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政府军事战略调整探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巴马论文,探析论文,军事战略论文,政府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奥巴马政府上台以来，美国军事战略再次出现调整，这一调整与美国对世界安全形势的判断、自身国力的分析、战争形态的变化、军队能力的要求等一系列问题密切相关。冷战结束后，美国军事战略曾做出过若干次重大调整，但这次调整更具有迎接未来挑战的特点。全面了解美国军事战略调整的背景和内容，将使我们对国际安全形势的发展变化有更加清醒和深刻的认识。本文拟采用传统主义的方法研究问题，①首先分析美国军事战略调整的背景，认清这次美国军事战略调整与美国整个国家大战略之间的关系，以及在其大战略规定之下美国军事战略调整的必然方向和走势。其次，将具体阐述美国这次军事战略调整的内容，重在说明与其过去军事战略之间的承续与变化。再次，文章将分析这次美国军事战略调整中存在的问题，即有可能影响美国军事战略落实的问题。最后，概括性地提出我方的对策建议。
一、奥巴马政府军事战略调整的背景
美国军事战略调整与奥巴马政府对“时期”的认识有关。美国军事战略在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指导之下制订，因此对美国军事战略调整的分析首先应从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开始。2010年5月，奥巴马签署并出台《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报告开篇就宣称：“……美国的发展将经历并将建设转型时期(moments of transition)。”②具体而言，美国对“转型时期”的看法源自三个方面：首先，美国认为，全球化的加速发展虽然为各国打开了平等发展机会的大门，使成百上千的人享受到了民主带来的好处并使大国之间实现了和平，但同时世界也正在过渡到从未有过的威胁多元化时期。③“9·11”事件证明恐怖主义是美国最大的敌人，然而经过反恐战争、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之后，美国眼中的世界安全形势并未得到好转，而且过去从未严重出现过的环境问题、人口问题、水资源问题等一系列非传统安全问题已经成为影响世界安全稳定的新因素。奥巴马政府在《四年防务评估》报告中写道：“美国正面临着一个更加复杂和不确定性变化日益增加的安全环境。全球政治、经济和政治力量分散在加剧”，“全球化已经改变了技术发明的进程，同时降低了更多行为体希望获得高技术的门槛，在技术发明和全球信息化不断提升的同时，非国家行为体的影响力和能力也在更加扩大……”，“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继续威胁着世界和平并使维和和防止军备竞赛的努力变得更加困难”，“资源的需求、沿海地区城市化的加速、气候变化的效应、新病种的出现以及在一些地区文化和人口变化形成的压力，将成为导致冲突和恶化未来安全环境的重要因素”。④其次，近十年来，美国一直在进行反恐战争、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美国的安全，但要继续把持世界霸主的地位，美国的战略重心必须尽快从国外转到国内，美国应从战争状态过渡和转移到重建国家基础力量状态。“重新准备将提升我们全谱作战中的战略深度，这一深度在持续的战斗中已经受到损伤。”⑤这便是奥巴马政府迅速从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脱身的原因。最后，美国应当从吃过去老本时期尽快走进创新时期。长期以来，美国对教育、制造业和知识创新等能从根本上推动国家实力发展的领域和方面没有给予应有的重视，只是在原有技术优势的基础上沾沾自喜。今天，美国统治阶级已意识到美国现在已不像当年人类登月、芯片发明和建设信息高速公路那样，能大踏步地引领世界科技和经济发展的龙头，也很难迅速找到能使经济发生质变性飞跃并把其他国家再次远远甩到后面的“杀手锏”。尽管奥巴马政府提出了高技术产业创新计划，⑥但那些计划一时却难以奏效。如此下去，美国统治阶层担心，一旦世界上有国家在高技术领域取得重大突破，政治学家们所预言的“地缘经济”威胁将很可能浮现，美国的世界霸主地位将从此在根本上发生动摇。总之，美国要像拳击手那样迅速调整和转变姿势，为未来做好准备。这是美国军事战略调整的背景之一。
