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强凌弱：日本中小学教育中的顽疾，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顽疾论文,日本论文,中小学教育论文,持强凌弱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
EGMA（即持强凌弱）在日本可谓“根深叶茂”，最早发端于文部省对中小学生的自杀统计。1974年以后中小学内暴力活动的急速增加导致学生自杀的剧增，1979年达到高峰，以致报刊上正式出现了“校内暴力”的名词。86年又是一个高峰。警视厅于1984年着手调查因EGMA现象而自杀的中小学生，结果如下：84年7名；85年9名；86年2名（后几年中断）93年3名；94年7名；95年3名（至调查结束日）94、95二年的详细情况见下表（表1）
表1、1994—1995间因EGMA现象而自杀的中小学生
注：这是警视厅根据各地报纸报道做成的
鉴于事态日益严重的困扰，文部省在EGMA最烈的1985年开始调查。次年人数有所下降，到93年已降至“过去历史最低的一年。”他们认为似有松口气之感，但94年11月大河内清辉事件发生后，来自社会的怀疑之声不绝于耳，“这个调查并未反映实际情况，”“公布的结果并非是EGMA减少，而是知道事实的人不多”。迫于压力，文部省于94年12日中旬到95年2月底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总清查。共调查32600所学校，短短二个半月就发现17788件EGMA事件（小学8477件，中学7906件，高中1291件，特殊学校114件），相信未调查到的案件数目还有很多。对照他们自己以前的调查结果 93年止尚未解决的EGMA事件仅有2880件这个事实，人们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对EGMA确实不可小视，消除EGMA不能太乐观！
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95年下半年文部大臣在教育长会议上公布了94年全国公立中小学校EGMA情况：共有15095所学校发生56601件，比上年成倍增加。各类学校分布如下：小学7626校25295件，学校发生率31.3%；中学5810校，26828件55.5%；高中1564校4253件，37.6%。其中中学生受害最为严重，特别是一、二年级学生，平均两校中就有一校发生。上一年亦达60%，表1中自杀学生18件中有15件是中学生，由此看来这个趋势是一贯的。
另外还有其它单位的调查。
弱智儿童研究所：94年12月—95年1月对全国小学四年级以上学生及其父母调查所得，受过EGMA经历的男生有27.0%，女生36.2%，至今仍受EGMA的有3.2%，平均每3人中有1名受害者。
中日新闻社：94年12月对爱知县公立中学410校的校长进行过去3年间自己学校EGMA发生情况的问卷调查（回收347校），结果如下：校长直接见到较严重的31人(9%)；一般224人(65%)；未见到92人(26%)，事件发生的达7成。
共同通讯社：95年1月教师集中活动时抽选100名问卷调查（回答68人）结果为：过去有EGMA发生的21%；现在仍发生的47%；不清楚12%；没有20%。
令人值得深思的是，这些单位的调查结果与文部省的有较大出入，显然程度要比后者严重。
95年下半年至今年年初，尽管还没有正式统计结果发表，但据报章报道至少有3名以上学生受EGMA自杀身亡；福冈县城岛町立中学生三年大译秀猛；爱媛县八幡市松柏中学一名三年级女生；新泻县上城市立春日中学一年级男生伊藤准。
二
