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电影分级制度的发展变化，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美国电影论文,制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电影分级制度的确立
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电影审查制度都是由政府建立并由专门的官方机构实施的。这种 审查制度首先是一种行政手段，用以控制电影中的政治或道德观点的表达，同时它也是 各种社会力量从自身利益出发对电影业发挥作用和影响的直接杠杆。然而在美国，电影 审查制度是以一种非官方的、行业自律的形式体现的，始于二三十年代的“海斯法典” 。“海斯法典”于1930年由耶稣会神父埃尔·劳德草拟、由“美国制片人与发行人协会 ”(MPPDA)主席威尔海斯颁布，并于1934年正式生效。法典很快被电影行业接受并发挥 作用。法典从犯罪、性、粗俗语言、猥亵、亵渎神灵、服装、舞蹈等十二个方面对电影 的表现内容进行了限制，它不仅仅具体规定了挑逗性的裸体和性反常、放纵的接吻、异 族同居、谋杀、吸毒、野蛮的暴力、强奸及强奸未遂、虐待儿童和动物、种族污蔑及反 政府的牢骚、男女同床、蓄意诱奸、亵渎神灵的诅咒以及死刑场面(包括绞刑和电刑)等 等内容禁止在银幕上出现，而且对当时电影的意识形态内容进行了控制。任何作为“美 国制片人与发行人协会”成员的影院，禁止放映任何没有法典许可印章的影片，否则会 处以25000美元的罚款。到了20世纪50年代，由于政治经济多方面的原因，加上法国新 浪潮电影的兴起和欧洲现代主义电影的新发展，美国电影迅速衰退，保守的“海斯法典 ”已无法应付电影的新运动和社会的新思潮。好莱坞制片厂权威对电影表现内容的控制 与美国急遽变化着的社会道德习俗之间的冲突变得越来越尖锐。
1966年杰克·沃伦蒂开始担任“美国电影协会”(MPAA)的主席，他回忆道：“到1966 年的夏天，整个国家生活被这样一些内容所充斥：校园暴动、街头骚乱、女性自由解放 、青年人的抗议、怀疑婚姻制度、旧主流口号的摒弃、社会传统习俗的崩溃等等。”( 注：“自愿性质”是指任何制片人自愿提交其影片参加分级(但事实上绝大部分制片人 或发行商提交他们的影片给“美国电影协会”分级)，任何制片人或发行商有权利把他 们的未参与“美国电影协会”定级的或使用其它标识(但这些标识外观上不能同“美国 电影协会”的G，PG，PG—13，R和NC—17等标记相混淆)标记的影片推向市场。)作为一 种艺术形式，电影自然受到了急遽动荡的社会潮流的影响，最直接的表现是一种直白、 开放、不受羁绊的新美国电影已经出现。最早发难的是影片《谁害怕弗吉尼亚·伍尔夫 》，片中出现了“性交”等不雅的字眼。紧跟着是米高梅公司发行安东尼奥尼的影片《 放大》，因为片中有裸体镜头，加利福尼亚的“电影生产法典管理委员会”拒绝签印放 放行，但米高梅以一子公司的名义公然发行了该片，违背了“任何美国电影协会成员公 司无法典章印都不得自行发行影片的自愿协定”。这个事件标志着在“海斯法典”基础 上建立起来的美国原电影审查体系的崩溃。杰克·沃伦蒂审时度势，与“国家电影院业 主联合会”(NATO)、“美国国际电影进口和发行委员会”(IFIDA)、以及其它独立制片 人和发行商、演员工会、作家、导演、评论界、宗教组织一起商榷，着手建立电影分级 系统的工作。
1968年11月1日，杰克·沃伦蒂宣布新的自愿性质的(注：引自杰克·沃伦蒂：《一切 是怎么开始的》(2000年12月))影片分级体系，早期设计分为四个级别：
G级：大众级，所有年龄均可观看；
M级：成人观众级，建议父母指导，但所有年龄均可观看；
R级：限制级，16岁以下儿童如没有父母或监护人陪同禁止观看(后来提高到17岁以下 ，并在部分辖区有所不同)；
X级：17岁以下观众禁止观看。