美国军事战略调整还与美国统治阶层对国势的看法有关。21世纪前十年，新兴国家经济快速崛起，中、印、俄、巴四国均已进入世界经济前十强的国家行列，目前，金砖五国GDP已占世界总产值的25％左右。⑦以当时货币价格计算，2002年，中国GDP近1.5万亿美元；2010年，中国GDP为5.9万亿美元；2011年，中国GDP达7.3万亿美元，⑧已为美国GDP的50％左右(当年苏联GDP是美国的60％)。尽管美国今天仍然是世界上最具经济实力的强国，但按购买力平价计算，美国GDP已由上世纪80年代初期占世界经济的24％，下降至今天的20％弱。⑨近两年，新兴国家经济增长速度大大高于美国等西方发达国家。2010年，新兴经济体经济增长率平均值为7.1％，而西方发达国家仅为3％，其中美国为2.5％左右。⑩2011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同比增长约为9％，(11)而美国全年经济增幅仅为1.7％强。(12)在科技能力方面，虽然美国至今仍处于世界领先地位，但中国、印度和其他主要发展中国家的公司企业不无率先开发众多新兴技术的独特机会，在电力配备、洁净水源开发、下一代因特网和新信息技术、太阳能发电等方面已对美国构成挑战。这次金融危机进一步加重了美国统治阶层对未来前途命运的担忧，因此，加快经济发展、放慢军事扩张、军队要忍耐已成为美国新的国策。这是美国军事战略调整的背景之二。
在以上大环境的背景之下，美国政府对军队地位的看法发生了重大改变。美国领导层认为，虽然军队仍是国家安全的根本保障，但其作用已大不如前。《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写道：“外交如同国防能力一样是我们国家安全的基石。……外交家、发展问题专家以及美国政府中的其他专家必须肩并肩地支持共同的目标。需要构建新的手段以便有效交流，不仅说服、联络和动员他国政府和国际组织，而且还应包括非政府组织……”(13)“当我们大量使用军事力量，或不能发现或使用补充性手段时……我们的军事力量就使用过度了。美国人民正在忍受更多负担，而我们在全世界仅以军事实力扮演着狭隘的领导角色。我们应当知道，我们的敌人正希望我们过度扩张我们的军队……”(14)对此，2011年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伦将军在《美国国家军事战略》前言中不得不表示：“然而，只用军事力量已不足以解决我们面临的复杂安全环境的挑战，军事力量和其他手段一起使用才会更加有效。在这个多结的世界上，军事手段对美国领导地位的贡献一定不仅只是运用权力，它必定关系到运用权力的方式。不论我们的领导方式如何，我们应当永远通过榜样的力量来展示我们的核心价值。”(15)当军队不再被认为是实现国家安全的主要手段，当政府重视强调保存国家战略实力时，美国军队领导人必须认真考虑：军队的价值将如何体现，军队应以什么样的方式履行职责并帮助政府达到希望实现的目标等一系列问题。这是美国军事战略调整的背景之三。
担心亚洲局势将不受控，也是美国军事战略调整的诱因。从小布什政府开始，美国就越来越担心亚洲的发展将对美国构成挑战。美国认为，今天的亚洲不仅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地区，而且是经济发展最具活力、最有潜力、市场最宏大、财富最集中的地区，还是世界上军事力量最密集和核扩散问题最严重的地区。在分析亚洲形势时，美国考虑最多的因素是中国。面对中国势不可挡的发展速度，美国在言行上逐步公开、明确地把中国看成是最大的挑战。在2011年美国《国家军事战略报告》和2012年奥巴马和帕内塔联合签发的美国国防战略指南——《维持美国全球领导地位：21世纪防务重点》等文件中，美国多次提到中国的威胁，这与2004年小布什政府发表的《美国国家军事战略》有很大不同。最新版的《美国国家军事战略》明确指出：“我们将认真监视中国军力的发展以及其发展对平衡海峡两岸军力的影响。我们将持续关注中国军队现代化进程和战略意图，以及它在太空、网络空间、黄海、东海和南海的主张。为保卫美国和伙伴的利益，我们准备展示我们的意志并使用我们的力量去反击任何企图危害进入和使用全球公共空间和网络空间的国家行为，或威胁我们盟友的行为。”(16)美国国防战略指南则宣称：“从长期看，中国作为地区强国的崛起将会从各个方面影响美国的经济和安全。……然而，中国军事力量的增长必须要在更明确地澄清其战略意图的前提下进行，以避免引起该地区摩擦。美国将继续进行必要的投入，以保障我们能够遵守同盟条约和国际法做到进入地区和行动自由的能力。”(17)虽然美国至今并没有把中国当成敌人，(18)只是对中国一百个不放心，然而在国力日渐衰落的情况下，美国必须防止亚洲地区出现霸权国。美国“再平衡战略”就是要将更多的注意力转到亚洲，而在这一大战略之下，军事部署自然要跟进。这是美国调整军事战略的背景之四。
