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准备的风格:中国古代文论中的言谈方式_儒家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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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编号:0257-5876(2006)03-0050-10

宋人赵彦卫《云麓漫抄》称唐传奇“文备众体,可以见史才、诗笔、议论”①,宋人真德秀《文章正宗》将文体分为辞令、议论、叙事、诗赋,明人彭时称“天下之文,诚无出此四者,可谓备且精矣”②。真氏的“四分法”若去掉应用性的“辞令”,则与赵氏“三分法”相合。就“体”的文体学释义(体制、体势、体貌)而言,“文备众体”、“备且精矣”既是古代文学又是古代文论的重要特征。古代文论的理论批评文体博采百家之长,兼综众体之优,其文学理论批评既逻辑地说,又诗意地说和叙事地说,从而形成诗性与逻辑性、片断性与整体性以及抒情性与叙事性相生相济的言说方式。

中国古代文论的“体”或“文体”,较之西方文论的“体裁”,有着更为复杂丰富的内涵。童庆炳将“体”的涵义概括为三个层次:体裁,风格,以及介于二者之间的语体或语势③。曹丕《典论·论文》“文非一体,鲜能备善”,说的是体裁,“气之清浊有体”,说的是风格,而“惟通才能备其体”的雅、理、实、丽,则兼有风格与语体之义。不同文体的区分,说到底是一个“怎么说”即“言说方式”的问题:采用何种体裁或体制,驱遣何种语体或语势,彰显何种体性或体貌。可以说,由体裁、语体和风格整合而成的“体”或“文体”,也就是本文所说的言说方式。

文学创作和文学理论批评有着各自不同的言说方式,总体上说,前者是“诗”,后者是“论”。《文心雕龙》的文体论,言及每一种文体首先要“释名以章义”,其《论说》篇释“论”之名,认为先秦典籍中最先以“论”名篇的是《论语》,所谓“群论立名,始于兹(《论语》)矣。自《论语》已前,经无论字”;又说“庄周《齐物》,以论为名”。同为“论体”,《论语》之“论”与《齐物论》之“论”又有所不同:前者强调的是“论体”的条理性即逻辑性,所谓“论者,伦也”、“伦理无爽”;后者强调的是“论体”的辩证性即思辨性,所谓“辩正然否”,“迹坚求通,钩深取极”。二者合起来,便为“论体”之释义:“论也者,弥纶群言,而研精一理者也。”④

早在刘勰之前,汉代刘熙《释名·释典艺》已将《论语》的“论”训为“伦”:“论,伦也,有论理也。”“《论语》,记孔子与弟子所语之言也。”⑤伦,次序,条理,即朱熹所言“伦,义理之次第也”⑥。《论语》所录孔子语录以及孔子与门徒的对话,既是言之有物,更是言之有序的,如《卫灵公》所记孔子关于君子与小人的议论,从各个不同的层面,依次比较君子与小人的区别。又如《季氏》关于君子人格修养的“三友”、“三乐”、“三愆”、“三戒”、“三畏”、“九思”,构成一个次第有序的序列。这些地方,均表现出《论语》在讨论问题时的条理性,也即逻辑性。

《论语》之“论”是“伦理无爽”,《齐物》之“论”则是“锋颖精密”。虽说整部《庄子》是“寓言十九”,寓言体言说占了很大比重,但《齐物论》一篇则可以说是“辩言十九”,纯粹的思辨性言说占了绝大部分。其中著名的段落有:齐学派之争的“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齐彼我(此)之分的“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物无非彼,物无非是(此)”,齐是非之别的“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物之分别肇始于论之分别,故齐物先须齐论,哲学家庄子在形而上层面,对诸论之分别(大小、彼此、是非以及梦觉、生死、有无等)一一齐同之。在这些段落中,没有寓言,也没有重言,有的只是“通道为一”、“得其环中”的辩言货论言。不惟《齐物论》,《庄子》内篇的其他六篇亦可见此类思辨性言说。

包括《论语》和《庄子》在内的先秦诸子,无论是体制(体裁),还是体貌(风格)、体势(语体或语势),均对后世的文论书写产生了巨大影响,或者说成为古代文论批评文体的重要理论资源。《文心雕龙·诸子》论及诸子百氏之体貌体势,如《孟子》、《荀子》的“理懿辞雅”,《管子》、《晏子》的“事覆言练”,《列子》的“气伟采奇”,《邹子》的“心奢辞壮”,《墨子》的“意显语质”,《韩非子》的“博喻之富”等等⑦,已成为古代文论言说方式的重要组成部分。当然,依照刘勰寻根溯源、宗经征圣的立场,先秦诸子还不是议论体的滥觞,《文心雕龙·宗经》将各体文章的源头溯至五经,其中有“论、说、辞、序,则《易》统其首”,可见议论体的文体之源是《易经》。从《易经》到诸子,先秦论体对中国文论批评文体的影响,《文心雕龙·诸子》有云:“标心于万古之上,而送怀于千载之下,金石靡矣,声其销乎!”⑧

