多都来源于《旧满洲档》和《满文老档》。庄吉发指出:“张俭等人最初画的《太祖实录图》也是依据这批旧档,所以这份《旧满洲档》实在是《太祖武皇帝实录》与《太祖高皇帝实录》两书最原始、最根本的史料依据”[7]56,黄彰健称“清太宗时修《太祖武皇帝实录》即主要取材于满文档”。[1]594因为是根据满文档翻译,故《武皇帝实录》一书记明朝地名、人名、及朝鲜人的姓名,有时误用同音或音近的字,如柴河堡为钗哈,朴烨为朴化,郑应井为张应京,董国云为董国胤,卢太监为鲁太监。他还指出“今存《清太宗实录稿》即有许多地方系据今存《满文老档》改成汉文,然后再润色”。[1]594

此外,满文记功档册也是《清实录》的史料来源。《世祖实录》卷60顺治八年九月壬午条载有赐给平西王吴三桂的金册,从文中将秦王“朱森釜”误作“朱生福”来看,这则史料“当源出于满文纪功档册”。[1]600当时满文纪功档册曾译为汉文,康熙时的《功牌残稿簿》堪为证据。这些记功稿簿已译为汉文,上有眉批称“清文不解”,因此将“衢州府”译为“曲州府”,“义乌”译为“彝乌”等,证明这些“功牌”原文是满文,传递至京后始译为汉文,编进了《世祖实录》。与记功档册相似的满文军功奏报,也是《清实录》的史料来源。今藏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的题为《盛京满文清军战报》即是其中的一部分,包括满文木牌和纸写档案两部分。其中,《满文木牌》28件,属战报,记录崇德元年(1636年)阿济格率八旗兵,在北京周围与明军作战时攻克城堡、俘获物品的数目,以及统兵之王、贝勒下达的命令等情况。(18)《纸写档案》共104件。崇德元年至八年间形成,是由统率清军征明之王、贝勒将各军呈送的战报汇总后上奏阅览之文件。《世祖实录》中,凡汉人将领的奏报中,所记击败和杀死的汉人姓名皆不误,而满人将领的奏报中,汉人姓名多误,说明该《实录》的来源是满文奏报。

清朝早期的满文奏疏,也是《清实录》的史料之源。顺治五年十一月,河道总督杨方兴在其揭帖中提到,满洲大人在审讯伪公侯伯后当即正法,并“具清字驰报上闻”,对于战利品则“听满洲众大人总开数目报部,见蒙清字咨文,分给官兵”[8]695。看来,满文在当时应用很广。有些满文奏疏在当时就被译成汉文,然而仍有不少满文档案并未译成汉文,或所译汉文本已经散佚。清朝早期满文档案,不少都在内国史院保存,现藏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被编成《清初内国史院满文档案》。这些原始满文档案,许多都被《清实录》采撷入书,成为实录的重要史料来源。

2.蒙古文文献

《清实录》的史料来源还有蒙古文档案,特别是早期的三朝实录,是处在满蒙联姻和政治联盟的黄金阶段,因此实录记载了大量的满蒙交往史实,其部分史料便取自蒙古文原始档案。蒙文史料今存的有《蒙文老档》(19),包括清朝“内秘书院档”“蒙古堂档”在内的蒙古文档案及“内阁留存蒙古文折件”“内阁留存理藩院记事档”,这些蒙古文档案多系清初形成,故统称为“《蒙文老档》”。

3.汉文文献

除了满文和蒙古文文献外,汉文文献也是《清实录》的重要史料来源。随着清廷汉化的加深,许多满洲官员和族众对满文的使用越来越生疏,而改用汉文撰写奏疏和草拟文件,使汉文档案和文献日益成为《清实录》的主要史料渊薮。