二、奥巴马政府军事战略调整的主要内容
美国统治阶层今天对国家安全形势的认知可以概括为：多元威胁已替代单一威胁，国内挑战大于国际挑战，远期威胁甚于近期威胁，亚太地区的不确定因素多于大西洋地区。在这一认知之下，美国军事战略调整的整体思路是：军队在维持当前战略优势的同时，应确保未来战略上的优势；在复杂的多重威胁之中，应以威慑的姿态发挥对外交手段的支撑作用；军事部署重心应加速向亚太转移；为应对各种安全挑战，应以高技术手段和灵活作战方式打赢未来战争。
具体而言，美国军事战略做出了以下五方面的调整。第一，在军事战略目标和任务上，从重视反恐转为更加关注未来和新型威胁。小布什政府把美国军事战略目标定位在：保卫美国并打击外来袭击和侵略，防范冲突和突然袭击，以及战胜敌人三个方面。(19)而奥巴马政府则把美国军事战略目标定位为：“抗击暴力极端主义，威慑并打败侵略，加强全球和地区安全，以及构筑未来力量”三个方面。(20)因此，人们可以看出，奥巴马政府的战略准备更加关注长远，不再仅限于眼前威胁，更加强调对未来威胁的准备和应对，展示出实现眼前目标与未来目标之间的平衡。2004年《美国国家军事战略》报告规定美军的任务是：“在保卫美国的同时，我们必须赢得反恐战争”、“我们将加强联合部队的作战能力”，“我们将平稳实施武装力量转型”等方面。而2012年的《维持美国全球领导地位：21世纪防务重点》则规定，未来美军的任务是：应对恐怖主义和非常规战争、威慑并击败侵略、保证投送能力并正视反介入和拒止战略的挑战、应对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保证在网络空间和太空中的有效行动、维持安全可靠和有效的核威慑、保卫本土并为文官政府提供支持、提供维稳力量、执行维稳和反暴乱任务、实施人道主义、灾难救援和其他行动等十个方面。(21)与过去美军的任务相比，美军更加重视“网络空间和太空的有效行动”以及“反介入和反拒止”等对付强国威胁的内容。这些内容虽然在过去的军事战略文件中也提到过，但作为优先战略任务还是第一次。这就充分说明美军已经把应对强国未来挑战作为其战略准备重点。
第二，在军事战略方针上，舍“先发制人”而取“广泛威慑”。小布什政府一直强调“先发制人”的重要意义。2004年《美国国家军事战略》指出：“这一战略需要具有预先的自我防卫能力，对迫在眉睫的侵略做出有准备和适当的反应。当接到命令后，为了自我防卫，指挥官应当先发制人打击那些将带来巨大威胁和不可能通过威慑制止的侵略者。”(22)与此形成鲜明对照，奥巴马政府在这次战略调整中却把“威慑”作为重要的军事战略方针。它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强调军事行动应以威慑为主，而不以作战为主。新《美国国家军事战略》指出：“我们还必须采用威慑原则以适应21世纪的安全挑战。在蜕变的环境中，我们将加强在天空、太空和网络空间的威慑能力，并在系统上和永久性防御设施上提升我们打败侵略的能力。”(23)美军今天所指的威慑，不再是冷战时期那种单纯的核威慑了，它更重视常规威慑和对各维空间的战略威慑。二是提出了对恐怖主义实施威慑的思想。奥巴马政府改变了小布什政府一贯持有的对恐怖组织和极端势力威慑无用的看法，提出了对恐怖主义间接威慑的思想方法。“在反对极端主义的斗争中，我们将采用威慑的方针。虽然对付恐怖主义分子很难采取直接的威慑手段，但恐怖主义分子对得失的评估和对其他国家或利益攸关方的依附，将使我们能够通过影响那些国家实现威慑。”(24)三是重视“威慑”和“打败侵略”之间的相互关联。奥巴马政府强调在一个地区作战时对其他地区保持威慑的必要性、重要性和可能性。“作为一个在多个地区有重大利益的国家，我们的军队必须能够威慑和击败投机性对手在某个地区的侵略，即便我们的军队正在其他地区执行大规模行动，我们应依然能够如此。”(25)这种“广泛威慑”的战略方针体现出美国企图以阻吓和造势的压力，以尽量节省军力和财力的方式实现国家安全目的。