分级系统为所有级别标记(除X级以外)注册商标。在此体系下，任何人若不想提交其影 片参加分级，可以自行申请X级或者除被分级系统所注册的级别标记之外的其它任何团 体和组织的标记或标识。杰克·沃伦蒂的初衷是使用到R级为止的三个分级级别，但“ 国家电影院业主联合会”(NATO)强烈建议增加一个成年人专用的级别，这样包括X级在 内的四级分级制度就此确立。新的电影分级系统填补了“海斯法典”崩溃以后电影管理 制度上的真空，电影管理工作从指令制片人该拍什么或不该拍什么转向从保护青少年健 康成长的角度出发，为陪同孩子观影的父母提供指导和警示。
二、电影分级制度的发展变化
早在分级制度施行之初，M级常被许多美国父母误认为比R级还要严厉一点的级别，于 是“美国电影协会”就把M级改称为GP级(意为大众均可观看，建议父母进行指导)，一 年以后又改称为现在的名字PG级。1984年，笼统的PG级别被细成两类：PG级和PG—13级 ，PG—13级是比PG级强度更高一点的级别，其涉及的主题、暴力、裸露、感官、语言或 其它内容超出了PG级的范围，但又不适合属于R级，PG—13级是要提醒父母在12岁及其 以下儿童观看时应当特别注意。1990年9月27日，电影分级系统又做了两项调整。第一 ，对为什么某部具体影片被定为R级作了一些简短说明，R级影片会明显包含一些粗话、 暴力、裸露等内容，父母对这个级别应当严肃对待。第二，把X级改名为NC—17，意为1 7岁及其以下观众禁止观看。杰克·沃伦蒂自己承认：“若干年来X级在一些观众心目中 产生了一种不良意味，这是我们当初创建分级系统时所始料未及的。”(注：《对杰克 ·沃伦蒂的一封公开信》(1990年7月24日))杰克·沃伦蒂想通过更名来重申这一级别最 初的意思(成人专用，不适合儿童观看)，没有其它的意思。美国电影协会也为NC—17级 注册了商标，以致这一级别标记只能在被提交参加分级的影片上使用。美国电影协会最 终确立的、也就是现行的电影分级制度如下：
G级：(General Audiences-All Ages Admitted)大众级，适合所有年龄段的人观看— —该级别的电影在主题、语言、裸露程度、性、暴力等方面不包含会引起父母或监护人 不快的内容。有些语言片段也许会超出日常礼貌语言之外，但它们仍属于日常普通语言 。影片中没有裸体、性爱、吸毒场面，暴力被控制在最小限度；
PG级：(Parental Guidance Suggested,Some Material May Not Be Suitable For Children.)辅导级，建议在父母陪伴下观看，有些内容可能对儿童不宜——该级别的电 影基本没有性爱、吸毒和裸体场面，即使有时间也很短；恐怖和暴力场面不会超出适度 范围；
PG—13级：(Parents Strongly Cautioned.Some Material May Be Inappropriate For Children Under 13)特别辅导级，13岁以下儿童尤其要有父母陪同观看，该级别的 电影没有粗野的持续暴力镜头，一般没有裸体镜头，有时会有吸毒镜头和脏话；
R级：(Restricted,Under 17 Requires Accompanying Parent Or Adult Guardian)限 制级，17岁以下必须由父母或者监护人陪同才能观看——该级别的影片明确包含成人内 容，父母在允许孩子陪同观看前被强烈要求对影片有所了解。一部R级影片里也许会有 较多的性爱、暴力、吸毒等场面和脏话等；
NC—17级：(No One 17 And Under Admitted)17岁或者以下观众禁止观看——该级别 影片被定为成人影片，未成年人坚决被禁止观看。NC—17并不意味着通常意义上或法律 意义上的“淫秽或者色情”，运用NC—17这个级别是因为这类影片呈现暴力、性、吸毒 或者其它畸形行为时，大多数父母会认为过于激烈而超出少年儿童观看的界限之外。
三、公众对分级制度的态度