清前三朝实录纂修时,除了大量采用满文档案外,也采用了一些汉文档案和文件。清太祖天命七年(1622),正白旗备御刘学成曾用汉文上奏太祖。清太宗所立《实胜寺碑》,碑文用满、汉、蒙、藏四种文字,由刚林撰满文,罗锈锦译为汉文。有学者发现,清太宗时的汉文文件在当时保存得比较好,今存《清太宗实录稿》记清太宗与袁崇焕来往书信时,即注明系根据汉文原件。清太宗的《书房日记》也是用汉文纪录的,是仿效朝鲜的《承政院日记》而作。清世祖入关后,也仿照明朝内阁的做法,设置丝纶簿,将每天进呈的章奏摘出,记奏者姓名,并记奏上后所奉旨意。黄彰健发现,史语所所印《明清史料》戊编第四本,即收有顺治朝、康熙朝丝纶簿的残本。[1]594顺治四年正月,命给直隶和各省文武官员敕书,都要兼书满汉字。汉文开始受到重视。朝廷发给汉官的敕书,先译为满文后存档,再将汉文敕书发出。顺治九年正月,世祖规定给各省汉官的敕书,“俱著繙译清字启奏记档,敕上止用汉字给发”(20)。世祖还要求“一应奏章案牍,须兼用满汉文字,以便通晓”(21)。康熙以后,随着清朝汉化的加深,臣工奏疏多为汉文,因此修纂《实录》的史料,多来源多于汉文文献。[9]

《清实录》的汉文史料,有一部分是来自朝鲜国王的奏书和使臣的朝贡表文。由于朝鲜使用汉文作国文,因此清朝皇帝写给朝鲜国王的敕书,也用汉文撰写,因此留下了一些汉文文件,被实录纂入书中。《世祖实录》卷83顺治十一年五月壬子条载,朝鲜国王李淏奏称:“原任议政李敬舆、李景奭,原任判书赵絅等,久著忠勤,请复加任用。”实录此条史料,来源于朝鲜王国的汉文奏本,故所记朝鲜大臣人名无一错误。

(二)依内容来分,《清实录》主要的史料来源可分为以下四类:

1.皇帝上谕和红本

有关皇帝的档案材料是纂修实录的最重要的史料。上谕档是首选材料。所谓上谕,是指皇帝处理日常政务时发布的指示和命令,以及在奏疏上的批示,也称“谕旨”和“圣旨”。上谕又分为“明发档”和“密寄档”。前者由军机处拟稿,经皇帝朱笔审定,再经内阁传抄,宣示中外,故称“明发上谕”或“内阁明发上谕”,简称“明发”;后者由军机处拟稿,经皇帝朱笔审定后,通过军机处直接寄发各有关官员,此称“寄信谕旨”,因其发自内廷,且秘而不宣,故又称“廷寄”或“密寄”。上述由军机处承旨代拟、皇帝朱笔修改的谕旨,也统称为“朱改谕旨”。此外,上谕中还有一种“朱谕”,是皇帝处理政务时用朱笔所作的批示。咸丰年间,纂修《清宣宗实录》将成之时,文宗要求将宣宗封皇六子奕訢为亲王的“朱谕”载入实录:“道光三十年正月十四日,皇考宣宗成皇帝升遐。朕与顾命大臣敬启密缄,钦奉朱谕:‘皇六子奕訢封为亲王。钦此!’”他要求“将此旨宣付史馆,于实录、本纪内,将皇考朱谕封奕訢为亲王,纂入道光三十年正月十四日遗命各条之次”(22)。雍正八年(1730)设军机处,军机处将发出的谕旨皆存档备查,由值日章京逐日逐条将谕旨誊录于特备簿册,每月一册,称为“现月档”。《清实录》中很多内容,便来源于各类上谕。在修《世宗实录》时,乾隆帝要求将皇考世宗宪皇帝“临御十三年所降谕旨”,在恭修《实录》时“敬谨叙入”。(23)《清德宗实录》在每条内容后都注明史料来源,其中便有“明发”、“现月”和“电寄”等档案。部分上谕在载入实录时,曾作过不同程度的删削。[10]

朱笔红本是实录修纂中经常使用的材料。朱笔是指皇帝朱批的奏疏,因称红本,收藏在红本库中。据载,内阁大库的满本堂“之东为红本库,又东为尊藏实录库”,朱笔都在红本处存贮,修实录时取出,修完后仍归原处。[11]147-148姚元之曾说:“臣工奏折,凡经有朱笔,虽一圈点俱呈缴,不独有朱批而后缴也”,“遇纂修《实录》时,奏明请出”。[12]17嘉庆间修《高宗实录》时,实录馆从红本库调用的高宗朱笔便达184箱之多,“几成充栋”。嘉庆二十五年(1820),实录馆修《仁宗实录》时,曾从景运门档房调取朱批奏摺。洪亮吉“恭修实录,见一日中朱笔细书,折成方寸,或询张、鄂,或询孙、朱,曰某人贤否,某事当否。日或十余次。诸臣亦皆随时随事奏片,质语直陈,是上下无隐情”[13]3162。他见到的这些档案,就是朱笔御批。