第三，在军事战略部署上，明确从西部向东部平衡。冷战结束后，美国的战略关注重点先是在欧洲，后是在中东。随着中国力量的崛起，从小布什政府开始，美国的军事战略关注重点逐步出现调整。2001年，美国大规模调整和重组驻日美军部队，战略性轰炸机进驻西太平洋，意味着美国打算改变原先在亚太地区充当“平衡者”的姿态，帮助日本制衡中国。当时就有美国学者指出：“小布什政府要在亚洲建立自己的霸权，试图阻止任何国家(即中国)对美国控制该地区构成挑战，‘这意味着布什放弃了美国在亚洲的传统外交政策，而要铸造一个非常有野心的、有利的均势态势’。”(26)奥巴马政府上台后，美国军事战略部署加速向东转移。2010年，克林顿国务卿宣称：“美国的未来与亚太紧密相连，而亚太的未来依靠美国。美国在经济和战略上在继续领导亚洲方面具有重要的利益。”(27)这一政策立场在《维持美国全球领导地位：21世纪防务重点》中得到了印证：“美国经济和安全利益与从西太平洋到东亚再进入印度洋和南亚这一弧形地带的发展有着无法回避的联系，这一联系既带来挑战又带来机遇，因此美国军队在维持全球安全的同时，需要向亚太地区再平衡。”(28)文件有意将最后半句话写成斜体，可见奥巴马政府对战略重心东移的重视程度。2012年6月，新任国防部长帕内塔在新加坡香格里拉对话会上发表题为《美国对亚太再平衡》的讲演，重点阐述了今后5～10年内美国军事部署的调整计划。为继续加强在太平洋地区的军事存在，美国计划在2020年前，将改变海军力量目前在太平洋和大西洋“五五开”的力量部署格局，把60％的战舰放在亚太，航空母舰数量也将增至6艘。不仅增加数量，美国还计划部署具有更高科技含量的潜艇和战舰，部队装备新的电子战设备和通讯系统。(29)美军还加快了在亚太地区的军事基地建设，在关岛增建导弹防御阵地并扩建安德森空军机场，在夏威夷打造“珍珠港—希卡姆”大型联合基地，在阿拉斯加建设“埃尔门多夫—理查森堡”联合基地等。(30)
第四，在军队建设上，提出“重新平衡军事力量”。2010年，美国《四年防务评估报告》提出了“重新平衡军事力量”的思想。这一思想的核心，是要求美军进一步提升能力建设和水平建设。在军队能力建设上，美军要求从“联合作战”向“联合和灵活作战”平衡，改变过去仅强调部队联合作战能力(军种联合、盟国之间联合)的思想方法，更加强调部队在具有联合作战能力的同时要向灵活性、机动性和小型化方向发展。新《美国国家军事战略》报告写道：“这一战略也为部队过渡转型设定了标杆，它要求部队从强调能够进行持久作战转向能够应对未来挑战的联合部队发展。我们面临的挑战要求联合作战部队能够机动、灵活、可塑……”(31)“联合作战部队在有能力更远距离作战的同时，需要更加小型化……与此同时，它必须适应日益恶化的天、海、网络空间和太空环境并加强训练。”(32)由此可见，美国已经走过了拉姆斯菲尔德所强调的构建联合作战部队的阶段，更加注重部队在联合作战的基础上向机动、灵活、技术性和可塑性方向发展。在这一思想指导下，目前美军在军队结构和数量上，正在向精简地面力量、强化海军和空军力量、发展特种部队的方向发展。美国计划未来10年内，裁减员额约10万，包括8万陆军和2万海军陆战队。海、空军力量则基本不变。(33)
在军队水平建设上，由重视部队数量向重视质量平衡。重视发展高技术武器和高技术人才，精简不适应的人力和物力，是美军一贯的效益思想，也是此番美军能力建设的调整重点。在《四年防务评估报告》中，美国列出了一大串需要发展的高技术武器，包括发展旋翼式飞行器、为情侦监(C4ISR)系统服务的无人机，增强反自制爆炸物能力和更新AC-130炮艇机等。同时，美国还断然停止了一些过时的装备项目，如DDG-1000驱逐舰、陆军未来作战系统项目等。美军还决定推迟建造海上预置舰，延期采购新一级的航空母舰等。在2011财年国防预算提案中，美军在完成C-17战略运输机的采购计划后，将终止建造此类飞机。美国国防部还打算推迟“指挥舰置换项目”并延长现有指挥舰的服役时间，取消CG(X)巡洋舰项目，并将终止“网络指挥控制项目”。(34)重视专家型部队人才建设是美国这次战略调整中部队建设的重点，新军事战略报告提出要加大地区专家人才、语言人才、相关文化人才和网络人才的培养。
第五，在作战样式上从关注传统作战样式向关注未来新型作战样式转变。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内，在全世界“维稳”和“反叛乱”是美军作战的主要内容。而目前，美军专家认为：“美军的作战任务应更加向应对以非对称手段阻止地区进入和行动自由的方向平衡，在强调全谱部队能力的同时，不应再重点强调维稳行动。”(35)在这次战略调整中，美军更加强调为未来新的作战样式做好充分准备，其思想方法是：强调以情报和技术为核心的多维空间和不同军种之间的联合、灵活作战样式。