古代文论的言说方式是议论的也是诗赋的,议论体的源头在《易经》,诗赋体的源头在《诗经》。“诗言志”被称为中国文论开山的纲领,而“诗言志”一语对于古代文论批评文体的诗赋体而言,有着双重内涵。诗所言之志,既可以是关乎国仇家恨的,亦可以是关乎创作宗旨和诗学理论的。也就是说,《诗经》所言之志,既有个性化的情感之“志”,亦有普泛性的诗学之“志”。此其一。就“诗学之志”而言,《诗》三百中的诗论之句,主要讲讽与颂。此其二。郭绍虞《中国历代文论选》先秦部分有《诗经》选录,其“说明”指出:“在这三〇五篇诗歌里,有少数作品谈到了作诗的目的。在比较明确的十一条中,八例为讽,三例为颂。但不论是讽是颂,实际上都是‘诗言志’的具体发展和运用。”⑨

孔子说“诗可以观”。我们从《诗》中“观”到什么?不仅观到《生民》、《公刘》式的颂与《民劳》、《板》、《荡》式的怨,而且观到关于此颂此怨的诗性抒写与理性议论。《中国历代文论选》所选《诗经》十一例,大体上有着相似的言说方式:主体部分抒写诗人或讽或颂之意,卒章则显其诗学之旨。如首例《魏风·葛屦》,上下两章对比式地写出“缝之者贱且苦”与“服之者贵且乐”⑩,末章最后两句议论式地点明“为刺”之旨:“维是偏心,是以为刺。”又如最后一例《大雅·烝民》,乃尹吉甫送别仲山甫的诗,全诗颂仲山甫之德以及仲山甫辅佐周宣王之盛况。这首长篇颂诗的最末四句为“吉甫作颂,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全诗之创作意旨、艺术风格、心理功能、情感效应等诗学内涵,尽在这四句之中。

有学者指出,《大雅·烝民》在《诗》三百中以说理见长,“以理语起”,“以理趣胜”,“哲理性和概括性都很强”(11),清代刘熙载甚至借用该诗的“穆如清风”来概括整部《诗经》的艺术风格,其《艺概·诗概》说:“‘穆如清风’,‘肃雍和鸣’,《雅》、《颂》之懿,两言可蔽。”(12)《大雅·烝民》虽然不是论诗诗,但其“理语”、“理趣”实开后世论诗诗体貌、体势之先。《诗经》之后,用四言诗体讨论文学理论和文学批评问题,前有刘勰《文心雕龙》五十篇“赞曰”,后有司空图二十四首“诗品”,二者在文体上沾溉《诗经》之风,其体貌典雅润泽,其体势兼综诗性隐喻与理性归纳,实为《诗经》以诗论诗之流风余韵。

以诗论诗,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是一种重要的言说方式,而这种言说方式在先秦时代尚未独立成体,而是零散或片断地寄生于非文论文体(如《诗经》)之中。后《诗经》时代,中国文学批评的“以诗论诗”以两种方式呈现:一是段落式地成为文学批评论著不可分割的一个部分,如《文心雕龙》的“赞曰”;一是独立地成为批评文体,如《二十四诗品》以及唐以后大量出现的论诗诗。无论是哪一种方式,其文体之源都在《诗经》,都在《诗经》以诗论诗的体势体貌之中。

中国古代文论既哲理地说、诗意地说,同时也历史地说、叙事地说,后者的文体源头可追溯至五经中的《尚书》和《春秋》。《文心雕龙·史传》溯史传体之源,称古者左史记事,右史记言,“言经则《尚书》,事经则《春秋》”(13)。刘知几《史通·叙事》讨论史官文化的叙事传统及叙事原则,亦视《尚书》、《春秋》为权舆:“历观自古,作者权舆,《尚书》发踪,所载务于寡要;《春秋》变体,其言贵于省文。”(14)《尚书》是最早的历史文献汇编,《春秋》是最早的编年体国别史,而“务于寡要”、“贵于省文”则是其语体特征,这也就是《文心雕龙》反复论及的《尚书》辞尚体要、《春秋》一字褒贬。《尚书》、《春秋》的体势及体貌,构成中国史官文化的叙事之源。

《文心雕龙·史传》在谈到孔子修《春秋》之后,即称“丘明同时,实得微言。乃原始要终,创为传体”,并称《左传》为“圣文之羽翮,记籍之冠冕”(15)。《左传》用史实释《春秋》,叙事简洁,描写生动,语言精炼含蓄。刘知几对《左传》评价甚高:“盖左氏为书,叙事之最。自晋已降,景慕者多。”(16) 就对中国古代文论言说方式的影响而言,《尚书》与《左传》关于“诗(乐)言志”的记载,实为古代文论叙事性言说之滥觞。语出《尚书》的“诗言志”和语出《左传》的“季札观乐”,都是在历史叙事的语境中出场的。《尚书·尧典》对“诗言志”的记载,有人物(舜与夔),有事件(舜命夔典乐),有场景(祭祀乐舞),有对话(舜诏示而夔应诺),叙事所须具备的元素一应俱全。