2.臣工题本与奏摺

《清实录》的史料来源,大部分来源于大臣的奏书。清朝曾一度模仿明朝万历以后修纂六曹章奏的方法,编纂六部章奏,以备实录纂修之用。顺治十二年(1655),詹事府詹事梁清宽奏言:“前代设起居注,专记人主嘉言善行,垂法后世;又设六曹馆,删润六部本章,备修《实录》。”(24)根据这封奏书,得知清曾于顺治六年纂修过《六曹章奏》,但未设专官,因兼职史官出差而停止。尽管六曹章奏没有继续编纂成册,但大臣们的奏章还是不断累积。

清代大臣所上奏书,早期沿袭明制,公事称为“题本”,私事称为“奏本”,但二者难以截然分开,故常常相混。康熙以后,特别是雍正帝继位后,让心腹大臣通过上密摺的方式反映政情和人心,但行文格式与奏本相似,故称奏摺。乾隆十三年(1748)废除奏本形式,剩下题本与奏摺相辅而行。题本虽然属于正式的文书,奏摺属于权宜性的文书,前者要经过通政司上达内阁,再经内阁票拟后才转到皇帝手中,非壅塞则泄密,后者则直达帝廷,速度快,效率高,逐渐成为大臣奏书的最重要的形式。光绪二十八年(1902),正式下令废除题本,改用奏摺。奏摺成为晚清唯一的一种奏书。奏摺直达御前,由皇帝亲自拆阅后,用朱笔将意见批于奏摺上面,称为“朱批奏摺”,简称“朱批”。朱批奏摺在康熙时发还原奏人遵行。雍正时规定原奏者须将朱批奏摺定期缴还宫中。凡御批过的奏摺,均由军机处另录一份备查,称为“录副”。军机处每日将录副和未经朱批的奏摺箍作一捆,每半月合为一包,即“月摺包”,亦称“摺包”或“月摺”。有时,军机处也按专题,将处理同一问题的奏摺及上谕装订一起,成为“议覆档”、“早事档”和“剿捕档”等档册。[14]9-38大臣们的奏摺不少都成为清修实录的史料来源。如嘉庆二十五年,实录馆修《仁宗实录》时,行文军机处调取清汉文日摺,又致文国史院调取嘉庆元年至五年之译汉档,行书方略馆调取文武缙绅档。这些大都是大臣奏摺和满蒙文奏摺的汉译本。修《清德宗实录》时,史料多取自“月摺”、“议覆”、“剿捕”、“早事”等档。

3.起居注

《起居注》是专载皇帝起居和言行的流水簿式的编年体初级史书,内容包括自起居注官侍值时闻见的皇帝的言行,以及官方文书和档案。康熙朝起居注册中大多记录起居注官入值时闻见的皇帝言行,但雍正以后各朝起居注册的内容则基本上都是官方文书和档案。清代起居注正式置馆是在康熙九年(1670)。康熙五十七年,圣祖以起居注记载不实、泄露秘密为由,一度将其裁省。(25)雍正元年(1723),世宗复置起居注馆,直至清末未再中断。从《清圣祖实录》以迄《清德宗实录》,都大量取用起居注中的史料。如《清德宗实录》在很多史事的末尾,注明史料出处,常有“起居注册”“起居注”“内记注”和“外记注”字样。该书卷1“同治十三年十二月癸未”条共记载了18件史事,其中有16件都来自起居注。《起居注》作为初级史书和史料源头,对《清实录》有直接的影响,甚至决定着记事风格。如《清圣祖实录》卷38载,康熙十一年二月丁丑朔,“过长安岭,上自山麓下马,扶太皇太后辇步行,至坦道始乘马。”辛巳,“皇子承祜薨,上悼之。诣太皇太后行宫问安,笑语如常。出,谕内大臣觉罗塔达曰:‘恐太皇太后闻之伤悼。倘诸王等闻信,前来慰朕,俱令散去。’”这两条史料来源于《康熙起居注》康熙十一年二月初一日和初六日[15]20,因此显得十分真切而生动。雍正以后的起居注则较少记载类似的事情,因此《清世宗实录》以后的实录记事显然比较严肃而凝滞。正如《清穆宗实录·进实录表》所说的那样:“敬陈左史纶言,收起居之记注”,实录修纂必采起居注的史料。许宗衡在《起居注官考》中称:咸丰八年三月,他“迁起居注主事”,“到官时,衙门所存记注副本,自道光三十年至咸丰六年止。询诸同官,成皇帝记注副本,存实录馆者,凡二十九年。送回者祇一年。自来实录馆所取之书,往往不发还,亦有进之国史馆者。”(26)这则史料告诉我们,起居注副本常被实录馆调去修纂实录。