具体而言，一是美军提出了“联合作战进入”的概念。2012年1月17日和3月31日，美军参联会和军种部先后颁布《联合作战进入概念》和《美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的跨军种概念：实现并维持进入》(简称“实现并维持进入概念”)两份文件。它们分别从多军种联合以及陆军和海军陆战队跨军种联合的角度阐述了“作战进入”的问题。“联合作战进入”概念提出了三个重要思想：首先，“跨领域协同增效”。它是指充分使用陆、海、空、天、网、电磁等六个作战领域的作战力量，力求实现作战力量的优势协调和互补，产生整体效能大于各别作战力量之和的效果。它强调传统作战领域和新兴作战领域的结合和各种作战力量之间的相互配合，凸显太空和网空领域的优势以及联合指挥协调能力在未来战争中的意义。这一概念的提出使美军联合作战概念发生了一次质的飞跃，使原先只强调军种联合和盟军之间联合发展为六维作战空间之间的联合。其次，“战术层次联合作战”。这一概念强调为达成一定的战役战术目标，甚至直接达成战略目标，更多地采用由多个军种力量共同实施的小规模联合战术层次作战行动。美军将针对具体威胁，组建由不同军种单兵构成的联合作战战术分队，不仅使联合作战样式落实到基层，而且使联合作战建设与小型、灵活、机动、技术性和可塑性的建设方向相符。最后，美军要为未来“反介入”和“反拒止”战争(36)做好充分准备，并要准备应对敌人的非对称作战手段。多份军事报告显示，美军“反介入”和“反拒止”任务的主要目标是针对中国和伊朗等国的。最明显的是空海一体战，它是2009年由五角大楼战略研究人员提出的联合作战理念。为应对未来10～20年后世界安全形势的变化，保持美国在关键地区特别是亚洲的军事优势，美军提出了以空、海作战力量为主，加上太空、网空力量，实施高度一体化的作战构想。具体而言，在作战行动上，以信息致盲为主导，实施隐形、远程和即时精确打击，夺控战争主动权；在作战力量使用上，强调以空、海力量为主体，整合太空、网空力量以及盟国力量，构建多维一体的作战力量；在战场设置上，以核心军事基地为支撑，进一步扩大战略纵深，优化前沿军事部署；在作战指挥上，以信息系统为依托，完善指挥协调机制，构建更加灵活高效的联合指挥系统。美军这一作战样式重点将中国作为假想敌，实施训练。(37)
二是把无人机作战样式作为未来战争的重要内容。自反恐战争以来，美军的无人机“定点清除”作战样式在反恐中不断取得成功。无人机“定点清除模式”成本低、隐蔽性强、机动性大、命中精度高，还能避免美军伤亡，与传统作战样式相比形成了极大的作战优势。2012年2月、6月和12月，美军无人机连续得手，炸死基地组织头目，这不仅说明无人机作战样式在美国军事作战中已日趋成熟，也说明美国中情局、国土安全部、国防部等部门的情报协调配合以及通信保障系统与无人机作战的无缝连接也已日臻完善。值得关注的是，2012年7月，美国海军成立了有人机和无人机混合飞行直升机中队。(38)在这种混合打击模式中，美军将战场研判能力较强的有人机作为指挥中心，将战场机动能力、感知能力和隐蔽能力较强的无人机作为攻击主力，代替以士兵为主的攻击，由此实现信息获取最大化、火力打击高效化、人员伤亡最小化的未来作战样式。
三是美军大力发展情报战与特种作战相结合的作战样式。特种作战是在反恐战场上得到锻炼和检验的作战样式。近年来，由于反恐战争的需要，美军特种部队执行秘密任务不断增多，已成为美军建设的重心之一。它已从单独行动转向联合作战，从体能型转向智能型，从非主力部队变为主力部队，从从属地位转为中心地位。美国开始将特种作战与情报战相结合，尝试让中情局拥有部分直接指挥特种部队的权力，提高特种作战的效果。目前，美国国会正在审议加强中央情报局与特种作战司令部之间合作的立法，目的在于合并两个组织的部分行动，共享人员及其他资源，达到高效作战的目的。总之，在作战中加强情报支援，或让中情局直接指挥特种部队任务，是当前美军特种作战的一个发展趋势。美军特种部队成功击毙本·拉登，采用的就是这种作战样式。
四是为网络战做好充分准备。2012年5月，美国国防部长帕内塔签署了一份网络战的纲领性文件，即《过渡性网络空间作战指挥控制行动概念》。该文件首次清晰勾勒了美国整个网络作战指挥结构的轮廓，将使各战区拥有更大的网络空间战作战权和防御权。奥巴马政府还建立了“联合网络中心”这一新架构，作为战区及网络司令部之间联系的纽带。(39)这就充分证明奥巴马政府的网络安全政策不仅是要加强机制管控，而且要准备战争。
三、奥巴马政府军事战略调整中存在的问题
美国面向未来的军事战略调整更加强调重新准备，以迎接新的战斗。然而，即便限于军事的角度，这一调整也已经暴露出了一些问题。