由《尚书》、《春秋》及《左传》所开创的历史叙事传统,在“史才”(叙事性言说)层面深刻地影响了中国古代文论;而这一影响大体上又可以分为两种类型:实录与说话。前者属于正史系列,是“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宏大叙事,其良史之才、信史之德,施之于文论叙事,便铸成古代文论的用世品质、批判精神,以及尚简、尚质的语言风格;后者则是对正史的民间性或私人性讲述,亦可称为“讲史”或“演义”,虽然也有宏大叙事,但更多的是闲适于文、游憩于艺的微小叙事,而正是在“闲适”或“游憩”这一点上,“说话”类史才对古代文论的叙事性言说产生了更大的影响。欧阳修撰《新五代史》和《新唐书》,虽说是以私家身份修改正史,但仍然属于经世致用的宏大叙事;而当他晚年“退居汝阴”,在琴、棋、书之间集诗话“以资闲谈”时,六一居士秉承的是“说话”类的微小叙事的传统。欧阳修之后,司马光也同样兼营“实录”与“说话”两类叙事:前者有《资治通鉴》,后者有《温公续诗话》。

中国古代文化历来有“说”(叙事)的传统,经、史、子、集四库,经部有历史叙事(如《书》经和《春秋》经),史部与子部则兼有历史叙事与文学叙事。而正是经、史、子的文史叙事传统,孕育了集部的文论叙事(如“诗文评”、“词话”以及别集、总集中的文论著作)。尤其是子部中的小说家类与杂家类,成为文论叙事的直接来源。比如宋代以后大量涌现的诗话,是古代文论叙事的最为常见的文体。“诗话”之体远绍六朝志人小说,而“诗话”之名却近取唐末宋初之“说话”或“平话”。“说话”是小说,是文学文体;“诗话”是文论,是批评文体。但既然都是“话”,就有一个“说”的方式问题:“民间说话之‘说’,是故事,文士诗话之‘说’,也一样是故事;二者所不同者,只是所‘说’的客观对象不同而已。”(17)“说话”与“诗话”,虽然叙事内容有别,但叙事方式却是相同的。当然,“说话”(文学叙事)可以完全虚构,“诗话”(文论叙事)则以纪事为主,后者与中国史官文化的信史传统及实录精神血脉相连。

中国古代文论历来有尊体、辨体之传统:体之可尊,因其本源于经;体之须辨,因其愈演愈众。刘勰辨体,论文叙笔,对三十多种文体加以区分,敷理举统;刘勰尊体,征圣宗经,将各种文体的源头溯至先秦儒家经典,所谓“百家腾越,终入环内”。就前述三大类别(议论、诗笔、史才)而言,本文所讨论的批评文体,其源头亦在五经:《易》、《礼》统议论之首,《诗》立诗笔之本,《书》、《春秋》总史才之端。

本文借鉴赵彦卫《云麓漫抄》的“三分法”,将中国古代批评文体一分为三:论、诗、史,但严格说来,这三体并非三种各自独立的批评文体,而是整合了体制(体裁)、体势(语体)和体貌(风格)的三个大的文体门类,是中国古代文论三种主要的言说方式。本文刍议历代批评文体,在原其始而尊体之后,则表其末而辨体。

《文心雕龙·论说》篇在对“论体”区分时指出:

详观论体,条流多品:陈政,则与议说合契;释经,则与传注参体;辨史,则与赞评齐行;铨文,则与叙引共纪。故议者宜言;说者说语;传者转师;注者主解;赞者明意;评者平理;序者次事;引者胤辞:八名区分,一揆宗论。(18)

陈政、释经、辨史、铨文,是论体的四大功能;由此四大功能而形成论体的四大门类:政论、经论、史论和文论。而议、说、传、注、赞、评、叙、引,则是论之四类所统属的子文体,或者说是具有“论”之要素的文体。宜言(说话得体)、说语(动听服人)、转师(转述师言)、主解(解释为主)、明意(释义昭明)、平理(评理公正)、次事(言事有序)、胤辞(引申补充)等等,则是八种子文体各自所具有的话语方式(语体或体势)。故刘勰的这段话涉及到“论体”的两大内涵:子文体和语体。