4.前朝实录

《清实录》史料来源,还包括前朝实录。出于两朝实录之间衔接的考虑,以及今皇上在先帝时的活动需参考先帝实录,因此实录馆常将前朝实录作为参考对象和史料采摘的来源。《清宣宗实录》卷1在大段叙述宣宗的生平和功绩后,特别是指出这些事迹是依据《高宗实录》和《仁宗实录》等史料撰成的:“谨就两朝《实录》,暨圣制诗文诸集,条次御极以前事实,敬胪卷端。”特别是皇帝继位前的史事,都会在前朝实录中有反映,把前朝实录拿来作参考和史料来源,表明了两部实录之间的承接关系。再如《清文宗实录》卷1,开篇就对文宗的生平和事迹作了叙述和讴歌,然后指出:“谨就《宣宗实录》暨《御制诗文集》,条次临御以前之事实,敬胪简端。”《清穆宗实录》卷1开篇也是以大量的篇幅述说穆宗的伟绩,然后指出:“臣等志切揄扬,职司记纂,谨就《文宗实录》,暨《御制诗集》,条次临御以前事实,敬胪简端。”《清德宗实录》卷1相同的位置,也讲述了德宗的生平和丰功伟烈,然后同样指明:“臣等窥天测海,无补高深,谨就《穆宗实录》,条次临御以前事实。敬胪简端。”也就是说,参考前朝实录,主要是记载今上皇帝继位以前的事迹,然后再据其登极后的史料,撰写其实录,可以说方便了前后的衔接。

正是上述诸多史料源源不绝地汇入清代实录中,使《清实录》成为清代史料的渊薮,并因此变得丰满和厚重。《清实录》一旦修成后,并非凝固不变,而是对下游史书产生进一步的影响,其史料又成为后者的史源。清代史料经由《清实录》后,形成了一个向前奔涌的流变过程。

三、《清实录》的史料流向

《清实录》史料本来属于清代档案、起居注等原始史料之流,但对于下游史书来讲,又成了它们的史源,实录中的史料为下游史书所汲取和采录,反映出《清实录》对后修史书产生了强烈的辐射和影响。《清实录》修成后,对后修之皇帝书史、纪传体和传记体、编年体和典章制度体史书,都产生过影响,其史料不断被后修诸史所汲取和引用。与原始档案的凌散和零乱不同,《清实录》修成后,成为编整有序、装订成册、便于查阅和翻览的史料性史书,因此后修各种史书一般都首先从实录中汲取相应的史料,而不是从原始档案中查找。因此,《清实录》成为后修许多史书的史料之源。