EGMA表现多种多样，据日本报章的归纳有下列几种：①冷嘲热讽，人格污辱甚至人身攻击。如今年自杀身亡的爱媛八幡女生，死前不断被班上五个男生骂“臭”、“脏”，后来老师通过换班级、调开人等措施仍无济无事。②言语成胁，受EGMA人常遭不准告诉老师及父母的成胁，否则会遭到加倍的报复。③藏匿受害人物品。④集体排挤，因而使受害者感到孤立无援，无力排除心中苦闷。⑤不合群，有的是受害者生性懦弱，心情孤僻，不擅与人交往，其它人不闻不问。更有一些品行不良子弟拉帮结伙，百般设法孤立受害者，继而使受害者离群索居更觉人生无味。⑥暴力，这是校园常见“且情节严重，手段花样更多，如罚跪、扒光衣服、殴打、令吃不洁食物……新泻的伊藤准在遗书中称曾被罚在厕所内脱光衣服冷水从头淋下。⑦敲诈勒索，这也是校园中十分突出的情况，几乎每个自杀者均跟它有关，如伊藤准称被勒索5000日元；大泽秀猛遗书中言三次被勒索去11万7000日元，勒索者威胁“不给钱就打死你”。⑧无事生非，给人“穿小鞋”。⑨其它上面未概括的行为。纵观20年来EGMA的发展趋势，可以看到这样一个规律：小学阶段主要还是以冷嘲热讽、打击排挤、言语威胁等手段为主，但随着学校的升高暴力活动逐渐多起来，且情节愈加严重。校内暴力活动自80年代以来曾一度有所减少，但以后开始增多。以1993年为例，与暴力发生最低的1986年相比案件增加了1128件；发生学校数增多362校；被害学生增加了1129名（与1988年比），且受害人与加害人成倍增加。高中同样是这个趋势。另一明显特征是：随着学级的增加对物质的掠夺占有欲望更加强烈。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据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工作的森田百合的报告，美国中小学内同龄人中开设了一种叫做“小伙伴生活指导课程”，实施后成果斐然，半年间有196件类似日本EGMA事件，其中165件得到了及时处理。这种做法着实可以让日本好好学习和借鉴。
三
日本中小学中EGMA现象为什么久盛不哀，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原因十分复杂，本文无法探讨日本社会制度、文化传统、道德价值观给儿童心理影响的深层次原因。仅从学校教育管理方面的调查大致有下列几个方面：
1.发现处理不及时。
学校、教师、家庭未能联手及时发觉把EGMA消灭在萌芽状态。文部省92、93两年的调查，EGMA事件由班主任老师发现的为30.7%、21.1%；其它教师发现9.9%、9.8%；受害学生自诉24.0%、25.1%；其它学生反映11.9%、10.7%；监护人投诉21.5%、21.3%；教育中心或其它机构来的信息0.5%、0.6%；其它1.5%、1.4%。从班主任、受害学生、学生家长等直接当事人得到的情报均不足1/3，换句话说，还有2/3受害者冤沉大海，这样低的发现率怎能控制住事态的蔓延？
2.学生心态不正。
受害者忍辱退缩，旁观者漠不关心，全体近于麻木，是EGMA这种丑恶现象得以生存的土壤。忍辱求全，给一些不良学生可乘之机，有恃无恐，更加肆无忌惮；学生以我为中心，缺乏相互关心的友情；少有甚者，失去应有的人道与同情，以欺人为乐事。三者结合终于酿成EGMA悲惨结果。弱智儿童研究所于94年12月—95年1月以对EGMA反应为题抽查了全国小学四年级以上学生及他们父母681人，得到反映为：自己忍受53.2%；自我解嘲2.3%，不去管它19.7%名；针锋相对6.9%。另一项调查是94年11月每日新闻社社会部以在EGMA现场的态度为题询问全国小学5年级至中学3年级男女生共500人，得到结果如下：告诉朋友35%；看看而已28%，仅自己知道17%；报告老师14%，报告父母9%，一起参与EGMA3%。事不关已（2—3项相加）达到45%，快近半数！
3.学校—家庭—社会协作不够。