刘勰将“论体”一分为四,萧统则一分为三:《文选》有设论、史论和论。迨至明万历年间徐师曾作《文体明辨》,认为刘氏四品和萧氏三品皆有未尽者,故“兼二子之说,广未尽之例,列为八品:一曰理论,二曰政论,三曰经论,四曰史论,五曰文论,六曰讽论,七曰寓论;八曰设论”(19)。同样是为“论体”分类,明代徐氏广于南朝萧、刘二氏,这是符合文体分类“愈演愈众”之发展规律的。明天顺八年(1464)刊印的吴讷《文章辨体》共分五十九类;百年之后的万历元年(1573),徐师曾编纂《文体明辨》已增至一百二十七类,此所谓“文愈盛,故类愈增;类愈增,故体愈众;体愈众,故辨当愈严”(20)。吴讷、徐师曾之辨体,既严且精,所论及的与“议论”相关的子文体远不止刘勰所说的八种。吴讷《文章辨体》有议、书、记、序、论、说、解、辨、原、题跋、杂著、传等等,徐师曾《文体明辨》在吴著的基础上又增加了释、小序、引、文、赞、评、志、述等等。这些以议论为要的文体中,不少与文学批评密切相关。比如“序”,吴讷指出:“序之体,始于《诗》之《大序》,首言六义,次言《风》、《雅》之变,又次言二《南》王化之自。其言次第有序,故谓之序也。”(21) 徐师曾在“序”之后又增列“小序”,称“小序者,序其篇章之所由作,对大序而名之也”(22)。《诗》之大、小序,为最早的文学批评文本;故“序”之为体,无论大、小,皆为批评文体之正宗。而序之“次第有序”,又是肇自《论语》的“论者,伦也”。

徐师曾《文体明辨》申说刘勰之“论体”,虽然认为刘勰之区分似有未尽,但对刘勰的敷理举统却褒赞有加。刘勰将“论”的语体特征归结为两点:一是“义贵圆通,辞忌枝碎”,二是“论如析薪,贵能破理”(23)。大凡议论体的文学批评,总是要从纷繁复杂的文学现象中,抽绎总括出带有规律性的结论或义理,也就是在弥纶群言的基础上研精一理,故刘勰又讲“圆照之象,务先博观”(24)。刘勰论文,正是在语体上成功地避免了陆机式的“巧而碎乱”和曹丕式的“密而不周”,才形成一种宏阔大器的整体感和流转自洽的圆融性。

“圆通”或“圆照”讲的是论体的整体性和总归性,“析薪”、“破理”讲的则是论体辨正然否、一语中的的逻辑力量。《论衡·超奇》:“论说之出,犹弓矢之发也。论之应理,犹矢之中的。夫射以矢中效巧,论以文墨验奇,奇巧俱发于心,其实一也。”(25) 王充、刘勰的“发矢”、“析薪”之喻,意在强调论体的“应理”、“破理”之效。文学批评的议论体如何能势如破薪、一语中的?在语体上务须精微、核要,切忌辞胜于理。陆机《文赋》有“论精微而朗畅”(26),萧统《文选序》有“论则析理精微”(27),刘勰《文心雕龙·定势》有“史论序注,则师范于核要”(28),刘熙载《艺概》有“论不可使辞胜于理,辞胜理则以反人为实,以胜人为名,弊且不可胜言也”(29),可见辞之核要、朗畅,方能做到理之辨正、精微。而论体的思辨性和整体性,与语言风格的简洁、精要、圆融、朗畅是密切相关的。

按理说,文学创作与文学批评应各有其体,前者应是诗笔,后者应是议论;但这个“理”与中国文学批评史的“实”(批评实践及文体事实)并不完全相符:古代文论的批评文体大多是以诗笔见长,甚至干脆就以诗赋为体。中国文学批评这种诗意性的言说传统,其文体之源在于前述《诗经》中以诗论诗的篇什,其主体之由则是文论家并不刻意区分何为创作、何为批评、何为诗赋、何为文论。“所谓‘中国古代文论’或‘中国古代批评’是现代人具备了文类意识后所作的划分,而古人或许并无此种观念,他们只是变换了陈述对象而已(有的文章描述山水人情,有的文章描述文章、文学现象),这一变换就产生了批评。也由于这,中国古代文论中的隐喻批评大多是描述性论证,而非逻辑性、思辨性论证”(30)。

就子文体的种类数量而言,诗笔类少于议论类,前者主要有诗体、赋体和骈体;就语体的丰富性和渗透性而言,诗笔类却大于议论类。诗、赋、骈三体自然是诗笔,而在一些史传体甚至议论体的批评文本中,也常常不乏诗笔。如司马迁《史记》的诸多文学家传记以及《太史公自序》,在体制上应归于史传体,但字里行间却回荡着一种太史公所特有的悲怆之诗情。又如钟嵘的《诗品序》,在体制上应归于议论体,但序中“若乃春风春鸟,秋月秋蝉”一节,叙说感荡诗人心灵的种种自然物色及人生际遇,其体势和体貌均洋溢着画意诗情。这种诗笔与议论的互渗,在《文心雕龙》中表现得尤为鲜明。就体制而言,《文心雕龙》是骈体文,属于诗笔一类;就体势、体貌而言,《文心雕龙》则兼备“议论”与“诗笔”二体:其擘肌析理、深识奥鉴、条圈笼贯、体大思精,为中国文学批评“议论”体之冠冕;其清声丽色、偶语韵词、声画妍媸、玉润双流,又成中国文学批评“诗笔”体之珠玉。