(一)流向后修之有关皇帝的史书

《清实录》最早的史料流向是《大清圣训》。《大清圣训》相当于明朝所修的《大明宝训》,是从修好的《清实录》中,专摘皇帝的懿言嘉谟堪为宝训者,编纂而成。顺治十二年,内翰林国史院侍读黄机上奏称:“年来纂修太祖、太宗《实录》告成,伏乞皇上特命诸臣详加校订。所载嘉言善政,仿《贞观政要》《洪武宝训》诸书,缉成治典。”于是决定从实录中摘取史料,仿《洪武宝训》等书纂成清太祖和太宗两帝的《圣训》。(27)癸未,世祖谕内三院:“《实录》业已告成,朕欲仿《贞观政要》《洪武宝训》等书,分别义类,详加采辑,汇成一编,朕得朝夕仪型,子孙臣民咸恪遵无斁,称为《太祖圣训》《太宗圣训》。”(28)从康熙始,清廷恢复了明代制度,将《圣训》与《实录》一起修纂,而次序仍是先纂《实录》而后摘编成《圣训》,同时进呈。据《清圣祖实录》卷107载,康熙二十二年二月丙子,“以重修《太祖高皇帝实录》《圣训》,命内阁侍读学士翁英……为纂修官。又纂修《太宗文皇帝世祖章皇帝圣训》,命内阁侍读学士徐廷玺……为纂修官。”二十五年二月甲辰,“以纂修《太祖高皇帝实录》《圣训》告成。上御太和门,立视捧送《实录》《圣训》”。庄吉发研究了台湾国立故宫博物院现藏清代诸帝《圣训》后指出:“就其内容而言,与实录所载上谕大致相同,间亦有出入。”[14]337出入之处,表明《圣训》也可能另有源头,但不管怎样,《实录》都是《圣训》的一个重要史源。

除《清圣训》外,清康熙初期还从《实录》中撮抄史料编成《祖训》一书,作为经筵日讲的教材。当时福建道御史王鼐疏言:“宜及时举行经筵。请于满汉词臣中,择其老成渊博者,授为讲官。将经史有关治道之言,采辑翻译,以备进讲。并请蚤修三朝《实录》,撮其要旨,编为《祖训》一书,每次同经史进讲。皇上监于成宪,率祖攸行,其裨益圣学更大也。”帝报闻。(29)

(二)流向纪传体和传记体史书

《清实录》是清代《国史》的重要史料之源,对后者具有重要的学术影响。清代除开实录馆外,还开设国史馆,国史馆被特许到实录馆抄录一套《清实录》,作为纂修《国史》本纪的参考,并允许留存在国史馆中以供翻阅。如嘉庆八年(1803)十二月,命史馆恭纂《高宗纯皇帝本纪》,并谕内阁道:“我朝列圣相承,均经国史馆恭修本纪”,鉴于《高宗实录》“已进呈至三十年,自应恭修《本纪》,以垂史册”,因此下令“国史馆总裁派提调等督率誊录,就近赴实录馆,将业经进呈之书,照副本钞写,恪遵编纂,随时进呈。务于实录馆告成后,陆续办竣。其钞写《实录》副本,即藏贮史馆,以资考据”。(30)此后相沿成制,道光二年(1821)七月丙申、咸丰二年(1852)四月甲申、同治三年(1864)五月巳酉、光绪三年(1877)九月甲戌都曾有皇帝准国史馆到实录馆抄录实录的谕令。于是,《清实录》为清代《国史》输送了大量的史料。据《异辞录》载:“《清史》载圣祖见西洋人与之握手为礼,盖本于《实录》。”[16]59清国史馆所修《国史》的部分内容,如《宗室王公功绩表传》等,从实录中汲取史料,因此构成《清实录》下游的史流。乾隆时所修《宗室王公功绩表传》卷首载高宗上谕称:“《宗室王公表传》……并着交国史馆恭查《实录》《红本》另行改纂,以昭征信。”(31)表明《实录》是重纂宗室王公列传的史源。当然,清朝《国史》并非仅有《清实录》一个源头。

《清实录》的史料在民国时,还流向了纪传体的《清史稿》。据《清史稿》卷218《多尔衮传》载:乾隆四十三年正月,高宗在为睿亲王多尔衮平反的诏书中引用了《清实录》:“《实录》载:王集诸王大臣,遣人传语曰:今观诸王大臣但知媚予,鲜能尊上,予岂能容此?昔太宗升遐,嗣君未立,英王、豫王跪请予即尊,予曰:若果如此言,予即当自刎。誓死不从,遂奉今上即位。似此危疑之日,以予为君,予尚不可;今乃不敬上而媚予,予何能容?自今后有忠于上者,予用之爱之;其不忠于上者,虽媚予,予不尔宥。且云:‘太宗恩育予躬,所以特异于诸子弟者,盖深信诸子弟之成立,惟予能成立之。’朕每览《实录》至此,未尝不为之堕泪。”[17]2130直接将《清实录》的史料转录其中。类似例子不胜枚举。中华书局在《清史稿》的出版说明中指出“它根据的大部分材料如《清实录》、清代的国史列传、《清会典》和一些档案等”(32)。

