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果茨基与现代心理科学，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心理论文,科学论文,维果茨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84-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9162(2003)05-0038-04
Л．С．维果茨基（Лев Ｃемёнович Выготский，1896-1934）—苏俄心理科学的主要奠基者，社会文化历史学派的创始人。在其短暂而富于创新的一生中，维果茨基在心理学诸多领域取得了举世公认的重要成就，对现代心理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由此引起了西方乃至全世界心理学家的普遍重视，从而形成了波及全球的“维果茨基研究热”，又称“维果茨基现象”。维果茨基也因此被列为20世纪最有影响的心理学家之一。
一、国际“维果茨基研究热”
由于众所周知的政治原因，苏联心理学和西方心理学长期处于隔绝状态，直到20世纪50年代末才有具体交流。自此维果茨基的名字渐渐出现在西方心理学的文献中，维果茨基的著作开始引起西方心理学家的重视。特别是维果茨基的《思维与言语》一书于1962年译成英文在美国出版后，使西方学者惊叹不已，被认为是具有世界水平的经典著作，对维果茨基个人的评价远远超过了苏联其他著名心理学家[1](p2)。美国哲学家和科学史学家S.托尔明在1978年9月《纽约评论》上发表《心理学界的莫扎特》一文盛赞维果茨基。美国著名教育心理学家布鲁纳在为其专著《认知心理学》俄文版所撰写的前言中，真诚地指出：“在过去四分之一世纪中从事认知过程研究的每一位心理学家都应该承认维果茨萎的著作对自己的巨大影响”。[2]进入80年代后，西方心理学家由最初只是对维果茨基思想感兴趣开始转入对维果茨基诸多方面的研究。西方第一本研究维果茨基的专著当推荷兰心理学家韦伊耶尔于1985年出版的《文化和认识—论维果茨基的理论》，之后又有一批研究成果问世，如《维果茨基与心理社会建构》 （韦尔奇，1985）、《维果茨基与教育：社会历史心理学的教学含义与应用》(Luis C MoII，1990)、《理解维果茨基：对综合体的探讨》(R.van der Veer & J.Valsiner,1991)，《维果茨基：革命的心理学家》(F.Newman & L.Hohzman,1993)等。1996年在日内瓦召开了规模空前的“纪念维果茨基-皮亚杰一百周年诞辰”国际学术会议[3]。从60年代初维果茨基思想开始在西方传播，至此，最终形成了世界性的“维果茨基研究热”。
在苏俄国内，伴随社会政治、经济的变革，思想意识形态也发生了深刻变化，学界空前自由，维果茨基的思想也因此在俄罗斯重放光芒。维果茨基的重要著作如《高级心理机能的发展》、《心理学危机的历史内涵》、《儿童心理发晨问题》、《心理学文集》（六卷）、《教育心理学》等被陆续出版。1999年又第五次再版了他的《思维与言语》。一批著名的心理学家如В．В．达维多夫、М．Г．雅罗舍夫斯基、А．В．布鲁什林斯基等对维果茨基的科学遗产再度展开了深入的研究，并出版了一系列重要论著，如，《Л．С．维果茨基的科学创造和现代心理学》（В．В．达维多夫，1981）、《维果茨基的文化历史理论和现代心理学》（А．А．普济列，1986）、《列夫·维果茨基》（М．Г．雅罗舍夫斯基，1989）、《Л．С．维果茨基文化历史理论的根源》）（П．Г．谢德罗维齐斯基，1992）、《探索新心理学的维果茨基》（М．Г．雅罗舍夫斯基，1993）等。1992年俄罗斯心理学界在莫斯科召开了题为“维果茨基的文化历史理论：过去、现在和将来”的国际学术会议，有来自20多个国家的200多位代表参加。1996年为纪念维果茨基诞辰100周年，俄罗斯两大心理学刊物《心理学问题》和《心理学杂志》都出了专刊。同年10月俄罗斯心理学界在莫斯科、明斯克又一次组织召开了维果茨基国际学术会议，有500多名学者参加了这次盛会[4]。会后在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市成立了维果茨基国际研究中心，此外会议还决定将俄罗斯国立人文大学内设立的心理研究所命名为维果茨基心理研究所。由此可见，维果茨基的心理学思想在俄罗斯正在进一步得到重视与发展。