电影分级制度施行以来，美国公众褒贬不一。“美国电影协会”官方指出，由普林斯 顿和新泽西的舆论调查公司开展的每年一度的全国范围的科学民意测验表明美国的父母 一直给予电影分级制度以高分。但电影行业内的人士并不对分级制度一致叫好，其中的 不满主要集中在对X级以及后来的NC—17级的批评上。自从分级制度施行以来，很少带 有成人内容的正经严肃的影片被冠以X级，也很少X级的影片受到观众的肯定和欢迎(除 了1969年5月发行的《午夜牛郎》获得过来年的奥斯卡最佳导演、最佳剧本、最佳影片 奖以外)。加上部分影院拒绝放映X级的影片，拍摄出带有成人内容影片的导演从现实利 益出发不得不删剪其影片中的成人镜头而力争至多被定为R级。这就是所谓“自由”的 “自愿性质”的分级制度带来的“事实上”的电影审查。1990年7月24日，以弗朗西斯 ·福特·科波拉、贝拿多·贝尔托卢奇、斯派克·李为首的30位导演联名给杰克·沃伦 蒂写了一封公开信，信中指责“我们(电影导演们)相信美国电影人的正直和艺术自由正 在受到过时的、不公正的分级制度的威胁，分级制度的现有行为已经并且还将继续造成 事实上的电影审查。起初用来意指影片具有成人内容、不适合儿童观看的X级竞渐渐变 为公认的与‘色情’相关联的标签，结果是X级或未定级的影片被全国几千家影院拒绝 放映，这些影片的展示广告也被越来越多的都市主要报纸所禁止……”(注：杰克·沃 伦蒂：《一切是怎么开始的》(2000年12月))公开信要求在现有的R级和X级之间加入A或 M级，用它来标记具有成人性质的画面和主题、不适合未成年人观看的影片。杰克·沃 伦蒂没有答应导演们的要求，他申辩如果在R级和NC—17级之间再设置一个新的级别， 那么就会要求他们在艺术和色情之间作出清楚的区分，而这种区分根本是不可能的。但 他又迫于众多电影人的压力，便把X级更名为现在的NC—17级。但更名后的NC—17级延 续了原来X级所隐含的“不良意味”，也没有清除掉原来R级和X级之间的那条似无实有 的“界限”。美国部分发行商和影院像拒绝过去的X级影片一样拒绝发行和放映NC—17 级的影片。如果一部影片被冠名为NC—17级，基本预示了其财政亏损的命运。1994年NC —17级让奥立弗·斯通的《天生杀人狂》在发行之初就臭名远扬，级别评审小组认为影 片过于极端，尽管没有具体场景和画面可以指责，但影片中暴力的情绪值得商榷。最终 影片删剪了150处(总共约3分钟的电影胶片)才得以冠名R级。
美国有些电影人指责杰克·沃伦蒂在阐述电影分级制度目的时保持了一种“虚伪的” 低调。杰克·沃伦蒂说：“电影分级制度的目的只有一个，为父母提供一些关于影片的 预先的信息帮助他们决定孩子看什么影片或不看什么影片。电影分级体系是建立在假定 父母对抚养儿女应该承担责任的前提下的。如果父母自己就不在乎，或者他们自己无力 指导孩子的观影行为的话，那么电影分级制度就毫无意义。如果你已经年满18岁，或者 你没有孩子，那么电影分级制度对你也毫无意义。”(注：定级小组(Rating Board)由8 —13名成员组成，成员全部匿名，要求具有身为父母的经验，办公地点设在洛杉矶。定 级小组的主席由“美国电影协会”主席指定，后者不参与到前者的工作中去，也无权否 决前者的决定。)事实上，电影分级制度是如此严厉，其作用绝不是仅仅“为父母提供 信息和指导”，实际上它夺走了美国父母自己决定孩子该看什么和不看什么电影的权利 。并且，电影分级制度在美国是如此的普遍深入，它形成了成千上万的美国人的观影习 惯，形成了众多电影院线的排片策略，以及众多媒体的广告政策。
分级制度真的是“自愿”的吗?尽管美国没有明文规定所有影片必须提交“美国电影协 会”分级，但是如果影片没有被“美国电影协会”定级，那么一些音像商店就不会进货 出售该影片，一些媒体也不会刊登或播出宣传该影片的广告，进而大量观众将观看不到 该影片。任何同“美国电影协会”签约的电影公司都必须将它们的影片交付分级。除此 之外，事实上每个签约的制片公司的电影导演还必须在一份带有“提交的影片不能收到 超过R级以上的更严厉的级别”的字样的合约上签字。“事实上的”电影审查从上到下 影响着从电影厂到导演再到编剧的整个创作过程。为什么这些影片一定要收到R级以下 的更具限制性的级别呢?因为电影厂包括杰克·沃伦蒂本人都知道一部影片如果被定为X 级或NC—17级无异于走向死亡。因为他们知道一部被定为X级或者NC—17级的影片，无 论它多么严肃、多么包含发人深省的内容、多么富有艺术特点，都会被打上“不良意味 ”的烙印，并最终导致商业上的失败和观众的疏离。