清代还采录实录中的史料,撰写了一些传记体的史书。雍正时,拟将“舍生取义臣子”“临阵捐躯、守土授命之文武诸臣,以及偏裨士卒,赤心报国,奋不顾身者”的籍贯事迹详细缮册“交翰林院分派各员详查《实录》《国史》《方略》各馆档案,移取兵部清册,各为立传,汇成一编,垂诸永久。”(33)这样一来,《实录》便成了这些文武诸臣、偏裨士卒传记的史料来源之一。乾隆时,高宗提议从实录中摘出勋戚公卿事迹以备观览。这些功臣“受封本末,事具《实录》《国史》,简牒尊藏秘府”,“其令大学士会同宗人府,于《实录》《国史》内,如显亲王以下,各王公等,凡立功之端委,传派之亲疏,一一悉心采订,分缮成帙进呈,以备观览。”(34)

(三)流向编年体史籍

《清实录》还是另外一部重要书籍的史料之源,此书便是著名的《东华录》。《东华录》是国史馆馆臣们在修《国史》的空闲,将从实录馆抄缮而来作为参考的《清实录》进行摘抄而形成的一部当代编年体史书。《东华录》有不同的版本,一种是蒋良骐所辑录的本子,简称蒋录;一种是王先谦所辑录的本子,简称王录;一种是朱寿朋所辑录的本子。牟润孙指出:“王先谦的《东华录》的确是钞《清实录》,没有什么疑问;而蒋良骐的书,则似乎并不是完全钞《清实录》。”[18]479其实,王录也不是全钞《清实录》。据吴荣政研究,发现“王录还保留了《清实录》未有的资料”。[19]此后,朱寿朋鉴于光绪朝无录,于是纂成《光绪朝东华续录》。尽管各种《东华录》都有出于实录之外者,但其基本史料摘自《清实录》则是毋庸置疑的。

清代乾隆帝敕撰《御批历代通鉴辑览》,在纂至明清交迭的历史时,则多从《清实录》中搜集史料。据其《凡例》称:“我国家诞膺符命,朱果发祥,瑞貺屡臻,昭烁今古。太祖高皇帝肇兴大业,太宗文皇帝嗣炳鸿谟,凡伟烈丰功,事关明纪者,自宜登诸简策,用昭兴运之隆。今并恭依《实录》,敬谨纂辑。”显然,《清实录》成为《御批通鉴辑览》的史料来源之一。

《皇清开国方略》是清乾隆间所修的一部叙述祖宗创业立国的编年体史书。其史料有不少都来自于清早期的三朝《实录》。阿桂等人在《上皇清开国方略表》中指出:“有典有则,谨依三朝《实录》之遗,是训是行,允冠四库全书之首。”纪昀等人在《皇清开国方略》的《提要》中指出:史臣利用三朝实录,特别是《开国实录》(即盛京旧藏《太祖武皇帝实录》)等史籍的材料,编成《开国方略》一书。

高宗还曾根据《清太祖实录》的记载,写了一篇按编年顺序叙述的萨尔浒战役的历史记录。高宗说:“每观实录,未尝不流涕动心,思我祖之勤劳,而念当时诸臣之宣力也。谨依《实录》,叙述其事如左……”下面是一篇3119字的萨尔浒战役的详细记录。高宗以万乘之尊,改写《实录》,为前所未有之事。这样做,一是因为感动:“予小子披读《实录》,未尝不起敬起慕……此予睹萨尔浒之战,所由书事也。”二是因为实录尊藏,难以为外间看到:“此予因《实录》尊藏,人弗易见,而特书其事。”(35)