维果茨基思想不仅对西方、苏俄有巨大影响，而且在亚洲、甚至南非也有广泛的影响。如维果茨基的理论也引起日本学者的广泛兴趣。日本关于维果茨基的内化理论、工具理论、发展实质、最近发展区都有大量研究发表。尤其在缺陷心理和认知领域对维果茨基的研究异常活跃。1982年大井清吉、管田洋一郎出版了《维果茨基障碍儿发展论文集》。1997年中村和夫出版了《维果茨基的发展论文集》。在认知领域，认知发展心理学，甚至一般发展心理学领域，现时代没有比维果茨基的理论影响更大的人[5]。
“维果茨基研究热”也影响到中国。1998年10月我国成立了“全国维果茨基研究会”，至今已成功举办了四届学术年会，这说明我国学者对维果茨基理论成果的重视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6]。但同国际上掀起的“维果茨基研究热”相比，国内对维果茨基的研究无论过去或现在都远远不够。急起直追，积极参与世界性的对话，在共享维果茨基学术财富的同时，为丰富这一宝库，我国心理学者理应作出自己的贡献。
二、维果茨基对现代心理科学的主要贡献
在世界众多的心理学家中，维果茨基的学说独树一帜，他以辩证唯物主义为指导，在心理学诸多领域进行了卓有成效的理论与实验研究，创造性地提出了一系列重要的理论原理，为心理科学的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
（一）首创高级心理机能历史起源的理论
1930-1931年，维果茨基撰写了《高级心理机能的发展》一书，这是他创立文化—历史理论的代表作，在苏俄心理学中首次提出了“文化—历史理论”。其涵义是，在人类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对人的心理发展起着决定作用。维果茨基将人的心理机能区分为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两种形式：一种是自然的、直接的低级心理机能；另一种是社会的、间接的高级心理机能。作为心理学研究对象的人的各种高级心理机能，就像人的实践活动以劳动工具为中介一样，是以社会文化的产物—符号为中介。人正是借助于符号，特别是语词系统的中介从根本上改变着一切心理活动，从而形成了人类特有的、被中介的心理机能。然而人所特有的被中介的心理机能最初并不是从内部自发产生的，而是在人们的协同活动和人与人的交往中形成起来的。所以，人所特有的心理过程结构最初必须在人的外部活动中形成，然后才能转至内部，成为人的内部心理过程的结构。这就是维果茨基的“中介”和“内化”的概念，它们是高级心理机能产生与发展极为重要的机制。可见，在维果茨基那里社会文化决定个体心理含有下列图式：集体（社会）活动—文化—符号—个体活动。研究个体心理的形成须先探索这个图式各个环节的转化。
维果茨基的高级心理机能历史起源理论力图证明人的心理发展的源泉和决定因素是人类历史过程中不断发展的文化，这对消除把心理过程理解为精神的内部固有属性的唯心主义观点的影响，克服无视动物行为与人的心理活动的本质差异的自然主义倾向起了积极的作用。
（二）最早将历史主义原则引入心理学
众所周知，将自己理解为历史的科学、发展的科学是20世纪心理学的特点之一。为了理解人类心理的发展，描述心理学的创始人W.狄尔泰及其追随者曾试图把历史主义的原则引入心理学，然而他们是站在唯心主义立场上把心理生活解释为纯精神的属性。同样他们所谈的历史，也仅限于人的精神活动。法国学派虽然把历史主义同心理的社会制约性联系起来，但他们对历史主义的解释却失之偏颇，如E.杜尔克姆把社会视为集体观念的总和，P.让内则认为协作关系是主要的社会关系。与上述所谓的历史主义不同，维果茨基的历史主义是将马克思主义的历史方法运用于心理学的一种尝试。他写道：“其实，历史的研究只是意味着将发展的范畴应用于现象的研究。不论研究历史上的什么，都意味着在运动中研究，这也是辨证方法的基本要求”[7](P145)。因此，维果茨基认为，人的高级心理机能是在低级心理机能基础上产生和发展起来的，高级心理机能是历史的形成物。“行为只有作为行为的历史才有可能被理解”。可见，历史的原则就是要求从历史的观点，不是从抽象的观点，在社会环境之中，而不是在社会环境之外去研究意识和心理的发展。据此，维果茨基看到了研究高级心理机能历史的三种可能的途径：种系发生的、个体发生的和病理学中的（跟踪研究高级心理机能解体的病理过程）。以上就是维果茨基所创立的心理发展整个观点的主要的、基本的和作为出发点的东西。正如А．А．斯米尔诺夫所指出的：“正是历史原则构成了他的全部理论的核心，作为苏联心理学家的维果茨基的主要的功绩和他在苏联心理学发展中所作的巨大贡献，也就在于此”[8](p312)。