诗赋体总的特征是诗性,其体势、体貌又可分为意象性和隐喻性,前者借诗歌的景语和情语作意象式言说,后者则是用一个或一组隐喻作描述式论证。司空图《二十四诗品》,用二十四首四言诗描绘出二十四种意象。二十四诗品,品品绘景,品品写人,人有其情,景有其境,在诗情画意中写人,在写人状物中出境,用人、景、情、境意象性地体貌特定的诗歌风格及其诗学内涵和美学境界。《二十四诗品》所品貌的每一种诗歌风格,都是与该品所抒写的人、景、情、境骨肉相连的,我们任凭提起一品,就自然会想到该品的人、景、情、境。比如,说到“典雅”,我们会想起那位在茅屋中饮酒赏雨的佳士,他的身后是白云幽鸟,他的身边是修竹眠琴,而“落花无言,人淡如菊”既是佳士的隐遁超逸之情,更是该品的幽寂萧疏之境。又如,说到“纤秾”,我们仿佛看到那位若隐若现的美人,飘逸于幽幽深谷之中,徜徉于碧桃柳阴之间,纤秀秾华是她的容止,自然真率是她的性情,蓬蓬远春是她的境界,与古为新则是她永远的魅力。“于幽杳之境而睹绰约之姿,何其纤也,亦何其秾也”(31),用豁人耳目之景与沁人心脾之情来意象式地展开诗学理论,何其鲜活,何其晓畅。

隐喻是诗歌创作的主要表现手法,因而也是古代文论“诗赋”体的主要言说方式,历代论诗诗有不少经典性隐喻,如杜甫《戏为六绝句》的“龙文虎脊”、“兰苕翡翠”、“碧海鲸鱼”,又如韩愈《调张籍》的“巨刃磨天扬”、“乾坤摆雷硠”、“刺手拔鲸牙,举瓢酌天浆”等等。批评文体中的隐喻,在诗歌中多是单一的或对偶的,在赋或骈文中则是连续的、组合的,如陆机《文赋》论创作构思阶段的物、意、文之关系:

其始也,皆收视反听,耽思傍讯,精骛八极,心游万仞。其致也,情曈曨而弥鲜,物昭晰而互进。倾群言之沥液、漱六艺之芳润。浮天渊以安流,濯下泉而潜浸。于是沉辞怫悦,若游鱼衔钩,而出重渊之深,浮藻联翩,若翰鸟婴缴,而坠曾云之峻。收百世之阙文,采千载之遗韵,谢朝华于已披,启夕秀于未振。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32)

倾沥液、漱芳润、浮天渊、濯下泉,以及游鱼、翰鸟、朝华、夕秀等等,一连串的形象隐喻,构成一种“畅游式的描述”,令人目不暇接(33)。受陆机影响,刘勰《文心雕龙·神思》在论及创作构思及艺术想象时,也使用了一连串的隐喻,比如珠玉之声、风云之色、玄解之宰、独照之匠等等。

《文心雕龙》还有另一种隐喻:喻体与本体不仅构成修辞学意义上的隐喻关系,而且从根本上说二者是同质同构的。日月叠璧,山川焕绮,虎豹炳蔚,草木贲华……宇宙万物,以它们的形象与妙奇,以它们变化无穷也魅力无穷的“文”,有声有色地言说着“道”;作为“五行之秀”、“天地之心”的人,遵循着天地自然的规律,同样以自己的衔华佩实、风清骨俊的“文”和“文章”,声情并茂地言说着“道”。这种言说的过程及实质,就是“自然”,就是“道”,所谓“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34)。可见刘勰“原道”,以天地万物之文对道的显现,隐喻人之文对道的显现。人之文对道的言说之所以类似于天地之文对道的言说,其契合处既是形式或结构的相似,更是意义或价值的相通。理查兹《修辞的哲学》认为有两种隐喻,一种是通过两个事物之间的相似产生的隐喻;另一种是由于人们对两种事物抱有共同的态度产生的隐喻(35)。韦勒克《文学理论》就后一种隐喻举例说,“我的爱人像一朵红红的玫瑰”,而“她之所以像玫瑰,并不是在颜色上、肌肤上或结构上,而是在价值上”(36)。刘勰“原道”,以天地动植之文隐喻人之文,二者的关联既在价值(自然之道)上,亦在色彩(彣)和结构(体)之中。往深处说,《文心雕龙》的隐喻不仅仅是一种诗性的言说方式,更是诗性的思维方式及认知方式,或者说,刘勰对文学本体的思考及表述,是通过隐喻式思维及认知来完成的。