(四)流向典章制度体史书

《清实录》的史料还流向《大清会典事例》(也称《则例》),成为后者的史源之一。李鸿章在所拟定的《大清会典事例·奏摺凡例》提出“制作宜探原”的建议,指出乾隆十二年,礼部奏准“纂修官亲赴皇史宬详考列朝实录,敬谨钞录,成宪具在,应令会典馆纂修各官亲赴皇史宬,敬谨详阅,凡于典例有关者,钞录备纂”。有大量的实例说明,《清实录》对《大清会典事例》有直接的史料输送关系。《清高宗实录》卷1210载,乾隆四十九年七月乙卯,命廷臣更议历代帝王庙祀典。谕:“朕因览《四库全书》内,《大清通礼》一书,所列庙祀,历代帝王位号,乃依旧《会典》所定,有所弗惬于心。……”此一大段史料,后修的《大清会典事例》卷433《礼部·中祀·历代帝王庙·乾隆》也有收录。《清高宗实录》卷1054载,乾隆四十三四月乙未,谕:“前以辽、金、元三史内,人名字义,多未妥协,因命编纂诸臣,遵照《同文韵》统所载,详加更正……以昭画一。”这段史料也为《大清会典事例》卷1050《翰林院·职掌·纂修书史二》收录。《清实录》的史料,还流向《皇朝续文献通考》。据《清仁宗实录》卷374载,嘉庆二十五年七月甲戌,谕内阁:“本日据方受畴奏称,深州地方,秋禾多有双穗,至十一穗者,摘取二十茎进呈。”这段记载,在《皇朝续文献通考》卷138载《职官考二十四·新疆》中也相同的记载。《清仁宗实录》卷83,嘉庆六年五月戊子,仁宗谕内阁:“朕向于办理刑名事件,倍加详慎,务得情法之平。……”《皇朝续文献通考》卷252《刑考十一·详谳》载也有相同的上谕。

此外,一些其他的史书,也曾从《清实录》中选取史料。如清朝江蘩所撰《四译馆考》“略记外藩朝贡之目,恭载列祖敕谕及赐予数物,皆《实录》《会典》之所有”(36),似乎说明这部书也是从《清实录》和《清会典》中汲取的史料。乾隆时敕纂《盛京通志》,也从实录中汲取了不少史料。据其《凡例》称:“盛京为王迹肇基,首隆谟诰,谨稽五朝《实录》《圣训》、诏谕、碑记、诗文冠列卷端”,又谓“考卜兴京迁都,辽沈为我朝丰镐遗规,至若坛庙、宫殿、山陵创制典礼严重,谨稽《实录》及《会典》诸书”,都直接讲明从实录中取用了史料。

四、余论

《清实录》是清代史料的一大总汇,经过它的编辑和纂修,清史杂乱的档案得到第一次清楚的梳理,并以易查易读的特点为后人所重视,或摘录,或取用,或改编,或融汇,成了《清圣训》《东华录》《清国史》《清史稿》《清会典则例》《皇朝文献通考》和《皇朝续文献通考》等一系列清史著作的史料来源,而这些史籍则无一例外地成为《清实录》下游的史流。

从《清实录》成书过程来看,其上游史料多属于原始档案和记注文献,为实录汲纳后,被裁剪和编整,形成体例如一、编年有序的史料性史书,很容易被下游史书所汲纳和采用。从清代整个史学史的发展过程来看,所有官方史书乃至私修史书,基本上都遵循原始档案——《清实录》——清代国史——各种下游史书的史料流程,形成史料讲究、史实可信的史书系列。虽然难免有史料重复、辗转传抄之弊,但也保证了史源可靠和来源明了的特性。西方实证主义史学的代表兰克史学讲究“一手资料”,特别重视官方档案,为此不惜上下求索。而东方的中国,历来都有通过建立史料储备制度,催征收集档案和记注文献,纂修史书的传统。从《清实录》史料的来源与流向过程的考察,再一次清晰地表明了中国传统史学具有史源清晰和史料可信的特色。

[收稿日期]2011-12-11

注释:

①光涛:《清太祖实录与沈阳旧档》,载台湾《大陆杂志》1956年第5期;李光涛:《清世祖实录与沈阳旧档》,载台湾《大陆杂志》1956年第6期;陈捷先:《满文清实录研究》,(台湾)大化书局1978年版;黄彰健:《读清世祖实录》,见《明清史研究丛稿》,台湾“商务印书馆”1977年版;庄吉发:《从故宫旧档看清实录的窜改》,见《清史拾遗》,学生书局1992年版;徐丹俍:《“努尔哈赤实录”考源》,见《满学研究》(第一辑),吉林文史出版社1992年版;齐木德道尔吉、敖拉、崔东权:《〈清太祖武皇帝实录〉与〈旧满洲档〉史料比较研究——以内喀尔喀史料为主》,载韩国《蒙古学》(Mongolian Studies)由The Korean Association for Mongolian Studies编辑出版,2007年第8期;陈鹏:《〈太祖高皇帝实录〉中有关努尔哈赤时期对蒙古政策史料整理研究》,载《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04年第5期。