（三）创造性地提出“最近发展区”的概念
“最近发展区”（Зона ближейшего развития，Zone of Proximate Development，简称zpd）是维果茨基在20世纪初创立的一个重要概念。它是指在儿童发展的某个阶段在有指导的情况下借成人的帮助所达到的解决问题的水平与独立活动中所达到的解决问题的水平的差异，它描述了儿童智力可能达到和可能发展的水平。
“最近发展区”概念的提出，在处理教学与发展关系问题上有重大突破。当时在教学与发展关系问题上占统治地位的观点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以皮亚杰为代表的把教学与发展看作是两个互不依赖的过程，教学似乎只是附加在成熟之上的观点；另一种是以詹姆斯和桑代克为代表的把教学与发展两种过程等同起来，混为一谈的观点[9]，(p14-15)。对此，维果茨基提出了尖锐的批评。他依据自己对高级心理机能的研究，对解决教育教学策略、及其内容和方法问题所依据的教学和发展的相互关系的问题进行了深刻的分析。维果茨基认为教学的本质特征不在于训练和强化儿童已经形成的内部机能，而在于激发、形成正处于成熟过程中而又不完全成熟的心理机能。因此，既要确定儿童现有的发展水平，还要确定通过教师的指导，儿童发展可能达到的结果及由此而形成的潜在发展水平。维果茨基认为“最近发展区”是教学的最佳期。超出“最近发展区”之外的教学对于儿童来说是无效的困难的，相反，降低“最近发展区”水平的教学将是枯燥的乏味的，因为它重复儿童业已独立解决的问题。只有适合儿童“最近发展区”１的教学才是有效的良好的。
“最近发展区”概念的引入，强调了教学在发展中的主导性的决定性的作用，为最大限度地发挥教育和教学的影响提供了科学的根据。同时，确定“最近发展区”对儿童心理发展的诊断具有重要的实践价值，即根据“最近发展区”的大小，有可能预测儿童智力发展的前景。但在苏俄国内也有人对“最近发展区”持异议，认为它在一定程度上忽视了学生主体的积极性[10]。
（四）力倡辩证唯物主义心理学方法论
维果茨基不仅是一位卓越的心理学理论家和实验者，而且还是—位出色的心理学方法学家。这就是说，维果茨基不仅致力于解决心理学发展中出现的具体问题，而且更为关注对心理学具有重大意义的哲学方法论问题，并将后者视为未来心理科学大厦的基石。
在维果茨基看来，20世纪初心理学所面临的危机主要是方法论的危机。他认为只有在辩证唯物主义哲学基础上才能克服这种危机，因此，他毕生都在为建立马克思主义心理学而不懈地奋斗，正象S.托尔明说的：“维果茨基为把自己称之为马克思主义者而感到荣幸，历史唯物主义方法使他的科学探索获得了成就，就是这个武装他的哲学为他提供了整合象发展心理学、临床神经学、文化人类学、艺术心理学这样一些科学的依据。这正是现在我们西方心理学家应当认真研究的东西”[11]。当然，对于维果茨基来说，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并不是教条的或者是从中可以找到心理科学所有具体答案的学说，这些答案只有在对人的活动和意识细致的科学研究的基础上方可获得。因此，心理学者在掌握马克思主义的同时，还应该掌握科学研究的一般方法。维果茨基与格式塔心理学家和皮亚杰一样，都是心理学中系统方法的倡导者。在他的许多著作中都明确阐明了分析人的意识的整体的（系统的、结构的）方法。70年代中期苏联著名心理学家洛莫夫倡导的系统方法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维果茨基系统结构方法的进一步提升。
科学在追求真理的进程中，需要方法上的求异。维果茨基大力倡导的唯物辩证方法，使心理学家在心理学传统方法之外，找到了另一条研究人类心理的有效途径。