第一，美军对自身能力和士气的担忧。虽然美国向来存在文官与武官之间的矛盾，但在这次国家经济不景气和军费开支缩减的情况下，美国文武官员之间在军费开支上的矛盾凸显。根据2011年《预算控制法》，美国国防开支在未来十年内将削减近5000亿美元，而这还不包括海外用兵费用。国防部官员认为，如果照此规模削减军费，美军将很难完成国防战略指南所规定的任务。(40)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伦声称：“我们的国家和军队将面临日益增长的赤字压力，我们不能指望国防预算的增长。但在面对这些压力时，我们不能使军队空心化，让军队缺少应有的准备、训练和所需要的现代化装备。”(41)美军目前已经削减了许多军事机构，如2010年撤销了联合作战司令部，更是担心不断紧缩的军费开支将使美国的世界军事优势地位丧失殆尽。更令美军担忧的是，在裁军、减少军费开支和经济不景气的形势下，军队士气不足。在新出台的许多军事战略文件中，大量论及要关心美军士兵、士兵家属和士兵就业等问题，这是以往很少有的现象。
第二，军队任务排序不清。在今天的转型过渡期，军队既要完成当前的任务，又要为未来挑战和威胁做好充分准备。那么，什么是军队的优先任务？美国领导层至今在思想上并不统一。2010年《四年防务评估报告》把美军的任务概括为：保卫本土安全，反叛乱和反击恐怖主义，建构伙伴能力，在反介入中威慑并打败侵略者，抗击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以及在网络空间成功作战等六项任务。而2012年的《维持美国全球领导地位：21世纪防务重点》又规定了十大战略优先任务。这两份文件对美军来讲都具有重要指导意义，但其任务规定却不完全一致。在美军优先任务的排序上，前者把保卫本土安全放在第一位，而后者却将保卫本土安全放在后头。在后者所规定的战略优先任务中，美国一方面宣布军队的反恐战争已经结束，正面临战略性转型，另一方面却又把“应对恐怖主义和非常规战争”作为首要任务。所有这些矛盾和不统一，只能说明美军至今在任务指向上思想还不清楚。
第三，与传统军事同盟国的关系问题。在这次军事战略调整中，美国虽然表面上更加重视军事同盟的重要意义，并在战略重心东移的过程中强化了与原有军事同盟的关系。然而，事实上，自冷战结束以来，美国对军事同盟的作用和可靠性一直抱有怀疑。2011年的《美国国家军事战略》报告写道：“正在变化的权力格局意味着世界正在向‘多结’(multi-nodal)的方向演变，其主要特征是：在利益驱动下国家之间随时在外交、军事和经济上进行调整并组成临时同盟，从而取代了原有的僵硬、对峙的竞争集团。”(42)美国人用物理学中“结”的概念来形容今天世界权力的基本特征，即国家之间在政治、经济和军事上的利益交汇，经常会导致国际舞台上在不同时间段、不同领域中和不同问题上形成“不同”的和“临时”的各种同盟组合，从而构建出丰富多彩、变化不定的世界力量格局，这就意味着冷战时期那种僵硬不变、固定对立、单一领域的同盟体系和世界力量格局逐渐陈旧退色，失去存在的意义。这是美国军事战略界今天对同盟的基本看法，也是美国人对传统军事同盟的无奈之处。《美国国家军事战略》写道：“作为一个全球力量，美国的利益与更加广泛的国际稳定体系紧密相连，这个体系包括联盟、伙伴关系和多边机制。”(43)在这三者当中，美国应当更倚重谁？从奥巴马政府战略重心东移的过程中可以大致看出，美国核心的战略手段乃是地区机制，奥巴马政府企图通过全面参与和推动亚太多边和双边合作机制，达到分化、瓦解、控制亚洲的目的。可以推断，在以外交手段为主的新时期，美国军事同盟的地位和作用至少不如它们外在表现来得那么重要了，而未来，美国又如何巩固、控制和发展与同盟国的关系呢？
四、中国如何应对奥巴马政府的军事战略调整
美国军事战略调整在诸多方面都表现出针对中国的意图。因此，中国应当加快自身军事力量和外交能力建设。
在军事上，我军必须以非对称和跳跃式发展的方式，加快提升高技术武器的自助研发和创新能力，争取在未来战争中赢得主动和优势。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发展，我军在加速追赶以美国为代表的世界高新技术武器国家的同时，需要认真分析自身国家实力的特点和优势，根据国情以主动和非对称的方式应对强国挑战。在追赶世界先进国家的过程中，我们完全不需要按照世界军事发展阶段的过程亦步亦趋，而应当站在世界军事武器发展的最前沿，以超越发展的方式，争取军事上的优势。今天，我们在常规武器方面与美国的差距相去几代，然而，在新兴高技术武器方面与美国的差距却并不大。在网络空间和太空领域，美国的实力虽然与中国相比存在优势，但两国基本上都处于起步阶段，因此，在新兴军事技术领域加大投入，争取达到世界先进水平，是我军必须加紧完成的任务。