②薛虹:《清太祖实录的史料学研究》,载《东北师范大学学报》1988年第2期。

③冯尔康:《清史史料学》,沈阳出版社2004年版,第33-41页;李建宏:《〈清实录〉的史料价值》,载《档案学通讯》1995年第3期;朱正业、杨立红:《〈清实录〉史料来源探微》,载《档案学通讯》2010年第3期。

④牟润孙:《蒋良骐的东华录与清实录》,见《注史斋丛稿》,中华书局1987年版。

⑤杨士步、黄淮:《历代名臣奏议》卷277,《国史》。

⑥徐一夔:《始丰稿》卷6,《与王待制书》,清武林往哲遗著本。

⑦薛三省:《薛文介公文集》卷3,《移阁列实录条例揭帖》。

⑧孙承泽:《春明梦余录》卷32,《翰林院》。

⑨王先谦:《东华录》,雍正七年二月乙巳,清光绪十年长沙王氏刻本。

⑩《光绪大清会典事例》卷1104,“都察院·六科”。

(11)《光绪大清会典事例》卷1104,“都察院·六科”。

(12)(13)鄂尔泰:《清世祖实录·进实录表》。

(14)《实录馆行文档》,转引自徐中舒《再述内阁大库档案之由来及其整理》,载《徐中舒历史论文选辑》(上),中华书局1998年版,第361-362页。按朱正业、杨立红在《〈清实录〉史料来源探微》(《档案学通讯》2010年第3期)中称此咨文系乾隆帝的诏令,误,此文用词显系实录馆口气。

(15)参见王清政:《〈大清历朝实录〉纂修考》,武汉大学历史系1999年印,第54页。

(16)德勒洪:《进太祖实录表》。

(17)文庆:《进宣宗实录表》。

(18)松村润研究该满文牌(《关于崇德元年的满文木牌》,截《日本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纪要》第13号,1971年),逐一检查了崇德元年和崇德三年的木牌上所记载的事项,明确其内容是清远征明朝时各旗、各人战功记录。崇德元年木牌在《满洲原档》(《旧满洲档》)编成之际作为原始资料使用。据李勤璞的考察(《关于天聪五年正月蒙古文信牌》,载《八旗制度与满族文化》,辽宁民族出版社2002年版)这些木牌今收藏沈阳故宫博物院。

(19)20世纪初在内阁发现,藏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

(20)《清世祖实录》卷62,顺治九年正月壬寅。

(21)《清世祖实录》卷76,顺治十年六月丁酉。

(22)《清文宗实录》卷181,咸丰五年十月丁巳。

(23)《清高宗实录》卷36,乾隆二年二月乙丑。

(24)《清世祖实录》卷88,顺治十二年正月甲寅。

(25)《(光绪)大清会典事例》卷1055,《起居注》。

(26)盛康辑:《皇朝经世文续编》卷20,《吏政三·官制》。

(27)《清世祖实录》卷89,顺治十二年二月丁卯;《清史稿·黄机传》也有类似的记载。

(28)《清世祖实录》卷91,顺治十二年二月癸未。

(29)《清圣祖实录》卷9,康熙二年四月壬子。

(30)《清仁宗实录》卷124,嘉庆八年十二月癸亥。

(31)《宗室王公功绩表传》卷首《谕旨》,乾隆四十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上谕。

(32)《〈清史稿〉出版说明》,中华书局1977年版。

(33)《世宗宪皇帝上谕·旗务议覆》卷2,雍正二年十一月上谕;《钦定大清会典则例》卷84,《礼部祠祭·群祀》。

(34)《钦定宗室王公功绩表传》卷首《谕旨》,乾隆二十九年九月二十六日上谕。

(35)《宗室王公功绩表传》卷首《御制文》。又载《盛京通志》卷10《天章一皇上圣制》;《满洲源流考》卷14,《山川一》。

(36)《四库全书总目》卷83,《史部三十九·政书类存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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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清代史料的来源与流向_清实录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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