还有些电影人指责美国电影协会在执行电影分级制度时采取了“双重标准”。一是体 现在对性内容的严控和对暴力和种族偏见的相对纵容上。1999年影片《接近高潮》因为 表现女孩主动的性追求而引起非议，其导演卡丽特·伯森被告知定级小组⑦对片中女孩 的性高潮很反感，尽管她已年满18岁。影片被迫严重删剪才得以冠名R级，并且至今还 苦于找不到发行商。而2001年派拉蒙公司出品的惊悚片《汉尼拔尔》却轻松获得了R级 ，尽管影片中包含许多血腥的不堪入目的恐怖镜头。二是有人指出美国电影协会一向对 高额预算的影片充满尊敬，大制片公司拍摄的、有明星助阵的、大投资的影片比较容易 获得理想的级别，而投资较小的或者独立制片公司的影片会受到更多的苛求。
四、我们的思考
从“海斯法典”到现行的电影分级制度是美国电影管理制度发展的基本脉络，前后有 区别也有联系。区别在于“海斯法典”直接对电影表现内容进行限定；而影片分级制则 是根据影片的内容向观众提出警示，为父母提供帮助和指导，不对电影创作者的创作进 行直接干预。联系在于两者虽然手段不一但都完成了社会意识形态对电影工业的控制， 正如上文所指出的，美国电影分级制度从理论上讲给予了电影创作者完全的创作自由， 但事实上造成了隐蔽的“电影审查”。
对电影管理制度的分歧理解从根本上讲是一个对电影本性的认识问题。政治家的观点 往往是电影不光光给公众提供娱乐，而且会对公众的道德情操、言行举止产生影响，所 以电影应该承担一定的道德准则。而若干艺术家的观点是电影是一门艺术，“艺术无禁 忌”。美国之所以选择了行业自律的形式来实施对电影业的管理是因为在电影发展的初 期，美国人就把电影本性就定位于一种为牟利而操作的商业活动，考虑到自己的商业利 益，好莱坞的电影巨头们一向反对政府和其他社会力量对电影行业的外部干预。这种管 理方式直接促进了20世纪三四十年代美国电影业的繁荣兴盛。
2003年年初国内电影界又响起“中国电影实行分级制”的呼声，现在国内赞成电影分 级制的人士主要有下列这些理由：1)电影分级制可以保护广大青少年和未成年人免受电 影暴力、性等成人内容的负面影响；2)电影观众趋于多元化，电影产品也应该多样化， 相应的市场法规也应当细化，“老少咸宜”已不适合时代的要求；3)为了参与国际市场 的竞争，国内电影产品也应该分级，这样才能和国际电影市场接轨；4)电影分级制可以 更好地发挥电影创作者的创造性和想象力。随着众多的国外限制级的大片在国内公映， 加上现在电视画面上越来越多的暴力镜头，如果从保护儿童身心健康角度出发谈在国内 建立电影分级制度，的确是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了，这也是有道德良知的文艺工作者应 尽的义务。但那些把电影分级制度和电影创作自由直接关联的想法是过于简单了，因为 任何自由都是相对的，这一点从美国的电影分级制度发展变化过程中可以看出。
随着商业社会的发展和现代文明的变迁，电影的感官娱乐功能进一步加强，现代电影 的表现内容也大大超出了电影发展初期所涉猎的题材，针对这样一个客观情况，世界各 国的电影文化部门都在调整策略，许多国家都实行了电影分级制度，通过级别标记为父 母提供指导和警示，防止了影片中性、暴力等其它成人因素对青少年的负面影响。面对 这样一个客观形势，我们国内有关部门应该借鉴别国成功经验，结合我国具体国情， 使我国的电影分级制度早日出台。
注释：
①引自杰克·沃伦蒂：《一切是怎么开始的》(2000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