古代文论的三大言说方式中,“议论”以逻辑性、思辨性见长,而“史才”、“诗笔”与诗性、文学性相关。大体上说,“诗笔”偏于抒情而“史才”偏于叙事。批评文体之史才,其总的特征是叙事性,具体又可分为历史(真实)性叙事与寓言(虚构)性叙事。前面谈到,中国古代文论的叙事性言说源于先秦的《尚书》、《春秋》以及《左传》。但文论叙事在这些儒家元典中还是寄生地说,片断地说,而从司马迁的《史记》开始,史传体出现了较为完整和独立的文论叙事,如《史记》的文学家列传及其“太史公曰”,《汉书》的《艺文志》,《后汉书》的《文苑传》,《隋书》的《经籍志》和《文学传》等等。当然,史传体中的文论叙事与历史叙事常常是相互交错、难解难分的。

刘知几《史通·叙事》:“史之为务,必借于文。自《五经》已降,三史而往,以文叙事,可得言焉。”(37)“以文叙事”,道出了在“叙事”这一点上中国文化“文史不分”的传统,“史”之叙事必须借助于“文”,而“文”之批评和理论又常常寄生于“史”。“史”的叙事者,同时也是“文”(文学和文论)的叙事者,如司马迁、班固、沈约、刘知几、欧阳修、司马光、冯梦龙、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章学诚等。他们或者在自己的史书中讨论文学理论问题,如《史记》之《太史公自序》、《屈原列传》等;或者在史书之外另有文学理论的专门著述,如班固之《离骚序》、《两都赋序》等;或者其著作兼有史学(理论)与文学(理论)的双重性质,如刘知几《史通》、章学诚《文史通义》等。章学诚甚至说“六经皆史”,六经皆为叙事,而中国古代文论的批评文体,从先秦儒家经典中吸纳的正是历史性叙事传统。

同为叙事,儒家经典以纪实为要,而以《庄子》为代表的道家经典则以虚构为务。儒家文化的纪实性叙事,是叙事在前,明道于后,所谓卒章显其志,见道于叙事之末(如《史记》的“太史公曰”)。道家文化的虚构性叙事,则是先已知其道难明,而后外借于寓言式叙事。《庄子》众多的寓言故事中,有不少含蕴着丰富的文学艺术思想,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文论叙事,著名的有庖丁解牛、轮扁斫轮、梓庆为、匠石运斤、佝偻承蜩、邯郸学步、忽倏凿窍、象罔得珠、庄周梦蝶……庄子寓言式的文论叙事对中国文论的影响是深刻而恒久的,我们从后庄子时代的文论叙事中,可以经常看到叙事者对庄子寓言的借用、重释或者误读。此外,诗话、词话、曲话及小说评点中的文论叙事,虽然以真实性叙事为主体,却也不乏“说话”体的虚构要素。

按照西方近现代学术“分科治学”的规则,文学是文学,批评是批评,文学不能是批评,正如批评不能是文学。但是,在中国古代文论的批评文本之中,“批评”可能是“文学的”,或具有“文学性(诗性)”;“文学”可能是“批评的”,或具有“理论性”。前者如钟嵘《诗品》,自觉的批评意识和独到而深刻的批评见解,凭借着极具文学性的文字出场,其想象之丰富、取譬之奇妙、性情之率真、语句之优美,完全可以读作文学性散文。后者如司空图《二十四诗品》,分明是二十四首四言诗,既有《诗经》四言的方正典雅,又有汉魏五言的自然清丽,还有晚唐七言的哀婉幽深,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而司空图的“诗画”或“画诗”,其实是在深刻而系统地言说着一个重要的文学理论问题:文学的风格和意境。“文备众体”的中国古代文论,将文学性的“诗笔”、“史才”与理论性的“议论”融为一体,表现为诗性与逻辑性的统一。

古代文论诗性与逻辑性相生相济的言说方式,源于先秦文化典籍。刘勰说“论”,视儒家的《论语》和道家的《庄子》为“议论”之始;而《论语》和《庄子》却并不乏“诗笔”,其言说方式表现为诗性与逻辑性的统一。《论语》之“论”,可训为“伦”,是次第有序、逻辑明晰;《论语》之“语”,是语录,是对话,“对话在文学体裁上属于柏拉图所说的‘直接叙述’一类,在希腊史诗和戏剧里已是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38)。而且,我们从《论语》的对话中是能见出说话人的个性和身份的,借用李贽评《水浒》的话说,是“各有派头,各有光景,各有家数,各有身份”(39)。次第有序的理论性与凸显其个性的文学性,形成《论语》言说方式逻辑性与诗性的统一。《庄子》的“三言”,其“寓言十九”为隐喻体,“重言十七”为对话体,“卮言日出”为顺任自然、因物随变之语言风格,是典型的文学性言说;但若从整体上把握《庄子》,则可以见出,其思想体系(如道论、心论、物论)、篇章结构(如内七篇)、论证过程(如齐物之论)等等,均具有较高的思辨性和逻辑性,代表了先秦诸子议论体的最高水准。