学校也可以说就是社会的一个细胞，最终解决中小学中的EGMA事件无疑要从全社会角度统筹。学校—家庭—社会共同携手。但日本做得如何呢？日本PTA（家长教师联谊会）做过去年实际情况调查，结果难以令人满意：①出现EGMA时PTA和教职员以各种形式商谈的小学中为51.5%，中学63.9%；未商谈的小学45.7%，中学33.9%。也就是说小学还有一半、中学1/3听之任之。②为防止EGMA发生PTA是否研究了其对策提问时，无论是小学还是中学的回答均是否定多于肯定（否定的小、中学分别为58.1%和55.9%）。③EGMA发生现场你如何办，中、小学校回答结果分别是：报告学校有关人员33.9%、48.3%；向班主任报告30.2%、24.6%；同PTA职员连络仅为1.7%、1.4%。从此看解决问题还是依赖学校的多，社会（PTA为其代表）作用十分有限。
东京律师协会于1985年开设了“保护儿童权益110专线”，到95年7月十年间共收到5072个电话，其中涉及EGMA和因EGMA而导致学生不上学的有1551件，占1/3。特别在大河内君自杀事件发生后(94.12.20～95.1.18)这一段时间设立了“紧急特别EGMA专线”，293个电话中EGMA占108件，其中来自受害学生本人26件，他们父母的82件。
4.司法处理软弱无力
EGMA酿成的后果是严重的，不仅学生本人身心深受摧残，更祸及父母、家庭、其对社会的破坏作用不可低估。奇怪的是日本整个社会对此丑恶现象十分“宽容”，以所谓保护个人自由，不是故意害人等借口而不能及时、严肃、公正地处理这些事件。对于受害人及其家属向学校及肇事者要求赔偿诉讼时，司法部门同样软弱无力。
据每日新闻社的调查，全国到94年止有关这方面诉讼共23件（包括自杀5件），其中90年代后突发的15件。目前处理结果是：仍在诉论中11件；已审判的12例中胜诉仅2例，败诉5例，和解5例，受害方即使得的赔偿也是相当有限的。这样的审判结果又怎能压下EGMA嚣张气焰？
四
也许是近几年EGMA越闹越凶已引起人们普遍怨恨，使得在去年底召开的全国教育长大会上岛村文相曾要求其全体下属保证“不管是什么理由今后绝对不能再死一个人”。但保证没有兑现（96年又有学生自杀）自己却下了台。今年3月12日新文相奥田干生在内阁议会的记者会上又要求制订出“杜绝EGMA发生”的新政策。“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彻底铲除日本中小学教育中这个毒瘤并非一体易事，必须追根溯源，弄清瘤根所在，对症下药，包括严格追究肇事人责任，从根本上建立一个相互理解、相互帮助的环境氛围，但目前日本政府的态度与做法离此要求距离尚远，还谈不上有什么成熟的和果断性决策。一些民间部门尝试作了些弄清病因、征求药方的详细问卷调查。
中日新闻社94年12月调查了爱知县内410所公立学校校长（回收347份），他们把焦点放在相互信任、合作上面。过去是学校、家庭、地区社会信任合作不够。学生、学校、家庭三者中学校与家庭是最重要的：次之是学生与教师之间的理解与信任。一言以蔽之，解决问题的良策就是要从人权高度关心、理解学生，开展心灵的教育。
每日新闻社95年3月对全国3000名成人调查中把家庭教育欠佳、社会环境不良、教育指导不力当作主要原因。对于EGMA根除的前景，回答能够根除的仅21%；无法杜绝、尽量降低的75%，持悲观态度的意见中以20岁青年这一档人最多。
另外，94年秋警视厅在20都道府县的中小学生888人及他们父母893人，教师382人作问卷调查，从追究责任角度上询问各方应负什么样人责任。回答结果如下：70%的家长、教师认为肇事者的父母应负主要责任；63%的父母把责任归于学校；40%教师把矛头指向肇事者父母；40%学生则认为各方配合不够。
国人对日本中小学教育常众口皆碑，并将之作为中国教育发展的楷模。EGMA的盛行破除了这个神话，至少可以说它并非那么完好无缺。尤为值得深思的是，欺侮者与被欺侮者之间并无私怨，亦非团体源别之争，但却发生这么多非人道的现象，这不是几个流氓寻衅闹事可说明得了的。联系到学生、教师、学校乃至整个社会那么迟钝、麻木，致使EGMA长期禁止不了，这只能从日本这个社会制度下衍生出的种种弊端的深层去找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