在外交上，随着美国军事战略的调整，外交活动，包括军事外交，将是美国对我国工作的重心。目前，美国正采取“造势”和“造事”两种路径来对付中国崛起。在“造势”上，除了在战略上联合盟国，对我形成军事威慑，使我有“C形包围圈”之感外，在外交上正在努力打造一个以美国为首的平衡中国的地区多边合作网络。通过全面参与和推动亚太多边和双边合作机制，美国企图在亚洲营造一个分化、瓦解和控制各国，削弱、排挤和孤立中国的环境和心理态势。在“造事”上，美国一是继续鼓吹“中国威胁论”，吓唬中国周边国家；二是在中国与周边国家的领土和海洋争端中公开或暗中支持对方，使中国与周边国家的矛盾一时很难解决；三是不断挑拨中国与周边国家的关系，坐视中国到处“灭火”、“忙于应付”的困境。面对美国军事战略调整，我们应把改善周边环境，发展与邻国关系作为外交工作的重心，充分发挥外交的艺术和水平，争取和平解决矛盾，不给美国以挑拨、孤立我国和搞乱我国发展步伐的机会和借口，争取在国际舞台上获得更多的主动权和影响力。
*作者在此文写作过程中吸纳了许多同行、同事以及《外交评论》匿名评议专家的宝贵意见和建议，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注释：
①英国学派代表人物赫德利·布尔认为，传统主义的研究方法源于哲学、史学与法学，而其最主要的特点就是明确地依赖于判断力的运用。这一判断力包括几类：第一，要在相互冲突的政治价值和目标中做出选择；第二，要根据历史经验对事情发展做出判断和分析；第三，要从哲学、历史学和法学角度对问题的实质做出判断；第四，要根据经验对事情发生和发展做出原因分析。本文将大量引用美国政府文件以说明问题并以历史事实举例(这只是传统主义运用历史的方法，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历史学方法)说明观点，形成判断。
②The White House,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Washington,May 2010,p.1.
③参见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Washington,May 2010,p.33。
④Department of Defense,United States of America,Quadrennial Defense Review Report,February 2010,p.iv.
⑤Joint Chiefs of Staff,The National Militar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Redefining America's Military Leadership,February 2011,p.20.
⑥奥巴马政府上台后在推进美国科技创新方面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包括：支持小布什政府将基础科学研究经费翻一番、科研税收优惠政策常态化、增加技术人才绿卡数量、改善专利制度、改变理工科和数学教育落后状态以及支持开发新能源政策等。
⑦Globalization 101," BRICS:The New World Powers",www.Globalization101.org/brics-the-new-world-powers-3/,May 4,2011.
⑧参见世界银行官方网站，http://search.worldbank.org/，2012年8月10日。
⑨黄平：《美国的力量变化：十年来的变化》，中国社会科学在线，2012年8月9日，http://www.csstoday.net/2012/08/09/19626.html。
⑩李洪波主编：《2010年世界形势评估》，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2、283页。
(11)《国家统计局新闻发言人就前三季度国民经济运行情况答记者问》，http://www.stats.gov.cn/tjdt/gjtjjdt/t20121018_402843478.htm。
(12)苏晨：《最新调查下调美国2011年增长率至1.7％》，和讯网新闻，2011年9月13日。
(13)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Washington,May 2010,p.14.