以《论语》、《庄子》为代表的这种“诗”与“思”相生相济的言说方式,为古代文论批评文体开辟了一条“诗径”与“理路”相汇相通的坦途。先秦时期,尚无文学理论批评专著或专篇,其文论言说寄生于非文论典籍之中,既诗性地说(如《诗经》以诗论诗的语句),也思辨地说(如《周易》关于言象意的论辨);既叙事地说(如《尚书》、《左传》的文论叙事),也逻辑地说(如《墨子》、《荀子》中的文论);既漫无边际地说(如《庄子》的卮言),也有的放矢地说(如《孟子》的辩言)。两汉之后,有了独立成体的文学理论批评,其言说方式承续了先秦文论诗性与逻辑性相融合的特征,无论是两汉的史传体、序跋体,还是六朝的诗赋体、骈俪体,以及隋唐以后的诗论体、诗话体、评点体等等,均不同程度地表现出诗性与逻辑性的统一。

“诗”与“思”相融合的言说方式,既是古代文论的总体性特征,又是古代文论经典文本的标志性特色。以《文心雕龙》为例,就体制而论,《文心雕龙》是骈俪体,属于文学体裁;就体势而言,无论是总体结构、篇章次第,还是论证过程、辩说方式,都可以说是典型的议论,属于理论型语体。以偶言丽辞擘肌分理,借隐喻比兴识深鉴奥,在调钟唇吻、玉润双流之际笼圈条贯、弥纶群言,骈俪体制与论说体势的完美融合,最终铸成《文心雕龙》诗与思相交融的独特体貌。这一体貌既见于《文心雕龙》全书,亦见于每一篇的篇末“赞曰”。五十篇“赞曰”,五十首四言诗,其典雅润泽、铺叙比兴,已得商周篇什六义之神;其敷理举统、精微圆通,又显周秦诸子论辩之力。

议论以逻辑性为要,其立言之体须完整、系统;诗笔以文学性为根,其行文之方常常是即兴的、随意的,吉光片羽,弥足珍贵。中国古代文论言说方式之诗性与逻辑性的统一,表现在文体的结撰方式上,则是片断性与整体性的统一。

郭绍虞《中国历代文论选》先秦部分选了八家,或是文学作品,或是史书,或是子书。与后代文论(如《诗大序》、《典论·论文》、《文赋》、《诗品》、《文心雕龙》等)相比,先秦文论尚未独立成体,不能够集中系统地讨论文学理论和文学批评问题,只能片断地说,随意地说。当然,所谓“随意”并非随心所欲或随随便便,而是指先秦文论的论者“随”自己或儒、或墨、或道、或法的文化思想之“意”,旁及文论话题。比如《论语》所录孔子师徒的“因事及诗”和“因诗及事”,在孔子的诸多话题中是两个小片断,但在孔子的诗学理论中却是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看似随意,实则用心。

先秦文论这种片断与整体相契、随意与用心相合的言说方式,成为后世批评文体的一个重要特征。漫长的中国文学批评史上,像刘勰《文心雕龙》、叶燮《原诗》这样自成体系且体大思精的鸿篇巨制毕竟是少数,就是像钟嵘《诗品》、严羽《沧浪诗话》这样有一定的整体性和层次感的著作亦不多见,大量的文论著述都是以片断、零散、即兴、随意为语体特色。但是,在这种片断、随意的背后,却包蕴着整合、结体之用心。以宋代诗话为例。今存宋人编辑的诗话总集,最为著名的有阮阅《诗话总龟》、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和魏庆之《诗人玉屑》,“玉屑”与“总龟”,形象地道出这三部诗话片断性与整体性相契合的“丛话”特色。

《诗话总龟》以类编排,沿袭《世说新语》分门旧例;《苕溪渔隐丛话》以人为纲,习染钟嵘《诗品》品藻遗风;《诗人玉屑》则兼采二体:前十一卷次之以“类”,后十卷第之以“人”。《总龟》以材料见长,引书一百多种,“遗篇旧事,采摭颇详”(40),广收诸家,排比异说,录事录诗,兼收并蓄;《丛话》“取元祐以来诸公诗话,及史传小说所载事实,可以发明诗句,及增益见闻者,纂为一集”(41),依次评点自“国风”至“本朝”(南宋)诸多诗人,尤为推重开元之李、杜,元祐之苏、黄,其中关于杜甫、苏轼的篇幅超过全书的四分之一;《玉屑》“用辑录体的形式,编录了两宋诸家论诗的短札和谈片,也可以说是宋人诗话的集成性选编”(42),研精诗理诗法在前,识鉴古今人物于后。可见三部诗话形散而神聚,语碎而意全,其体势体貌的共同特征为片断之连缀、玉屑之总龟。