（五）创立了苏俄心理学史上最大的心理学流派
在维果茨基走上职业心理学家道路后不久，他就以其高度的科学素养、渊博的学识、高尚的人格和非凡的创造力吸引了一批富有才华的青年学者集结在他的学术旗帜之下，从而形成了苏俄心理学史上人数最多、影响最大的学派—社会文化历史学派，又称维果茨基学派。苏俄不少成就卓著的心理学家如А．Н．列昂节夫、А．Р．鲁利亚、Л．И．博若维奇、А．В．查波罗热茨、П．И．津琴科、П．Я．加里培林、В．В．达维多夫、Л．В．赞科夫、Д．Б．埃里康宁等都是这个学派的主要成员。他们在维果茨基的领导下，以莫斯科心理所和维果茨基所创立的儿童缺陷所为基地，各自从不同的角度来研究高级心理机能的社会历史发生问题。如，А．Н．列昂节夫以文化—历史理论的思想为依据，首次系统提出了活动的理论，在苏俄理论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被称为苏俄心理学的理论支柱，成为70年代以后苏俄心理学最重要的思潮。А．Р．鲁利亚以研究心理活动的生理机制而闻名于世。他创立了苏俄神经心理学，提出了新颖而独特的共轭运动法。П．Я．加里培林从50年代以后，对思维问题，特别是对智力活动按阶段形成的问题进行了许多研究，提出了智力活动按阶段形成的理论，在学习心理方面有较大的贡献。特别是70年代以来，Л．В．赞可夫、Д．Б．埃里康宁等人进行的“教学与发展”的理论与实验研究，其成果为世界瞩目，被称之为“一场静悄悄的革命”。时至今日这一教改实验的成果仍然在俄罗斯各地继续推广。近半个多世纪以来，文化历史学派不仅对苏俄心理学发生了深远的影响，而且还得到了国际心理学界的承认，成为当代一个有重要影响的心理学派。
三、维果茨基对现代心理科学的影响与启示
在人类文明新千年开始之际，回眸心理学过去120余年的历史，在为数众多的心理学家当中，真正对心理学产生重大影响的心理学家毕竟是极少数，而维果茨基就是这极少数中的大师级人物。他对现代心理学的研究方法、理论构建和学科发展均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一）引起了现代心理科学方法的变化
维果茨基是心理学史上最早自觉地将辩证方法引入心理学的人之一。他不仅为苏俄心理科学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哲学基础，而且也触动了西方心理学传统方法。在维果茨基研究方法的影响下，西方形成了以里格尔(Klans F.Riegel)为代表的辩证法心理学派。里格尔认为，辩证方法构成了一种方法论模式。其基本内容是矛盾范畴，强调心理变化的“过程”和“社会文化的背景”；个体、社会是通过正论、反论等一系列过程向前发展；重视变化的连续性和多测度性[12]。辩证方法的引入使心理学研究方法呈多元化态势，为心理学家揭示人类心理的奥秘提供了新的视角。
（二）丰富了现代心理科学的理论宝库
维果茨基心理学思想异常丰富，他一生提出了许多重要的理论、概念及方法，如独具创造性的高级心理机能历史起源理论、活动理论、内化理论、工具理论、中介理论、教学与发展理论，及最近发展区、发展的社会情境、年龄危机、学习的敏感期、合作学习等概念，还有新颖别致的实验－发生法、因果分析法、单元分析法和双重刺激法等，它们不仅为世界心理科学的宝库增添了新的内容，而且还广泛应用于教育实践领域，成为世界许多国家中小学教学改革的主要依据之一。
（三）推动了现代心理学学科的发展
维果茨基充满生气与开拓精神的研究涉及心理学的众多领域，如心理学方法学、心理学史、普通心理学、儿童心理学、教育心理学、艺术心理学、缺陷心理学、心理语言学、神经心理学和精神病理学等。维果茨基以其大胆独特的思想，影响并促进了上述各领域的研究。推动了现代心理学学科的发展。尤其是20世纪70年代末，以布鲁纳为首的美国教育心理学家将维果茨基的思想介绍到美国后，直接影响了建构主义领域中一个重要学术流派—社会建构主义学说的兴起，从而引起了当代教育心理学中的一场革命[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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