(14)Ibid.,p.18.
(15)The National Militar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Redefining America's Military Leadership,February 2011,p.5.
(16)Ibid.,p.14.
(17)Department of Defense,United States of America,Sustaining U.S.Global Leadership:Priorities for 21[st] Century Defense,January 2012,p.2.
(18)美国目前并没有把中国当作敌人。2012年10月22日，在美国总统竞选最后一次有关外交政策的辩论会上，奥巴马批评罗姆尼把俄罗斯当作美国头号敌人是“外交上的无知”。之后，罗姆尼又把拥有核武器的伊朗当做美国的头号敌人。而奥巴马则宣布网络敌人将是美国最大的敌人。参见《阮次山：美国总统竞选作秀中国媒体闭嘴》，凤凰网，2012年10月24日。
(19)杨晖主编：《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文件选编》，北京：军事谊文出版社，2005年，第491页。
(20)The National Militar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Redefining America's Military Leadership,February 2011,p.4.
(21)Sustaining U.S.Global Leadership:Priorities for 21[st] Century Defense,January 2012,pp.4—6.
(22)Joint Chiefs of Staff,The National Militar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A Strategy for Today; A Vision for Tomorrow,2004,p.9.
(23)The National Militar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Redefining America's Military Leadership,February 2011,p.8.
(24)Ibid.,p.6.
(25)Sustaining U.S.Global Leadership:Priorities for 21[st] Century Defense,January 2012,p.4.
(26)Robert M.Hathaway and Wilson Lee,eds.George W.Bush and East Asia:A First Term Assessment,Woodrow Wilson International Center for Scholars,Washington D.C.,2005,p.8.
(27)Hillary Rodham Clinton,"Architecture in Asia-Pacific:Principles and Priorities",Hawai,January 12,2010,www.state.fov/secretary/rm/2012/01/135090.htm.
(28)Sustaining U.S.Global Leadership:Priorities for 21[st] Century Defense,January 2012,p.2.
(29)《帕内塔宣布美国六成军舰将部署在亚太地区》，侨报网，2012年6月3日，www.usqiaobao.com/2012-6/030content-1402188.htm。
(30)有关美军在亚太地区的部署，可参见美国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完成的研究报告《亚太地区美军态势战略：独立分析》，http://www.cetin.net.cn/cetin2/servlet/cetin/action/HtmlDocumentAction? baseid=1&docno=514640。
(31)The National Militar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Redefining America's Military Leadership,February 2011,p.21.
(32)Ibid.,p.18
(33)Tom Vanden Brook,"Defense Secretary Leon Panetta Defends a Leaner Military",USA Today,http://www.ustoday.com/news/washington/story/2012-01-26/panetta-military-defense-cut/52805056/1.
(34)参见Quadrennial Defense Review Report,February 2010,pp.17—41。
(35)Catherine Dale and Pat Towell,"In Brief:Assessing DOD's New Strategic Guidance",CPS Report for Congress,http://www.fas.org/sgp/crs/natsec/R42146.pdf.
(36)反介入战略是指反对阻挡美国在一地区投放和维持军事力量的一种战略；地区拒止战略，则是要反对遏制美国在某一地区的行动自由。参见The National Militar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Redefining America's Military Leadership,February 2011,p.8。
(37)可参见《空海一体战：初始作战概念》，百度文库CSBA2010国防文档全文翻译，第22页，http://wenku.baidu.com/view/9388c3667ec102de2bd89e5.html。
(38)“美国海军新建直升机中队将引进‘火力侦察兵’无人机”，新华网，2011年11月28日，http://news.xinhuanet.com/mil/2011-11/28/c-122345229.htm。
(39)Zachary Fryer-Biffs,"Panetta Green Lights First Cyber Operations Plan",June 6,2012,http://www.defensenews.com/ article/20120606/DEFREG02/306060010/Panetta-Green-Lights-Frist-Cyber-Operations-Plan.
(40)CRS Report for Congress by Catherine Dale and Pat Towell,"In Brief:Assessing DOD's New Strategic Guidance",January 12,2012,p.2,http://www.fas.org/sgp/crs/natsec/R42146.pdf.
(41)The National Militar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Redefining America's Military Leadership,February 2011,p.18.
(42)The National Militar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Redefining America's Military Leadership,February 2011,p.2.
(43)Ibid.,p.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