诗性与逻辑性的统一是古代文论言说方式的总体特征,而由于逻辑性是任何批评文本的应有之体,因此诗性便成为中国文论特有的文体传统。在古代文论的诗性(文学性)言说之中,叙事与抒情(亦即史才与诗笔)又是统一的。

先秦文论的片断性言说已是叙事(如《尚书》、《左传》)与抒情(如《诗经》)并存,而隋唐以后诗话体之叙事与论诗诗之抒情的并存,则是对先秦文论的一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继承。在这之间,两汉文论的史传体和书信体擅长在叙事之中抒情,六朝的骈俪体和辞赋体则擅长在抒情之中叙事。前面谈到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以情、景、人、境言说诗歌风格,在绘景写情中塑造出幽人、美人、畸人、琴客、剑士、樵夫,采用的也是将抒情与叙事融为一体的言说方式。

司马迁的历史叙事中包含着生动、深刻的文论叙事,而他的文论叙事又伴随着丰富、强烈的情感。司马迁的“发愤著书”,不是书斋里的玄思妙想,亦非哲理思辨或逻辑推演,而是身世之感、切肤之痛,是徘徊于地狱之门的叙事者面对苍天的悲情诉求。在某种意义上说,正因为“发愤著书”形成于叙事、抒情(而非推理、论证)过程,它才会有如此强烈的震撼力和如此恒久的生命力。

白居易《与元九书》的诸多文论命题及批评观念也是在叙事与抒情中出场的,他在痛陈“诗道崩坏”时感叹:“嗟夫!事有大谬者,又不可一二而言,然亦不能不粗陈于左右。”然后开始叙述“家贫多故”之身世及“诗人多蹇”之命途,抒发“时之所重,仆之所轻”的苦闷、孤寂之情。白居易正是在这种“一二而言”的叙事、抒情之中,建构起新乐府运动的诗歌纲领及理论主张。与白居易在向好友倾诉时之不来、人不我知的窘困时建构起新乐府运动的理论纲领一样,韩愈亦在送别即将役使江南的苦寒诗人孟郊时,讲出“不平则鸣”的文论之理。钱谦益列诸贤之诗,作《列朝诗集小传》,自谓“使后之观者,有百年世事之悲,不独论诗而已”(43)。文论家们在叙事中明理,也在叙事中抒情,其事可悲,其情可哀,其理可信。这一类于诗性叙事中出场的文论思想,在其以理服人之前,已经先行地以情动人了。“文备众体”的中国古代文论,其言说方式的独特魅力,正在于诗性与逻辑性、片断性与整体性以及叙事性与抒情性的统一之中。

注释:

①宋赵彦卫:《云麓漫抄》,中华书局1996年版,第135页。

②(21)明吴讷:《文章辨体序说》,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7页,第42页。

③参见童庆炳《文体与文体的创造》,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0—39页。

④⑦⑧(13)(15)(18)(23)(24)(28)(34)范文澜:《文心雕龙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61年版,上册第326—327页,第309页,第310页,第283页,第284页,第326—327页,第328页,下册第714页,第530页,上册第1页。

⑤清毕沅、王先谦:《释名疏补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影印清光绪年间刊本,第317页、314页。

⑥宋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86页。

⑨(26)(32)郭绍虞主编《中国历代文论选》第1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12页,第171页,第170—171页。

⑩参见陈子展《国风选译》,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262—263页。

(11)参见程俊英、蒋见元《诗经注析》下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896页。

(12)(29)清刘熙载:《艺概》,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50页,第43页。

(14)(16)(37)唐刘知几:《史通·叙事》,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50页,第68页,第55页。

(17)顾易生、蒋凡、刘明今:《宋金元文学批评史》,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下册,第4页。

(19)(20)(22)明徐师曾:《文体明辨序说》,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131页,第78页,第135页。

(25)黄晖:《论衡校释》第2册,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609页。

(27)梁萧统:《文选》第1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2页。

(30)(33)蒋原伦、潘凯雄:《历史描述与逻辑演绎——文学批评文体论》,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60页,第63页。

(31)郭绍虞:《诗品集解续待品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版,第8页。

(35)(36)参见韦勒克、沃伦《文学理论》,刘象愚等译,三联书店1984年版,第343页注36,第220页。

(38)柏拉图:《文艺对话集》,朱光潜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版,第334页。

(39)蔡景康编选《中国历代文论选·明代文论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237页。

(40)宋阮阅:《诗话总龟前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3页。

(41)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1页。

(42)宋魏庆之:《诗人玉屑》,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1页。

(43)清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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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准备的风格:中国古代文论中的言谈方式_儒家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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